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8先生

　　1

　　清晨，屋里的窗戶沒有關(guān)緊，微風(fēng)吹動窗紗，安靜而怡人。床頭的鬧鐘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酣睡的女生探出手來，慵懶地按掉。待到鬧鐘再次響起時，女生瞇著眼睛看了眼時間，大喊一聲，從床上一躍而起。

　　“啊——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女生胡亂把腳塞進(jìn)拖鞋，拿起床頭柜上的工作牌往脖子上一套。，便踉踉蹌蹌沖廁所跑去。

　　“林凡，你著急忙慌要干嘛？”正在家門口換鞋的媽媽疑惑道。

　　“上班遲到了！你也不叫醒我。”林凡手忙腳亂地應(yīng)著。

　　“上班？今天周日啊。”

　　“啊——”林凡一拍腦門，恍然大悟。

　　“腦子里想啥呢。我去買菜了啊，早飯在桌上。”林凡的媽媽推開門。

　　“哦哦，好的。”林凡正在刷牙，滿嘴泡沫，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她取下掛在脖子上的工作牌，往洗漱臺上隨手一扔。

　　話務(wù)員008號，這就是林凡的工作。

　　洗漱完畢，因?yàn)闆]有趕著上班的壓力，林凡便從容地走到餐桌旁，她一邊端起牛奶杯一邊隨手拿起桌上的報紙翻閱，一張明信片滑落。

　　林凡蹲下身，把落在地上的明信片撿起。明信片的模樣很傳統(tǒng)，是郵政局發(fā)行的普通款。上面也沒有寫任何祝福語。除了地址上注明了她的母親許心瑤收外，就剩下落款的名字。

　　“孟胤翀”，林凡默念。

　　一些零碎的記憶片段突然間被拉扯到一塊，在林凡的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幀一幀模糊卻并不連貫的畫面：電話簿、孟胤翀、便利貼、數(shù)字、電話、掛斷……

　　雖是一張平凡至極的明信片，卻突然一下推倒了林凡的記憶多米諾骨牌。林凡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沒有記起。

　　林凡又躺回床上，盯著天花板努力搜尋起自己的記憶，卻想起了很多另外的事情。

　　——廚房里，年幼的林凡坐在小板凳上認(rèn)真注視著媽媽炒菜，綠油油的雞毛菜在熱油的滋滋作響里愈發(fā)顯得脆嫩。媽媽關(guān)火，把菜盛好，轉(zhuǎn)身放到冰箱頂上，回頭對林凡說“不許偷吃哦”，走出廚房。爸爸進(jìn)廚房，從冰箱里取出兩瓶啤酒，用啟瓶器打開，放下啟瓶器說“別亂動哦，扎手”。

　　——晚餐時，媽媽在餐桌上拿出新買的耳環(huán)問爸爸好不好看。

　　——再長大一些，深夜，林凡去衛(wèi)生間洗澡，撞見爸爸偷著在抽煙，爸爸一怔，看見女兒就故作鎮(zhèn)定地滅了煙頭轉(zhuǎn)身離開。

　　——林凡濕淋淋地耷拉著頭發(fā)，注視著鏡子里的自己。衛(wèi)生間里密布氤氳的水汽，林凡一筆一畫在鏡子上描摹自己的臉，從眉毛到嘴唇，直到臥室里傳來的爭執(zhí)聲打斷。爸爸大喊：“那是誰！”，怒氣沖沖。林凡悄悄湊近父母臥室，門虛掩著，里面?zhèn)鱽砟：磺宓穆曧憽寢屳p聲呢喃：“什么是誰？”一個玻璃杯被砸碎在地。林凡害怕極了，快快跑回屋里，蓋上被子關(guān)燈睡覺。

　　在每個人的成長過程里，是不是都有那么一段時間，會對那些時常遇見，卻充滿距離感的未知事物產(chǎn)生強(qiáng)烈的好奇。最開始是踮起腳尖也望不到頂?shù)谋洹⒚簹鉅t里忽明忽暗的火光、爸爸開啤酒瓶的啟瓶器、母親首飾盒里亮閃閃的小東西……

