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我愛你（2）

　　“嗯?！便邈寤卮鸬溃爸皇遣恢馈瓌e人一般怎么做，會比較好。我沒有經驗，也不敢告訴父母。英曉蜜……畢竟是我最好的朋友了?！?/p>

　　“沐沐，”李熙打斷說，“我覺得，這事還是要找學校說一下的，畢竟是你受到了侵害。你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你同我們說沒用，你不告發他，只能讓他繼續若無其事地逍遙法外?！彼f得很堅定，宛若真是法學專業的一般。

　　“可是……我也真的不想很多人知道……”沐沐低著頭，顫顫地答。

　　“沐沐，你確定是騷擾嗎？還是只是上課，無意間的事？”英曉蜜打斷說。

　　“他有時會故意當著全班的面，讓我下課或者中午到他辦公室去，很多次了。我現在已經不去了，但我不知道這門課怎么辦，會不會被關掉。我們臨床八年非常嚴格，掛了一門課，博士就拿不到學位了呀?！便邈褰辜钡卣f。

　　“那你有沒有證據？”英曉蜜問。

　　“我……沒有……”沐沐答。

　　“那就很難辦了，李熙你說是嗎”，英曉蜜見李熙很沉默，故意把話茬拋給他。

　　“當然不是。沐沐，你要是真心想解決，就不要管成績的問題，還是要同輔導員說的，或者直接找領導也沒關系的。還有，你以后千萬不能單獨再與他見面了，你至今都不聲響，只會讓那個人得寸進尺。”李熙越說越激動，英曉蜜看著心底極不是滋味。

　　“我說，沐沐啊，你怎么就能老是碰到這種事？我和你還是一個高中的呢，怎么就完全不記得了？你不會是臆想癥吧，我看有可能?！庇悦劢K于沒能忍住，刻薄了一句。

　　沐沐驚異地看著英曉蜜，一時間說不上半句話來。她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女孩好陌生，她似乎成了另外一個人。那個中學時與她上課偷吃巧克力直到一起流下鼻血的蜜蜜，那個總替她的困境出主意的蜜蜜，怎么完全就是一副陌生的面目啊。

　　“英曉蜜，你到底想不想解決問題？我就沒聽說過憑手摸能摸出雙腎結石來的。你這人也太惡毒了，竟然能對自己的好朋友說出這種話來，我真是看錯人了，被你嚇到了，你說你腦袋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呀！”李熙終于冒了一句，但還是費力地克制了更嚴厲的說辭。

　　“其實我們院以前也聽說過類似的事，壓根不需要什么證據，這類事情還是同情女生的處理居多。后來涉世的老師被調去圖書館了，沒再擔任教職。所以我覺得你要是想清楚，就要勇敢說出來，不然他還會脅迫你?！崩钗趵^續說道，向著沐沐的方向。

　　“你學院？烏普薩拉嗎？”沐沐問。

　　李熙沒好氣地瞪了英曉蜜一眼，惹得英曉蜜恨不得立馬找個地洞鉆下去。

　　“不是，”李熙答道?！拔艺f錯了，只是聽說……”他最終還是給英曉蜜留了面子，在那個聽起來很拉風的地方，英曉蜜似乎培植了另一個自己。

　　“這也太不靠譜了吧，難不成，沒有證據嚷嚷一聲就作數了？那你干脆說你稅法老師騷擾你好了，送他去圖書館，也省得你掛科！”英曉蜜沖了一句。

　　“我掛科？我怎么會掛科？你不是同人說，我是烏什么拉全A嗎？你這會想起來你男友是掛科的了？”李熙麻利地頂嘴，他很熟稔與英曉蜜這般唇槍舌戰。卻不想看到英曉蜜與尋常，有那么點不同。

