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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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口的芒果樹那邊發(fā)生一起血案，一名十八歲的少女被人用刀捅死在樹下。

　　2

　　女人天生是麻煩的動物，這點我是深有體會的。就拿楊左左來說吧，三個月前無緣無故地要和我分手。誰知道她吃了什么藥，分手的理由竟然是我用過了她的筆。一支藍色的簽字筆，我只是用它來記記筆記，而且也沒有用多少。我剛寫幾個字，她就沖著我大吼大叫。我說，兇什么。

　　不準用我的筆。她憤怒的樣子像只小狗。

　　用用而已，需要這么夸張嗎？我想我是生氣了。

　　不是已經(jīng)告訴你了么，我的筆誰也不準用，就算是你也不行。楊左左確實跟我說過這樣的話。她是筆控，筆袋里裝滿了各式各樣的筆。誰知道她是從哪里繼承來的這種怪癖，她媽媽不是這樣子的人。

　　就用一下，需要生這么大的氣嗎？你一點也不愛我。我確實是生氣了，我朝著楊走走吼道。藍色的簽字筆被我摔成了兩段，楊左左氣得兩手直發(fā)抖。

　　她生氣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好看。

　　我們分手吧。女人在氣頭上容易說蠢話。所以，我頭也不回地就走了。等楊左左氣消了，她會想起我絕對比一支筆要好。簽字筆能給她送早餐嗎，簽字筆能在她傷心的時候安慰她嗎，簽字筆能跟她說情意綿綿的話嗎？

　　大多數(shù)的情況下，女人的說的話都不可信。我給她送早餐，送她愛吃的薯片，她竟然裝作不認識我，別過頭去跟別人講話。吳尊要到哪里拍戲，李敏鎬長得多帥啊。

　　女人天生是八卦的動物。我忍無可忍，我說，楊左左。

　　你誰啊，我認識你嗎？楊左左斜著眼睛看我，她眼中根本就沒有我。

　　你的早餐。男人需要忍辱負重，我爸爸經(jīng)常這樣對我說。但是，我媽媽可不這樣認為。她認為我爸爸是一個懦夫，雖然她從來沒有在爸爸面前說過，但毫無疑問她是這樣子認為的。

　　我干嘛要吃你的早餐，我又不認識你。楊左左顯然想要繼續(xù)陌生人的游戲。

　　乖，別生氣了。我把早餐推到她的面前，捉起她的手。

　　3

　　不得不承認，楊左左是一個好女孩。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剛滿十八歲。她或許不是班上最漂亮的女孩，但無疑是最受歡迎的女孩之一。我追她可是花了很大的功夫，她的朋友說她喜歡看《紅樓夢》，我就拼命地啃了一個月的《紅樓夢》。誰知道什么是檻內(nèi)人檻外人的，不就是喝個茶嘛，至于弄得像《新聞聯(lián)播》一樣嗎？當我向楊左左說起這些時，她白了我一眼。不過她也同意我的某些觀點，因為她覺得妙玉很討厭。

　　討厭，就像那種讓你產(chǎn)生惡心的的感覺。楊左左解釋道。

　　我能理解。討厭的感覺就是我面對著紫色的茄子，胃里直泛惡心。我從小就不喜歡吃茄子。

　　楊左左笑了，露出了兩個虎牙。

　　4

　　女人是約會的動物，但令人詫異的是，酷愛約會的她們竟然沒有一點兒時間觀念。我芒果樹下等楊左左，月亮從一棵樹爬到另外一棵樹，她才姍姍來遲。

　　她說，抱歉，我來晚了。

　　嗯。我不好意思去責備她。無論什么時候，責備一個女人是極需勇氣的。我沒有這個勇氣，我期待在樹林的深處能得到一枚香吻，或者更進一步。

　　當你對女人有所求的時候，千萬不要去得罪女人。女人的天性就是只能傷害不能被傷害。

　　路很漫長，但顯然不是通向?qū)W校外面的旅館上的。我送給楊左左一枚吊墜和一對耳環(huán)，吊墜是透明綠。地攤上的大爺說是正宗的玉，遇火不熱。耳環(huán)是紫羅蘭色的，老板跟我說，香港進口進口貨啦，過了村就沒有這個店啦，大促銷大促銷，一律五元。

