川越人家
兔小漕
我本以為不會再走這條路,但是想到今天畢業了,之后可能再也不會回到這里來,就權且把它當做是最后一次的旅行。
這條小路在大學校區的外側。正面是寬大高聳的高級賓館,裝潢得很是氣派,大氣磅礴,與之不相稱的是每每成雙結對偷偷摸摸進入的情侶,在前臺的時候總是扭扭捏捏,女孩紅著臉,男孩裝作一本正經的模樣,試圖掩飾雙腿的顫抖。那么大一棟建筑,足夠蘊藏如此多的躁動的青蔥時光。
我和女友也曾經來過一次。盡管不是計劃好的。那天我們錯過了末班車,打的回學校時已經過了門禁的時間,無奈之下才住了賓館。我和女友保證過很多次自己正人君子的為人,但她裹著浴巾飄然出浴的時候,還是很難阻止荷爾蒙進攻自己的大腦皮層。這是一件二十多平米的房間,保證不會有第三個人的出現,我的原始獸性得到了最大程度地張揚。最終使我停下來的不是女友欲拒還迎的叫喊,也不是我人性中的良心發現,純粹是因為我們缺少干那啥時一定要用的防護措施。
我在12月的寒風中跑了半個小時,沒看見一家營業的便利店。回到賓館時女友故意調笑我,買到了吧,我很期待呢。那天晚上我打了她兩下屁股后抱著她安然入睡。她是睡得很香,我是一夜沒合眼。都說男人懷里躺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很幸福,作為過來人我表示,不僅幸福,還很辛苦。
賓館后面就不似正面那么華貴了,新修的路,一側還是停車帶,另一側則是鱗次櫛比的各種小吃店,小餐館。招牌們在沒有經過統一規劃的情況下被掛了上去,一個個架構得毫無美感可言。事實上這招牌是沒人看的。這里是傳說中大學必備的黑暗料理街,每逢晚上總是生意最為紅火的時候,川菜館,火鍋店,燒烤店,門庭若市,絡繹不絕,摩肩接踵。老大平時沒什么愛好,就是貪吃,來這條街次數最多,往往從路口走了幾步便知道旁邊是什么店。我每一次都驚嘆,老大你記性也太好了吧,走幾步就知道了。老大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不是走出來的,是聞出來的。
在路的中央也會時不時地擺出小吃攤,烤羊肉串,肉夾饃,煎餃等。老二就比較喜歡這個了,每次老大出門他都會捎上一句,老大,給我帶份炒面。我是親眼見到過的,炒面攤是一對夫妻經營的。丈夫是一個瘦小個子,皮膚黝黑,不知道是風吹日曬的,還是被油鍋的煙氣熏的,他的雙手很利落,點火,撥油,放面,翻炒,一氣呵成,我從未見過有人炒面可以炒得如此具有藝術感。他的眼睛似乎不太好,每次在油煙上升的時候,他都會下意識地眨眼睛,眼淚汪汪,不知道是被煙氣燙傷,還是被辛辣的味道刺激的。他的妻子是一個矮矮胖胖的婦女,很愛笑,笑的時候眼睛會瞇成一條線,讓人不知道她是不是睜著眼。她總是站在丈夫身旁當幫手,掂量面的分量,放調料,打包,收錢找零,基本也是不閑著的。她似乎人很好,我遞過去兩塊錢,阿姨,給我加點肉絲,她總會給我加得特別多,或許她是從我的口音中聽出了我們本是同鄉人。當然,路邊施工地帶飄來的灰塵我也是看到的,那阿姨剛收完錢就去抓面條的手我也是看到過的,偶爾攤位桌上爬過去一只叫不出名字的蟲,我更是看到也裝作沒看到的。炒面的味道其實挺不錯,直到一次我吃了之后立刻拉肚子,我才開始意識到在注重食物味道的同時也該重視營養和健康。老二也拉肚子,而且是吃一次拉一次,拉一次吃一次(當然,我指的是他拉一次翔吃一次面,不是拉出來的翔再吃下去),百折不撓,勇氣可嘉。到了之后他干脆直接把胃藥磨成粉撒進炒面里一起吃,效果明顯改善很多。經過大學四年的磨練,畢業后我絲毫不懷疑老二的胃能禁得住世上任何一種食物的摧殘。
