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旺角
兔小漕
1
女友失眠得很厲害,經常深夜輾轉難眠,大半夜又經常醒來,然后睜著眼睛到天亮。這樣的情況持續了有半年了吧,晚上休息不好,白天也是屢屢犯困,精神差得很。朋友們問她沒事吧,她攤攤手,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身體健康,心理健康,好端端的人睡眠卻成了問題,這讓我很擔心。她吃了藥看了醫生也沒弄出個所以然,算命的說是家里風水不好影響睡眠,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從上海來到了香港,這下家里風水影響不到了吧。在香港賓館的第一個晚上,她一邊對著天花板數羊一邊咒罵著算命的不靠譜,這讓她身旁的我止不住笑。
香港我是熟得很,畢竟我在這里讀了兩年的大學,這里的山山水水,和一條條蜿蜒的山路都是我懷念的,這次再回到這里我頗為激動。不過女友是絲毫沒有察覺我的興奮,她對這片土地一點好感都沒有,雖然她現在也身處這片土地。女友第一次對香港流露出厭惡態度是在我們高中畢業的時候,她留在上海讀書,而我則考到了香港大學,當我們一起度過了一個如膠似漆的夏天之后,她在飛機場扯住我的衣角,低下頭嘟著嘴說,香港有什么好的。
“香港有什么好的。”過了兩年多她也還是這句話,然后拉開窗簾,照進來的陽光灑在她的黑眼圈和眼袋上,她一臉陰郁。她不說話,出了門,我不好多問,只是如影隨形地跟在她身后。
這是坐落在港島德輔道西的華美達酒店,我很熟悉,因為沿著后面的坡道爬個十分鐘就到港大了。這方圓幾公里的好吃的、好玩的我是清楚得很,但看著女友一臉不爽的臉,顯然現在不是和她說話的正確時機。我跟在她身后已經半個多小時了,但是她左晃晃、右轉轉,卻還是回到了賓館門口,她開始意識到她的第一個麻煩了:人生地不熟。她想要去哪里我不知道,但似乎是要找車站,她用著標準的普通話向周圍路過的人打聽:“請問去旺角的970路在哪里乘?”被問的老太太巴拉巴拉說著拗口的粵語,女友聽得一愣一愣的,老太太聳了聳肩走了。于是女友又加上了“不好意思”、“麻煩問一下”等更高層次的敬語,想從別的路人口中問出信息,但帥氣的小伙子和嚴肅的老先生都是一臉茫然的模樣,看著同樣一臉茫然的女友巴拉巴拉地說著。女友從僅能夠聽清楚的幾個不標準的普通話詞語了解到了有用信息,充滿信心地邁出了她堅實的一步,其實我覺得是那個小伙子的手勢更為直接有效:在那邊。看到兩個外國青年,女友大膽地用英語問路,得到了熱情的解答,然后被他們告知,在這里用英語交流要比普通話更方便,在不懂粵語的情況下。英語不太好的女友笑瞇瞇地跟他們打招呼再見,思考了兩分鐘才明白剛才對話的意思。
港島多坡道,因為這座島本身就是一座山,女友走了沒多遠,或者說爬沒多遠已是氣喘吁吁。在轉角等紅綠燈時一輛高大的雙層巴士從面前快速駛過,離心力下的奇妙動力使得扁平瘦高的車廂在轉彎時仿佛快要倒下來一般,嚇得女友花容失色。
我在香港的時候很喜歡坐在巴士的二層前排,就像是景觀車的游覽專座,坐上面在車開的時候可以將途徑景色盡收眼底。香港正規的巴士大都是雙層的,雖然線路不長,但是站很多,而且車道少、路面窄,車開得很慢。
