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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手機里的小莉澤  文/魯一凡

第五章    兩個弗里達(1)

  ——我希望死是令人愉悅的,我希望永不再來。

  I

  她就坐在屋中央,老式的長藤凳子上。白色的歐式婚裙,胸前物飾繁復,她的心臟連接著另一顆心臟,另一個她,皮膚帶著熟麥質地,渾圓粗糙,海鷗般的眉毛快要連在一起,飛翔前繃緊的翅羽使得神情更自傲。心臟被血管緊緊捆扎,血管繞著胳膊而下。右邊的她穿黃紫玉色短緞,下著長裙,傳統的墨西哥服飾。她看到我,眼神消了痛苦,顯得傲慢又輕佻。她們等著我走過去,看我會走到誰那邊。欲望像成千上萬的螨鉆進毛孔,毛孔不斷收縮。我看到兩顆心臟在跳動,血管連著血管,白色禮服的她手里拿著剪子,卡擦一下,血細密地往下掉,如同螨死在了我的血管里。我猝得拉過她的手臂,撕開她的裙裾,一瞬間我感到她的剪子剪破了我的血管。她轉過頭看我,還有另一個她。我看到背后破碎的墻皮大片地剝落,看到她們一起分享我的身體,看到她們的心臟連在一起,無法分離我也無法與她們分開……

  噢,弗里達。

  德西睜開眼睛,汗一直流到腰眼,像經歷了真實的**。他靠到墻壁上思索是進入了夢境還是冥想,面前的畫還有血管里滲出的血沒有完成。他厭惡畫她的眼睛,看他的時候帶著輕浮,他通常畫完眼睛之后會坐在地上冥想,她會坐到他對面和她交流,告訴他怎么畫才最像她,他畫的越像,厭惡的越厲害。**的時候他特地選擇了背后,可她還是轉過頭來看他,即使她不看他,還有另一個。他上完黑紅的色,門鈴就響了。德西放下筆去開門,拿畫的人來了。

  “嘿,別來無恙。”

  “這邊走。”德西露出笑容陪商人走進房間,里面的畫被黑布遮著,他拉開兩幅:“這兩幅,你上周要的。”商人用手去摸畫布,一幅是《我的衣服晾在哪》,弗里達的衣服被馬桶和神燈吊著,身后的希臘神廟顯得莊重又滑稽。另一幅是《飛床》,大出血的**女人躺在病床上,血管連著身體的各種器官,還有一個嬰孩。嬰孩呈保護性姿態,不知對人間有何感想。“我好像能感受她分娩失敗的痛苦。”商人笑道,把兩幅畫都拿了下來。“還有一些別的畫。”德西扯開嘴角,“別的作品,你可能也會感興趣。”他拉開旁邊一幅的黑布,是一幅寫實畫,裸露的女性在地板上看書,有人再畫她,畫板擋住了畫家的臉。他看商人還沒說話,又拉開兩幅,都是女性,她們穿著寬大的衣裙,不經意裸了肩膀,還有迷人的小腿。他又拉開幾幅,有的豐腴有的消瘦,自然的,矯情的,眼神或寧靜或慍怒,富有生命力。商人在說什么,但德西還在不停地拉,想把滿屋子的畫都拉開,濃重的油墨噴涌在房間里,商人擺擺手:“德西,德西,你畫得真好,極有天賦的畫家。聽著,這些畫也許有朝一日我都能收走,今天我只拿這兩幅。嘿,你居然擺了一房間。”“你可以挑一幅,參加展覽或者賣賣看都可以。”他盡量讓自己顯得輕松。“你很出色,但今天我沒多帶現錢,我不能多拿。”“沒關系,你可以以后再給我。”“這太不道德。”商人搖頭,“你要學會保護自己的利益。”他拿好畫又夸贊幾句,接著和德西告辭:“再見啦,好朋友。”德西把他送到客廳口,看了一眼剛完工的畫里的女人,她即使在下方,眼神也依然帶著譏誚盯著他。“這幅畫我也要了。”他指了指德西目光所及,臉上的皺紋互相擁抱:“希望不久再見!”