　　“你……”英曉蜜剎時紅了眼眶。

　　“你們……怎么了？”沐沐不解地問。

　　“我就知道你只會幫她，你第一次見她就幫她，你還不是看她比我漂亮就幫她！唔……你們男人都這樣，我以為你已經久經考驗了，才帶你出來，想不到你還是這樣，你又比那些老色鬼好到哪去，你老了，比他們有過之無不及。”英曉蜜抽泣著嚷嚷道。

　　“還有你，”英曉蜜難以自持，沖著沐沐嚷道“都是你！這種事情來找我做什么啦？我又不是警察，你光彩啊你從小就被人企圖，你不就是為了炫耀你比我美嗎？現在你滿意了吧。我們要被你搞分手了喏，這下正中你下懷吧？”

　　沐沐聽得目瞪口呆，微張著嘴，久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夠了！我真是受夠你了！”李熙起身要走。

　　“李熙！”英曉蜜喊道。

　　李熙重重地嘆了口氣，回頭怒視著英曉蜜。

　　“你要和我分手嗎？”英曉蜜凄然地問。

　　李熙一愣。

　　“你要因為她和我分手嗎？”英曉蜜指著一旁無措的沐沐緊追著問。

　　“神經病！”李熙拿起包，轉身就走。

　　甩門的時候還不慎蹭到了手腕。

　　真見鬼。

　　李熙那一刻覺得憋屈得緊，仿佛被一條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蛇癡纏地扼住了脖頸。

　　4.

　　李熙回到寢室之后，依然一肚子火。他覺著這事他沒做錯，雖然他也不清楚自己的火是從哪兒冒上來的。對于李熙來說，想要收服英曉蜜這樣的女生，實在是過于疲憊的。她實在是太多變也太糾纏了，有時李熙真是不知道說她什么好。從他們相愛那天起，幾乎每時每刻都在拌嘴，每時每刻都在斗智斗勇。

　　李熙硬撐著，沒有同英曉蜜聯系。之中他抽空去找了沐沐一次，開始是為了賭氣，后來又不免有些后悔。

　　沐沐果然沒有之前看到的那么漂亮了，反倒是顯得有些慵懶。與英曉蜜相比，她要口拙的多，英曉蜜反倒是無時無刻都充滿了朝氣、伶牙俐齒、還振振有詞。李熙在那一剎突然感覺到，自己還是愛英曉蜜的。只是這種愛，交織著太過復雜的感情。你就說英曉蜜撒的那些謊，說他是留學生，說他爸爸很牛，雖說說大話不對，但她的那些大話，也還算OK，并沒有一開始感覺的那么惡劣。過日子，誰還不說兩句大話呀。李熙在心里面還是掛念英曉蜜的，畢竟她不在，他反倒沒有心思看書了。雖然她在的時候，他總是嫌她太吵太粘人，但沒有人能夠替代她的吵和粘人。她也不過是愛他，李熙心想，自己那天是怎么了，火氣燃得這么旺。

　　不過一碼歸一碼，事情還是要解決的。李熙建議沐沐直接同上級領導反映，并將該老師發給她的短信作了備份，寫了份情況說明。他雖不是什么正牌法律系的學生，二專還死在稅法上，可他這些常識和良知還是有的。李熙覺得，英曉蜜糾纏歸糾纏，她糾纏的那個點，只是怕他愛上沐沐，并不是要不要幫助沐沐。他就不妨先替她了了幫沐沐的心愿，再回去給人道個歉，希望這事就能算過去了。畢竟，他們還是要考試的。

　　沐沐對這個新朋友幽幽感嘆著那些想起來就令人尷尬的事情，她想著自己一定是受到了某種詛咒，才會總是惹來這類遭遇。那些難以啟齒的往事，落在青春記憶中，總仿佛是雪白的布景上被噴上了黑點。所以打心眼里，沐沐是羨慕英曉蜜的。至少她很幸福，有家人有男友，所有煩惱都是可言說的，當然，她也未必真的了解她的閨蜜。

