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門敲響的時候，遲小年想跳樓的心都有了。她蜷起身體，埋進被子里，捂住耳。南方五月初潮濕而悶熱的天氣，在這個深夜里，卻潮濕地洇進身體里，厭惡和恐懼漫上來。

　　四月，導師給遲小年派了任務，去幫相熟人的摩托車公司做一本二十五周年文集，就做文字工作來說，報酬相當可觀。沒想到，一個月下來，公司對這件事一直拖拖沓沓，直到五月大限將至，才想起催設計師根據遲小年撰寫的文字排版，設計公司在深圳，摩托車公司在上海，電話通了一個又一個，毫無效率。摩托車公司老板最終手一揮，直接追殺到深圳去。作為文字的撰寫者，遲小年和摩托車公司的小頭目雙飛去了深圳。

　　之前遲小年在摩托車公司和小頭目接洽過好幾次，看上去是個極其老實巴交的男人，一對小眼睛，矮，胖，幸好還挺白，顯得比較斯文。小頭目是這個紀念文集的負責人，遲小年在和他商議報酬的時候，閑聊得知他已婚，有個兩歲孩子，家里還養了一只蘇格蘭牧羊犬。當時遲小年覺得養蘇格蘭牧羊犬又已婚的男人，和他一起出差肯定夠安全。

　　第一天在深圳，為了和主設計師林舜溝通分級標題，遲小年和小頭目都累得回到賓館就剩下在床上喘息的力氣，一晚上相安無事。第二天半夜遲小年睡得正香，床頭電話鈴大作，她接起來迷迷糊糊問，啊呀這么快就到早上了啊。

　　那頭笑了一會兒，我失眠，你要到我這里來玩一會兒嗎？

　　遲小年尚不清醒的大腦覺得這個問題很好回答，可是我在睡覺啊？

　　小頭目接下去道，剛才林舜給我發了新的設計稿，我正頭痛著呢，你也過來幫我參謀吧。

　　聽聞有工作，遲小年雖然不情愿，可下意識就醒了，用冷水洗了把臉，踢踏著拖鞋就去敲隔壁的房門。小頭目來開門，穿著浴袍，小眼睛瞇得看不見眼珠，他放她進門，手上拿著電話繼續和那頭吵架。

　　聽了幾句，就知道肯定是林舜在那頭。小頭目的意思是摩托車公司老板喜歡復雜而華貴的紋路，但林舜不建議封面設計得太復雜，理由是看上去整體不夠大氣。

　　那一刻遲小年還特討厭林舜。這個犟脾氣又高冷的設計師簡直就是拖延時間，設計師說到底不過是高級民工，有些堅持根本就是莫名其妙的自命不凡。

　　2

　　命運打了你無數個耳光，它總有那么多次讓你忍不住覺得自己瞎了一雙大眼。

　　第二天那個半夜，遲小年很歡樂地和小頭目一起共同吐槽林舜，相互之間還有那么點同病相憐的意思，同樣是出差，一到晚上只想得到一件事，那就是，回家。小頭目和遲小年抱怨工作累，家里孩子小，夫妻也總見不到面，遲小年聽完就說，這些事情，抽支煙什么都想開了。

　　或許是遲小年長得乖，小頭目壓根沒想到她會抽煙。她下樓買了包薄荷kent來的時候，她早該看到小頭目的眼睛亮了，或許是覺得會抽煙的女孩子可以給他有機可乘，他在聊天和工作都結束，遲小年準備離開他房間時，握住了遲小年放在門把上的手。遲小年一愣，轉過頭去的瞬間，她被小頭目拉著往床靠去。

　　遲小年從未想過在陌生的敵方會有如此遭遇，雖然單身，但從不至于如此隨意。小頭目粗重的呼吸聲壓過來，她回過神使勁掙開了他的手，去抓門把。

　　小頭目目光閃爍，留著再玩會兒。

　　她有些慌張地擺手，一邊掙脫手腕上小頭目施加的束縛，不了不了，晚了。

　　小頭目的手沒有放松，甚至抓得她有點疼了。她花了點力氣掙脫，像逃一樣回了自己的房間。加上了鏈鎖，她躺在床上喘氣，忽然笑開，想來明天早上是沒辦法一起吃早飯了，沒準照小頭目要面子的性格，還得她主動去敲門讓他帶著去吃早飯。

