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5-01-27 07:38

第五章海棠（1）

　　海棠

　　海棠花語：

　　凌晨四時開得最皎白美麗。雙生的海棠代表著彼此悲傷的呵護與珍愛。

　　人物：

　　琳海——姐姐，二十二歲。熱愛文學。專習小提琴，留學于維也納。

　　米棠——妹妹，十七歲，癡迷音樂，專習鋼琴。

　　黃老板——這次樓房拆毀的執行人。

　　小琳海——幼時的姐姐。

　　小米棠——幼時的妹妹。

　　父親——一個月前車禍身亡。

　　［日暮時分，一絲詭異的鋼琴聲從一幢廢棄的洋樓里傳出來。

　　［舞臺右三分之二為客廳，左三分之一為臥室。客廳和臥室相通，用一扇門隔開。客廳角落掛著一張年輕男人的遺像。一架木鋼琴放在臥室靠門的一角。鋼琴上擺著同一個男人的黑白照片，一個瓷瓶。瓷瓶中插著一枝白海棠。臥室中央為一個書架，上面放著司湯達、海明威、艾米莉勃朗特和川端康成的小說，幾卷波利尼、霍洛維茨、塞爾金的樂譜書。

　　［舞臺后景為落地窗，窗外用竹竿掛著的布裙子顯示這是洋樓的二層。秋日的晚風時或把裙子吹得有點鼓，然后飄起來。窗前種著的海棠長得很茂盛，隨風搖曳，都是清一色的皎白。

　　［彈琴的是穿豆色裙子的女孩米棠。她有一張干凈的孩子臉，神情淡漠。

　　米棠人生本是沒有選擇的，我的命運便是這樣。（閉上眼睛彈琴）坐在鋼琴跟前作夢，我的人生中唯一的時刻。我喜歡這樣。它們答應過我，會給我帶來很多希望。（身體優雅地拂動）那些聲音的波線我都記在心里，那些聽得見的，聽不見的，緩慢的急促的，清脆的沉悶的模糊的……清晰的……移動的……靜止的……靜止的全都在那兒靜止著，不會走得老遠，老遠的……

　　［琴聲戛然而止。米棠光著腳跑去門口。

　　［四個執行洋樓拆毀的人闖進來。黃老板又小又胖。他打著領帶，夾著公文包，皮鞋锃亮。他在前，其余三人在后。

　　黃老板（上下打量米棠，目光從她裙子下白細纖長的小腿，瞥到她光著的腳，一口濃重的廣東腔）哎呀呀，你——就是米棠小姐吧？

　　米棠（一張淡漠的臉藏在濃密的長發里）你是？

　　［男A從后上前一步，恭敬地把一張名片遞給黃老板。黃老板雙手把名片遞向米棠，露出笑容。

　　黃老板哦，哈哈哈哈，來來來，米棠小姐，我的名片。

　　米棠（纖白的雙手緊捏著名片，蹙眉，湊近名片）現場拆除項目部組織工長——你？

　　黃老板（頻頻點頭）是，是。

　　米棠（抬起下巴）黃老板？（不咸不淡地）這來來回回的，你派人來了這么多次，換了這么多人。今天終于親自登上門來了？

　　黃老板（尷尬了一小下，臉上就立馬堆起笑容）哎呀，米棠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哦，讓你見笑啦。是他們這群蠢貨不會辦事啦。他們無能，沒跟你解釋清楚。我今天來，就是，特意跟你說明來嗒。

　　［男B上前，將一份資料遞給黃老板。

　　米棠告訴你，我不搬。只要我不愿意，誰也別想讓我走。

　　黃老板（接過資料）哎呀呀，米棠小姐呀，你看你在說些什么啦？（把資料拿在米棠眼前，手里指點著）你看看，看看，這次的拆遷本都是輪不到你這里的，要不是前些日子重新修訂了方案。您這兒，還劃不進這老城改造的區域里去呢。別人呀，沒有你這樣的好福氣啦。

