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瀕危的孤獨  文/芮雪

第八章    魔女的姓名(1)

  現(xiàn)在想來,我應(yīng)該感謝那場違背了預(yù)報的大雨。正是那場避之不及的雨,讓我遇見了我的命運之人。

  那一日的天空是鉛灰色的,上天請來了世界上心靈手巧的工匠把人類的天空粉刷成漂亮的顏色。東邊天空飄浮著奶油泡一般厚重的白色云層,點綴上偶爾掠過的、如刀片般切破天際的飛鳥,那是一壁深不可測的淵。我從很久之前就迷戀著這樣的顏色,仿佛在這樣沉重的空氣之中,時間就會凝固在我希望它停留的地方,而我也會將痛苦和孤獨甘之如飴地貪享。

  第一滴雨落在我手心的那一刻,教堂的鐘聲回蕩在彼岸繁華的小鎮(zhèn)上。我在心中默念起那個不應(yīng)該被人知道的姓名。

  “看著那個怪物渾濁的眼睛!念出那個怪物的名字!現(xiàn)在!如果你還在為伊塞亞家的幸福考慮的話!”

  耳邊回響起了磅礴大雨中那個偏執(zhí)的聲音,恍惚之間,我似乎能夠明白那個人曾經(jīng)也是帶著同樣的心情,為了一份走上歧路的幸福而慟哭著,念出了另一個人的名字。

  “答應(yīng)我……保護(hù)那孩子……她還什么都不知道……保護(hù)她……”

  “念出那個怪物的名字!現(xiàn)在!現(xiàn)在!”

  “?伊塞亞?!?/p>

  獲知了令人驚訝的真相的我,對于那個人的請求甚至連最簡單的一個答復(fù)都做不到,腳下的積水映照出了一個悲哀的奇跡。從喚出那個人的真名開始,屬于少女的臉龐在短短數(shù)十秒內(nèi)經(jīng)歷了長大、成熟、憔悴、衰老,完成了普通人數(shù)十年中才能做到的變化。

  那個人的名字和故事理應(yīng)被我銘記的,然而我卻選擇了走上和她一樣的道路,或許也會迎來一個同樣悲劇的結(jié)局。然而未來的事情誰都說不準(zhǔn)。我相信一切都會發(fā)生改變的——或許將是明天,或許正是今天。

  在我很小的時候,經(jīng)常跟著祖母一同遷居。因此我兒時的記憶多半是半途而廢的,不要說曾經(jīng)一起玩過捉迷藏的同伴了,就連對于剛剛降生于世就已經(jīng)死去的雙胞胎妹妹,以及在我兩歲時就已經(jīng)病逝的母親,對我留下的記憶都少得可憐。在那段時間里,對我來說一直維持不變的只有慈祥和藹的祖母,還有不知是何時從何地?fù)靵淼囊恢恍“兹_@樣輾轉(zhuǎn)各地的日子讓我成為了當(dāng)?shù)睾⒆觽冄壑械漠愵?,只有祖孫二人的怪異的家庭組合也同樣被鎮(zhèn)子里的居民視作異類,即使當(dāng)我和祖母決定定居在這個靠近森林的小鎮(zhèn)的時候,這樣的狀況依舊沒能改變。祖母非常擔(dān)心我會交不到朋友,但是好在這個鎮(zhèn)子里還有另一家遠(yuǎn)道而來的住民,我經(jīng)常跟那家的女兒尤拉一起玩,祖母也多少放心了一點,經(jīng)常請她到我家來吃點心。

  小鎮(zhèn)的西面就是深山,有泉水從山間穿過鎮(zhèn)子中央,流向遙遠(yuǎn)的大海。鎮(zhèn)子被這條溪流分成了兩個部分,北岸邊是大部分居民居住的地方,有公園、學(xué)校和集市。相對來說南岸比較荒僻,但是根據(jù)鎮(zhèn)子的規(guī)定,外來居民只能住在南岸邊,和當(dāng)?shù)鼐用裰g得界線分得很清楚。

  這樣的界線不僅體現(xiàn)在成人們之間,孩子們從小也就被教導(dǎo)說要分清楚當(dāng)?shù)鼐用窈屯鈦砭用?。孩子們總是率真而直接的,自從和祖母住下之后,每?dāng)我走過小河上的木橋到北岸玩的時候,其他孩子拒絕和我一起玩的原因就是“羅蓮是住在南岸的啊,媽媽不讓我跟住在南邊的人一起玩”之類拙劣的解釋。雖然我明白大多數(shù)孩子都會這么回答我,但是我還是不放棄地逐個詢問了我能碰到的,北岸的每一個孩子,直到得到所有人的否定回答才罷休。

