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問題學生（2）

　　三

　　粉皮飛這**頭竟然來學校了，他在宿舍里睡了幾節課。還好開學第一天，沒有監督小組去巡查宿舍，要不然他又得去政教處門口站上一節課。他見我們回來，立馬從他床上的背包拿出兩副金錢葫蘆。金錢葫蘆是一種**工具，一共三粒骰子，每粒骰子六面，分別是金錢、葫蘆、蝦、蟹、魚、雞。壓中一個莊家就會賠與賭資等額的錢，以此類推。六種圖案全壓也可以，不過只有傻瓜才會這么做，一般人最多會壓兩個，壓三個就能顯出智商低下。金錢葫蘆，現在很多文具店都有來賣，連同搖骰子的盅、紙張才五塊錢。

　　馬面最好這一口了，他這人嗜賭如命，一旦賭起來，可以一整天不吃不喝。他剛才在路上擼鼻涕的手還沒洗，就跑過去接著金錢葫蘆，大聲張羅開來。我們班的男生，要么是個煙鬼、酒鬼、賭鬼或者是好戰份子，這四樣，至少會沾上一樣。釀酒興不用說了，估計他上上輩子都是個酒鬼。陳小順雖然不好酒不喜歡**也不敢打架，卻一個星期要買三包煙，有一包是給我和馬面抽的。馬面這一喊起來，隔壁宿舍的人也聽到了，從食堂回來的，幾乎都往我的宿舍來。其實我不怎么喜歡**的，不過上學期，我和馬面、粉皮飛這三人合伙做了幾次莊家，估計今天，他們又要拉我入伙了。粉皮飛看到賭友們過來，從褲袋掏出兩張一塊錢，分別給了陳小順和釀酒興。陳小順和釀酒興也很自然地拿著，一聲不響走出宿舍。他們兩人是去把風的，已經是老手了，我們上學期有段時間天天**不被抓，全是他們的功勞。一個站在宿舍門口，一個站在樓梯口。把守樓梯口的人見到班主任或巡邏的領導上來，就會給宿舍門口那人暗號，站在宿舍門口的就跑進來通知我們。一天一塊錢，一個星期下來就是五塊，還是先付工資再干活，這比什么都好。一個星期下來，夠陳小順買一包便宜煙，也夠釀酒興買一瓶啤酒。

　　兩個金錢葫蘆的攤分別是粉皮飛和馬面當莊家，我們班有三十三個男生住宿，現在回校的有二十八個，除了少數不**的，其他都涌進了我宿舍。這不到三十平米的地，擺六張上下鋪的床，現在看起來更擠了。全擠在宿舍里面不行，還有一部分是煙鬼呢，雖然我也抽煙，可這也太悶了。我問馬面要副撲克牌，拿到陽臺上當三公莊家。三公是發三張牌加起來，賭個位數的點數，去掉大小王，公仔牌算做十。八點兩倍，九點三倍，三張公仔牌四倍，三張同樣的牌五倍。誰點數大誰贏。如果點數相同，就比誰的牌最大，例如K大于Q。有五個人跟著我到陽臺，我們把陽臺上的桶翻過來，坐在桶底上。大蛇和牛頭也在，馬面看到牛頭在陽臺，特意交待了我，不讓別人坐他的捅。那我只好坐他的桶了。牛頭真會挑，一下就把我的桶給翻過來，我對他說了句：“別坐那個桶，不結實，你右邊那個好。”他看了看我，我不理他，低下頭洗牌。我知道他在想什么，無非是咒我等下輸個精光。還好，他最終沒有坐我的桶。雖然這不是什么大事，可看著別人坐我的捅，就是不舒服。這也不能說明我小氣，誰愿意讓別人合情合理霸占自己的東西啊，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雖然我們和大蛇牛頭兩人上學期干過幾次架，不過干完架后，大家還是能坐在一起**。我們班看起來，四分五裂，分成好幾派，可關鍵時刻還是能聚在一起的，就像現在，**。估計他們也會這么想，贏仇人的錢比打他還爽。我們才不會去找其他班的人賭，他們賭不賭是一回事，賭完后回到他們的班說漏嘴，讓一些愛打小報告的人知道，那就要出事了。