在車站旁女友忍受了其他人異樣的目光很久,直到她發現那些看著她的人都在站牌下站成一排,她才明白,在這里乘車是要排隊的。盡管如此她最終還是沒能乘上車。當她看見每個上車的乘客瀟灑地拿出卡刷了一下,她傻眼了,口袋里那張交通一卡通在這里肯定是不能用的了。她在車門口問司機:“請問可以用零錢嗎?“司機巴拉巴拉說著古怪的音,她又用很蹩腳的英語問:“Ihavenocardlikethat,socouldIgetonby……”她想不起來零錢這個詞怎么讀,在那邊by了半天,司機又巴拉巴拉,女友聽不懂,卻明顯發現他的臉色越來越不善,她身后等車的人也開始巴拉巴拉。女友在那一瞬間害怕了,她擺擺手退到了后面,之后的人魚貫上車,在女友回頭的一剎那發動引擎向遠處開走了。女友轉過頭去看不清表情,我也不忍去看。司機的話沒什么惡意,是說可以用錢,只是不設零找,后面的乘客有的看出女友是大陸人,有的催快一點,有點說可以幫女友付。
她不知不覺又回到了酒店前的德輔道西,中午的太陽已經升起很久了,女友的臉色很難看。我只好默默在一旁,百無聊賴地打量著這個陌生又熟悉的城市。
港大的操場不在學校里,整個學校也不算大,畢竟建在山上,平日里在學校除了上課也不運動。所以我往往喜歡在早上去學校的路上故意繞個遠路繞著學校慢跑一圈,算是對懶散大學生活的運動補充。剛來香港的一段時間,我就是通過這種方式沒有讓身體頹廢下去,也消磨了沒有朋友的時光,順便也熟悉了周圍的環境。并不是說這座城市叫做香港就必定要呈現出處處繁華和奢靡的模樣,在我跑步路過的街道角落,也看見過破舊的木棚房,也看見過橋下空地上臨時搭建的貧民屋,就像上海的不少小弄堂里也能看見老人倒著馬桶。至于湊足一群人穿馬路的潛規則,很多地方其實都一樣。但也有不一樣的,在香港能看到的,內地看不到的,比如一些書,一些廣告,一些人。
我是在學校后面的太平山腳下慢跑時認識阿力的,不過他比較喜歡別人叫他艾利克斯,不太喜歡別人叫他中文名字,程健力。所謂的蝴蝶效應就是,如果那天我沒有多帶一瓶水或許就不會有之后那么多故事了。
坐休息椅上的男人咕嘟咕嘟地仰頭大口喝水,喉頭很有腔調地律動,然后發出滿足的歡呼,把水瓶還給我,對我連聲感謝。事實上對粵語一竅不通的我根本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感謝,我選擇用英語和他交談,我本身英語不錯,再加上港大的課都是英語上的,不會粵語的時候英語簡直是加強版的普通話。
阿力告訴我他也喜歡早起慢跑,尤其是這太平山,這山上幾乎每棵樹每株草他都認得出來,太熟悉了。阿力是土生土長的香港人,有著一身健康麥色的皮膚,笑起來的時候會露出潔白的牙齒,看上去很是清爽的模樣,很健談。當我們倆發現彼此是港大的同學時,他高興地提出中午請我吃飯,這讓為這城市消費水平太高而苦惱的我連聲答應。現在想起來,當時他未察覺到我是內地來的,只怪我英語口音太純正了。
2
女友不敢問路了,才剛開口,她特殊的口音就引起了周邊路人的視線注目,話到嘴上又吞了下去,弄得好心停下來聽她問路的阿姨很莫名。
不能原地踏步再浪費時間,她采取了一種簡單粗暴、俗稱打的的交通方式,但盡管如此她還是花了很久才坐上的士,因為香港道路左右時和內地相反的,這意味著你上車、要去的路線都是反的,當然打的的方向也是。
“司機,我想,Iwanttogoto,呃,旺角?”
司機顯然沒聽懂,皺著眉頭盯著女友,女友一邊打著手勢,一邊試著奇怪的發音方式,我在她旁邊略顯尷尬。
司機終于明白了:“mongkok?”
女友一拍掌,驚喜地大叫:“就是那里!”
司機又用粵語巴拉巴拉講了一堆,末了還問了句:“OK?”
她也不管聽沒聽懂,連忙比起OK手勢了。然后司機在拐了個彎開出不到兩百米的地方把她甩了下來。女友看著的士遠去不禁在風中凌亂。就算她地理再差也知道去旺角是要過橋和隧道的,現在她還在港島的中環。
我聳了聳肩,剛才司機是說:“過橋要收很多錢,而且我待會要下班,我送你去中環乘地鐵吧,很方便的,OK?”
