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六章    微生物（2）

　　有一只微生物早已被巫特別關注上了。這個家伙總是立在血管邊緣等待滿載的長盒，長盒里微生物越多他擠得越起勁。起初巫對這種反常的行為很不解，不過持續的跟蹤觀察很快就讓他明白了。這只奇怪的微生物擠進長盒后即使找到空當，也還要往異性身邊擠壓。他的兩支觸手從未閑過，不是去擦過異性的觸手就是撩過她們飽滿的軀體。這種接觸一定能引起非同一般的歡愉，因為巫還注意到即便不是每只微生物都故意去觸碰異性，但他們的觸手在無意碰過異性軀體自然彈開后，都會輕微向原位置移動，那是一種留戀的表現。更能說明問題的是他們的眼睛，巫觀察微生物也有一段時間了，但從來沒有讀懂過他們的眼睛，開始是顯微鏡倍數不夠大，后來是發現眼睛里流露出的東西太復雜。他們的眼睛非常喜歡停留在異性裸露出的軀體上，可又似乎害怕被其他微生物發現，停留一會就去瞧別的東西，但不久又若無其事重新移回到異性身上，如此往復。這種微妙的行為大范圍地一再發生，讓巫差點漏掉對另一類微生物的關注。

　　那是一類身手敏捷的家伙，他們也喜歡往血管里微生物聚集的地方湊，越擁擠的地方他們的身影出現得越多。在微生物群擠過幾圈后，很多微生物身上的東西便神不知鬼不覺全都裝進他們的口袋里。巫覺得可以稱呼他們為搜集者。巫覺得一般微生物與搜集者大不相同。后者看到喜愛的東西，觸手攜帶著工具很快就去行動了。而前者看到喜歡的物品，最多眼睛在上面多逗留片刻。不過當數只微生物的身影重又出現在他的視線中時，巫又稍微改變了看法。那是六只雌性微生物和二只雄性微生物，他們在之前都曾盯住別的微生物身上的物品看得出神，巫甚至懷疑他們中的幾只是搜集者，不過他們從始至終只是看看而已。現在，這八只微生物身上都攜帶了上次他們明顯是因為歆羨而目不轉睛的物品。巫繼續追隨著這八只面貌不一微生物的生活軌跡，忽然對他們隱隱起了一絲敬畏之心。

　　那只是非常輕微的一絲而已，瞬間就泯滅掉了。盡管這些微生物的很多舉動都讓巫感到難以理解和意外，但在整個實驗過程中，巫才是主導者和規則制定者。好比說就在不久前，巫還發現了一樁從未出現過的怪事。一只微生物被關在一個盒里，竟然從元的皮膚上飛起來了，雖說飛得不是很高，速度也不是很快，但微生物竟然飛起來預備遠離元的身體！這不是找死么？他們離開元之后還能活下去？如巫所想，這個盒子在空中飛了一小會就沒有動力像一粒浮塵飄在空中了，巫看著那個死在盒中的微生物于心不忍，便很輕很輕地呼了口氣，將漂浮的盒子吹回到元的皮膚上。這些微生物的生命在巫看來實在是太短暫而脆弱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巫樂得幾乎想打個滾。盒子在快要落回元皮膚上時，微生物們似乎已有所準備，他們投射出一支精準命中盒子的長矛，隨后空中嘭地一聲，盒子被炸成了炫麗的煙火。這些微生物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巫真想好好問他們一句。在巫全身心研究血管里微生物個體的時候，元的皮膚出現了進一步惡化的癥狀，局部地區已蔓延著一股腥臭味。這當然得拜那些微生物所賜。在很短的時間內，他們將原來橫著建的窩棚全部豎了起來，而且微生物數量大幅增長，超越了從前所有時候。元的皮膚下面又是另一番風光。微生物不止侵入元所有的血管，還自行搭建了很多根。他們還開發了皮膚下面的肌肉、脂肪，甚至在里面建造了很多蜂窩式小屋。皮膚下各種設施的完善，引得大量微生物踴躍入住。一時間元皮膚表層的微生物數量顯著減少。

