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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  文/應頌祺

第一十一章    起飛的瘋子

  起飛的瘋子

  /應頌祺

  一

  【瘋子沒有停止它的飛行,胖子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東離辭職了。

  東離從公司里走出來,坐在花壇邊緣點著了一支中南海。他摸了摸口袋里厚厚的一沓紙,那是他這半個月的工資,一年多來的住房公積金,還有早上吃牛角面包剩下的一塊五角錢。財務室漂亮的小姑娘打量他兩眼,從保險柜里點出幾十張鮮紅的鈔票,折得整整齊齊地遞給他。他沒有數——但那一大沓有些舊的紙張捏在手里,著實讓人覺得踏實。

  手里的煙燒了一半,他猛地嗆了一大口,劇烈咳嗽起來。煙灰和陽光和在一起,像洗澡時候飛濺的劣質泡沫一樣刺得他眼珠生疼。他又想起財務室里的小姑娘,她皮膚白白嫩嫩的,能掐出一把水來。上個月,就在他家里,他們莫名其妙的上了床,并且沒有做任何措施。那是東離第一次和人**沒戴套——他的女人也并不多。其實戴不戴套并沒對東離的快感造成什么影響,但他此前一直想試一試——當然,是因為人們都說不戴會有不一樣的感覺。當時東離有些害怕,給小姑娘買了最好的避孕藥。沒有人愿意對一個生命輕易負責。

  東離抽完了手中的煙,挪了幾步,將煙頭按滅后丟進了垃圾桶里。扔之前他猶豫了一會兒,不知煙草是否可回收。當他看見從不可回收垃圾桶的明暗線間探出頭的塑料瓶,便再不停滯,隨手扔進其中之一。他想了想,還是決定給女友打一個電話。盡管他幾乎可以想象她的反應——

  “什么,你又辭職了?!,這個工作不錯的,是國企,又有穩定收入……沒意義,什么工作能有多大意義……你還真想去麗江開店養家糊口啊!你能別總那么理想主義么……你看我姐夫,剛結婚就給我姐買了房,還有車……我媽今年催了多少次了讓我們快定下來結婚,你把工作辭了,到時候拿什么還房貸?”

  東離掛上電話,又從包里拿出一根煙點上。他其實很愛這個姑娘。只是每當他想到假如他們結婚,緊隨而來的就是房子、車子,然后有一天變成死在回家路上的胖子。東離覺得受不了。他不想按照現實為每個人寫好的劇本就這樣演下去,盡管他很明白那才是應該做的事情。眼前一輛緊貼一輛的車龍揚起沙塵,煩躁不安的情緒從他的喉嚨里翻滾著涌上來,像甘甜滑膩的蜂蜜一樣,粘住了他的聲線。煙星濺起來,東離連忙回身將煙頭扔向垃圾桶的方向,桶口太小,像姑娘不肯張開的唇瓣,不愿意接納滾燙的煙頭。他走過去,用兩個手指甲捻起快要燒盡的煙屁股,一甩手,它就滑進了混合著惡臭和污穢的深淵。

  東離將兩只手都插進牛仔褲的緊身口袋里,給自己上了一副銬。他想了想,依舊沒有什么去處,便跟隨人潮涌進近處迂回的地鐵站。他第一次在非上下班的時間走進地鐵站——人少了許多,空氣顯得清新。廣州就是這樣一個城市。它的天空被撕開一個巨大的黑漆漆的口子,云和太陽都居高臨下地隔著一層灰紗俯瞰人群,帶來迷霧和塵土。廣州不像北京那樣純粹的臟兮兮,沙塵暴之類的稀客不屑于光顧這里。但當然,它也一點兒都不干凈。即使站在珠江邊上,也會感到混合著水汽的煙霧像蚊子一樣成群結隊在你身后鬼祟而至,趕不走,也打不完。