　　男人不善于說謊，老板是個中年男子。

　　夏天到了，楊左左穿著低胸裝走在我的前面。后面跟著一棵又一棵的芒果樹。我想把手伸進她的身體里。

　　她郁郁寡歡，對禮物表現(xiàn)出禮節(jié)性的驚喜和微笑。她開始跟我講起商貿(mào)城里的衣服。一條白色的裙子。

　　其實，我曾經(jīng)想過送衣服給楊左左的。但，我沒有勇氣走進內(nèi)衣店。楊左左的胸，最多是36B。我只是目測過，沒有去驗證過。內(nèi)衣店里的文胸可真漂亮，蕾絲邊的、玫瑰色的、海洋藍的、超聚攏的……你能想象女人穿著它們嗎？它們就像是兩張嘴，啃著飄著肉香的包子。它們是幸福的。

　　我比較喜歡海洋藍的。

　　衣服我一般都是在淘寶上買的。這是實情，我是一個誠實的人。

　　啊，衣服不合適怎么辦啊？楊左左顯得很驚訝。她說，我試過了，那件裙子很適合我，我是跟薇薇一起看的。她穿起來顯得大了一點，她的個子比我矮一點。你知道嗎，薇薇跟她的男朋友正在鬧分手。薇薇說，他一點也不喜歡她，連衣服都沒有買過給她。誰知道他們呢，感情的事情誰說的準呢。不過，連衣服都舍不得送的……那件白色的裙子，不知道現(xiàn)在有沒有被買走了。

　　我在想著這個月的余額，吃飯、購買點卡、開房預留款——已經(jīng)是負資產(chǎn)了。隔壁的兄弟每次見到我表情都很糾結(jié)，我還欠他一筆小數(shù)目。我假裝忘記了，但他就是不好意思開口要。

　　借錢是一種藝術(shù)活。

　　5

　　如何挽回你失落的愛情？

　　我跟楊左左試過杜蕾斯所有品種的安全套。我堅持要用杰士邦，因為這樣顯得更有男人氣概。但是，偶然間聽說杰士邦是披著外衣的國產(chǎn)貨后，出于對國產(chǎn)貨的不信任，我果斷地投入杜蕾斯的懷抱。杜蕾斯不愧為世界名牌，跟國產(chǎn)的那些雜牌貨果然不可同日而語。

　　我跟楊左左說，我還留著三十個杜蕾斯，要分手也要等杜蕾斯用完再說。

　　但楊左左顯然不是這樣子想的。她已經(jīng)和另外一個男人好上了，而且就在我的眼前。

　　我說怎么辦，怎么樣才能把那對奸夫淫婦拆開。我的兄弟們都是好人，我第一次跟楊左左出去，沒錢，就是他們慷慨解囊，無私地援助我完成了不算美好的初夜。他們要我把過程拍下來，他們受夠了**做作的表演了。他們需要家庭風格的，但是，遺憾的是，數(shù)碼相機一直處于沒電的狀態(tài)。

　　我沒有滿足他們。

　　跪著求她。送禮物。一起去度假。我承認他們是一群幸災樂禍的家伙。他們一直在妒忌我脫離了**俱樂部。看著我跟楊左左出去，他們只能在深夜的時候偷偷地把手伸進內(nèi)褲里。

　　楊左左打過胎。這話很快就在班上流傳開來。很多人不顧楊左左的心情，忙著向她求證。其實，向我求證也是一樣的，因為最具有發(fā)言權(quán)的人就是我們。我們曾經(jīng)在某一段時間擔心過懷孕的問題，因為在*生活的初期階段，我們的磨合出現(xiàn)了許多問題。有一次我們嘗試體外——我們成功了。但是坑爹的百度知道一直讓我們憂心忡忡，體外也不是絕對的安全，仍然有懷孕的可能。楊走走擔心的連臉都腫起來，她感冒了。我睡在床上，無法入眠。突然成為了父親對于一個大學生來說，肯定比看任何恐怖片都驚悚。我在這驚悚中渡過漫長的一個星期。當?shù)玫綏钭咦邐檴檨磉t的大姨媽的消息后，室友們終于喜極而泣，我也終于松了一大口氣。他們可以一個月無限制地吃肉了，我也終于認識到**的重要。這是人生的寶貴一課。