　　米棠你說什么？

　　黃老板哦呦，我說，你這房子呀，是項目的最后一塊區域。你只要簽了，就拿上一大筆拆遷金。還能分得一套大房子！也改善一下居住環境啦——（看著米棠）米棠小姐呀……

　　米棠（打斷）可是我在這里住了十七年！（向前一步，臉上是恍惚平淡的神情）十七年過去了，十七年。（走在落地窗邊，手指撫摸海棠，悵然若失）十歲，我和你掐了花汁涂指甲。你說，等它哪天結了海棠果，你一定剝第一顆給我吃。（往前走）我們就是坐在這兒練琴的，你說，小棠，你彈得越來越好了！（輕輕碰了碰遺像上爸爸的臉）爸爸就那么走了。那天，真是一場噩夢。我閉上眼睛，拼命奔跑，咬緊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音，可還是沒能見上爸爸最后一面……到頭來，就這樣守了十七年。

　　黃老板（追在其后）你這是怎么啦？別傷心，別傷心嘛。這兒現在雖然僻陋了一點，但是你放心哦，我保證，以后這里呀，就是——高新技術開發區啦！哈哈，那個高樓林立的——那真是車水馬龍，往來不絕的呀。去逛逛世界，開開眼界，哎呦，全都是你們這些年輕小姑娘喜歡的。

　　米棠（直面觀眾，不動）逛世界？世界在哪兒？我不愿面對這個世界，因為我要跟它保持距離。也許你曾經感覺的到，可現在，你在它面前無動于衷。

　　［夜晚的窗外傳來鳥兒的叫聲。幾只羽毛鮮麗的黑卷尾飛過。一些飛走了，一些停在晾衣服

　　的竹竿上。

　　黃老板在哪兒？就在這兒呀！一到晚上，全是燈光。高級商場啦，銀行影樓啦，高檔酒店啦，那燈我見過，好閃亮的！你感覺到這個世界，（伸出一個根肥肥的手指頭）一個漩渦，一個好猛的力量，跐溜！將你一下吸進去，你就不知不覺已經在世界里了！哈哈哈哈哈！

　　米棠當我第一次感覺到世界的時候，我也以為世界上的一切都發生在外面，我還以為我也會一直夢想下去的時候，一切就在那么一個瞬間，灰飛煙滅了。說實在的，我現在已經不想去逛世界了。我厭煩透了。

　　黃老板哎呦，不要講這種話啦。你還好年輕呀！（目光從米棠身上移開，四處打量，往前走）嘖嘖嘖，這房子，可也有些年代啦？

　　米棠是老房子不錯。可我要留在這兒。我向來是很安靜的。（出神地站在那里，腳趾在冰冷的地板上縮扣著）

　　［黃老板繼續往進走，四處打量。其余三個男人尾隨其身后，指手畫腳。米棠彎身穿一雙帆

　　布鞋，慌忙系鞋帶，又不時抬眼看他們。穿好，忙不迭跑過去。

　　男B（撥開海棠，指著墻角）看看，裂縫這么深，（敲了敲，轉頭對男A）這墻體都下沉了。

　　米棠不用操心。（輕碰海棠）這只是因為這些花兒靠著墻的緣故，加上澆水又頻。這日后，也只要把礙事的花草搬遠些就好了。（又對黃老板）昨日的那場暴雨那樣猝不及防，您看，我家的墻一點沒滲漏。

　　［男C欲上前去看時被絆倒。打斷了米棠。

　　男C哎呦——我的媽呀。

　　［米棠欲扶。又止住。

　　男C（蹲下瞅）瞧瞧，這一塊是塌陷的厲害啊。

　　［男A站在他們旁邊用筆低頭做記錄。時不時跟黃老板竊語。黃老板頻頻點頭。

　　黃老板你這一個女孩子，在這樣的地方，太危險了啦！

　　［黃老板給了男B一個眼神。

　　男B（伸手遞文件給米棠）這份，是具體的施工方案，這份，是施工資質證書，這份，是拆遷的合同，您要在這兒簽字。（用手在米棠面前晃了晃）米棠小姐？

　　米棠什么？

　　男B簽字，在這兒。

　　米棠難道你們聽不懂嗎？我不簽，我不走。

　　男B明兒一早就執行拆遷了。

　　米棠我是不會同意的。你們走吧。

　　男B（捧著文件的手懸在空中）還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黃老板米棠小姐，我只知道，你懂得怎樣辦好應該辦的事情。（看了眼米棠，對A、B、C）我們走。