  東離在自動售票機前站了好一會兒,人不多,沒有人來對他破口大罵。他不喜歡用羊城通,因為總是易于丟失。最后,東離還是選擇了最熟悉的五號線,去往“家”的方向。他不知道自己回去要做些什么,他來到這個城市,還未曾從兩點一線間有何偏離。他明明向往陌生與獨行,但每當周末或者假期,他都從未離開那間不足四十平的小房間,去呼吸這個城市里與他不夠熟悉的空氣。每當出行的念頭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又總是立即淹沒于大段的文案,漫長的法國電影,還有方便面千篇一律的虛假香氣里。

  廣州不缺少自以為是的文藝青年,也更不缺少文藝青年的去處。但對東離來說,他寧愿待在逼仄的房間里對著灰蒙蒙的窗戶發呆,也不想或者說疲于去沖破薄薄的蠶繭,將自己完全暴露在迫不及待鉆入的陽光里。

  空位很多,但東離將一只手從褲兜里抽出來,緊緊地拴在鮮紅色的吊環上。他將白色耳機塞進耳朵里,播放木馬樂隊的嘶吼。這樣激烈而壓抑的樂聲使他回想起在大學里背著吉他的那段短暫時光。那是迷茫至死的時候,他不知道明天會怎樣,便只知從現在開始。他日復一日穿著白色T恤,在宿舍里抱著一把舊吉他彈奏舊日飄散的校園民謠。樸樹、許巍、老狼……吉他很舊,在陽光下木色也會泛著白。

  廣州火車站。東離隔著耳機隱約聽見不帶感情的報站女聲。帶著電波的僵硬與震顫。他忽然想起了幾個星期前開始,忽然變得熟識的姑娘。她是他朋友的妹妹,十七歲,生活在不遠處的城市。東離想起她的話語,她的呼喚,她對青山綠水的描述。姑娘告訴東離,他可以到她的家里來,陽朔是安靜美麗的地方。她向東離講述她的夢想,她的故事。東離看見她,就像是碰到了直射的白光,眼睛會不自覺的瞇起來。她是暖的,叫人忍不住想靠近。但東離始終沒有答應她的邀請,他也不知道是為什么。或許她像夢想一樣,是他想要的,是他不得不背過身躲避的。

  他在一瞬間想要走下去買一張票,到那山水空氣都是清澈的地方去找她。但最終,他依然是一動不動地,在旁人看來,一如往常,無甚掙扎。東離常常便是這樣的,思想與肢體被拴上粗質的韁繩,由烈馬拖著朝不同的方向奔跑。他確是這樣想了,卻不曾有絲毫表現去記錄那瞬間強烈的渴望。

  他到了站,順著再熟悉不過的道路回到再熟悉不過的地方。他與每個人的生活一樣,都像是久無更改的地圖,永遠順著同樣的軌跡。東離將腳步放慢了,去仔細看清人群間隙的塵埃,塞滿垃圾的地下水道口,以及瓷磚臟兮兮的黑色。他發現這條庸庸碌碌的道路其實隱藏著許多令人著迷的故事,他覺得就像在走過一條看不見盡頭的隧道。而事實上,這一天的路程與往日的兩點一線并沒有多大分別,或許多了一個在朝丈夫抱怨婆婆的少婦,一個正為沒有著落的工作而平添憂郁的青年。但這沒有什么不同,就同朝陽夕落一樣平常。然而在東離眼里一切確是變了。新鮮空氣像蘆薈汁一樣擠在果肉間的氣泡里,“啪”地一聲掙開束縛,撲面而來。

  東離伸出舌頭,即刻便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涼滑與甘甜。

  二

  【熱烈的,生之渴求,在生活里面。

  在疲乏之中沉沒,并且飛行。】

  東離按下塑料開關,白熾燈光立即將黑暗點亮了。細微的灰塵揚起來,在燈光之下鋪成薄薄的一層霧氣。他隨手從書柜邊緣拿下一瓶啤酒,“嗤——”地一聲拉開拉環,大口喝下去。常溫的啤酒總是帶著類似腐壞的氣味,隨著擠在一起的細密氣泡順著喉嚨急速下滑,留下燒灼的痕跡。他將一大罐啤酒灌進胃里,瞬間感受到一種奇異的充實感,想要作嘔的咽喉和滿足地變得沉淀淀的**,共同向他發送朝向反方而又不容質疑的力量。