　　果不其然。

　　第二天小頭目尷尬地和遲小年吃了早飯，一整天避遲小年如蛇蝎，下午居然還和林舜聊起怎么給自家小孩子抄尿布。昨晚林舜的不配合，也有催成小頭目和遲小年這件事的功勞，因此遲小年真的不能更討厭林舜一些。

　　林舜雖然是個80后，但他的普通話不太標準，所以給摩托車公司領導名字標注拼音不是件容易事。小頭目支使遲小年去幫忙，遲小年停下手中整理的文稿在林舜身邊坐下。

　　文集已經初具雛形，排版設計因為林舜的堅持，做得很有林氏風格——簡約、大氣，確實比小頭目最初設想的要上檔次一些。她還發現林舜打字很慢，他的手指在鍵盤上一邊做圖，一邊打字，快慢起落，手指長，指甲干凈。還不得不承認林舜身上是干凈的香皂味其實很好聞。

　　林舜問遲小年多大，一邊感嘆自己大了她八歲。他所在的設計公司在國內首屈一指，只是除了設計公司老板本人，像林舜這樣的公司二把手們雖然付出很多，但是業內沒有太多個人名聲。遲小年問，為什么不跳槽或者自己開公司？

　　怎么說，當時進來了就想著好好做，現在有了家庭，覺得一生都差不多快要過完了。林舜笑得有幾分自嘲，看，拼音都拼不來。

　　笑笑，遲小年忽然覺得他其實并不是過分的人，她曾聽過一句話，生活已經如此，如果放下堅持，那真的一無所有，林舜雖然說一生快要過完，其實他并不想就這么隨便地過。倒是小頭目，遲小年和他一起乘飛機時，他一直說，他始終堅持生活品味和生活質量，現在看來，也只不過是面上單純的擺個顏色罷了。

　　設計所是沒有午飯之說的，上午十點多開始，設計師還有溝通文員陸陸續續上班，基本十點半才能都到齊。直到下午近兩點，眾人饑腸轆轆，大家才三三兩兩起身，吃飯也只是去樓下的中式快餐店飛速解決，老板從不負責員工的吃飯問題，所有的飯錢都得自己掏。但設計所里所有人卻都很看重這段時間，坐在中式快餐店的圓桌邊上，談天說地只是只字不提自己的工作和老板。

　　因為還差幾個拼音沒有核對，遲小年和林舜落在所有人后面，小頭目毫不猶豫將她扔給了林舜，沒明說讓林舜管飯，但林舜還是在遲小年準備自掏腰包時制止了她。只是碰到了手背，遲小年卻覺得敏感，林舜的手指很熱，在春末還在穿長袖的時節，讓遲小年乍然一抖。

　　有沒有這種感覺？明明是很冷淡的人，忽然做了一件比較難得的好事，讓人對他的好感數值像爆炸一樣上漲。

　　端著盤子在林舜對面坐下，遲小年反而覺得有點食難下咽。一桌子都是男設計師，唯一的女設計師做男性化打扮，大家笑嘻嘻地圍繞遲小年的年紀開起了玩笑，在一群80后設計師里，她無比局促。有人問她有沒有對象，她猶豫了一下，照實搖搖頭。

　　一直低頭吃飯沒有參與話題的林舜此時冒出一句，要說沒對象這件事，我還挺羨慕你的。

　　可能是他平時參與話題過少，一開口就遭到群攻，舜哥，你老婆知道你在逗小姑娘嗎？

　　林舜一臉茫然，我沒逗啊？遲小年相信他，他的表情太真實，如果是假的，找不到一點破綻點。

　　遲小年接過話頭，我還羨慕你呢。

　　沒有回答。林舜繼續低頭咀嚼，像是剛才的對話沒有發生過，因為面對面坐，遲小年發現他頭頂不止一個發旋，整頓午飯，就在漫不經心和其他設計師聊天、偷偷觀察林舜頭頂有幾個發旋中度過。