　　［男B把文件摔在沙發上，窗外晚風一吹，幾頁紙飄散了一地。A、B、C跟著黃老板揚長

　　而去。

　　［米棠晃晃跌跌地端了一盆水，洗了抹布，擦遺像上的灰塵和客廳的每一樣家具。接著走進

　　臥室。她跪下來，擦鋼琴，又站起來擦相片。蹲下擦到書柜的時，她發現縫隙里有樣什么東

　　西，便探過手去。

　　米棠《海棠花未眠》？（用袖子將封面的灰塵拂掉，揭開書的封皮，捧著書走向窗前。邊走邊誦讀）——“昨日一來到熱海的旅館，旅館的人拿來了與壁龕里的花不同的海棠花。凌晨四點醒來，發現海棠花未眠。我大吃一驚。花兒在夜間是不眠的。眾所周知的事，我仿佛才明白過來。凌晨四點凝視海棠花，覺得它美極了。”

　　［米棠把書放在木地板上，提了噴水壺給海棠澆水。

　　米棠原來你們是從來不睡覺的嗎？這是最后一夜了，睡吧，不要再睜著眼睛看見灰燼。除了逃走，我能抵擋一切。所以如果你們愿意，就沉沉的睡上一覺吧。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會帶著你們的呼吸進入我的心。睡吧，如果睡著了，就再也不要醒來了。

　　［門鈴響起。米棠將噴水壺放下，去開門。

　　米棠我不是說過了嗎，（開門）我是不可能簽的，你們又來……

　　［門被打開，琳海妝容精致，衣著干練，扎著一個精整的發髻。她拖著一個行李箱，背著小

　　提琴站在門口。米棠愣住了。

　　琳海小棠，是我。

　　米棠是你？你來干什么？

　　琳海我回來了，小棠。你還好嗎？

　　米棠我好得很。

　　琳海小棠，你不讓我進去坐嗎？

　　米棠進去坐？你現在知道進去坐了？

　　琳海爸爸那天出事實在突然。小棠，你聽我說，那時我正好被學校選去倫敦參加演出，卻不知為何隔了好幾日，才接到同學的消息。我一聽，就發瘋似的給航空公司打了電話。我真想坐上最快起飛的那趟航班飛回來。我最擔心的就是你。小棠，我一心想要回來。

　　米棠爸爸的遺像都落了多厚的灰了，你說，你一心想要回來？

　　琳海（進屋）小棠，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所有的意外竟那么巧地在同一個時刻里發生了。（走了幾步，轉過身來）那天，倫敦下了一場大霧，好像是在預示著什么。人家都說，那是十年來前所未有的一次。一連好幾天，天空都是灰茫茫的，人都寸步難進，更別說車了。小棠，我聯系不到你心急如焚，所有的航班都取消了。

　　米棠霧真是大呀。竟足足下了一個月。

　　琳海半年來大家沒日沒夜的排練，就只為了最后那一次的公演。那幾日的霧好濃，好濃，逼得人心慌胸悶，喘不過氣。樂隊有很多人都病倒了，還是堅持來排演。我想了很多，我決定留下來。小棠。那是因為我相信你如果知道真相，一定會原諒我。

　　米棠原諒？你本已不要這個家，我跟爸爸的事，跟你有什么干系？

　　琳海小棠，我知道你怨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伸手把米棠掉下來的頭發別到耳后）

　　米棠（冷漠地打掉琳海的手，高傲地別過頭去）你一個如此高尚如此無私的藝術家，我不敢怨你。

　　琳海小棠，媽媽走得早。我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那時候，你整天粘著我，我去哪兒你都跟在后面。我記得爸爸常玩笑說，（模仿爸爸的語氣）小棠，你真是小海的一個小小跟屁蟲呀！

　　米棠（捂住耳朵）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下去！你以為，你記得的很多嗎？

　　琳海小棠，和你一起的記憶，一點一滴，我都沒有忘記。如今爸爸也走了，只剩下我們姐妹兩個相依為命。（環視）你看，這屋子還是老樣子，連這些陳設的擺設也一點都沒變啊。（看見窗前的白海棠，上前伸手撫摸）這些海棠，也都長這么高了。（轉身對米棠）你也長大了。小棠，你不是一直都想飛嗎？現在我可以帶你遠走高飛了。