顯然這一條街上的小餐館的生意和人氣是和它所處位置縱深成反比的。位于路口的飯店自然是生意興隆的,畢竟近水樓臺先得月。往深處的小店生意就逐漸低迷了,到了最后頭幾乎無人問津。這種好的越好、壞的越壞的循環下,路口的第一家餐館逐漸成了這里的龍頭老大,四年里我見過它兩次裝修和擴建,排場大了,內飾也新了,當然菜價也貴了。每當我路過看到這家叫做重慶魚小館的飯店從當初做烤魚的小餐飲店成長到今天復合三層的大飯店,心中都會感慨:這就是商業圈中的壟斷競爭啊。
我一般是不來魚小館吃飯的,不僅因為貴,口味也不怎么對我的胃口。但昨天的畢業散伙飯卻還是在這里吃的,這是老三堅持的。老三和我們三個不一樣,他是一個純粹的學霸,他身上具有一切我們能夠想象到的復合學究氣的特點,高度數的眼鏡,不茍言笑的面容,還有把下擺整理進褲腰里的襯衫。他是不怎么來這條街上吃的,或者說他本來就不怎么吃零食。每當我們吃得津津有味的時候他都會掃興地告訴我們這些食物很不衛生,含有很多微生物細菌。老二聽得煩了,就往老三嘴里塞了幾口炒面,老三果然捂著肚子跑廁所去,寢室安靜了。老三之所以強烈要求在魚小館吃最后一頓,是因為他認為整潔、正規的飲食環境能夠營造出一種分別的肅穆感。我們三個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決定這頓飯老三來買單。
一路走下去,在這條小街的后面生意就蕭索了,有幾家做不下去了就倒閉了,但倒也不怕,總會有新的勇敢者來嘗試,興致勃勃地來到這里開店,然后重新經歷日復一日的門可羅雀,周而復始。不過后面幾家店中有一家飲品店還是一直生意不錯的,在這一連串烤肉、麻辣、火鍋等重口味參觀的包圍下,或許也會有人在這里駐足尋覓一分清閑和甘甜。這飲品店的珍珠奶茶是極好喝的,至少很長一段時間內我是這么認為的。只因為女友說了句“味道不錯”,我就天天跑來買一杯等她下課送過去。那時她還不是我的女友。果然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女友終于被我感動,她在喝出胃脹氣之前及時答應了我的告白,避免了一看到奶茶就想吐的尷尬。
在飲品店后的轉角,就是川越人家了。我去這家店的次數僅次于回寢室,或許某些時候比去上課的次數還多。這是一家很小的店面,擠在飲品店和旁邊一家火鍋店的中間,招牌小得掛不起來,只能豎放在一旁。店主是個三十來歲的少婦,年紀看起來不大,一直抱著手里嗷嗷哭啼的寶寶。還有個老奶奶做幫手,老人家負責端茶送菜,滿頭白發,但看起來精神蠻好,就是耳朵有點背。有一次我在她背后喊了好幾聲“我要一瓶可樂”,結果過了半天給我端來一鍋番茄蛋湯。
之所以會在這個角落發現這家店,純粹出于偶然。剛進大學,宿舍四個兄弟決定一起吃頓飯聯絡下感情。誰知道開學那天抱著這個想法的人很多,多得足以占據了料理街上絕大部分的餐館。然后在百般無奈之下我們找到了川越人家。
川越人家的確是做川菜的,味道夠辣夠辛,但是這個越字我卻一直參不透。我問老板娘,難道也做越菜嗎。老板娘說,過去也做的,不過做越菜的師傅后來走了,也就沒了。第一次來的時候倒也沒抱太大希望,門面很小,閣樓地板咯吱咯吱作響,仿佛隨時要塌。不過小餐館倒是打掃得干干凈凈,桌椅和餐具被擺放得整整齊齊。和餐館外表形成強烈反差的是菜的味道,不是不錯,而是出乎意料地好。吃完一桌飯,幾個人嘖嘖稱奇。老大感慨,味道那么好,怎么看上去沒什么生意。我看了下,今天是開學日,也只有兩三桌的生意。老二則不停稱贊烤魚的美味。老二是從內陸來的,家鄉不怎么吃魚,小時候偶爾吃了一次還給魚刺卡了喉嚨,落下陰影。這次的烤魚徹底改變了他對魚的印象,他說,天呢,竟然沒有一點魚刺,味道還那么好,量也很足,有三斤左右吧。結賬時我們才發現四個大老爺們吃得海了去了,個個撐死,結果也才一百元不到。幾個大葷,每個都才十幾元,最貴的烤魚二十六元。心滿意足地付了帳,大家稱贊這家店的實惠和味美,老板娘笑著讓我們再來。