　　再后來是父親的香煙，母親的衛(wèi)生巾，他們的結(jié)婚證，**，房門后的竊語，還有還有，那個鏡子里和你對視過無數(shù)次的陌生人……

　　2

　　林凡好像記起了些什么，她跑進(jìn)父母的屋里，略顯笨拙地鉆到床底下，好半天才翻到了那個積滿灰塵的小盒子。林凡打開它，盒子里整整齊齊地碼著許多小東西。林凡輕輕取出它們，一件件審視起來：啟瓶器，耳環(huán)，衛(wèi)生巾，紅雙喜煙，老式**……

　　——以及，媽媽的電話簿。

　　屋子里陽光很好，光線透過藍(lán)灰色的玻璃，懸浮在空氣里的塵埃清晰可見。

　　林凡有些猶豫，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打開，一頁一頁翻看著。突然發(fā)現(xiàn)其中的一頁折了一個角。林凡開始在這頁模糊的字跡里找尋她想要的答案。

　　有時候，林凡總是想著，你的世界越來越大，進(jìn)出的人事也越來越多，喧囂嘈雜此起彼伏。很久以后的你才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那些稀奇古怪的念頭早已沒有了蹤影，直到有一天，那個聲音再次響起。

　　——“喂！”

　　——“喂？”

　　——“喂。”

　　3

　　記憶拉回到十年前，林凡還是15歲的時候。她的新寵是家里的電話簿。林凡無聊時經(jīng)常對著上面陌生的名字發(fā)呆，里面大多是爸爸謄寫的。她很喜歡爸爸的字，用食指輕輕地劃過每一個名字，挨個默年。可是第十頁卻有些不同，最后一行的字卻不如先前的剛勁。藍(lán)色圓珠筆潦草記下的幾筆，林凡有些遲疑，大致也能看清楚是媽媽的字。

　　“孟胤翀”，那時候的林凡對后面兩個字的識讀還是很費(fèi)勁的，她只知道，這個名字看起來要復(fù)雜許多。她又連續(xù)前后翻了幾頁，發(fā)現(xiàn)這是母親在這本電話簿里唯一的字跡，小小的，擠在最后一行里，旁邊的號碼也模糊不清了，中間的數(shù)字像0又像8：6—5—4—？—0—9—9。

　　林凡喃喃自語，“孟……，是誰呢？”

　　強(qiáng)烈的好奇心驅(qū)使她拿起電話，嘗試著撥通第一種有可能的號碼：6—5—4—0—0—9—9，一陣忙音過后，聽筒里傳來那個標(biāo)準(zhǔn)的女聲：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林凡重試，按照6—5—4—8—0—9—9的號碼來撥號。

　　——對，是“8”。

　　——“喂。”一個好聽的男聲傳來。林凡立即掛斷。

　　林凡從小就不是一個對數(shù)字有概念的人從密碼到生日再到周日返校的時間，即便長大后，自己的手機(jī)號也記起來費(fèi)勁，估摸著她的腦袋里能說上來的其他的號碼也多不過10個。但在年幼的林凡眼中，這個有意思的電話號碼卻很不同，她認(rèn)真把它記在了便利貼上，貼在了書桌前。比起筆畫繁多的“孟胤翀”，林凡更喜歡稱他為“8”。

　　嗨，8先生。

　　林凡總喜歡望著8先生的號碼出神，早晨上學(xué)、中午吃飯、深夜做完作業(yè)……總覺得在身邊，卻又保持著莫大的距離感。這讓林凡對8先生愈加的好奇，愈加的充滿期待。

　　一天，林凡的媽媽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報紙，林凡湊近。

　　“媽，如果要查電話號碼的話，有什么辦法嗎？”林凡漫不經(jīng)心地問了一嘴。

　　那個年代里，還沒有那么便捷的網(wǎng)絡(luò)、電話查詢功能，無法智能地查到號碼歸屬地，更無法找到擁有號碼的人相關(guān)的蛛絲馬跡。唯一的辦法就是，翻一本厚厚的電話黃頁。