　　米棠別碰它們！

　　琳海（手指未移開花瓣，看著米棠）可這些是我們共同的。它們，都是我們一起種的呀。（悵然回憶）那也是一個秋天的傍晚，爸爸抱了好多雛海棠回來。咱們倆歡喜的不得了，一起把窗前種滿了海棠。如今，都長得這樣繁茂啦。

　　米棠別碰！這是我種的。

　　琳海（手指在花葉上跳躍）是我們種的。你忘了？種完后，我熱得滿頭大汗。你打開窗子，一股涼涼的晚風就吹進來……我們一起趴在窗臺上，你問我，姐姐，有沒有涼快了一點？你閉著眼睛，說，可真爽啊！

　　米棠可它們早不是當時的那些花兒了。

　　琳海（激動地）是那些。是我們種的，我們一起種的！

　　米棠是我！我一個人種的。

　　琳海別傻了，你全忘了嗎？小棠，是我們一起種的啊，爸爸、爸爸可以作證！（剛說出口，便呆住了）

　　［米棠也愣住了。二人對視幾秒后，米棠突然上前用力掀翻了墻角的一大片海棠。地上放著的噴水壺被碰倒了，里面的水汩汩地流了出來，浸濕了在地板上放著的《海棠花未眠》。

　　米棠告訴你，這些花兒，早不是當時的那些了。現在的米棠也已經再不是過去的那個米棠了！

　　琳海你在說什么？（看見地上被浸濕的書，蹲下來撿起，書已被浸得字跡模糊）什么？……《海棠花未眠》？（抬起頭來）小棠，你還留著？這是我當年最喜歡的一本啊。

　　米棠（不看琳海）可笑的是，最喜歡的東西卻并沒有被帶走。口口聲聲說著最喜歡，不過是些可以隨手丟下的廢品罷了。

　　［門鈴響起。

　　琳海小棠，我是不會丟下你的。（去開門）

　　［站在門口的是黃老板。

　　黃老板你好。

　　琳海（禮貌地）您好。

　　黃老板（正要遞文件，卻看見眼前的人好像是米棠又仿佛不是，雙手又退了回去）咦？請問你是？

　　琳海（有點懵）怎么，您又是？

　　黃老板（恍惚了眼睛）你？

　　琳海（明白過來對方是將自己認成了米棠）噢，我是米棠的姐姐，我叫琳海。您是找她的吧？您稍等。（欲去叫米棠）

　　黃老板琳海小姐，等等。

　　琳海（回過身來）怎么？

　　黃老板哦，哈哈，（掏出名片，遞上）來。不必叫她啦，我是來……找你的啦。（目光打量著琳海）

　　琳海（雙手捧著名片，低頭看）現場拆除項目部組織工長——（抬頭）是您？

　　黃老板（臉上充著笑）是是。

　　琳海您剛剛說，您——找我？（用手指指自己）

　　黃老板對對對，就找你呀，你跟米棠小姐是？

　　琳海哦，她是我妹妹。

　　黃老板哎呀！姊妹倆呀。看你們念名片的模樣哦，真是一樣一樣的啦。哈哈哈。一樣一樣的——都是靚妹啦。

　　琳海（低頭撩了一下頭發，莞爾微笑）謝謝，您說笑了。

　　黃老板（重新遞上文件）來，這份啦，是你這房子強制拆遷的通告。哎呀，說到強制拆遷，你是有所不知呀，咱們這個其實走的都是正規程序，一點不會有差錯的。可是這個合同不簽我也實在沒有辦法。哦！要說到這個合同，現在簽字還來得及。哎，你要是簽啦，這個補貼金，一大筆的哦！（一根一根扳指頭）然后什么補助啦，暫住的安置啦，新房分配啦，好處數都數不過來呀。要是不簽，這房子也是一樣一樣的強拆，你算算，對你對我一點好處沒有的嘛。

