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X的30天
我硬著頭皮出門的時候是下午四點,陽光還好,風里帶著海洋的味道。手機被我緊緊攥著,畫面停留在徐西陸給我發(fā)的短信上。
——我還欠你一頓散伙飯,出來吧
一個多月前,我和時任男友和平分手。和平個屁,其實都是裝出來的,然后就是整日消沉,一天24小時有一多半時間耳朵里都塞著耳機,各種傷感情歌無限循環(huán),浸淫在失戀的痛苦中,從別人的歌詞里找自己的故事,有各種各樣的理由哭泣。不開心就喝酒,基本沒有開心的時候。就這么渾渾噩噩過了一個禮拜。
趕上畢業(yè)季,系里張羅著辦晚會,因為是兩年一次的傳統(tǒng),所以系里領導老師都很重視,提前很久就開會定下了節(jié)目分組及各個負責人,我恰好負責聲樂組的節(jié)目組織和審查。開會的時候徐西陸在場,我想當然的認為這個難搞的家伙肯定是老師直接負責,他從頭到尾都沒看我一眼也是造成我如此想法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就是我第二次見到徐西陸。
說起第一次見徐西陸,就得談到我那愛慘了的混蛋前男友蘇虞。我那次是陪蘇虞參加學院辦的比賽,在他的小品里客串一把。下臺以后在觀眾席碰上了徐西陸和他的搭檔老潘,兩人組了個XP組合,一把吉他一個非洲鼓唱民謠,一首《寂寞難耐》著實驚艷了我們一把。那一次之后頂多也就是點頭之交,后來如果不是畢業(yè)生晚會,恐怕他與蘇虞的接觸都會比跟我多。
這個男人在我們系是出了名的油鹽不進高貴冷艷,長得好又彈得一手好吉他,但是大牌得很,有晚會邀請他演出,只要徐大爺不想上,老師領導都請不動,軟硬不吃。所以不用負責他,對我來說當然是好事,試想如果徐大爺什么時候腦子一熱撂挑子了,最起碼不用怪在我頭上。
就是這么一個人,之后突然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闖進了我的世界。
他來自我另一個社交平臺的好友推薦,想著“反正是直系學長,加了也就加了”,就通過了他的好友請求。
之后是理所當然的各種聊天,熟絡起來了也能開幾句玩笑,再據(jù)理力爭似的對罵幾句。
徐西陸的嘴又賤又毒,還不了嘴的時候我就惱羞成怒地吼一句,你在陌陌上單身你對象知道么!
他會攤手聳肩再撇撇嘴說,我沒對象。然后就壞笑著問我,你在陌陌上單身蘇虞知道么?
我想我在現(xiàn)實中是單身蘇虞也是知道的。
揭我傷疤是徐西陸這混小子為數(shù)不多的愛好之一,下手快準狠,總是輕易的一指頭就戳在我心尖尖上,讓我毫無還手之力。那時候我就明白了,他不只油鹽不進,他還刀槍不入。
但是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有的人哪怕沒什么感情,只要天天聊天,也能產(chǎn)生依賴。
——大概我和徐西陸的關系就是這樣子的吧。那段每天和他聊天的時間,幾乎就沒有放下手機的時候,看不了電視劇玩不了小游戲,要么就得忍受不時的震動。
我有個自己也控制不了的習慣:只要人在學校,就會睡得早一些。基本上只要十一點一過,不知道什么時候我就會抱著手機睡死過去。和蘇虞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但那時候蘇虞對我是無限的溫柔,每天早上醒來都能看見未讀的微信消息,他總是說,寶貝媳婦兒,又睡著了?你這說睡就睡的習慣真是太可愛了。行吧,明天早上起床一定要記得吃早飯啊,愛你!
句尾每每都有一顆紅色的小桃心。
徐西陸這個煞風景的就完全相反,每天早上我都會看見他發(fā)來的兇神惡煞的表情和惡狠狠的話:你個混蛋又睡過去了吧!怎么跟豬一樣,天天的說睡就睡!