  除了這些之外,每當(dāng)我去北岸的公立學(xué)校上課時,也能夠感受到異樣的視線。就連老師也對我表示出了非同一般的戒備,上課時舉起的手也屢屢被他們無視,作業(yè)本也總是得不到表揚,亦得不到批評。相比于被無視的感覺,或許被人討厭還是一個更加具有誘惑力的方案。在他人眼中成為可有可無的擺設(shè)遠(yuǎn)比受到他人的厭惡和唾棄來得可悲。我開始不交作業(yè),在音樂課上隨便亂彈老師的風(fēng)琴,體育課上把泥巴甩到同學(xué)的校服上……然而無論我如何嘗試調(diào)皮搗蛋,老師似乎都像是完全不生氣一樣,從未讓祖母來學(xué)校談話,也不曾讓我罰站或挨罵。

  那是一種完全失去存在感的痛苦。明明都是正在最需要大人關(guān)心注意的小孩子,來自異鄉(xiāng)的住民卻無法得到充分的認(rèn)可,甚至連最卑微的,渴望被討厭的愿望都無法實現(xiàn)。

  不過祖母安慰我說不要緊,如果北岸的孩子們不愿意和我們交往的話,我們還可以在南岸找到朋友。于是就在我們搬來的第三個月,祖母親自帶上了手制的小餅干和花草茶和我一起去拜訪南岸的其他幾戶人家。

  我們拜訪的第一戶人家的門牌是三號,住在我家隔壁的費曼家。打開門的是一個頭發(fā)蓬亂的年輕男子,穿著仿佛上個世紀(jì)舊衣庫里撿來的棉布格子襯衫,戴著厚厚的無框眼鏡。他從門縫里探出神經(jīng)兮兮的一張臉,用審視的眼光直勾勾盯著我們。

  “推銷報紙還是牛奶?我不需要。”費曼先生不由分說地關(guān)上了門,把我解釋的機會擋在了門外。

  一號是弗里斯家——也就是尤拉的家。弗里斯一家熱情地款待了我們,弗里斯阿姨還說要請我們留下來吃飯。

  “漢斯這個人笨手笨腳的,我一個人做飯又沒有幫手……可以請伊塞亞太太幫忙嗎?”弗里斯太太系上了圍裙,得到祖母的同意后就對尤拉說,“現(xiàn)在天色還早,尤拉,你和羅蓮出去玩吧。不要玩得太晚哦!”

  順著曲曲折折的石板小路前行,到達(dá)了河流南岸的邊緣。若在此時向上游前進(jìn),直到進(jìn)入森林之前大約要走一個半個小時的路程;如果往下游的方向走的話,很快就會看到一座連接南岸和北岸的木橋,跨過木橋就是北岸的跳蚤市場,孩子們可以用玻璃彈珠或者是洋娃娃在那里交換自己想要的模型或是拼圖。

  “羅蓮姐姐,我們接下來往哪里走啊?!庇壤е龔牟浑x身的洋娃娃問我,“我們?nèi)ナ袌龊貌缓???/p>

  我又想起了曾記抱著對北岸孩子們憧憬不已的自己,以及在屢次被拒絕后那種失望的心情,莫名感覺到了生理性的厭惡。對于比我更晚搬家來這個鎮(zhèn)子的屠戶的女兒尤拉,我不想讓那些北岸的孩子們就像傷害我那樣,傷害單純的尤拉。

  “市場那邊我已經(jīng)玩膩啦!”我緊緊握住尤拉的手,“我們?nèi)ド趾貌缓茫空f不定還能碰到小兔子?!?/p>

  尤拉明顯是對我口中的小兔子產(chǎn)生了極大興趣,湛藍(lán)的眼睛和金色的頭發(fā)在午后的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即使我被祖母告誡過說不能接近森林也好,對于小孩子來說,未知的秘境總是能夠比大人的警告要來得重要得多。此時我的心中也充滿了興奮的情緒,那好像是一場探險一般——兒童文學(xué)中常常出現(xiàn)的題材,總是讓孩子們產(chǎn)生一種特別的代入感。

  “羅蓮姐姐!我們現(xiàn)在就去!去森林!”

  “尤拉千萬要跟緊我,不要走丟哦!”

  “沒問題!”

