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老太太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手里拎著的菜有些沉,不過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面的那伙人身上了——聚在小區的旁門正討論著什么呢。遠遠地瞇起眼睛似乎能看見金山也在人群里。
她不覺加快了加步。四月的空氣已經微微地發熱,老太太感覺到后背上有細密的汗珠子正歡快地往外冒,她蹙蹙眉,顧不上理會路旁剛經過的小黑板。要是平時,這個安靜站立在草叢里的小黑板會讓老太太呆上一小會兒,可是今天不同。
她覺得自己沒有加入到那群人里面去將是個非常大的遺憾。
事態有些嚴重,一共有七輛高級摩托車被盜。
從小區旁門聚滿人的早上到現在過去了五天,整整一周的工作日,但是在業主看來這個新進駐的物業公司似乎還沒有工作過,因為從某某人的嘴里聽到的消息是物業公司拒絕賠償,而且態度堅決。
失主的態度更堅決——畢竟“失主又不是施主”。現在充滿火藥味的談判還在進行,雙方都不妥協的話,問題就要上交給領導了。但問題在于:應該誰妥協?對方唄。這是一個難度系數可以讓哈姆雷特再頭疼一次的問題。
八點鐘。
陽光照在房子的另一端,客廳里還有一絲絲涼意,彌漫著早餐的淡淡香味。老太太在廚房里洗碗,水聲嘩啦啦地沖進耳朵里。老伴送孫子和金山的兒子去學校了,金山夫婦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慢騰騰地泡茶。
“你說這個新的物業公司怎么這么缺德……還不如原先那個呢。”金山把茶壺放下,端起三個杯茶里頭有點茶葉的那杯,輕輕地抿了一小口,“收錢勤快得很,什么正經工作都還沒干,這下又想推卸責任……嘖嘖。”
老太太從水聲里冒出一句話:“寄車都是交了錢的,這不賠也得賠。”說完水聲戛然而止,她甩了甩手上的水走出了廚房,小心翼翼地把玻璃門關上。客廳里整潔得一絲不茍,到處亮堂堂地發光,金山的老婆正把茶杯往桌上放,金山指著最靠近茶壺的杯子說:“您這杯。”老太太端過茶一口喝掉,才坐到斜對角的沙發上。
老太太的身后是一大面玻璃窗,灰色的窗簾半攏,樓下汽車越來越嘈雜的鳴笛聲正肆無忌憚地從可能的縫隙里鉆進來。客廳里似乎一下子熱鬧了許多,老太太還在想剛才怎么沒這個聲音呢。
從老太太坐著的地方看金山,他的皮膚似乎更黑了。三十出頭的金山老是讓老太太覺得應該有四十歲,每次金山聽老太太這么說就會哈哈笑上幾聲,然后說:“長得老一點也沒什么壞處啊!同輩都把我當長輩看……”
“等你真的老了,你就不這么覺得了……”老太太總是樂呵呵地接下話茬。
金山正把茶往下咽打算繼續發表關于摩托車事件的見解的時候,門鈴響了。屋里的三個人十有八九猜出是誰了,門外人有王熙鳳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架勢。老太太剛起身就聽到門外嘹亮的女音:“阿姨——在嗎?我阿梅!”“誒!在——在!”
門一開,是梅姨。
“我還以為沒人在呢!你們都在啊——你看看樓下的那個保安……不得了啊!那架勢,跟抗日似的。”梅姨一進門就口沫橫飛地講了起來,“我大早去菜市場回來,看見他老覺得像巷口那只狼狗,看著我就像跟我有仇似的!”還真聽不出梅姨是在夸人呢還是在罵人,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比劃著讓金山倒茶。
老太太終于找到機會講話:“你說你怎么跟罵街一個樣……我說他們怎么惹你了?”
“沒有啊,誰說他們惹我了?”梅姨反倒是很驚奇,“我說叔上哪去了?”