其他人是不是經常來我不清楚,反正我是隔三差五來吃,有時候午飯和晚飯都在這里。一方面是食堂的飯吃膩了,一方面是這里的東西的確又便宜又好吃。大學里無法忽略的是人際交往。朋友聚會,社團活動,包括談戀愛都少不了吃飯這一環節,我經常帶著他們來這里,一來二去也就和老板娘熟了。
老板娘口中的師傅走了,似乎就沒回來過,她也沒再請人過,自己做起了廚師。沒生意的時候她會在前臺(一個小柜臺而已)抱著孩子逗樂,來客人了她就放下孩子,捋起袖管上廚房做菜。奶奶平時都不閑著,沒人時就擦擦桌子洗洗碗,來了客人就幫忙打下手,她不善言辭,見了人就笑,后來或許是跟我熟了,會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跟我問好,盡管我說什么她都聽不太清。后來我才知道,她是老板娘懷中孩子的祖母。孩子的父親我是從未見到過的,我也沒有問,不敢問。
這里的飯菜味道好,而且分量很足,有時候中午我會拖著兩三同學過來,炒了一兩個菜,白飯又是送的,大家吃得滿足而去,價格竟然比食堂還便宜許多。在川越人家吃飯烤魚幾乎是我的必選,量多味美,人多了吃熱鬧,爽口。除了川越人家我其他家教餐館也去過,烤魚也吃過,但味道總覺得少了些什么,口感不一樣,而且價格也貴了許多。
有一次我問老板娘,你們菜很好吃,為什么客人不多。
老板娘笑笑,店的位置太偏僻,沒什么人來。
我說,可以搬前面點,或者裝修什么的。
老板娘聳了聳肩,那里店面太貴,裝修也是,要花好多錢。
我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只顧專心吃魚。走的時候我又說,烤魚太便宜了吧,你們賺不了多少。
老板娘說,剛夠成本,小店而已,要是跟別人一樣價格就沒人來了。
我默然,覺得魚很委屈,它的價值根本沒發揮出來。后來我養成了個習慣,付賬時總是不要她找零。起初老板娘很倔強地要找給我,我總是快速地逃走。一來二去她也就不勉強了,不過菜的份量給的是越來越多。
大一的時候參加的活動多,經常和學生會的、社團的朋友結束活動后來吃一頓,我帶著他們穿越了所有的餐館店面,拉到了川越人家的門口。老板娘喜笑顏開,開始忙活著做菜。有時候學生工作忙的時候經常要弄得很晚,我們也常來這里吃夜宵,后來干脆就在這里邊吃邊聊,完全當成了自己的聊天室,反正也不怎么有客人,再吵再鬧也不要緊。吃完了飯,我遞給老板娘一張紅色大鈔,和朋友們事了拂塵去,深藏功與名。回頭一看,料理街早就一片漆黑,都凌晨了,只有這家店還開著。我才看見老板娘懷中的孩子已經睡著了,略感歉意。
直到后來有一次,班中一個關系不錯的女生過生日,我推薦她來這里。一群人來到了門口,他們卻不進來。女生呆呆地看著招牌和店面,愣愣地問我,就這家店?他們再把我拖進另一家明顯更加高大上的飯店的同時,也告訴了我一個道理:環境能影響一個人的飲食質量。我覺得我長了見識,見了世面。那之后我就不太敢介紹人來這里吃了。