　　所有人起身回設計所，女設計師拍了下林舜的肩膀，嘿，寫東西的小姑娘老在看你！

　　不知道林舜有沒有在嘈雜的人聲中聽到這句話，反正離他不遠的遲小年是聽到了。她快步轉身，去了廁所。

　　因為不知道多留一刻，她會不會急著去否認這件事。一般急著否認，在自己心里等同于過不去的直接承認。

　　她沒聽到林舜帶著笑意的聲音道，我很樂意被小姑娘看啊。

　　3

　　下午，遲小年終于將文集的文字整理完畢，拿了個一次性杯子百無聊賴地喝水。她在心里偷偷抱怨小頭目不讓她回賓館，在這個滿是電腦的設計所里拼命接受輻射，她就快變成一具無家可歸的骷髏了。

　　隔間里有人喊她的名字。林舜在隔間里打印樣圖，站在機器旁似笑非笑望著她。

　　你找我？

　　林舜從背后拿出一根巨大的棒棒糖說，給你的。

　　遲小年忍不住笑了，你當哄小孩啊。

　　你不就是小孩嗎，剛才下樓去便利店買創可貼，看到這個，順手給你帶上來，特適合你。林舜手攤開，手指上是一道傷口，隱隱滲著血。A4卡紙很容易劃破手，于是遲小年邊含著糖，邊幫林舜一起整理A4紙。

　　樣稿打印完畢，林舜轉身想走出隔間，遲小年攔住他，伸手道，創可貼。

　　從口袋里摸出創可貼，林舜把手交給遲小年，我剛才還在想，你不喊住我我去找誰幫這個忙呢。

　　不還有你對面那位女設計師嘛。遲小年嘟噥了一句。

　　可是人家已經結婚了，我可不想被打。林舜低頭，輕微的鼻息落在遲小年耳邊。

　　原來是欺負我沒結婚啊。遲小年哼了一聲，輕輕摁了一下創可貼，轉身就想往外走。林舜拽住她的手臂，上前一步，兩片唇碰上了。

　　遲小年腦袋當機了片刻，林舜又俯身來親她的耳垂，她猛然一驚，發現自己居然不想推開他。他在遲小年耳邊道，早就想找你說話，一是面對這么漂亮的小姑娘我沒那么大膽，二是之前一直以為你和高國有什么呢。

　　高國是小頭目的名字。遲小年這才冷靜下來，推開林舜，那我們有什么關系？

　　想也不想，林舜接口，我從未想過我會愛上一個上海姑娘。他捂住遲小年的嘴，對上她的眼睛，我糊涂了那么多年，大概就這一刻我清醒著。

　　來，我一直想做這件事。他抓過遲小年的手，順著她蜷曲的手指撫平到手心，那里有三道抓痕。他摸出一張創可貼，也幫她細細貼好。遲小年愣愣地望著他，一時想不出來該說些什么。

　　林舜并沒有糊涂很多年。

　　他按照正常成年的南方小城男子該走的路線，找到了一份收入可觀的工作，與老家跟來的青梅竹馬結了婚，有了一個可愛而吵鬧的四歲孩子，現在三十二歲的年紀，頭一次發現自己從懂事起生活中只有青梅竹馬，好像很早就不成文地定了下來，也從未愛上過其他人。

　　遲小年出現在林舜的生命里，無疑是個意外。她并不沒有傳說中的上海女孩氣息、好說話，打扮精致，但不愿意化濃妝。走進設計所，話不多，一直蹲在地上逗貓。白貓是設計所老板養著的，平時沒人去理它，它就到處鉆來鉆去，這會兒見有人理來了勁兒，一撓，遲小年手上三道血口。