女友當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認為是被人坑了,從表情上就可以讀出心情有多差。這里是中環,港島著名的消費區。正是午后,來來往往的人很多,盡管女友在這里見到了來香港后的最寬敞的馬路,但是被摩肩接踵的人群沖刷得頭暈腦脹。香港人口六百萬,但用地不多,又多山丘,所以顯得很擠,有時候真害怕一不小心摔倒了,人群會不會無情從自己身上踏過去,把自己踩死。
中環我是蠻熟悉的,阿力曾經帶我逛過,我的iPhone也是這里買的。阿力是我在香港最早認識、也是少數幾個好友之一。我的國產手機在被他嘲笑了很多次后終于頂不住壓力壞了。他問我怎么會買大陸的牌子,我脫口而出,便宜啊。他又止不住笑了,說,大陸的東西都是山寨的,盜版的,質量堪憂。路過中環時我被他帶進了一家蘋果專賣店,在他的推薦下我買了一部iPhone。令我驚奇的是雖然香港吃、住、行都很貴,但手機、電腦和奢侈品卻很便宜。阿里告訴我,香港是自由港,很多商品都免稅的。然后又拖著我去看了香水、化妝品什么的。我驚呼,你對這個也有研究?他攤攤手,下周我女朋友生日,得準備禮物了,你也可以給你女朋友買啊。然后他又一臉壞笑地勾住我低聲說,你沒有女朋友么,我給你介紹幾個吧,身材可好了。我哭笑不得,拒絕了她的好意,告訴他我有女朋友。他拍拍胸脯說,哪天帶來香港,我請你們倆吃飯。
后來我很快就后悔在中環買了iPhone了,因為港大里也有蘋果專賣店,憑學生證買可以再便宜點,我一時肉疼無限。可正當我想找阿力抱怨時,卻一連兩個月沒找到他人。我算了下,就算他陪女友過生日,但兩個月時間孩子都可以生完了。在港大再次碰到他時我問他干嘛去了。他笑嘻嘻地告訴我參加活動去了,然后神秘地賣起了關子,不肯再告訴我了,只是讓我等著看好戲。他離開的時候還嚷嚷著,要給那些家伙一點顏色瞧瞧。
女友餓著肚子,茫然在中環的路上,她已經放棄了打的的方法了。但她又對自己作為存在主體在客觀世界的具體坐標點產生了懷疑,俗稱,迷路了。她打開手機想上網查下路,卡號無信號且不說,內地的移動服務當然不會遍及這里,女友捂臉,開始后悔沒有聽賓館人員的建議買張臨時卡了。幸虧她匱乏的詞庫里還是有subway這個詞的,興許路邊保安的心情挺好,總算英語加手勢比了半天,讓女友知道了地鐵站的位置,她運氣不錯,畢竟港式英語聽上去還是挺蛋疼的。女友很幽怨,為什么每個路口沒有配備交通協管員,問路都不方便。
地鐵的人流量遠比地面上的更為可怖,當面前的人頭簇擁著如同潮水般來襲與退去,她開始懷疑自己有密集恐懼癥了。在自動售票機面前鼓搗了半天才買好了票子,價格讓女友肉疼無比,好心的女志愿者告訴她,香港的很多服務都可以用八達通,可以去前面的服務中心辦一張,很有用的。女友點點頭,在香港要帶一兩天,充個一百港幣吧。女志愿者尷尬地提醒說,你最好還是多充點吧。
從中環到旺角該怎么乘呢。女友抬頭看地圖,默讀,荃灣線。
我在一旁糾正她,來,跟我讀一遍,荃(Tsuen)灣(Wan)線(Sin)。
這三個字是我學會的第一句粵語,雖然嚴格意義上稱不上句。阿力在地鐵上一遍遍糾正我的發音,直到口干舌燥的我達到了他的要求,他才滿意地點點頭,然后面對著地鐵車廂里看過來的眼神紅著臉說著“唔該啊”。阿力對我說,香港人民很講素質的,一般公共場所不能大聲喧嘩、抽煙,更不能隨地吐痰,一般這種事只有大陸仔會做。
我呆呆地重復道,大陸仔?