　　“喏，那本黃頁上可以。”林凡的媽媽沒有抬頭，指了指一旁茶幾上的黃色大本子。

　　林凡悄悄取走它，在臥室里翻看起來。這本神奇的黃頁簡直太厚了，厚到讓林凡想起更小的時候抄字典的痛苦。長大以后，林凡也常常會想，為什么會選擇話務(wù)員這個職業(yè)呢？有可能就是對8先生的好奇，有可能也是對各種聲音的迷戀，當(dāng)然，更有可能是覺得找起號碼來更近水樓臺吧。

　　她晃了晃腦袋，即便是滿眼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縮在一張張印刷拙劣的紙上。為了找到8先生，林凡也不得不開始在這本大本子上圈圈點(diǎn)點(diǎn)畫畫。她在每個深夜盯著它們發(fā)呆，隨手記一些可能有用的信息，卻又朝垃圾桶里不停地丟著沒用的被揉成一團(tuán)的紙……總之，她熟稔于做著一切單一且乏味的動作。

　　遍尋無果后，林凡拿起便利貼繼續(xù)端詳起來。她拿起電話，按著這一串?dāng)?shù)字撥了第一次，才按下第一個數(shù)字便迅速掐斷。平靜了一會，她又開始撥第二次，按到“8”的時候，她又猶豫了。第三次仍舊是這樣。

　　林凡始終沒有勇氣，握起聽筒跟8先生對話。

　　林凡無力地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發(fā)呆。腦袋里全是對8先生的想象。

　　——可能是一個穿著軍大衣的怪老頭？像媽媽的遠(yuǎn)方表舅，天天無所事事的抽煙、喝茶、聽收音機(jī)，或者，看到漂亮的小姑娘，一咧嘴，就露出一口黃牙笑了。

　　——或許是媽媽的老同學(xué)？就像陳叔叔，每天西裝革履公文包，戴著金絲邊眼鏡，背影看看依舊挺拔，可和爸爸一樣有啤酒肚，不愛笑，周末來家里，和爸爸媽媽一聊就是一下午。

　　——大概是一個23歲的小伙子？比如媽媽的學(xué)生，有好看的眉宇和英氣逼人的面頰，穿著帆布鞋、牛仔褲和白色棉T，笑起來特別陽光。

　　這種幻想讓林凡變得既興奮又好奇，甚至，還夾雜了些許的恐懼。

　　她無數(shù)次幻想著聽筒那頭的8先生，接通電話，輕輕地張嘴。

　　——“喂”

　　高的矮的，渾厚的洪亮的，沙啞的清脆的。

　　都是那聲令人著迷的。

　　——“喂”

　　想到這里，林凡笑出了聲。

　　4

　　“凡凡，吃飯啦，你爸今天有應(yīng)酬，就不回來了。咱倆吃。”

　　林凡被媽媽的大嗓門拉回現(xiàn)實(shí)。不知不覺地，對8先生的回憶竟持續(xù)了一天。她輕輕合上泛黃的電話簿，順手取了一張便利貼，她又把8先生的號碼記了下來。林凡把便利貼粘在自己的臺燈上，把電話簿放回了小盒子，推進(jìn)了床底。

　　晚餐席間，林凡夾了一筷子西紅柿炒雞蛋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問媽媽：“媽，你還記得以前家里的電話簿嗎？”

　　“記得啊，以前可沒有現(xiàn)在的手機(jī)那么靈，電話都要記在本子上。要丟了，就沒法聯(lián)系了。”媽媽回應(yīng)道。

　　“那，那本子一直是爸爸在寫嗎？”林凡抬頭。

　　“對啊，我懶得弄，有什么電話都是你爸記。”

　　“哦……”林凡繼續(xù)低頭吃飯。

　　“問這干嘛，都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快吃飯吧”媽媽往林凡碗里夾了一塊大大的梅菜扣肉。