他要是在最后一句的句尾只發(fā)一個嘆號,說明他心情還算好,我早上就給他回一句早安。若是有兩個以上的嘆號,我就干脆連回復都不回復,否則又會招來一頓冷嘲熱諷。
但是我好像忽然明白了,越是痛苦的傷痛,就越需要別人惡狠狠地療傷,似乎只有這樣,傷疤才能好得快一些。
審節(jié)目那天上午,我給演員們發(fā)完通知短信后就接著和徐西陸聊天,就隨口問了他一句,今天下午審節(jié)目你去不?
不知道啊,沒人通知我。
我一下子就炸毛了,當時就覺得滿眼都是星星,心里一直默念著祈禱著,別是我別是我務必千萬別是我負責徐大爺啊!
我膽戰(zhàn)心驚地問他,那以前是誰通知你?
他回,以前也沒人通知我。
我靠!不會是我負責你的節(jié)目吧?
他發(fā)了個聳聳肩的表情,說大概是吧,沒別人通知我,你知道是該誰負責么。
我把一個被雷劈中的表情發(fā)過去,說,難道不是丁老師直接負責你的嗎?
她哪有那功夫。
那那那,好像是我負責你。下午六點你一定得來啊!
晚上我膽戰(zhàn)心驚地坐在彩排場地的臺階上,時不時回頭看看電梯。也是奇怪,彩排的時候什么聲音都有,伴奏聲聊天聲舞蹈演員踏在地上的聲音,我就是能從這亂七八糟的聲音里清晰的分辨出電梯到達后那“叮”的一聲脆響。
我正盯著電梯門看得出神,身邊突然發(fā)出腳底猛然跺地的聲音,我嚇了一跳,回過臉就看見徐西陸背著琴包盯著我。
看什么呢?
你丫怎么沒坐電梯上來?
我還非得坐電梯?那要不我下去再坐電梯上來一趟得了。
我用力翻了一個大白眼甩給他,再看向他身后,哪里還有人。說好的XP怎么就來了一個X!
我急忙站起來,踮著腳往樓下張望,邊問他,老潘呢?怎么就你一個人來了。
徐西陸不急不忙的輕輕放下琴包,拉開拉鏈拿出吉他擺弄著,看我一眼說,老潘覺得沒勁,他不想來。老丁要是問起來你就告訴她老潘要學習就行。
我才翻了個白眼,還沒來得及說什么,丁老師發(fā)現(xiàn)了徐西陸,把他招呼了過去,看起來很驚喜的樣子,一邊問他準備了什么歌。
大牌就是不一樣。
等聲樂組的節(jié)目都審完了,我沒跟徐西陸打招呼就溜了出來。
因為我跟舍友約好了一起去操場跑步。
減肥是我人生的頭等大事,自從分了手,我數(shù)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啤酒占大多數(shù),這喝進去的可都是赤裸裸的肥肉。我就是心靈墮落了,也決不會允許自己的身材墮落下去。已經(jīng)是被分手好幾次了,如果再把身材毀了,還怎么找男友。這畢竟是個看臉看身材的時代,尤其我們學校還這么多高白美,高富帥畢竟是少數(shù),競爭壓力太大了。
沒跑幾圈徐西陸的電話就打來了。
你在哪兒呢?溜得夠快的啊。
我放慢速度,可說話還是一顛兒一顛兒的。我在,在操場呢,跑步呢,你干嘛。
徐西陸看來今兒心情不錯,毒舌模式順利啟動,我聽見他輕笑一聲然后說,你就再減肥也改不了你跟蘇虞已經(jīng)分手的事實。你不是還想著他呢吧?
我才沒!
我的反駁顯得毫無底氣,也不知是因為心虛,還是因為跑了太多圈跑得氣都喘不勻,我聽著自己的聲音都覺著無力。
他笑笑說你去操場門口等著,我這就到了。
操場有三個門我會亂說!掛了電話我才想起來我還沒問到底是在哪個門等他,也沒反應過來自己什么時候開始這么聽他的話,他說去等他我就一點兒不反抗的同意了。我趕忙兩條短信轟炸過去,他才慢吞吞地回復。
南門。電線桿那兒等著吧。
魂淡,電線桿有五根。
我已經(jīng)徹底無奈了,只好在南門口像個幽魂一樣來來回回的,在五根電線桿之間游走。校園里這條路上燈光不如大門正對的大路上的燈光那么明亮,稍微遠一些都看不清來人的五官,與視力無關。
最后找到的時候還是徐西陸已經(jīng)坐在操場里面,搖晃著已經(jīng)亮起來的手機屏幕沖我打招呼。我恨恨地掛斷電話,直直的朝著他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分外用力。
我上輩子一定欠你的!