“你是真沒頭腦啊?天天問這個問題……送小孩上學唄。”
“哎呀,我以為周末呢。”
“你天天周末呢。”老太太調侃道。
“喝杯茶喘口氣。”金山冷不丁插了一句。
“你們說這車賠不賠啊?”梅姨說,“那可不是個小數目。”
“也不是大數目。”金山接下話,“可是……聽說物業打死都不賠,樓上那對小年輕說要告他們去。”
“要真告了就不劃算咯。”老太太發現了一只蒼蠅,起身進房取蠅拍去了。
金山的老婆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2
老太太姓郭,一度芳華正茂風情萬種。只是在過了四十歲生日之后,她甚至很少再用心去看看鏡子里的那個女人,然后二十年就這樣平平淡淡地飄了過去,沒有留下太多的痕跡。
一甲子的生活經驗給人充實感,對什么都能敏銳的發現根源,對于沒有遇到過的事情能迅速做出判斷,果斷地抉擇——事實上,也很難再遇見沒有見過的事情了。老人們呆在一塊兒總愛回想當年,原因就是當下沒什么值得好講的。感情生活趨于平靜,沒有過大的起伏,坦然面對一切,種種特征漸漸在歲月流逝之間浮現。
然后人生老去,病死——抑或無疾而終,故事也差不多講完了。
別人的故事或許就這樣完了。可是郭老太太這甲子的最后一年似乎有點兒豐富。五十九歲以前,老太太自以為有豐富的生活經驗,給滿堂兒孫及時而極富價值的忠告;五十九歲以后,她在別人看來依舊是有豐富的生活經驗,可是老太太自己卻愈發覺得自己有太多東西沒遇上。
一年前的夏天,老太太和老伴把家里的雞鴨買了,給所有的櫥柜門窗一律上了鎖,把掛在閣樓上的祖上的遺像擦凈塵土。然后帶著幾箱行李把住了幾十年的紅梁青瓦老宅拋在身后,一路和鄉親擺手,車子開得慢,小兒子小心翼翼地避開路上的雞鴨狗,開出村子。
原本以為將在老宅里度過余生,成為住老宅的最后一代人,沒想到兩個老人還是被兒子接走。車子上了省道上國道,過了兩個收費站,進入市區……就這樣搬進了一個高檔小區的五樓。吃完了兒媳婦做的一桌飯菜,開始了新生活。
兒媳婦用了一周的時間給兩個老人當導游,從小區的停車場到最近的菜市場,從學校到超市等等等,不厭其煩詳細地捋了一遍。
然后小兒子和兒媳婦留下了8歲的兒子,登上了前往香港的飛機,老兩口正式成為了這棟房子的主人。頭幾天有些不妙:瓦斯爐半天才找到了開關,吸油煙機花了一個下午才看完了說明書,洗衣機轉了一個早上就是不脫水,諸如此類不勝枚舉的小插曲讓老太太深感憂慮——這樣生活太辛苦了。
寶貝孫子倒是不用操心,乖乖被送上學按時被接回家,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去年搬進新居之后過了約摸半個月的某一天,老先生把孝樂送到學校之后慢騰騰地騎著電動車往回走,到了小區的大門口剛要拐彎,看見正前方一輛白色的轎車正往自己開過來——速度比正常車子慢得多,但也一樣嚇人。老先生還沒拐過去,就要迎面撞上了!他下意識一蹬把身子下的電動車給甩出去,自己身子一歪,摔到路邊去了,猛地覺得后背一陣刺痛。
白色轎車停了下來。
下來一個年輕女人,燙了一頭卷發。到了老先生身邊:“大伯您沒事吧?”
老先生自己坐了起來,除了后背疼痛沒什么其他感覺:“后背……估計擦破皮了。”
“趕緊送他上醫院。”后面的一輛車上下來一個男人對這個年輕女人說。
一黑一白兩輛轎車駛進醫院里,隨后老先生一臉糊涂地做了全身檢查,半天終于確定只是擦破了皮。年輕女子似乎想趕緊離開,把男人拉到一邊去嘀咕著什么。老先生聞著過道上各種藥物混雜的奇特味道,腦袋卻異常清醒。他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沒傷著還勞煩人家。
男人走了過來:“叔,她說給你一千塊錢你自己買些營養品,然后這件事私了算了?”語調里是明顯的詢問語氣,畢恭畢敬,老先生一聽,頭有些暈:“不用那么多,就擦破皮……”年輕女人好像很高興聽到老先生這么說,熱情地塞給他一沓紅色的錢幣一邊說:“大伯,買些營養品。你沒事就好。”老先生覺得手里拿著不義之財——就好像平白無故得了一個月的退休金。
男人在一旁對自己點頭,老先生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收下了錢。
老先生以為兩個人是一塊的,但是女人卻先走了。男人貌似沒打算離開,坐在老先生邊上的空位:“叔,你住哪兒?”