　　送李熙出來的時候，沐沐欲言又止。李熙雖然覺得有些蹊蹺，但礙于身份，又不敢多問。兩人于是繞著醫學院，吞吞吐吐地漫步許久。沐沐忽然開口說：李熙，你不要怪蜜蜜。

　　李熙疑惑地看著她，說：“我不是替她給你道歉了么？是她小器在先?！?/p>

　　沐沐說：“其實，蜜蜜不讓我告訴你的。她的初戀男友，后來背叛她了，所以她才會這么擔心?！?/p>

　　哦。

　　李熙生硬地應聲，有些不是滋味。英曉蜜從沒對他說過這些。

　　“那又怎樣，不都過去了么?！崩钗豕首麈偠ǖ鼗卮?。

　　沐沐有些低落，她幾次想開口，打量著李熙，又把話吞了回去。

　　李熙見她半晌不言語，斗膽問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說……那人是？”

　　“沒有沒有，”沐沐意識到了什么，趕忙撇清。“我當然沒有同意，蜜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從那以后，她就不太信任我了。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補救，當時我們三人在一起，玩得挺好的。我真沒想到后來會搞成這樣?！?/p>

　　李熙有些恍然大悟，但又不免沮喪。臨走的時候，他順便問了句，這兩天有沒有看到英曉蜜。沐沐說沒有，又說：她說她跟你在一起?。?/p>

　　李熙頓時有些吃驚：“她還說了什么？”

　　“說……你們沒分手，好著呢，正在酒吧喝酒?！?/p>

　　李熙喪氣地同沐沐作別，他想著雙子女還真是令人頭疼啊，你真的得用力去想想哪個才是真正的她，悉心分辨她說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一直到最后，你才會恍然大悟：原來哪個都不是她，真正的她根本就沒出現過。

　　好在英曉蜜從來都不是逞強的人，她說好，就基本是好的。她說這個好，可能好的是那個，但“好”這件事至少是確定的。

　　李熙沒有告訴沐沐，他已經三天沒有見到英曉蜜了。

　　他仔細地回憶著英曉蜜與他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眼神?；蛘咚麄兊南嘤?，本就是帶著各自情感歷史的相遇。雖然他不愿意承認自己的戀人因為過去的情感陰影而對自己說謊，但這也不失為保護他們彼此感情最適用的方式之一。若是長期和沐沐待在一起，李熙覺得，自己也難保不會心生他意，或者，蜜蜜擔心的問題也的確是十分緊要。

　　正在李熙緩緩走出醫學院時，英曉蜜離奇地給他發來了短信：我在天臺，不來你就再也見不著我了。

　　李熙發瘋似的從醫學院向主樓奔去，因為兩地離得并不近。天臺是他和英曉蜜定情的地方，他們曾經在上邊一起往樓下倒水，不慎滴到了化學系的系主任，惹來學校保安出動大量人馬追查。他們也是在那兒耗費了幾乎所有的上課時光，兩人都是出了名的翹課大王，學期末都不知道教室在哪兒的那種。倘若期末考試出題，亮出四個老師的相片，讓他倆選哪個是給他們上課那位，他們一定會不假思索地選擇“PASS”。他們是活寶、也是怨侶。一定是英曉蜜想他的不行，才會出此糟糕的下策。她可千萬不能有事啊，李熙焦急地想，她要是有事我就沒有女朋友了呀！

　　待李熙氣喘吁吁沖到天臺的時候，冷不丁卻看到英曉蜜在朝他笑。他不知道他笑什么，方才強烈的思念立馬轉成了莫名的火。誰知英曉蜜也瞬間變了臉，兇狠地問道：李熙！你哪跑來的，這么久！

　　李熙上氣不接下氣地回答：醫……醫學院。

　　英曉蜜一聽到這三個字，臉色都變了。轉而又是另一副面孔：喲，怪不得。我猜也是。怎么著，第一次約會，還成吧，你們男才女貌的。

　　李熙氣得說不出半個字，情急之下，抓起地上一撮土，就往英曉蜜那兒扔去。英曉蜜又哪是好惹的主，也開始朝李熙扔起了東西，邊扔還邊大聲喊道：李熙，你這個叛徒，你這個色鬼！你還有臉逃，你往哪里逃，你這個吃里爬外的混帳東西。