　　也不是只準我們班的人才能進來**，和我們比較友好的人也是可以來的。初二級光頭武那伙人就經常過來跟我們**。光頭武那小子消息也真靈，晚上我們還沒回宿舍，他就帶著三個人來我們宿舍門口等著。看到我們回來，他掏出一包紅塔山，給我們每人發了一支。他也夠急的，也不等把風的陳小順和釀酒興回來就讓我們開賭。這事不能大意，**一旦被老師發現，輕則回家休養一個月，重則開除，跟拿磚頭敲破人家的頭是一樣處罰的。沒辦法，馬面和粉皮飛這兩**頭賭癮大，我只好去把風了。我蹲在宿舍門口抽煙，這不需要擔心我們這一層樓的人去打小報告，那些想打小報告的人倒是要考慮以后還要不要在這所學校讀書?，F在距離晚休時間差不多還有一個小時，老師們也不會這么早過來巡宿舍的。

　　大蛇從他宿舍走了出來，他手里拿著兩根香蕉，看到我，竟然遞一根給我。這**頭腦子里到底裝著什么屎，怎么會給東西我吃。我接了過來，沒有剝開皮吃，而是繼續在抽煙。他也蹲下來，把嘴湊到我的耳旁說：“你弄清上學期那個小偷是誰了嗎？”

　　我轉過頭，茫然地看著他，那小偷不正是你這**頭嗎。雖然沒有證據。

　　他一邊剝香蕉皮，一邊說：“是光頭武他們，你想想，全校除了我們班的人，就只有他們能隨便出入我們班這三個宿舍。有次**我還看到他們有個人坐在馬面的床上翻東西。”

　　我把煙頭戳滅，用手捏著：“那你上學期怎么不說？”

　　他瞪了我一眼：“馬面硬說我是賊，后來牛頭又跟你們打起來，我還說個屁啊?！?/p>

　　這時跟著光頭武來的一個人從我宿舍走出來，我用手肘推下大蛇，示意他不要說了。那人罵罵咧咧從我們面前走過：“他娘的，四把就輸二十塊，我要回宿舍拿錢包下來報仇才行?！蔽易尨笊邘兔Π扬L，我往宿舍走去。我當然不會這么傻，現在跑去揪著光頭武，說他們是小偷。我就是想進去看看他們，像不像小偷。大蛇說他們是小偷，倒真的有點合情合理。**的時候，我們注意力都在牌和骰子上，人又那么多，如果真有人動了歪念頭想偷東西，那也沒辦法了。**散場后，我跟馬面說了大蛇的猜想，馬面不認同，還咬著大蛇不放。我懶得跟他說太多，這人明明有個腦子，就是不肯用來轉彎，只會拿去當槍靶。當然這也有可能是大蛇為自己脫身的一個陰謀，不過怎樣以后我還是要注意下光頭武他們。

　　第二天早上，我又睡遲，被抓了。我知道相對北方來說，廣東的冬天是小兒科?？刹荒苡眠@來教訓我們睡遲了啊，搞不好會成為地域歧視。你來自黑龍江，你那邊零下幾十度，可這關我屁事啊。睡遲就睡遲了，難道廣東下雪了，我們遲到你就沒有怨氣。站在我眼前這位跟黑金剛同樣是政教處副主任。他是黑龍江人，卻沒我高，也沒有一點北方男子的氣概。真弄不明白學校怎么會讓這人當政教處副主任，除了拍校董校長的馬屁，啥都不會。他看到后面還有學生從宿舍樓下來，便把宿舍大門鎖住，不讓后面的那位學生出來。那學生是馬面。馬面轉身走回宿舍，估計那臭**又回去睡覺了。黑龍江讓跟他來的老師看住我們，然后又打開宿舍門，徑直往我那棟宿舍樓走去。不用說了，肯定是去抓馬面。馬面這**頭，我已經把他棉被拿走了，他就是不肯起床，還罵了我一句。除非是陳小順，這種情況鬼才等他。今天早餐吃粉皮，陳小順跟粉皮飛早早就去吃早餐了。

　　隨后那老師領著我和其他遲到的人去政教處，登記好班別姓名，在門口排隊站著。過了十幾分鐘，黑金剛板著臉來領我們班的人回教室上課，他什么話也沒說，這倒把我們給鎮住了，誰知道他又想干什么。遲到兩分，看來一瓶可樂沒了?？蓸肥碌剐。裉煺麄€上午都不見馬面來上課，放學回宿舍也不見他人。該不會被黑龍江殺人滅口了。后來多處打聽，有人看到他第二節課在政教處坐著?？磥磉@臭**是被請回家休養了，遲到當然不至于被請回家休養，肯定是闖了什么大禍。也只有等他回校才知道。