　　琳海慢著！您剛說什么？您是說，這房子，要拆了？

　　黃老板明天一早就拆啦。咦？怎么，你妹妹沒有告訴你呀？

　　琳海（不由地顫栗了）什么……明天一早就拆……（急忙喊米棠）小棠！小棠！

　　［米棠拿著濕淋淋的書和剛才的一沓合同走出來。

　　米棠走啊！（把合同塞向黃老板，不知哪里來的力氣，拼命將其往門外推）你給我走！走！（又把濕淋淋的書往琳海的懷里推）走！走啊！你們統統給我走啊！

　　［黃老板和琳海被推地直向后打趔趄。一些合同的紙頁散在了地上，書里淋著水的幾頁紙也

　　掉了出來，在推攘中不知被誰踩臟了，那些骯臟的腳印在書紙上交疊在了一起。

　　琳海（被米棠直往后推）小棠，你冷靜一點！我不知道房子明天要拆，我一點都不知道啊。小棠！

　　米棠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緊。這房子已不再是你的，你走啊！

　　黃老板（掙脫開，僅有的幾根頭發被抓得歪七扭八地趴在油亮光禿的腦殼上，怒吼）夠啦！真是有病！（整了整被弄亂的領帶）瘋婆娘！不知好歹的瘋婆娘！拆！強拆！（氣憤地一搖一擺離去）

　　［黃老板下。

　　琳海小棠，你怎么不告訴我……

　　米棠告訴你？要我告訴你，一切全沒了嗎？你不是喜歡遠走高飛嗎？拿著你最喜歡的給我走啊！（把書摔向琳海，轉身跑向臥室，將門關得震天響。）

　　［琳海渾身發抖。她慢慢地蹲下來，將臟兮兮的書頁一張一張撿了起來。她看起來有些恍惚，

　　卻還是跌跌撞撞地走去墻角，將濕嗒嗒的書頁攤開曬晾，又扶起那片被掀倒的海棠。有些花

　　枝折成了兩半，斷在了地上。

　　［一絲鋼琴聲從臥室傳出來。是米棠在彈。琳海從琴包里拿出一把小提琴，她緊靠著臥室門

　　坐下來，低頭拉起了琴。

　　［二人合奏《愛的禮贊》。一陣憂傷的音樂混雜著她們復雜的心緒。燈漸暗。

　　米棠（手指在琴鍵上移動，身體悲傷拂動，一束燈光照在她的身上）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撫摸它們，它們卻為什么這么涼？明天就要拆了，而我在這里，已經待了多久了？那時，我真蠢。我還覺得這兒把我封閉得太厲害了，幾乎喘不上氣。我不顧一切地想用針把它刺破，哪怕是扎出一個小孔，至少讓我透一口氣。可我卻不知道，只要一扎，不管多細的針，只要那么一扎，一切就全毀了。

　　琳海（低頭拉琴）那都是多少年前了，也是這一首曲子，也是這樣的夜晚，也是在這兒。真快啊，一晃眼，時間都過去多久了？（沉浸在音樂里）

　　米棠（突然打開臥室門）誰要你拉的？你給我把琴放下。

　　琳海（抬起頭來望米棠）小棠，這首《愛的禮贊》，這是我們的曲子啊。你還記得嗎？十歲那年，我們第一次公演合奏，就是這一首啊！

　　米棠我們的曲子？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從傍晚就在窗口張望，每一次腳步，就像踩在我的神經上。那種一心盼望卻沒有勇氣承認的感覺，你懂過嗎？你走吧。這里

　　天不亮就會被夷為平地了。走吧，該得到的你都得到了。你還想要什么？

　　琳海現在我明白了，你才是最重要的，小棠，你才是我最在乎的人。現在，我們只有彼此了。如果命運可以讓我重新再選擇一次，我說什么也不會走的。

　　米棠（目光緊逼琳海）你不走，我走！（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記住了，你是你，我是我，我米棠和你琳海之間，沒有什么彼此。（跑下去）

　　琳海（追上去）小棠！小棠！

　　［米棠跑遠，琳海去追米棠。二人下場。

　　［兩個小女孩上場。舞臺上的時間退回小琳海和小米棠第一次公演的前夜。

　　［小米棠坐在鋼琴前。小琳海背著小提琴，依偎在小米棠旁邊。二人復習曲子。

　　小琳海（拍手鼓掌）小棠真棒！（拉過小米棠的手）看小棠的這一雙手，就是為彈琴而生的。小棠明天一上臺，哇，嚇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