等我坐到他旁邊,他才撇撇嘴慢悠悠地說,你就沒想過這輩子沒準兒你也欠我的?
我白他一眼說,咱倆之前壓根兒沒有什么交集好么,我欠你屁啊。我這才發(fā)現(xiàn)自從跟徐西陸大魔王熟絡起來,翻白眼這個技能我用的次數(shù)就越來越多,越用越純熟,每天簡直要把眼珠子都翻出來。
走走吧。他忽然說。
我點點頭跟在他身后。夜色微涼,球場上沒什么燈,他的背影有些模糊,我只聽見他的聲音從前面幽幽傳來。
你是清音的部委對吧。
我一愣,沒想到他會提到清音學姐。我知道他們的故事,是一段長長的往事。剛進文藝部那會兒,我就聽人講過,他們在一起的時候,清音學姐大二,徐西陸也才大一。
他們有過整整一年。大概就是一個女孩陪著男孩成長的故事。
嗯。我低低地應了一聲,打算繼續(xù)一邊裝傻一邊聽著下文,雖然這種八卦心理挺無恥的,但我就是很好奇啊,畢竟這些故事除了當事人,有哪些人還能知道得更清楚呢。
可是徐西陸卻很快轉(zhuǎn)換了話題,聊到了課業(yè)上。我的好奇被他打得煙消云散,就懶懶散散的,有一句沒一句地回應著。兩個學渣有什么好聊的,我基本是必修課選逃選修課必逃的,但好在考試周還會稍稍臨陣磨槍。但徐大魔王明顯更牛逼,一個學期去上課的次數(shù)一只手就數(shù)的過來,每年都得掛個五六科,可我們的專業(yè)一共才考幾科啊。
他放慢腳步,在我身邊走著,一只腳毫無形象的踢踢踏踏著小石子。我把目光從他的腳上一直向上移,見他望著天,我也便往天上看看。
天空漆黑的像是染上了墨色。
回吧。徐西陸忽然回過頭說。他目光清澈,仿佛剛剛的所有小情緒都只是我的一場錯覺,而他一直都是笑著的,什么事都沒有的樣子。
見他這樣,我也不好再說些什么,就只點點頭,跟在他身邊。
過了沒幾天,我又不得不鼓起勇氣通知徐大魔王:老師要求去多功能廳走場,要求帶妝彩排,你一定要來,不能不來啊。大魔王這才傲嬌地回復了一個嗯。
然后我就早早的等在了多功能廳里,看著人來人往,揣測著徐大魔王的心理,他那句嗯,到底是來還是不來。
清音學姐也在,蘇虞也在。
他們私下里是玩兒得很好的朋友,不曉得關系是不是像我和徐西陸這樣。以前清音學姐還是我們的部長的時候就說過,她跟蘇虞是相見恨晚,一見如故,但是唯獨就不想在一起,他們覺得當朋友才是最好的選擇。
或許吧。但我的經(jīng)驗告訴我,男人和女人在擁有高純度友誼前,多多少少是要曖昧一段時間的。
沒等來徐西陸,彩排就已經(jīng)開始了。老師催促著我們,帶了服裝的就趕緊去換上。我便不再等他,抱著衣服拎著高跟鞋就去了廁所。
出來的時候正撞見徐西陸靠在窗口抽煙,鼓囊囊的琴包就倚放在他腳邊。窗戶大開著,窗外的風忙不迭地灌進來,卷著他吐出的煙,繚繚繞繞在他周圍。外面夜色還淺,但此刻我忽然覺得那就是最好的背景。
他看到了我,大概是看我穿著連衣裙和高跟鞋有點不習慣,捏著煙就笑了,邊說,難得見你有個姑娘家的樣子。
我扯扯裙擺,輕輕用高跟鞋的后跟敲打地面,聽著發(fā)出的噠噠的聲音,說,那你可務必記清楚了,我這姑娘樣可持續(xù)不了幾天了,以后你就見不著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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