  II

  星期五晚上伊戈里莎做完禮拜會給德西做多提亞面餅,他們愛吃塔可,包裹著烤好的熏肉,清爽的蔬菜托裹著色彩斑斕的辣椒絲。伊戈里莎喜歡自己熬制醬料,如果她高興了,醬汁通常會清爽又可口,要是她煩悶了,就會做出口味怪異的重辣醬料。但墨西哥人口味偏重,德西反而對她心情糟糕時候制出的醬料比較傾心。她切了一個牛油果,準備做鱷梨醬。剩下一半牛油果可以做味道濃厚的托底拉湯。但德西晚飯的時候基本沒動幾口。她吃完以后給他調龍舌蘭:“他開價挺高,我以為你今天心情會很好。”她收拾好對著鏡子開始涂唇膏,潤軟的紅色擱置在嘴唇上,她不小心畫歪一點。德西朝她招招手,他覺得她撂在皮膚上的紅色比唇上的更奪目,他解開她的扣子,用口紅在她身上作畫。棕櫚蠟和皮膚貼合出無盡的欲望,德西感覺到血液里的螨蟲又開始作祟,但他對畫的欲望蓋過了自身的**。他愛畫女人,陰柔婉轉的線條像血管一樣與生俱來。一個女人,多個女人,年輕的年老的,他都愿意去創作,性質高的時候,他會叫齊他的女友,要是她們恰巧沒空,他會喊一些**過來,要是畫得輕松再享受一下也不是不可以。但不可否認,他最愛畫伊戈里莎。她很普通,眼神帶著淡泊與恬熙,眼底沒有雜質,一見到底,他可以在她的眼睛上畫很久很久,也不能完全繪出全部情感。他突然莫名地涌出一團火來,這團火是對伊戈里莎,對他畫出的作品,對他自己的嫌惡,他再看她,還是深沉的淡湖色瞳仁,她身上的口紅印子遍布全身,無規則狂亂的游走,讓他對這具肉體徒生出一股惡心。他一起身,筆扔在伊戈里莎身上。她吃了痛,睜大眼睛瞪他:“瘋了嗎?”他想到弗里達那雙眼睛,那雙帶著倨傲和玩世不恭的眼睛。他突然覺得伊戈里莎那雙眼睛極其廉價,這樣情緒性的變化讓他自己也感到無以適從,但他不想去遏制這種感覺:“不畫了,畫你們這種女人一輩子都賣不出去。”伊戈里莎的眼睛終于散去了恬淡,聚攏起憤怒來,他感到一種報復的快感。女孩拽衣服:“自己賣不掉跟我嚷什么?我早就說過,你在臨摹上更有天賦,你就是心里不平衡,你以為你畫了什么別人都得追……”她突然感到喉嚨被扼住了,疼地快生憋出眼淚,他放開她,一腳踹在她肚子上:“你懂個屁。”他好似覺得一腳不夠爽,肚子的柔軟讓他感覺到**的痛快,他經不住又往她身上踹:“**。”伊戈里莎捂住肚子全身發抖,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數給她心理上的沖擊早已追上了肉體的。她裸露的胸腹上堆滿了蹭開的胭脂紅,眼睛看不出感情,流出水漬。德西瞥見她的眼睛,意識慢慢從胸腔積攢上來,他的胃里如同空腹灌進了一碗托底拉湯,攪得自己想吐。我做了什么,他心想。他去拉伊戈里莎的手,心里的酸苦腐蝕了整個腸胃,一直腫脹到腦顱:“莉莎,莉莎……”他的內心比伊戈里莎還要恐懼,麻木地坐在地板上,皺起的臉像再也撫不平。

  大概過了很久,伊戈里莎才從地板上坐起來,她肚子上,背上火辣辣的,她拉住他的手。她似乎做夢也想不到,又似乎能預想到有這么一天,她的直覺告訴她她是第一個被打的,這個念頭讓她突然動了動嘴角。德西抬起頭,重新看到了她恬靜的眼神,他把她攬進懷抱。她確實不是他唯一的女友,如果說一定要有人作為出氣筒,也不應該是伊戈里莎。她是唯一一個他能傾訴一點想法的人,可也是她的眼神激起了他的怒意,愧疚感像漲潮的大海快要把他悶死。在這一點上弗里達和他極其相似,她是一個**,她勾引她看上的每一個人,不論是男人還是女人。德西想到他與弗里達的性事,一開始是表面激烈但暗底流動的冰河,然后冰河慢慢變為沸水,烙干了他所有的血液。他甚至還能聽到她喉嚨口發出的叫聲,他想象她和別人**的樣子,在欲火里感受自己的殘破又蓬勃的生命力。他又想到她的丈夫,渾圓的啤酒肚一定壓得弗里達喘不過氣來,比弗里達還要浪蕩,是她人生中的又一個災難。伊戈里莎從他懷里探出頭:“你還要畫嗎?”

  III

  德西把這幅畫掛上墻頭,這是近幾個月來他最滿意的一幅。伊戈里莎呈現出一種無與倫比的美感,他能從畫里感覺到她的無措,故作鎮定,希望,痛苦,欲望……所有一切,是她的眼睛不再只如一汪淺湖,而是像剛匯入大海的新生波濤。身上的口紅像撕破的血衣,像女人微開的嘴唇。他叫它《嗜血美人》。他不打算把它留在家里,寄給了美術協會的相識。

  阿諾安撓了撓鼻子,她最近染了黃頭發,德西覺得沒趣。“為什么是她?”她問。

  伊戈里莎很少會出現在他的女友聚會上,她知道他風流成性只是不點破。至于其他人,她們要么是在初期愛上了他的才華,要么是愛上了自己在畫里的樣子,要么本身就只是一個女“友”,帶著曖昧的帽子,和責任無關。總之要么是喜歡與德西逢場作戲,各取所需。她們知道了彼此的存在也會有惱怒和怨恨,然后她們馬上知道自己不過是多人中無足輕重的一個人。德西不喜歡計較的人,這是他選擇女友最重要的一點。因為他沒有閑工夫去愛哪個誰,他自己都忙不過來。