“剛才的龍湖閣。”
“哦!我也住哪兒,我送你一塊回去吧。”
“你那朋友……不是走了嗎?你忙吧,我自己回去。”
“什么朋友?”
“那女的。”
“我不認識她。”
“啊?”
“我就怕她落跑了,然后……”
“啊……”
“叔,我送你回去了。走吧。”
開門的老太太看見自己老伴被一個陌生男子扶著,沒明白情況。
“阿姨,叔擦傷了。”
“啊?你撞的?”
“胡說什么?!”老先生打斷老太太的話,“好人。”
“叔,你猜我住哪兒?”男人不太介意,岔開話題。
“不會有巧事吧?”
“哈哈!就隔壁。”
“怪了……怎么沒見過你?”
當天晚些時候,剛吃完晚飯不久,孝樂在房間里寫作業。老先生正小心翼翼坐在沙發上看新聞,老太太在廚房里,門鈴響了。
這個剛認識的鄰居和他老婆提著水果來看望老先生。
“金山,我還沒謝你,你怎么這么客氣。”
水果猛然竄出一股濃烈的香氣,甜得發腥。
3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
孝樂和金山的兒子在同一所學校,都由金山一塊兒送。那天早上沒有太陽,到處灰蒙蒙一片,老先生在陽臺上看報紙。金山的老婆乾婷忙完瑣事過來找老太太講話,還沒把茶葉泡開,就聽見有人在隔壁敲門。乾婷拉開門:“梅姨,是你啊,我在這邊坐呢。”
“一塊兒進來坐吧。”從后邊傳來老太太的聲音,透著歡快的勁兒。
這個被乾婷叫做梅姨的女人看不出年齡。這是她的本事,似乎有年輕女子的活力,但又透著一股熟諳事實的睿智,毋庸置疑地把任何愚蠢拒之門外。化著淡淡的妝,裙子不顯花俏但絕對不是安分的樣式,似乎在驕傲地炫耀自己,但又讓人不覺得刻意。老太太審視了一番,這個梅姨應該四十出頭。
“阿姨!”梅姨一進門就對老太太喊。
“誒。”這女子可以看出不一樣的精明,老太太想歸想,當然不會這么說。
“阿梅,你在哪上班?”老太太把水果放在茶幾上,輕輕地問,避免了直白的尷尬。
“哎呀,哪有地方要我啊……都在家里呆著,很無聊的。”梅姨似乎有些回避,“都靠家里那位吃飯。”
“有飯吃就成,有福享還抱怨。”老太太說,“老公能賺錢就夠了。”
“是啊……”
梅姨把第七杯茶喝下去,站起身:“阿姨你們坐,我去隔壁幾個姐妹那兒轉轉。”“再坐會兒。”“不了……下次有時間我就來找您聊天,今天我先走了。”梅姨走后,屋里似乎一下子冷了下去,少了一股活生生的氣息。
半晌,乾婷神秘兮兮地對老太太說:“阿姨,你看出梅姨有什么不同了嗎?”
“這個女人不一般。”
“你知道她在干嘛?”
“什么意思?”