　　我們班大部分人對自己的學業都不抱任何希望，來學校不過家長對他們晚年生活的一種期待。如果我爸對我說，偉澤啊，要不要讀書你自己做主吧。我會立馬卷好鋪蓋飛回家，跟著我堂哥去混。我堂哥在縣城一家酒吧給人看場子，日子過得可瀟灑了。無論怎樣，至少我的未來已經有個落腳的地方。我們班很多男生跟我的想法也差不多，很多人都想好了不讀書后，幾乎都是想跟著哥哥們混。沒有哥哥的就跟著村里的大齡青年。

　　其實在上個學期我們就討論過這個問題，學校是不是放棄了我們，要不然怎么會分配出這樣一個班級。紀律最差，成績最差。大概是種爛碗不怕摔吧。男生還好，從小就沒享受過老師對待正常學生那種態度。我們班的女生，有七個還是好學生來的，很不幸，她們要跟我們在一個班級，說不定以后耳熟目染，一樣成為流氓。而另外三個女生早已把流氓的技巧練成，抽煙喝酒**打架四項全能。上學期，她們還叫馬面幫忙去打外校的女生。馬面那**頭居然去了，事情發生很久之后他才告訴我。她們當中一個女生跟馬面有戲，上學期最后那一個月，馬面這**頭經常不跟我們一起吃飯，跑去跟她同坐一桌。許怡美是她們的老大，她已經不是處女了，幾乎全校的壞學生都聽說過。這是什么概念，我們班還有很多男生都沒開始遺精。而在某條道路上，這就像是一個將軍跟即將入伍的士兵的對比。不過以后我們可能沒機會再見到她們當中的兩個了。晚自習，黑金剛來告訴我們，說她們被學校開除了。原因是拿石頭砸了黑龍江宿舍的窗戶，被一位老師看到。砸老師窗戶跟砸政教處副主任窗戶是不同性質的，也比抽煙喝酒**打架嚴重。這樣還不被開除才怪呢。不過她們也太沖動了，應該先踩點，挑個好時機再去。

　　晚自習結束后，沒被開除的許怡美叫我去足球場，說有要事要談。我慌了，若說去打架，我皺下眉頭就不是帶把子的。很多人都清楚，跟許怡美走在一起，會被別人說閑話的。不是處女的女生，我當然怕。也不能說是怕吧，就是慌，跟第一次在班上看**一樣的感覺，怕被別人知道。

　　我想多了，許怡美是叫我去談那兩位女生被開除的事。原來她們是為了替馬面出氣，才去跑去教師宿舍砸黑龍江的窗戶。那兩小妞也真夠大膽，不愧是我們班的女流氓，都快趕上我們這些**頭了。不知為啥，這時我有點羨慕馬面。就因為有女生為他“犧牲”了。也只有戰場上幫忙擋子彈才能超過這種感情了。許怡美的意思，大概是想讓我或轉告馬面，讓馬面再幫她們出氣。我現在已經能想到馬面回來后，聽到小情人被開除的消息，還是幫他出氣被開除，他肯定會報復。如果他還再沒腦子一點，估計會拿刀去砍人。

　　我時不時環視著這空空蕩蕩的足球場，有點擔心突然冒出幾個人，然后指著我在笑。

　　我對她說：“這事行，黑龍江早就是我們男生的重大敵人，等馬面回校，我再跟他商量下怎么弄?！?/p>

　　她說：“如果那時我也在場就好了，這樣我可以扛下所有罪，最多也只是開除我一個人。她們也真是的，我在洗澡，也可以等等我再去咯?！?/p>

　　好，憑這句話，就完全讓她忘記之前對她的所有不好印象。我這人最佩服講義氣的人了，也最喜歡交講義氣的朋友。

　　“她們被開除了，你以后怎么辦？跟誰在一起玩？”

　　她說：“跟你在一起玩，好不好？”

　　好個屁，我真不應該說那句話。跟她在一起，我不被別人羞死才怪呢。

　　“男生跟女生在一起不好，現在我們班是兩個班主任，而且還有一個是黑金剛，以后的日子就難過了，你還是注意下比較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