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城
男子站在高城之上,目光深遠,望向遠方,在等一個縱馬而回的身影。
眼見太陽已經西下,還沒見到她回來,他不禁有些不安,在城樓上來回踱著步。
凌兒,定要平安回來!
“世子,您將軍機重要全部委于一介女子,當真可行嗎?”涉圭在城下斟酌半天,還是說出了心中的顧慮。
“她雖是女子,卻可抵十個哨兵。她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慕容令仍專注地望著城外,在談到溫凌時,他冷漠的眸中卻劃過一絲欣賞。
涉圭不禁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只聽聞女子禍國,從未聽說女子成戰場之事的。
“世子,慕容倉手中的威德城西面連著龍山,有天險防御,易守難攻。我們若要出兵,應從東面直取,騎兵先擊,步兵猛攻。”
“以我對威德城的了解,每日酉時三刻,正是守軍換崗的時候,也是他們防守最為松懈的時候。”
涉圭所言,直述形勢,句句在理。
慕容令不禁望向涉圭,他的眼中卻帶著幾分凌厲。
“你既清楚地形至此,為何還要讓溫凌出城打探?”
涉圭一見慕容令明顯動怒,當即跪下請罪,“末將只是記得大概,還是兩三年前的印象。”
“世子欲攻威德城是萬機大事,須派哨兵先行探營,才可策萬全吶!”
“你當真如此想?”慕容令依舊凜著眉,對涉圭的話半信半疑。
涉圭一驚,他在沙城向慕容令投誠之時,慕容令都沒有這般懷疑他,如今為了一個女子,竟疑他至此!
“末將一片忠心,望世子明鑒!”涉圭叩首,肺腑而言。
慕容令審視他片刻,而后彎腰,親身扶他起來,“好了,起來吧。”
但是他心中仍劃過一絲設想,也許無奈派溫凌去威德城,就是涉圭計劃好的,至于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暫時還沒有想明白。
但,也很有可能,是他多心了。
涉圭望著慕容令打量的眼神,心中有幾分發虛,當即告退道,“那末將先行退下。”
“去吧。”慕容令擺了擺手。
涉圭走下城樓時,步伐有幾分沉重。他聽聞消息,龍城守將渤海王慕容亮病了,這是大好的戰機,他本想勸慕容令今日酉時便攻威德城,明后日便直取龍城。但是現在看著慕容令的情況,若是溫凌那女人沒有回來,他是不會下令攻城的。
他不禁搖了搖頭,嘆氣連連。
慕容令,我本敬你一身豪杰,可你如此兒女情長,哪里能成一方霸主?!
如果溫凌那女人回不來,一切都好辦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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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令又焦急地等了一會兒,才看見少女打馬而回的身影。
“開城門!”他心中有幾分難言的激動,連他自己都覺得奇怪,他生怕她一去不回。
原來,她在他心中,已經這么重要了!
溫凌翻身下馬,清眸中仍有一絲化不開的濃愁,那么沉重,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秦國虎視眈眈,大燕內憂外患,在這個時候趁火打劫,搶奪燕國城池,你覺得他是大燕的英雄!”
“他配嗎!”
抬眼之處,慕容令已經親身相迎,離她不過幾步之遠,她卻感覺有一道無形的鴻溝跨在兩人之間,而她,躊躇之間,竟邁不開步。
慕容令見狀,眉心一緊,他快走幾步,來到她的身邊。
“怎么了?”他輕聲詢問道,口氣里滿是呵護。
她望著他,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太多情緒一股腦壓在她的心頭,讓她根本找不到出口,也找不到他們未來的路。
她只感覺一股寒冷正在侵襲她的身體,從頭到腳,正在一點點動搖她陪他一往無前的信念。
她一把撲進他的懷里,緊緊抱著他,期望他的溫暖能消散她身上的寒冷,還有心中的掙扎。
“回來就好。”他不明所以,但卻也不再多問,只緊緊抱著她,輕輕撫摸著她的發絲。
“你的手很涼。”他眉頭一皺,將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小心溫熱。
“能不攻打威德城嗎?”她猶豫再三,忐忑再三,還是問出了口。
慕容令一聽,身子一僵,抱著她的手,當即垂了下來。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在城中發生什么事了嗎?”慕容令望著她,他下意識覺得,她今天應是見了什么人,才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我……我聽說,燕軍在壽春又敗了。”
“大燕到底是我們的家,我們真的要在國難之時攻打自己的家國嗎?”
她扯著他的衣袖,眼帶婆娑,希望他能有一剎那的猶豫。
只是,他顯然讓她失望了。
他淺棕色的深眸忽地變得冷漠起來,凜若冰霜,只聽他寒聲說道,“你知道的,我們沒有退路。”
“在攻下沙城的那一刻,你就該知道,我們已經選擇了和燕國相背的路。”
“要么前進,要么死去,從來都沒有折中。”
“可是,可是那是我們的家啊,那是我們鮮卑的同族啊,你,就沒有一絲猶豫嗎?”她已語帶哽咽。
“你猶豫的時候,別人的長矛就會先下。”
“我,從未后悔過。”
溫凌整個人一僵,他眼中的冰冷已經化作一把淬了血的利刃,可以殺伐無情,亦可以傷了她的心。
“你是鐵了心要攻城,是嗎?”
“是。”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就算朝廷此時招降,你也不肯妥協半分?”
“這樣的朝廷,有何信用可言?”他不屑地冷哼,眼中滿是濃厚的殺意。
她這個時候徹底知道,她是勸不住他的。
也許正如慕容沖所說,他離開大燕的時候,走得決絕是真;無奈重返故土之時,卻是虛情假意。
他從未想過真正為大燕效力,更不在乎大燕的存亡。
“好,我知道了。”她慢慢松開手,放開了他的衣袖,失魂落魄地向前方走去。
“威德城西面屏障險隘,不易攻下,可從東取;酉時換崗,可趁松懈;雖有重兵,但城門不高,未有加固,算不上堅城。”
縱然心中有千般不愿,但她還是將今日所探,如實相告。她不圖他成大事,只怕他情報不足,身陷險境。
“凌兒。”他眸中映著心疼,卻沒有追上去。
她也沒有停下腳步,也許他與她都是偏執的,各自守著自己的信念,各行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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