“就是工作吧……或者是職業。”
“雖然說是在家,但是我覺得不是沒有職業。”
“阿姨……你說對了。我們都知道的,她一直在賣的。”
“啊……”老太太停了一會兒,“有個老公能賺錢還……這女人果然不一樣。”
“她在這一帶是出名的,聽她說她老公在外邊包工程,大半年不見人影。”
“事端無常,什么人都有。這也只是隨口講講,沒必要管人家閑事嘛,”老太太很鎮定,“……她愿意和我們講我們就聽,她要不愿意講我們就裝作不知道……她來坐我們一樣聊天,她不來我們也不可惜……她的生活是她的,都是過日子。”
老太太隨口講了講,原本以為梅姨這個女子應該和自己的生活不會有什么交集,不過梅姨或許不這么想,不出半個月,梅姨就成了老太太家里的常客。老太太越發覺得這個女人還是討人喜歡的……老人的心容易俘虜。
畢竟梅姨是個不錯的說書人,也是不錯的聽眾。
4
半夜里老是有狗叫。
這是搬進這個小區將近一年以來第一次聽到狗叫聲。
不知道是誰家的狗,車子被偷的時候一聲都沒吭,這下大半夜的又不讓人睡覺。小區里的狗叫聲抑揚頓挫一唱三嘆回環反復。失眠的人聽來可能是充滿悲情,失戀的人聽來可能充滿絕望,要是半夜醒來上廁所的人聽來可能毛骨悚然。老太太則不太一樣,她半夜到廚房喝了杯開水,凌晨的空氣里有淡淡的涼意,從四面滲透出來。她在窗邊靜靜地聽了很久的狗叫,高聲的低聲的悠長的短促的,通通涌進老太太的耳朵,仿佛是什么難得的美妙音樂。
再回到床上,天不多時就亮了。
老太太在廚房里忙著準備孝樂的早餐,浴室里老伴正哼著走調的歌曲。
這樣的早晨真是讓人不可思議。老太太很多次在走出廚房看見客廳里整齊的擺設之后依舊很難接受這是自己當下的生活,不久前還在的熟悉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這樣亮麗的陽光,偶爾讓人恍惚。有些時候,生活還真是多變吶,瞬息萬變,什么都是稍縱即逝的。
這種奇妙的感覺讓老太太時常發呆,她靜靜地在沙發上坐半個鐘頭,像放電影一樣把那些老久的片段在腦海里一遍遍播放。然后再一次欣然接受這一切,仿佛透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四月份的空氣開始有某種悶熱的成分,給人壓抑和煩躁。
那是一條名貴的狗。老太太在帶著暖意的清晨遇見了它。
那不是傳統的狗遛人式的遛狗,那時候它正被主人拽著走,可憐兮兮地耷拉著腦袋,老太太走過去的時候它抬起頭,眼神充滿了抑郁和哀怨,一副遍嘗人間疾苦的表情,老太太察覺了那求救的眼神,靜靜地看了它三秒——不長也不短,可是這三秒時間,那條狗仿佛有了徹底的變化,兩只眼珠子透出狂熱的欣喜。
“這……就是那條在晚上叫個不停的狗嗎?”
“啊?”年輕男子愣住了,停下腳步,“是……這幾天老是叫,打擾你們了。”這話里可以聽出明顯的歉意,不是逢場作戲的冷若冰霜。老太太很受用地點點頭,她沒有打算就這樣結束談話,年輕男子也看不出有什么急事(一個有心情遛狗的人能有什么急事),老太太漫不經心地說:“是不是把狗都關在陽臺上?”
“是啊。”盡管回答得平穩及時,但是還是從男子的眼睛里看出了一絲絲的驚訝。
“還栓著鏈子?”
“是。”
“把它放到屋里就不叫了。”老太太依舊慢悠悠地說,蹲下身摸了摸狗的脖子。“多好的狗啊,出身高貴……受不了夜里的涼快啊。”
“阿姨,您知道得真多。”
“等你到我這個年齡,也能知道這些東西的。”老太太樂呵呵地說,“比如說你喜歡把衣服放三天然后一塊兒洗。”
“啊……真厲害。”男子有些驚訝地輕聲喊出來,“阿姨,有空到我家坐一坐吧。”
“一個老太婆,進年輕人的房子恐怕礙事。”
“沒這回事……”
老太太還在笑,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接完電話一臉歉意:“孩子,家里有事得先走了……好好對待這狗,吵著鄰居也不好。”
“嗯。”看著老太太轉身要走,男子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急了,“阿姨,我住4幢508!”