  涼鞋踩在了厚實茂密的草地上,腳背充分感受著被樹影下殘存的露水拂過酥癢的感覺。河邊有青蛙不時跳過,順著流水向遠(yuǎn)方奔去。尤拉四處采集了野花,做成花冠戴在頭上。我們旅途的終點早就不是一座森林那樣簡單——那是一個神秘的星球,或者是一個嶄新的世界,那里隱藏著突破所有大人們認(rèn)知的東西,如果得到了那個世界里女王的祝福,永遠(yuǎn)的幸福就會圍繞在我們身邊。畢竟小孩子認(rèn)知世界中排在第一位的永遠(yuǎn)不是冒險的成果,金礦或是名譽都是勇敢無畏的附庸。只要充分享受到了那旅途中從豐富的想象力而誕生的歡笑與淚水,哪怕回家后被爸媽揍到體無完膚也是情理之中。

  逆流而上的征程比我們?nèi)魏我蝗四軌蛳氲降倪€要漫長。逐漸被染紅的西方的天空猶如一只天然的沙漏,時刻提醒著我和尤拉時間已經(jīng)不早。

  “羅蓮姐姐,我們要不要就先回去了啊?!?/p>

  “可是尤拉,你看,森林已經(jīng)在很近的地方了啊。半途而廢可不行哦!”

  我并沒有騙尤拉——森林入口處的灌木叢,或者說那是另一個世界女王的宮殿大門也不為過。既然已經(jīng)違反了祖母的告誡,并且目的地已經(jīng)近在咫尺,我完全沒有白費力氣來到這里卻什么都不干的道理。雖然我自己也對那森林中如子夜般的黑暗感到了一絲不安,但是既然已經(jīng)說出了“不能放棄”之類的話,作為二人組中的年長者,我也不便這么快就出爾反爾。

  “走吧!”像是也在給自己打氣一般,我握緊了尤拉汗津津的小手,想著黃昏的森林邁進(jìn)。

  遠(yuǎn)遠(yuǎn)高過于頭頂?shù)臉涔谏贤断铝藖碜詾貘f的不祥之影。

  “羅蓮姐姐,我們接下來要去哪里啊?”

  我無法回答尤拉的問題。此時的我同樣被層層疊疊的灌木組成的迷宮困住,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來時的那條路了。剛才不應(yīng)該和尤拉去追逐森林里的野兔,它們和家養(yǎng)的溫順白兔不同,擁有更加強健的肌肉以及難以企及的速度?;蛟S從那一刻起,我和尤拉的迷路具有了必然性。

  總之現(xiàn)狀非常糟糕。隨著光線一分一秒地黯淡下去,尤拉已經(jīng)害怕得開始啜泣。我一邊安慰著尤拉,一邊漫無目的地在森林里游蕩著。直到最后,連我也承受不住,借著尤拉的哭聲做起了掩飾,自己也開始哭了起來。

  “你們兩個,在這里做什么呢?!?/p>

  一個冷冷的、蒼老的聲音在我的身后響起,尤拉頭也沒敢回就尖叫著甩開我的手,獨自向森林的更深處跑去。我轉(zhuǎn)過身,面前是一個身穿黑袍的女人,戴著大大的兜帽遮住了上半張臉,從黑色袖口中露出的干枯的右手上挎著一個裝得滿滿的籃子。

  “嘖?!迸税櫭迹澳阍谶@里等著,無論如何都不要亂跑。我去把她追回來。”說著,她就以不輸給年輕人的速度向尤拉消失的方向追去。我還未反應(yīng)過來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黑色的衣袍卻很快就和無盡的黑暗融為一體。

  等待一直是一項枯燥的任務(wù),何況這一次還加上了恐怖驚悚的元素。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原地,害怕得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剛才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她是森林的住民嗎?她會怎么處理我和尤拉這兩個不請自來的訪客?她對我們懷抱的到底是善意還是惡意呢?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無數(shù)的問題,沒有一個能夠在她做出下一步動作之前得到解答。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個女人已經(jīng)上了年紀(jì),但是身體很好,性格雖然嚴(yán)厲,卻也沒有令人生畏的戾氣。如果我們和她是在一個白天時分的集市相遇,大概我們也不至于受到這樣的驚嚇。

  這樣想著,沙沙的腳步聲已經(jīng)在靠近了。我有些興奮地向腳步聲的方向招手呼喊,卻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她還真是一個冷淡的老奶奶啊”,我在心里這樣對自己說,雖然不能夠完全信任一個陌生人,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她是我和尤拉唯一能夠依靠的人類。再加上我對她的印象還不錯,于是就產(chǎn)生了些許的依賴感。

  “老奶奶!我在這里!”

  腳步聲在此時停住了,微弱的蟲鳴在我的周邊蔓延。雖然心中感受到了不安,但我還是循著剛才腳步聲的來向跑去,四處搜尋著聲音的來源。很快,我鎖定了不遠(yuǎn)處的樹叢,腳步聲就是在那片密密麻麻的林中消失的。

  “老奶奶?你在這里嗎?”