　　當時高國很緊張似的跑過去了，林舜聽設計所里的人都在可惜鮮花插在牛糞上，心里居然為了這件事惋惜。當時遲小年就蹲在他的辦公桌邊上逗貓，他點著鼠標，直到她被貓抓破了手，他才發現自己一直在看她。她的長發十分平順地從肩膀上慢慢瀉下來，襯得她的臉白而乖巧。自己和跑過來的高國一樣，還沒來得及對這一突發事件說點什么，只看得遲小年卻自顧自起身出門，回來后，扯了他辦公桌上放的抽紙，抹掉水珠和還在滲的血跡，一臉無所謂。中午吃飯拿筷子，有水流下來，或許是碰著了傷口，遲小年坐在林舜對面，一聲抽氣。左右都在嬉笑，就林舜留意到了，他的左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創可貼，最終還是沒做聲。

　　沒想到第二天他自己也劃破了手。

　　沒什么不好意思承認的，他喊遲小年進隔間，多少存了點試探的私心。

　　5

　　隔了一個月，林舜來上海出差。遲小年發現自己特別不愿意見到他，一是怕自己離不開這樣黏糊卻說不清的關系，二是林舜給她打電話，幾次說自己準備離婚，且不論這些話的真假，她自己也并沒有做好和一個離異的男人真正在一起的準備，每次電話里嗯嗯答得無比含糊，到后來林舜也不再說了。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她時常會拿出永恒之環端詳，越發覺得金色太刺眼。深圳這段經歷于她慢慢遠去，小頭目除了項目結束不久，給她卡上打了費用，再也沒聯系過她。

　　林舜時不時會電話她，往往是在深夜，她接起來時，常常感到疲憊不堪，林舜精神卻很好的樣子，說自己剛下班，就給她打電話了。起先一陣子遲小年會覺得甜蜜，這時候她會想到瘋狂的深圳夜晚，那天她和林舜兩人最晚離開設計所。遲小年和小頭目說自己要去一次深圳親戚家，會晚一些回賓館。然而當林舜摟著她走出設計所的時候，她還有些膽戰心驚，怕有哪個設計師還沒回去，或是小頭目吹毛求疵又折返。

　　林舜和她打的回她住的賓館，一路在潮熱的空氣里相互親吻，手指連著之間都是汗，黏膩糾纏著探索一般觸碰著對方的身體。他拉她的手往下探，一邊含著她的唇含糊地道，你知道嗎，它等了那么久。

　　這天半夜裹著床單，遲小年迷迷糊糊跟林舜直求饒的時候，敲門聲再次響了起來。

　　林舜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高國？

　　遲小年無奈地笑了，閉上眼睛，抱住他汗濕的脖子咬了一口，他又來了。林舜掙了一下，氣沖沖想去開門，遲小年拽住了他，別管他。

　　此番折騰，換來的是林舜加重了力道，遲小年在酸疼中，已經分不清敲門聲響了多久，敲門的咚咚聲，和林舜施加的壓力，在耳膜里有節奏地鼓噪，一聲又一聲的重音，逼得她直要喊出來，她死死咬著嘴唇，林舜卻壞心地變了法子折磨她。遲小年眼睛暈眩，只看得林舜一直望著她，好像在冷靜地看著她沉淪。

　　深圳之行，遲小年走得比小頭目早些，她的文字整理工作已經完成，小頭目給她買了機票，帶了些早日遣送的意思。機票是下午四點的，對于設計所來說，是一天工作到一半的黃金時段，林舜沒有任何理由去送她，他只是下樓，幫她攔了的士。樓下人多眼雜，他們并沒有什么親熱舉動，只是林舜緊緊抓著她的手，用食指撫著她的手心，五天時間，兩人的傷口都好了，一層薄薄的痂，兩人互相撫著傷口，相視而笑。

　　真想和你一起回去。林舜深深地望她，等著我去找你。

　　遲小年沒有回答，她坐進車里，等待司機發車。林舜依舊拉著她的右手不放，他往遲小年手上扣了什么，遲小年只聽得清脆的“啪嗒”一聲。她轉頭去看，林舜卻已示意司機可以出發了。