女友卻是個例外。那次她正在飲品店等她的珍珠奶茶,我在隔壁的門口逗弄著老板娘的孩子。這娃娃在第二年的春天的時候已經開始學走路了,牙牙學語,煞是可愛。或許我去的多了,他也熟悉了我,不怕生,和我嬉鬧。女友這才知道我和這家店的感情深厚。我戰戰兢兢領著她吃了一頓晚飯,老板娘的招牌烤魚沒有讓我失望,它徹底征服了女友的胃。女友連翹大拇指,給贊。從那以后那里就成了我們吃飯必去的地方——印象中我們也似乎沒有在別的地方一起吃過飯。
餐館本來就沒有什么生意,閣樓更是常年無人。我和女友每次都是直奔二樓,坐在角落的位置,老板娘會特地給我們開空調、電扇之類的,奶奶遞來飲料。我笑著對女友說,你看,我們包了整家店。女友吃吃地笑了。
畢竟是個男人,也不想總是問家里拿錢。到了大三的時候我倔強地拒絕了父母的匯款,自己賺錢養活自己。打工,兼職,家教,我一個個做過來。當自己賺錢后才發現生活的艱辛,每一分錢來之不易。女友也很貼心,每一次我倆一起消費的時候總是主動付一半。女友生日的那次就是在川越人家吃的,我們兩個人再次“包”了整個餐館。當我遞出來一枚戒指時,她幾乎感動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雖然那戒指上的鉆石是玻璃做的,但三百元的價格還是讓我存了很久的錢。老板娘不動聲色地遞來一大碗面,說,你生日吧,安心吃吧,我送的。那碗面看似平淡無奇,里面卻臥了兩個荷包蛋,湯頭也很好喝,我倆吃得不亦樂乎。
大三的寒假我沒有回老家,留在了學校,畢竟是城里,假期里兼職的機會多,我也想多賺點錢。但偏偏花錢的地方卻接踵而至,重新辦理的網費、空調費,然后又生了一場大病,花去了不少錢。結果算下來反而虧了不少。以至于我在餐館結賬時尷尬地發現口袋里的錢竟然還不夠買單。老板娘瞇著眼撲哧笑了,她利落地把賬單上的數字劃去,說,就當是新年請你吃一頓。我記得那天是大年夜,因為外面鞭炮齊鳴,煙火綻放。
我問,你們是本地人嗎。
她說,不是,從別的地方來的。
我問,為什么不回老家過年啊。
她說,我們沒有老家了。
大年初一,爸媽突然從鄉下來到了學校找我。一方面是我沒回去過年讓他們不放心,一方面我生病的事也小心傳到了他們耳朵里。可憐天下父母心,千里迢迢趕來的兩人最先關心的還是我的健康,做兒子的反而覺得虧欠他們太多。我有些頹然,本想努力養活自己證明自己長大了,結果剛離巢就撲通一下摔落了地。我帶他們去川越人家吃飯。他們結了賬,感慨道,沒想到城里還有又好吃又實惠的東西。在確認我過得安好之后,他們才安心地回了家。我則把父母帶來的家鄉土特產分了不少給老板娘,老板娘這次倒不客氣,爽快地收下了。新學期我和女友重逢去吃飯的時候,老板娘上了一盅香噴噴的鴨湯。我瞅見老板娘笑得有些狡黠的面容,再看看這湯,得,這是我上次給她的鴨子。
大學四年,我原以為會過得很漫長,很豐富多彩,但其實也就是相似的日子反復地上演。大四的時候寢室漸漸安靜了許多,老大和老三是本地人,找實習去了,基本不回學校了,我一邊忙著打工,一邊找實習,也累的夠嗆。老二不知道在想什么,成天躲在寢室里,依舊吃著效果很明顯的胃藥拌炒面,打著不覺得厭倦的游戲。
大四的第一個學期快結束的時候,實習結束的女友回到了學校,很嚴肅地說要和我談談。我當然還是選在了川越人家,只是我不知道那是我們最后一次一起吃飯了。女友告訴我,她這次回老家除了找工作,父母還給她安排了相親。我驚慌失措,我說我們可以一起留在這城市打拼,或者畢業后我去她的城市。她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便搖走了我所有的奢望。吃完了飯,走出餐館,她向左,我向右,從此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不再交匯。付賬的時候我沒在讓她付另一半,和以往一樣給了老板娘一張整鈔沒拿零錢就走了。我沒看清老板娘的表情,反正我不想讓她看清我的表情。