他凝重地點點頭,大陸仔。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遠處車廂一頭兩個中年婦女在用著內地的北方口音交談,聲音不大,但是在車廂里還是聽得很清楚,講的是香港哪里的首飾便宜的事。除了在學校里的大陸學生,我第一次在香港碰到野生的內地人,很是激動地想上前打招呼,但看到阿力向他們投去的冷冷目光,我下意識地轉過頭不作聲了。耳邊軌道咣當的響聲努力地去掩蓋我那兩位同胞的說笑聲。當處于異國他鄉的時候才會發現語言的歸屬感是很強的,我曾經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給想去銅鑼灣的內地旅客帶路,因為他們開口的第一句話我就聽出他們是上海人。
我看向女友,車廂挺擠的,但她還是一個人靠在角落處,四周的人竟然神奇地離她有一米遠,仿佛看不見她。她的臉貼在窗上,眼睛透過玻璃望著漆黑的隧道,不知在想什么。和阿力說的一樣,車廂里的確沒有人大聲說笑,但說話聲還是有的,不知怎么的,滿是粵語的聒噪刺得女友皺著眉頭轉過臉去。車廂停了下來,女友沒站穩,踩到了旁邊一女子的腳,女子擺擺手示意不要緊,女友愣了兩秒鐘,說了一句:“果咩吶塞。“
這家伙,多看了點動漫就學會裝日本人了。
3
我終于知道阿力忙去籌辦什么事情了,通過我手上的報紙看出來了。那只惡心的蝗蟲占領了獅子山的巔峰,被放大占滿了整個頭版。我不是很懂粵語,作為唯一有自己的文字的方言,粵語字密密麻麻地在頭版頁面下敲出一個個我看不懂的字符,還好一旁的英語略讀能讓我知道發生了什么。簡而言之就是,那幅圖下面戴著頭巾在路上**的青年們都是些環保意識極為高漲、以消滅害蟲為己任的有志青年,他們決心解除蟲害對于香港的困擾。對于這種敢于承擔巨大社會責任、滿懷遠大理想的人們我充滿崇高的敬意,我在餐廳找到了阿力,激動地握著他的手,告訴他我為有他這樣的朋友而自豪,尤其是我發現報紙上那個領頭舉橫幅的熱血青年就是阿力的時候。阿力也很感動,飯沒咽下去就用他粗得跟我大腿一樣的胳膊一把抱住我,重重地拍著我的背后,連聲說,我的知己啊,我的摯友啊。兩男相擁,場面著實曖昧,引得一旁的女生們大呼小叫,輕則拍照紀念,歡呼雀躍,重則噴鼻血井噴,昏迷倒地。
我懇切地告訴阿力,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贊助幾瓶殺蟲劑。對于便宜宿舍里經常出現的小強之類的,我對昆蟲還是非常厭惡的。
阿力哈哈大笑,夸我很有幽默感,那些人用殺蟲劑可趕不走。
我定格了,人?
女友的黑眼圈還是很明顯的,尤其是當身邊路過的年輕女性個個都是打扮得極具前衛,且臉上都涂滿了一堆英文字母稱呼的化學品,素面朝天、衣著簡單的她更顯得格格不入。她有些發困,想起了已有數個月沒有好好睡眠的事實。這樣失眠的情況下,晚上難于入睡是痛苦的,白天犯困忍著不睡更為折磨人。
她給了自己兩巴掌用以提神,開始回想剛才自己提的幾個問題:“請問這卡哪些地方可以用到?”“如果不用能退嗎?”“到哪里能退卡,還是這里嗎?”都是些符合對方工作范圍內的問題,但倒霉的是,坐在服務中心櫥窗后的工作人員似乎昨天搓麻將被人糊了十三幺一樣,臉上寫著我很煩。她曾經看到書上說,人們平時交流中,信息大部分都經由語調、表情和手勢出現,真正借由語言出現的含量不高,所以雖然她沒聽懂那個工作人員的粵語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感覺似乎并不是和善的口吻。
我和她一起隨著人流溢出了地鐵站,迎著光去張望外部的世界,就好像從土里探出腦袋的土撥鼠。
雌土撥鼠努力適應強烈的光線,四處張望了下,搖著頭說:“我完全沒有了方向,這真的是旺角嗎?”