  夜晚的樹林像是怪物張開的大口,等待迷途的羔羊。

  我在心里給自己鼓勵——只有擁有足夠的勇氣才能到達(dá)世界的未知之地。于是我走進(jìn)了那片樹叢,口中還呼喊著尤拉的名字。

  然而在樹叢中等待我的不是剛才的黑袍女人,那卻是一雙雙綠瑩瑩的眼睛。

  狼。

  但是在我發(fā)現(xiàn)這一事實之后已經(jīng)晚了。野獸發(fā)出了令人作嘔的體味,完美地隱匿在森林中的身體輪廓也逐漸明朗起來——形成了可怖的包圍圈。

  這就是結(jié)束了嗎。

  我閉上了眼睛,等待那必定會來到的,喉嚨被咬穿的一瞬間。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我并沒有感覺到任何野獸的氣味靠近。那種令人惡心的氣味似乎漸漸減弱了下去——這令我感到不可思議。為了親眼證實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緩慢地將眼睛睜開,看到了或許是我這一生都不會忘記的、只能在童話里讀到的一幕。

  黑袍的女人擋在了我的面前。即使是上了年紀(jì)卻不顯岣嶁的身體,在一群叢林狼面前也稍顯單薄了。可是那背影顯得毫無懼色,帶著必勝的信念將我和尤拉護(hù)在身后。狼群在首領(lǐng)的嚎叫聲后開始集體攻擊,女人徒以一雙空手與第一只撲過來的狼搏斗。從漆黑如夜的袖口中伸出的女人的手,如同虬結(jié)的老樹根一般堅韌。長長的,似乎從未修剪過的指甲如同利刃一般,輕易穿過了惡狼的軀干。她像是甩掉什么垃圾一般,將敗者的尸體扔在腳邊,又及時地掐住了另一只狼的脖子,稍微施力就聽見了清脆的、頸骨斷裂的聲音。

  只是戰(zhàn)斗的一開始就已經(jīng)損失了兩名伙伴?;蛟S狼的首領(lǐng)也意識到了狀況的不利,發(fā)出了一聲急促的長嚎后,狼群就很快撤退,綠瑩瑩的光點也漸漸消失了。

  “那……那個……”

  “小丫頭,剛才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隨意走動么!”女人嚴(yán)厲的聲音響起,尤拉被她的語氣嚇到,拉著我的衣角躲在了我身后。

  “對不起……”

  女人像是努力壓下怒氣一般地?zé)o視了我的道歉:“聽著,小丫頭?,F(xiàn)在我送你們走出森林,并且會護(hù)送你們回到居民區(qū)附近。以后永遠(yuǎn)不要再到這片森林里來了,永遠(yuǎn)不要。不許和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這世上的任何人提起我的存在,一個字也不行。明白了就點頭?!?/p>

  我唯唯諾諾地答應(yīng)下來。

  “很好。現(xiàn)在我們出發(fā)。你有什么問題嗎?”

  我狠狠地咽了口水才鼓起勇氣發(fā)出第一個音節(jié):“請……請問,要怎么稱呼您呢?”

  “魔女的姓名不能為人所知。一旦被喚出真名,原來的魔女就會從這個世上消失,新的魔女將會從喚出真名的那人體內(nèi)誕生。所以不要再問這種無意義的問題了,小丫頭,除非你想變成像我這樣的怪物。”

  似乎是嫌剛才的威脅不夠恐怖似的,魔女拉下了兜帽,把她的真面目展示在月光之下。那是一張由無法言喻的衰老組成的臉龐,下垂的肌膚、耷拉的嘴角、還有遍布臉頰的斑紋……我嚇得發(fā)出尖叫,魔女用渾濁的瞳孔睨視著驚惶失措的我,嘴角帶上了一絲嗤笑。

  “……我再也不向您提出這種愚蠢的問題了,抱歉!”

  回到鎮(zhèn)子的路格外漫長。尤拉已經(jīng)熟睡,自稱魔女的女人背起了尤拉,一直送我們到了能夠看到北岸燈火的地方。

  “只要順著河流的流向前進(jìn),就能回家了。”

  “嗯……”

  “記住我說過的話,永遠(yuǎn),永遠(yuǎn)不要再到森林里來了。”

  “是?!?/p>

  最后她神色復(fù)雜地看了我一眼,讓我背著尤拉向家的方向走去。她自己卻久久佇立在原地,仿佛想起了什么令人懷念的故事的表情讓她蒼老的臉龐變得柔和起來。

  魔女的姓名不能為人所知。

  我想起了魔女說過的話,感到了莫名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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