　　他們就這樣追來打去，嬉打了好一陣。最后李熙借勢一攬，便將她擁入懷中。他方才喘過口舒暢的氣來，便一字一頓地對英曉蜜說，“蜜蜜，我求你了，別搞了，真的，我們好好過日子不行么？”

　　英曉蜜詭秘一笑，她心里是歡喜的，但她又怎么能容忍他三天不聯絡她這等惡行，怎么著也要出了這口氣。她靈機一動，輕盈一推，想要掙脫李熙的手臂，好給他個突然襲擊，卻不想，李熙對此毫無準備，手一松、腿一軟，徑直朝后跌了下去。

　　他這趟跌得可不輕，恰倒在天臺的邊緣，半個身子都蹭了出去，險些就要落下去，八樓啊，又不是閣樓，英曉蜜本想開個玩笑而已，卻不想差點搭上了李熙條命。英曉蜜嚇了一跳，驚叫一聲，李熙說：你別過來你別過來，我自己行。英曉蜜連聲應道：行，行。你當心點啊，李熙，你死了我就沒有男朋友了呀，這可怎么辦，李熙啊，你千萬不能死啊。李熙聽著她的哀號，心中不知是喜是悲，他倆還真是相像，方才在路上的時候，他不也想著她死了就沒有女朋友的事了么。怎么這話由別人說出來就這么不入耳呢。他滿頭是汗，小心使力，輕輕地輕輕地從天臺的邊邊，一點一點挪了進來。

　　進入安全地帶之后，李熙長舒一口氣?！鞍藰前〗憬恪！彼洁炝艘痪?，沒有起身，兀自躺著歇會。英曉蜜突然趴在他身上大哭了起來。李熙精疲力竭，方才到鬼門關外轉了一圈，但他有著強烈的信念，不能死于如此荒誕的境地。由一撮土引發的命案，開追悼會都會有人笑場的。

　　不知為什么，當英曉蜜趴在他身上當他死去一樣哭泣時，李熙的鼻子突然也酸了起來。他想著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曾經在這兒吹過的風、淋過的雨、數過的星星。他覺著英曉蜜還是挺可愛的。雖然作為戀人，你必須花費比別人多得多的心力，具備足夠的智慧，夠聰明，反應也要快，才能適應她戀愛的節奏，但是由此，得到的快樂也是別人所無法取代的。像英曉蜜這樣的女孩，不管出于什么考慮，你仍然要對她保持百分之百的信任，因為不信任她，你也得不到半毛錢的好處——雖然這有些勉強，但你絕對要相信她。她其實一直都在擔心這擔心那，只是一般人看不出來而已，你得細心些，別在沾沾自喜的過程中，漏掉了她某個瞬間即逝的情緒。李熙這樣想著，內心少許平靜了些。這大約就是人們所說的冤家，一見面就吵，不見面又想。

　　英曉蜜哭累了，花著臉抽泣著，仿佛要說出什么重要的話似的，李熙深情地看著她，他仿佛在等待著某種任命、某種可以被言說的期許。他覺著這樣的對視是浪漫的，他期望她會記得這一天，記得他們終于以生命的代價，冰釋前嫌、重歸于好。卻不想在聽到英曉蜜的質問后，差點再次昏死過去。

　　“李熙！你為什么背著我去找沐沐！！為什么?。　彼莺莸卮妨死钗跻蝗铧c將李熙的胃腸整個倒了個。

　　“蜜蜜！”李熙也學她，聲嘶力竭地吼了聲。

　　“干嘛？”她被這樣的吼聲嚇了一跳，反倒仿佛瞬間又置身事外了一般。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