  在馬桶嘩啦啦的水聲之后,東離帶著一種通暢的輕松如往常般坐在電腦前。當右手食指就要點亮屏幕微妙的燈光時,他忽然停住了,眼前的一切無可避免地使人覺得毫無意義。工作后的兩年時光里,他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觀看一部壓抑的文藝電影,或者對著空白的word文檔發呆。兩年以來從未有變,家里的電腦和辦公室里的電腦,聯起手來遙控他的人生。東離想成為一名小說家。但生活就像是每天晚飯吃的快餐里所使用的地溝油一樣,人們永遠不會知道鮮香誘人的背后隱藏著怎樣的骯臟。直到病毒已經不可阻擋地侵入五臟六腑,即使沖向醫院用鋒利的手術刀立即將毒瘤切除,強大的軍隊也已然占領細胞的每一個角落,干凈利落地將身體引向死亡。死亡或許還能夠是一種解脫,若連前往死亡的路途還要經歷刀山火海與痛徹心扉,那么自以為曾經擁有的一切便只好理所應當地全部毀滅。

  東離究竟是為了什么而辭職呢?他也不知道。為了夢想中屬于自己的麗江小店,還是成為一名小說家的熱切祈望?盡管辭職帶給他的一切皆為弊端,但東離依然這樣做了。他經過長時間的猶豫,卻從未深思熟慮。他似乎只是在拖延著自己,直到一時興起的念頭占據大腦,就毅然決然,義無反顧。<批注22>

  東離的左手依然在按鈕前游移時,隔壁吱吱呀呀的嘈雜與細微的呻吟準時傳入他的耳中。幾乎每一天,這樣的游戲都會通過劣質房門朝他進發,引起一陣厭煩的蜂鳴。東離好幾次在樓道里碰到這對小夫妻,無不像是被膠水黏合的紙張一樣密不可分。有時候,這不到四十平方的空間會全被不可阻擋的“音樂”填滿,讓東離焦躁地無法入睡。但這里太小了,那些無孔不入的聲音如東離熱切的夢想般,日復一日地在天花板的穹窿間打著轉,找不到出口。

  東離忽然想透過窗子縫偷偷看幾眼。之前他也曾這樣做過,但發現那個男人每次都使用同一個姿勢,便索然無味地放棄了。現在,一股難以名狀的力量又像牽引他辭職一般將他牽引到窗前,而人們永遠不知道下一刻將要開啟的是怎樣一個世界。

  不是那個男人!

  東離趴在窗沿上,注視著微光外的床上糾纏在一起的肢體。男人正從女人的身后試圖進入她。這個男人不像夫妻中的丈夫一樣有松茸烏黑的頭發,個子矮一些,戴著大塊玉石項墜,顯得威猛。女人顯然比同丈夫**時更幸福激烈,渾身震顫。東離意欲成為小說家的潛能立時爆發了。他想這一定是女人富裕的情夫,趁男主人不在家時前來相會。那么他們是單純的錢欲關系,還是在策劃下一場婚姻呢。

  偷窺的感覺令人興奮,人們總是對不易得到的東西充滿荒誕的渴望。東離陷入了他的幻想里,他甚至已經在一種異次元空間里看到了丈夫破門而入……離婚前的廝打……情夫豪華的別墅……

  一束目光打斷了空氣間蔓延的畫面。東離僵硬的抬眼,深邃黑暗的目光已經移走了,但女人的頭部依然在呻吟中朝著窗戶的方向。東離確信女人在一瞬間里已經發現了光線另一端的他,正如她糾纏伸展的黑發一樣,莫名的產生了一股令人恐懼的力量,使他感到咽喉一下子被麻繩扼住,壓迫著無法呼吸。