　　楊左左給我打電話了。她很生氣。

　　6

　　我買了芒果，青黃色。擺攤的阿姨說，是剛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新鮮的，絕對是童叟無欺。芒果樹上有很多青芒果，大風吹過來時，啪啦啦地掉在地上。楊左左喜歡吃芒果，但是技術(shù)很糟糕，每次都吃得滿嘴汁水。我跟阿姨買了十多斤芒果，她給我八折優(yōu)惠。其實，我想她送我一把水果刀，用手剝芒果皮很麻煩。汁水會濺得你一身的。

　　楊左左說，王八蛋，你在哪里。

　　我說，我在吃芒果，我買了很多。

　　我的手機上沾滿了芒果的汁水。黑色的手機變得很不堪。明天我要洗手機了。

　　你給我等著。楊左左掛了電話了。

　　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跟楊左左單獨在一起了。難以想象，她竟然以一個微不足道的、毫無說服力的理由跟我分手。我早就跟她說了，我買的杜蕾斯可以堅持到大學畢業(yè)。但是，女人從來都不會考慮男人的感受。她從來沒有想過，我應該怎么去處理那些杜蕾斯。

　　中午的時候，我的兄弟告訴我，楊左左又跟一位陌生人吃飯了，而且他們倆神情親昵。殺了他。當時我正在玩CF。兄弟聽了很詫異，瞪著大眼睛盯著我。

　　殺了他。我被一個菜鳥爆頭了。男人有時候就是喜歡較真。我兄弟興奮起來，如果你敢殺她，我就請你吃大餐。

　　我已經(jīng)接近一個月沒有吃肉了。我能理解饑餓的痛苦。白裙子很貴，它一頓就把我半年月的肉給吃完了。我托薇薇把裙子拿給楊左左。遲到了總比沒到好吧？

　　裙子和消息一起消失了。我沒有見過楊左左穿裙子，也沒有從薇薇哪里聽到一絲的消息。我每天看到楊左左跟一個四眼坐在一起吃飯。四眼以前追過她，她曾經(jīng)在我的面前數(shù)落他很小氣，一個硬幣扳成兩半來用。

　　女人從來不會顧及男人的感受。我爸爸常常這樣對我說。

　　楊左左到了，穿了一件白裙子。我一眼就看出那件裙子是我買的。我從芒果叢中抬起頭來，楊左左嚇了一跳。

　　你干嘛，弄得這么臟？她臉上有嫌棄的表情。

　　吃芒果。其實我不喜歡吃芒果，芒果和茄子一樣，有一股怪異的味道。

　　楊左左想離開。我跳起來抓住她的手臂，你跟那個四眼仔是什么關(guān)系。我想我應該溫柔一點。

　　白裙子上像是被潑了骯臟的——我手上的芒果汁水打臟了楊左左的白裙子。她掙扎著，我狠狠地抱住了她。我早就厭惡了深夜躲在被子里偷偷**了。

　　我說，楊左左，我愛你，我們不要分手。

　　王八蛋，放手！楊左左掙扎開來了。我從來不知道她哪來的這么大力氣。

　　不要離開我。我想我連最后的尊嚴都沒有了。我爸爸說，男人可以什么都失去，就是不能失去尊嚴。但，我媽媽表示反對，窮人才講尊嚴。我爸爸是一個機械師——就是給人修車。

　　你永遠是一個混蛋。楊左左喊道。女人從來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她怎么就不想想現(xiàn)在的處境呢。很多情侶會路過，他們會看到我窘迫的樣子。

　　你不要走，前面的芒果樹下前不久發(fā)生了命案。我說。這是實情，大約一個星期前，一個十八歲的少女被人用刀捅死在芒果樹下。

　　楊左左果然站住了。她哭了，淚痕很長。

　　我忘了告訴她，我的兄弟要請我吃大餐。

　　我走向她，她不知道我的口袋里裝著一把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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