  “希望你一幅能賣出去。”她瞇眼含笑,德西在畫里擋住了她的頭部,這樣可以突出她的身材,避免畫一張庸俗的臉。“我希望你的那幅不是最后一個賣掉的。”“烏鴉嘴。”阿諾安大笑,“看見我屁股上的紋身沒有?”“也許你該在上面紋一張我的臉,以后別人就認識我了。”

  幾個小時以后,阿諾安從地板上坐起來,她坐到德西身上:“我覺得我的紋身需要改進一下。”德西握住她的腰:“我好久沒紋了,痛了別叫。”他拿出紋身機,把阿諾安翻過來,她竟然在自己的屁股上紋了無數個名字,他細看了一下,竟沒找到自己的名字,這讓他嘖嘖起來。于是他戴上手套給她消毒,插好電源后拿起那個小東西,他看到針刺出來極小的血珠,感覺十分暢快。他曾經只給自己紋過一次,也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他徒生歹意,紋了張她的臉在她整個臀胯,阿諾安痛得不停尖叫,他享受這個尖叫的過程。等他紋好以后,他把她的衣服丟給她,哈哈大笑:“去吧,阿諾安,以后你的臉和屁股地位相同了。”伊戈里莎是在下午到的,她看到他的眼睛,感覺極不安全。

  “你紋身了?”“給別人紋的。”他拉過她的手,想放松她的警惕。但是她一直站著不過來:“我今天去藍屋了。”她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怎么想著去那里。”“也沒什么。”她笑道,“想到你一直在畫,想去看看。”她拿出照片給他看。他還是能感到她拘謹著不過來,這讓他十分惱火:“你有完沒完。”他說著站起來拉她胳膊,她緊張地往后退了一步,她離開門口不到幾步,他越是這樣她就更加膽怯。就在她想逃走的時候他猛然擒住了她。德西完全被自己的控制欲給俘虜住,他的心態已經和之前產生了不一樣的變化,他把她摔在地板上,再一次對她暴力相向。他先是克制住自己的沖動,隨即她可憐的模樣讓他那股怒火又竄上來。他感受到了制人痛苦的快感,他看到她們痛苦的時候背上滲出的汗水,胸腔里迸發的尖叫,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一種奇特的美感,這種不健康的美感卻是真實存在的,當它前一次躍然紙上,就顯得如此真切。這種真切讓它與別的畫區別開來,讓它有可能達成他夢寐以求想做的事。弗里達用畫豐滿了她的痛苦,他用畫來詮釋別人的痛苦。她曾經說:“我畫中的信息就是痛苦,徹底地畫出我的生活,我相信這是最好的作品。”當他意識到這一點后,喜悅的快感像潮水一樣沖拍上來,但是隨即這股潮又急速消退,讓他不禁打了個寒戰,他在一步步走向深淵,就快要變成另自己最不齒的那種人。伊戈里莎并不清楚他百轉千回的感受,她感到身上火辣辣的疼,她的憤怒像燃燒的酒精,她開始奮力掙脫,這種行為讓德西的內疚感降低了,是她的抗拒造成的,他這樣告訴自己。他突然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他用一根麻繩把她綁在床上,**她的衣服,他拿起他的紋身器走向伊戈里莎。伊戈里莎渾身顫抖起來,她的那雙眼睛再也沒有了關于恬暢的任何近義詞,在危機面前迸出可怕的驚懼的光芒,但這種光芒并沒有讓德西退縮。“上帝看著你!你一輩子都賣不出去!你只配畫贗品!”她不顧一切的吼道,隨后發出一陣凄厲的叫聲。

  德西開始沒日沒夜地作畫。他想畫得完美,他需要伊戈里莎處在痛苦中。她被吊在床上,他就在下面畫她。她的眼睛半睜半閉,他能看到眼眶里玻璃球光感的圓弧。他打了個哈欠,眼睛酸地不行。他其實沒在她身上真的紋什么,刺了一個小小的贖罪圖騰。他知道她信教,他從來不信這些東西。他做的,只是讓她產生恐懼,他知道在她走后他將會產生無窮無盡的罪惡感,他知道放她走她再也不會回來。所以,他壓根就沒打算放她走。畫作完成以后,他把她關在家里的小房間里,解開她的束縛,她不哭不鬧,像是睡著了。她多讓人心疼,他想抓她的手,伸出去又不敢碰了,像他才是受害者一樣,他想到弗里達的丈夫里維拉說,他愛一個人就忍不住傷害她,弗里達是他卑鄙人格的最大受害者。唯有不同的是,他清楚自己并不愛她,他只感到她像是在愛他,不過他也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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