  東離從窗戶眼跌回平地上,大口大口的吸取氧氣。他似乎感到女人身上有一種情欲的絕望,而在那眼神瞥過的一瞬全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枯槁、衰敗的情緒與欲望本身飛蛾撲火般的燒燎就像辦公室的大門,重新織成一張網裹在他身上。而這樣的暴烈也是留不下的。東離明顯感到痛苦已經從他的身體里抽離,意圖留下如死亡般的孤寂。

  東離決定去吃一碗面,他必須填補胃里的空虛并帶來陽光的暖意。新鮮空氣會令人神思清明,而東離也想要立即擺脫依然在屋內回旋的呻吟。那對他來說,就像是巫師惡毒的咒語。

  三

  【糾正,無法糾正的錯誤。觸及,無法觸及的星辰。戰勝,無法戰勝的征戰。實現,無法實現的夢幻。】

  這是東離常常光顧的面館,手搟面,牛肉飽脹多汁。他以最快的速度將暖意填滿胃里,牛肉的香氣擴散至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力量便重新回到四肢與大腦。東離喝下一大口湯,回憶著半小時前眼中的畫面。即使已是回憶,他依然感覺不到任何來自交歡的快樂,只有女人身上死亡般的氣息在腦中盤桓,讓人頭痛欲裂。

  感受到震動,東離從褲兜里掏出手機,果然收到一條語音留言。是歌聲。他安靜地在面館里將手機靠近耳邊,聆聽著來自千里外那個小姑娘的歌聲。它像她那里的河流一樣,通透,干凈,清冽,讓他霎時間回憶起夢想。東離明顯感到暗沉的氣息從他的身邊抽離了,帶來一點微茫的希望。她唱著一首《旅行的意義》,而他也透過空氣看見正在旅行的自己,自由熱情,無所顧忌。

  樹葉沙沙的聲音與車流穿梭的呼嘯同處一室,和姑娘的歌聲一起構建著他的城市。東離想,這是我們最好的年代。這里的人們享受著頹廢與預言,黑暗與光亮。深淵之下的人欲縱橫與九天之上的夢幻贊歌,究竟什么是現實,什么是魔界。東離想要成為一個所謂的壞人,這樣就可以為想做的一切尋找一個理所應當的借口。然而他卻已經養成了作為一個好人的一切習慣,辭職也只能是一種逃離。他悲觀地無法面對生命像沙漏眼看它流光。欲望無法饜飽,他只能忍受每天朝陽夕下,潮起潮落。等待某一天的飛翔,或是幻滅。

  東離依然從破舊的階梯而上,準備回到家里。他想起自己每天生活的一小塊地方要用他工作時八年的不吃不喝才能換取,就深刻地感受到壓抑。他不知道是否有一天他真可以在麗江那樣的地方等待每一個旅行的人,擁有近乎夢幻的生活與記憶。不能說也不能做,這是他們最好的時代。

  東離低著頭行至家門前,終于覺察不對。像箭一樣筆直穿透而來的陽光受到阻擋,投下一大片陰影。那個隔壁的女人雙臂交叉站在他的門前,眼神依然深坳明亮。

  東離怔住,用指甲摩擦指腹掩飾不安。

  你有什么事?

  女人撩一撩頭發,肌膚泛著光,但臉上沒有笑。

  怎樣你才不會告訴我男人?

  ……這不關我的事。

  我不相信你。這樣,我們還是做個交換吧。

  什么交換?