雄土撥鼠也朝周圍打量了下,說,這里有數不過來的日本壽司店,有藏在二樓角落里的書店,有對著購物大廈的破舊危樓,還有掛著各種圖片宣傳某些教派的各式人,沒錯,這的確是旺角。
可惜女友似乎并沒有聽到我說的話,自顧自地走了。
以我過去對港片的了解,旺角這個地方一般是**人員游走的主要場所,收取保護費,砸場子什么的,不過我自己來的時候沒看到任何穿著黑衣叼著煙、戴著墨鏡瞪著眼的古惑仔,唯一感覺能和**搭上點關系的是路邊的站街女。
那是個下雨的晚上,那個站街女——準確地講當時我沒有意識到她是以這個為職業的女性——朝我招招手,用我唯一能聽懂的幾句粵語把我叫住,問我要不要服務什么的。天地良心,我當時只是沒聽清她要干什么,也不懂她的用意,所以才站原地聽她講,結果那個努力化妝成二十幾歲、實則四十多歲的女士以為我感興趣了,問我1000港幣成嗎。我沒來得及拒絕就被阿力一把拖走了。他義正言辭地教訓我了一頓,痛斥我的罪惡思想。我告訴他,我沒想搞。
他撇了撇嘴,說,得了吧伙計,你是我兄弟我會不知道你的賊心,不是不讓你搞,那妞宰你了,哪用那么貴,她欺你是外地人。
我說,我哪里像外地人,我英語講得奇怪么。
他說,就是因為你英語講得太順了才奇怪,我也覺得你不是本地人,認識那么久了我還沒問呢,你哪里人啊。反正不會是大陸仔,他們英語都講得土。
我咽了口口水,說,日本人。
他看了我一眼,不說話了。
從那一刻到我們找到餐廳吃晚飯,他都沒和我說話,我不知道是他發現了我內地人的身份,還是說日本人他也不喜歡。直到那碗好吃的拉面吃得差不多了,他才又出聲了,聲音莊嚴肅穆,一絲不茍,說,承認釣魚島是我們的,我們倆還是好朋友。
我傻了一下,很努力地裝作痛心的模樣點了點頭,演技精湛,堪為天人。
然后阿力一下笑了,勾住我肩膀,告訴我說,以后別去街頭找雞,不干凈,還貴,真有需要他可以給我介紹hall雞。這個“hall雞”他是用粵語發音的,聽上去像是“豪雞”的樣子,我還以為他要帶我去吃豪大大雞排。他給了我腦袋上一下,給我解釋起來。
香港的大學宿舍叫做hall,學校沒有班級,大家都是以hall為單位的,所謂hall雞,也就是以宿舍男生為服務對象的雞,一般都是女大學生。由于女大學生這個神圣光潔的身份加分,再加上年輕肉體與生俱來的活力,還有宿舍的隱蔽性和便利性,hall雞深受廣大單身與非單身大學男生的歡迎。用阿力通俗易懂的話來說就是,妹子胸大人漂亮,活兒好還便宜。想到了遠在上海的女友,我一把將阿力的好意和他邪笑著靠近過來的臉一起推開了。
趁阿力不注意的時候,我去了趟餐廳對面的優之良品,買了大包小包的吃的想帶回去給爸媽和女友。結賬時我心里一邊感慨物價,一邊送出去一張1000面值的紙幣,然后嘴里一不小心吐出一句,比上海貴好多。營業員阿姨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加重了包裝的力道,說,你們那里都是冒牌的,當然便宜。我一下沒聽懂,反復咀嚼片刻才意識到她講的是普通話,雖然語調和語音更接近印度。
阿力看到我手上大包小包的吃的,一臉吃屎的表情看著我。我告訴他我要帶給家鄉的親友,他說,你要送就送點特產什么的,這些在機場免稅店也能買到的就算了吧,那里還便宜很多呢。這下輪到我一臉吃屎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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