　　車子駛出去一段路，遲小年低下頭看手腕，金色的卡地亞永恒之環，像一個個眼睛，盯著她，她從未想過會對一個有家室的男人產生感情，她以為通過高國的事情，她會對這樣的男人產生陰影，沒想到只有一瞬間，林舜就治愈了她，她懼怕這種情感，卻隱隱也有幸福與感激。手環到了機場她就取下來了，她明白這一份禮物的分量，心里感動，所以她沖動地給林舜打電話，舜，我們到底算什么。

　　林舜接起電話，跟她開玩笑說，到機場了嗎？一會兒就想我了？聽到遲小年這么問，他的聲音放低了，我下班了再找你，乖啊。電話掛斷了。

　　遲小年從未打算再問第二遍這句話，不想當晚，林舜真的給她來了電話，她已經回到上海，躲進了自己房間接電話。林舜問她到家了為何沒和他說一聲，還開玩笑說她都忘記了想念他。

　　心里泛起不耐煩的漣漪。遲小年道，我有點累啊。

　　沒想到一個月過去，林舜就申請了來上海出差。來的第二天，他來遲小年學校門口等她。遲小年見到他的時候，他神色很疲憊。這次的設計項目涉及CAD做圖，由林舜牽頭負責，每天日程很緊，林舜還要犧牲睡覺時間來看她。遲小年明白這一點，但她就是無法給林舜那些他所希望的溫柔蜜意。

　　她帶林舜去學校附近的飲食店吃飯，林舜摟著她的肩膀，一路逗她開心，啊呀真是好多年沒有來過這樣平價的小吃店了，感覺真幸福。

　　或許是感受到了遲小年不著痕跡地和他保持了距離，林舜也沒有再來摟她。兩個人都有意無意地回避著一個話題。遲小年知道林舜沒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卻也再沒了興趣去問。

　　一旦兩個人之間有了刻意回避的話題，其他的對話就變得小心翼翼起來，無不是帶著試探，又怕觸到某片痛處。兩人之間像是有了無法痊愈的傷，自己舔著，卻藏著不肯讓對方看見。

　　其實她看不起的高國，只是林舜的未實現版罷了。只要高國再好看幾分，林舜再冷幾分，沒準在孤獨無依的情況下，和她說不清道不明的那個人，就換了人了。

　　遲小年手背的傷痕早就好了，傷著的地方卻總是發癢，她不想給林舜發現，于是把雙手放在桌子底下，用無名指輕輕撓著。如果她此時把手心翻開看，會發現那里早已紅了一片。林舜把手心翻開給她看，笑瞇瞇地說，看，我的沒幾天就好了，沒有留疤，你呢？

　　一瞬間遲小年一激靈。或許他們的關系于林舜，就像受了一次傷，好了就了無痕跡，于自己，可能也是傷口，好了還要時常泛癢，讓她無奈，讓她無法忽視。雖然是自己情愿，但總是不甘心。她喜歡林舜，但是或許是物理空間距離的關系，他們之間總是隔空藏著很多話語。像他刻意遺忘了傷口，像她努力制止傷口帶來的癢，但兩人都知道，這是橫亙在他們面前無法跨越的裂谷。

　　6

　　遲小年曾經想過無數結束這段關系的方法，無不是轟轟烈烈，充滿了戲劇化的沖突，比如林舜坐飛機回去的路上出事了，或者是她自己忽然將不久于人世。但一旦愛與沖動漸漸消磨在時間里，這些轟轟烈烈都無需了。她的感情永遠飄在空中，不斷游走在電話線里，虛無的見面又分離中，從未有停歇的時刻。

　　最終她只是簡簡單單地發了個快遞，附上一張紙條，謝謝你，請送給比我對你更愛的人吧。

　　她甚至并不了解，是否他的妻子真的比自己愛他，她只是一廂情愿地相信著這件事，就像找到了寄托一樣。

　　遲小年只希望忘記這件事，就像忘記被貓抓出、留下了小疤痕的傷口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