  我可以同你**。只要你不說。

  東離沒有說話,整個人被陰影覆蓋,看不出表情。他本能地想要拒絕,但女人身上的黑沉氣息似乎已在先前的一瞥中與他的大腦構成鏈接,使之帶有一種受其控制的自覺。他忽然明白她之所以想用這種方式加以交換,是因為她心里的世界太過脆弱而充滿懷疑,需要給予彼此對等傷害的鎖鏈去彌補恐慌,維系心里自欺欺人的自信。

  女人見他不說話,索性搶過鑰匙打開門,將東離一把拉進去。她的指甲很長,修剪的光滑卻尖銳,將他的皮膚蝕得疼痛。女人很干脆的開始脫下衣服,防盜門“嘭”地一聲被大風刮上,她卻絲毫不覺,露出水晶樣透亮的白臂。沐浴露的香氣在空氣中像一排排爭相破裂的液泡,讓他的眼前越發清透光亮。

  情欲永遠是沒有理由的。東離在不被記憶的時空罅隙就已經和女人一同躺倒在床上,重演不久前他在窗戶孔目睹的畫面。他在混亂不清的呼吸和溫柔輕膩的親密中,果不其然地開始想念在他生命中曾經出現的姑娘。他在懷念她,而不是她們。她們每一個人都像是遠古時代披著輕紗的山茶花,留給他一段美好的記憶和之后大段空白的冷寂。但現在他發現他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恐懼如此的孤獨。因為更多的時候,它帶給他的將是心里長時間的沉靜安詳。這樣的安靜于他而言是不可逾越的穹窿,卻又是能夠容納他所有幻想的最大空間。他無法改變難以言語的時代,也無法讓逐漸黯淡的夢幻留駐。但這些讓他愛過或是愛過他的女孩子們,卻始終擁抱著他,在懷里為他保留著純貞的余溫。此時,這個正與他親昵而對的女人就像是她們,用潤紅的唇片和充氣未消的細胞給他回憶,使他歡欣。

  東離醒來的時候,女人已經走了。他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也不知什么時候被蓋上了被子。激情沉默的氣息在被褥中殘留,使他在此時覺得暖。東離撐著手,從一旁的桌子上拿過手機,發現兩條安然沉眠的短消息。它們跨越無數行人,云朵,和少女而來,帶給他一個新的結束與開始。

  “阿離。抱歉,我們還是分手吧。不是你不好,但或許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種適合你的女人。希望你幸福。”

  “東離,你快來陽朔。我們去香港大叔的奶茶店里喝奶茶吧。”

  四

  【熱情就是,不占有,漫無目的,隨心而生,釋放。何以為世不容。】

  東離一手挎著黑色旅行包,一手插在口袋里,斜望著地鐵前來的方向。正是上班的高峰期,像沙丁魚罐頭一樣緊緊擠在一起的人群被彼此的汗水包裹著,使空氣中全彌漫著酸臭煩躁的氣息。東離在人群的最后踏上地鐵,迎面看見座位上正在大口包的男人。正是隔壁家高個子的丈夫。東離低頭想了想,直到一成不變的報站女聲響起廣州火車站的指令,他便走過去,迎著男人飛舞的面包屑和口水沫對他說:

  你女人已經不是你的了。她和我以及另一個男人上了床。

  未等男人從驚詫中回過神,東離已經隨著人潮走下地鐵,木馬樂隊矢志不渝地在他耳邊歌唱著激烈的樂曲。他筆直經過拖著大行李箱的農村婦女,背著雙肩包蹦蹦跳跳的女童,還有被家人攙扶著蹣跚而行的老人。火車站的售票點擠滿了前來推倒這個城市和急著回家的農民工,東離不著急的排了許久才終于買到一張前往陽朔的火車坐票。粉色的車票被汗水濡濕,散發著黯淡持久的誘惑。

  當隨著呼嘯的火車走過千山萬水,滿天白云才終于為他心里的城墻打開了一扇門。沒有什么是無可獲得,一切只是缺乏前進的勇氣和拋棄現有的決心。無論夢幻還是現實,都有其存在的理由和抵達的路徑。而所謂物質或者人生,都只是人們因怯懦而逃避的自我枷鎖,是這個虛偽世界最標準的借口。事實上,并無什么是不可能。即使云端,也有其足以存在的位置。

  他看到在人群擁擠的另一端等待他的女孩子,被嘈雜與穢語簇擁著,推向他眼前。

  這是他如今不知前路為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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