大學的最后一個學期過得很是匆忙。我找到了一份實習,平時空下來趕論文。老大在父母的熟人那里謀到了一份差事,估計要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了。老三竟然要出國了,一直忙著回學校整理了文件,蓋章,辦簽證,知道畢業那天才見了他人影。老二掛了幾科,重修也沒過,學分沒修滿,要延遲畢業一年,我和老大都挺為他難過的,他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依舊對著電腦屏幕吸面條。
那個春天唯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班長結婚了。我是那時才記起班里有這么個人,總是很負責任短信通知我們各種活動的女孩,雖然我一次都沒和她說過話。她和她的新郎選在大學校園里辦婚禮,全班同學都出席了。看著班長拖著長長的婚紗挽著新郎的手臂漫步在河岸邊,我突然發現她很美,很漂亮,就像我的女友,哦不,是前女友,就是那個我努力讓自己不去想,卻還是每天晚上都會不自覺夢到的那個人。
分開的半年多里我再也沒去過川越人家,開始努力讓自己從學校奮斗到社會。那是我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喜歡去破小的餐館里吃飯,更不會為了收到一枚玻璃戒指而感動地哭。她已經把她青春歲月中最美的時光都留給了我。
畢業典禮那天,大家穿著學士服拍照留影。我悄悄地整理好行李離開了。我沒找到工作,不知道該回到老家過著和父母一樣的生活,還是留在這里尋覓機會。走之前我又重新暢游了一遍這料理街。這街上的每一塊磚頭,道路上的每一條紋路我都不能再熟悉。
轉過了飲品店,我想和川越人家的老板娘打聲招呼再走。留給我的只是一扇關緊的門,和不見了的招牌。門口狼藉地散落著一些垃圾和雜物,沒有人煙的樣子。我匆忙跑回飲品店,問,隔壁那家店呢。
飲品店的大嬸說,春節前就不做了,過年后也不見回來,估計是不做生意了吧。
我悵然地望著那個方向。的確生意不好,我倒一直想過這個原因,但沒想到真的突然不見對自己的沖擊還頗為震撼。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本來是過來道別的,現在完成不了任務,我是不是該走了呢。
飲品店的大嬸遞過來一小疊報紙裹住的小包,我晃了下,里面還有零零碎碎的響聲,很重。大嬸說,我想起來了,這是他們走之前讓我留給你的,說是之前一直沒找你的零錢。我顫抖地揭開了報紙,里面有五元、十元、二十元的紙幣,更多的是硬幣,沉甸甸的,充滿了份量。我數了數,三百二十九元五角。
一瞬間很懷念烤魚的味道,肉很嫩很香,不過現在手上的錢全部花出去也吃不到那種味道了吧。我遇到的那些人,無論關系遠與近,總會在我最想不到的時候忽然不見了,沒留下任何我可以靜下心來認真道別的機會,也只是在這家店里吃了飯,出了門,各奔東西而已。而可惜的是店也不在了,以后又去哪里重逢呢。
我收好了錢,背著行李上路了,走的步伐是結實的,雖然腦袋里根本沒想好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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