　　“對了，早上我從信箱里拿了張明信片，還沒仔細(xì)看誰寄給我的呢，怎么不見了呢？”媽媽問道。

　　“哦哦，夾報紙里了，我前面在屋里看報紙呢！我現(xiàn)在給你取。”林凡略顯尷尬，明信片忘記放回桌子了。

　　林凡從屋里取出明信片，遞給媽媽，媽媽看了一眼，臉上止不住的笑意。

　　這個8先生，到底是誰呢？

　　林凡想。

　　5

　　林凡最討厭周一了。穿過車來車往擁擠的街道，好不容易調(diào)整好一周的工作心情，卻被清晨的上班早高峰徹底破壞了。雖說林凡的工作單位距離家就五分鐘的腳程，可還是要穿過好幾條喧鬧的大街。

　　不過今天，林凡的心情卻很好。

　　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工作終于可以發(fā)揮作用。帶有一點(diǎn)點(diǎn)不合理的小私心，她可以在系統(tǒng)里找到8先生的信息。

　　林凡早早地來到單位，打開電腦。她謹(jǐn)小慎微地把那串熟悉的號碼輸入單位的查詢系統(tǒng)里。早上的系統(tǒng)運(yùn)行卻是格外的慢，焦急的林凡看著網(wǎng)頁上那個表示等待的小圓環(huán)轉(zhuǎn)了一個又一個圈。

　　五分鐘后，系統(tǒng)顯示刷新失敗。林凡又試了好多次，卻始終無果。

　　這時，經(jīng)理急沖沖地跑進(jìn)辦公室：“那啥，系統(tǒng)突然崩潰了，正在緊急搶修中，大家接線時一定要好好跟客戶解釋清楚，聽明白沒？”

　　林凡的思緒還被8先生拉扯著，她盯著手機(jī)，輸下了這串號碼，卻始終沒勇氣按下?lián)芴栨I。突然，放空的林凡被桌上一排電話的鈴音打斷。因?yàn)槌隽斯收希裉煲勇牭碾娫捜绯彼阌縼怼?/p>

　　等到林凡掛下最后一通電話時，正趕上下班點(diǎn)兒，經(jīng)理興沖沖地進(jìn)來宣布系統(tǒng)恢復(fù)的好消息。林凡正甩動著發(fā)酸的手臂試圖輕松輕松。

　　她突然想起今天的重要事。

　　林凡打開系統(tǒng)，把8先生的號碼輸入，網(wǎng)頁很快有了反饋結(jié)果。

　　“孟宇。”

　　不是孟胤翀嗎？

　　林凡不解。

　　第二天，林凡帶著更大的好奇早早地來到單位。她把這個新的名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是她輸錯了嗎？是他改了名字嗎？還是，根本就沒有這個號碼。

　　這一次，林凡終于鼓足勇氣撥通了電話，那頭的人迅速接起。

　　——“喂”

　　這個聲音——似乎這么熟悉，卻又不那么熟悉。那么多年以后，林凡終于再次等來了這個“喂”。跟年少時聽到的相比，這個聲音更深沉，也更富感情。

　　想多了吧，人家不就說了聲“喂”嘛！林凡覺得自己傻到家了。

　　為了這個聲音，自己奇奇怪怪地偏執(zhí)了那么多年。

　　林凡掛了電話，合上手機(jī)，準(zhǔn)備開始工作。

　　突然，短信鈴音響。

　　“8先生：你好，請問有什么事嗎？”

　　8先生來短信了！林凡想象了無數(shù)次跟8先生的對話，卻始終沒能鼓起勇氣。沒想到，8先生卻主動發(fā)來了短信。

　　林凡握著手機(jī)緊張了許久，她輸入了好多遍的文字，卻統(tǒng)統(tǒng)把它們刪除了。最后，她猶豫了半響，回了條“我是林凡。”

　　短信很快回復(fù)了過來，“林凡？我們認(rèn)識嗎？”

　　林凡迅速合上手機(jī)，把手機(jī)放在胸前。她很緊張，后悔自己回復(fù)了他。她想了想，還是算了吧，本來就是陌生人。

　　下班回家的路上，林凡緩慢地挪著步。她在想，8先生之于她到底是誰呢？她認(rèn)識他，他不認(rèn)識她，那又為什么一定要搞清楚這個人究竟是誰呢？

　　對了，這就是了，好奇、不可理喻的偏執(zhí)與單純，這種情緒的質(zhì)感，對林凡來說似乎一去不復(fù)返了。又或是暗示著就像8先生一樣，那些曾經(jīng)被我們臆想過千萬遍而充滿了距離感的人和事，會突然因?yàn)槟成乳T的打開就變得親近而又熟悉嗎？