“誒!記住了。”
不知道為什么,老太太覺得自己身后那條狗還在盯著自己看,她總是有這樣的感覺,養過3條大狗之后對這種畜牲的習性也摸得差不多清楚,看見那狗的一瞬間她就覺得是夜里叫喚的那條,沒有緣由的,以前也從未見過這條狗。人的直覺越老越是容易涌上心頭。
手機握在手里有些發熱,這手機是兒子用剩下的,也就是淘汰品。不過,老太太除了打就是接,其他一概不管,這也無所謂淘汰不淘汰了,倒是屏幕上的字夠大用不著放得老遠才認得出數字。老伴在電話里說女兒到了,昨晚女兒來電話說今天和大孫子要來一趟,老太太剛下樓活絡筋骨就錯過了迎接,來得真早,一點不拖泥帶水,有家里那老頭當年的影子。
一邊想著,上了樓。還計劃著午餐該準備什么,回憶了一下今早買的菜……一個沒落下,孫子愛吃的女兒愛吃的都買了材料,都有了……
前腳已經邁進了家門。
“外婆!”
“誒!”
5
老先生充滿耐心地把杯子用滾燙的開水浸了兩遍才開始泡茶。女兒正在房間里和老太太嘀咕什么,老一輩的革命家給年輕一輩的忠告總是多得難以計數,她們能扯上數個日夜,大的孫子正在洗澡,小的已經睡著了。
時針指向九,老太太和女兒一前一后慢騰騰地走出房間。
沙發上的什物被老太太一手收得干凈,女兒手里拿著遙控器,換臺的間隙能聽到樓下汽車駛過時橡膠摩擦水泥地的滋滋聲,好像煎蛋似的。杯里的茶水通紅透徹,濃郁的茶香在小小的空間里慢慢彌漫。
就在這個有些安謐的氛圍里,門鈴聲響了起來。女兒開門,是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還沒張口就聽到男人說:“您好,我是物業的。”女兒身子一挪讓他進來,也順手把門帶上了。男人沒有坐下了,只是簡單說:“這個月的水電費用需要您交一下。”話剛落音,老太太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不緊不慢地卻有逼人的氣息。
“物業的啊……我不是說過了嘛!你們什么時候把管道弄好了,我就什么時候交。”老太太的開場語氣不容許有辯解,沒讓物業的這個男人開口兀自接下去,“我已經跟你們講了一個月,這個有問題的管道就還是那個樣……你們好意思跟我收水電費?樓下做菜,那油煙就順著管道涌到我家廚房里,樓上做菜,也一樣到我廚房里。我一家做菜要開三遍抽油煙機,電要錢哦!你還要收呢!”
老太太講完很得意地看著這個男人,打算聽聽他的理由:“可是,水電費得交啊……”
“你們也知道電要錢啊?我們小百姓的日子不好過喲!”老太太盡情揶揄這個可憐的物業工作人員,“不修就不給錢,就這么說好了。”
“喝杯茶吧。”老先生很熱情地說。
“你們趕緊修,不然就檢舉你們。”女兒堅決支持自己的老媽,又補上一句。
“……”
“還有啊……你們這個物業公司是剛成立的吧,把人家寄車的錢收了,這下把車弄丟了還沒打算賠,真厲害哦!”老太太說,有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架勢,“屁話!我當然知道你們不是剛成立的——”老太太一把打斷男人企圖插進來的話音,“得厚道啊,不能老這么算計……”
“這個真的是你們不對了……”女兒接下老太太的話,繼續突擊奮戰口沫橫飛。
傳統說法為“三個女人一臺戲”,這下雖然只湊足了三分之二,也足夠撐完上半夜了。
物業的灰頭土臉地從大門走出去的時候,老太太還很高興地喊:“怎么不喝杯茶再走啊?!”
“你們跟他說這個頂個鳥用,他還不就是個收水電費的。”老先生一臉無奈地看著母女倆,“人家估計見到你們都要繞道走了,這么得理不饒人。”
門鈴又響了——這回是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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