　　即便這樣，林凡依舊對8先生充滿好奇。

　　晚上，林凡問媽媽那張明信片是怎么回事。媽媽怔了怔，好像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明信片的事情。林凡拿起桌上的那張卡片，揮了揮。媽媽恍然大悟，“這是你孟叔叔啊傻姑娘，他小時候還抱過你呢，你都不知道他是誰嗎？”

　　林凡一頭霧水，她始終想不起從小到大那么多抱過她的叔叔里哪個會是8先生。于是她試探性地問了一句：“那，你們現(xiàn)在還聯(lián)系嗎？”

　　“早就不聯(lián)系啦！你爸這個老醋壇子，年輕時候就盡吃我跟他的醋，我倆根本就沒啥。對了，這事兒你可別跟老頭說啊，老夫老妻了，禁不起折騰了。”媽媽指了指明信片，偷偷地抿嘴笑了起來。

　　“哦……那你有孟叔叔的號碼嗎？”話一出口，林凡就覺得自己說多了。

　　“你問這干嘛？他都出國好多年啦，早就沒有手機(jī)號啦。”媽媽也沒在意。

　　“那……他以前的手機(jī)號呢？”林凡就一口氣把話全問了出來。

　　“以前？那都多久啦！誰知道呢。”媽媽突然想起了什么，補(bǔ)充道：“對了，說起這個，他兒子在國內(nèi)呢！你孟叔叔這次回國，就為這事兒來的。他前些日子還拜托我給你倆牽線呢。老大不小的倆人了，也沒有對象，我們尋思著讓你倆相個親。”

　　“啊……”林凡被說得措手不及。

　　“他兒子也是海龜回國，人又帥也熱心，你倆就見一面。”林凡剛想打斷媽媽的話，卻被她后一句話塞了回去，“孟叔叔的兒子……好像叫……孟……對，孟宇！”

　　——孟宇？

　　——孟宇！

　　——孟宇！？

　　林凡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欣然接受這一次相親安排。媽媽被這個異常的反應(yīng)顯然嚇得不輕，本來她也只是試著勸勸林凡，畢竟那么多年，林凡始終不愿意接受任何一種形式的相親，這次雖然奇怪，但林凡的媽媽也是打心底里高興著。

　　“喏，這是孟宇的電話。咱們就約明晚見吧，好不？”媽媽趁熱打鐵。

　　林凡接過媽媽遞過來的紙條，上面那串熟悉的號碼躍然眼前。林凡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答應(yīng)了媽媽。

　　嗨，8先生，我們終于要見面了。

　　6

　　我們每個人的記憶里，或許都能找到這樣一個8先生。我們不知道他的過去，未來，甚至也全然不知道他正在發(fā)生著什么。偶然的記起，卻遺忘的飛快。但他真實(shí)地就在那兒，陪伴我們度過某一個特殊的時間點(diǎn)，吸納我們?nèi)康南胂罅Α?/p>

　　然而，對每個人來說，8先生無時無刻不在身邊。我們好奇于他的存在，卻也不敢鑒定他的真?zhèn)危钡接幸惶爝z忘他，再到有一天記起他，才發(fā)現(xiàn)，他一直都在。

　　林凡早早地抵達(dá)了相約的餐廳，她握著手機(jī)，看著號碼簿里的那串?dāng)?shù)字一遍又一遍。

　　當(dāng)她抬起頭，那個站在她面前的挺拔的男生，正沖她笑著。

　　林凡也突然笑了起來，咯咯咯停不下來。

　　男生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

　　“林凡嗎？我們好像聯(lián)系過……對吧？”這個略帶羞澀的聲音還是那么熟悉。“我叫孟宇，你好。”男生又給了林凡一個大大的、溫暖的笑容。

　　林凡注視著孟宇，她終于了解，關(guān)于8先生的故事，這才開始真正拉開序幕。

　　親愛的8先生，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