　　巫仍在關注元血管內長盒里微生物。由于總是盯著那些有奇怪舉動的微生物，巫長期來甚至忽視了血管長盒里一個普遍發生的現象。所有微生物在進入長盒后都會進入一種微醉狀態，他們幾乎都保持著沉默，但微微轉動的眼珠表明他們正在思考或沉浸在某種遐想里。那可是成百上千只微生物在靜悟啊！巫此后再觀察長管時，一種難以言表的壓抑就會準時襲來。這也導致他在不久后便將目光轉向元皮膚下的建筑樣式和畫紙風格。巫很早便注意到那些微生物極具建筑天賦，那棟早已消融的巨大冰宮還經常閃現在他的回憶里。元的皮膚上空間遼闊，微生物們建造奇形異狀的房屋不稀奇，但讓巫驚奇的是，他們在元皮膚下依然建造了那么多各具特色的房屋。其中有好多棟彎彎繞繞連綿不絕，到處是胡同和路口還有那不定時開關的門。巫覺得這種屋子就像一個迷般富有魅力。至于那些畫紙，簡直是奇跡般的創造。一開始到處張貼的畫紙上只有亂七八糟的符號，后來紙上出現了微生物和元皮膚上一些地方的畫像，再過不久，畫竟然動了起來，還能發出富有節奏的聲音。巫一下子醉心于這兩種奇跡的考察和存檔當中了，這花了他一些時間，等他基本搜集完畢時，微生物的世界面貌似乎又發生了較大的改變。元皮膚下微生物的身影突然很少能看到了，那些血管內也再沒有長盒來回溜動，空空蕩蕩安安靜靜，看來是被廢棄多時了。巫還留意到曾經在地下考察過的許多建筑都被填埋了，幸虧他及時留存了影音資料。

　　他們何以如此快的離開元皮膚下縱橫八方的通道？巫的不解在他將目光重新集中在元身上時得到了答案。那些微生物竟然全都飛起來了！他們身上不知何時長出了兩片翅膀，在元上空自在地撲扇著。血管內的長盒在這里又重新出現了，但里面似乎不再那么擁擠，沒有血管的約束，它在空中急停、翻騰、滾動，變著花樣飛馳。巫將顯微鏡又重新聚焦在飛舞的微生物身上，不過由于他們個頭太小，又飛得時快時慢時東時西，巫還未曾成功放大一只微生物的翅膀進行深入研究。可是耐心十足的巫很快就捕捉到一個機會。空中意外出現了幾只會飛舞的房屋，許多長翅膀的微生物常在里面歇息或寄住。當一棟房屋懸停在空中時，巫趁機放大在里面歇息微生物的翅膀，對翅膀的組成成分及結構進行謹慎的探查。結果和巫的預想頗為一致，那些翅膀跟微生物的身軀不是同一種組成材料。這也就是說微生物們的翅膀不是進化出來，而是開發出來的。他們竟然大幅縮短了自然進化的歷程，并且定向發展。這個已經很讓巫覺得神奇了，還有更讓巫震驚的事悄然無息的發生了。

　　元隔壁的熟睡者身上竟然也出現了新生命！那是巫為緩解眼睛長期近距離觀察元的疲累，而去觀看稍遠處的熟睡者時無意發現的。他們個頭普遍比元身上微生物要大一些，也像剛出現在元皮膚上的微生物們一樣在熟睡者皮膚上踉踉蹌蹌，行走不穩。這是個新物種啊！巫有點無法掩飾內心的喜悅和振奮。他研究微生物已經有一段時間，或許是該換換口味，研究另外一種生命，順便還能分析出不同生命間的差異。巫的顯微鏡作了較大的調整，待他將鏡頭對準巫隔壁熟睡者皮膚上時，他發現那為數不多的新生命似乎憑空消失了。難道是自己出現了幻覺？巫長期來對微生物的觀察耗費了他過多的精力，疲倦讓他顯得格外蒼老。巫正在懷疑自己眼花，但他的鏡頭前忽然閃現出一只肥碩的小生物。小生物的觸手和之前研究過的微生物相比實在是笨拙太多，又長又細又異常僵硬。不過就像當初那些微生物一樣，他們在熟睡者皮膚上的腳步也是越走越輕盈越穩當。這熟悉的進程帶給巫懷念和膩味并存的兩種感受，不過他還是決定對新物種進行深入仔細的觀察研究。

　　根本沒花多長時間，巫便發覺這些新物種跟微生物是那么相似。他們的圍獵手法和穴居生活方式跟早期的微生物相比，除了效率更高，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巫甚至在新物種身上看到過微生物搖晃的影子。那一定是眼花，巫暗自感慨著自己也是有衰老的那一天的。真相經常在事情即將或已經遺忘時才顯現出來。這位熟睡者在發現小生物的存在后，體毛日漸旺盛起來，皮膚上的汗珠聚成了很大的一汪。那一天巫親眼看到新物種的自行裂解。先是頭顱滾落下來了，所有觸手僵著，隨后身體從里面裂開一道寬大的缺口，接著，一只赤裸的微生物從內部蹦出來。巫永遠都記得看到赤裸微生物的那一瞬，曾經泯滅掉的對微生物的敬畏翻倍涌上來了。他們是如何從元抵達又一個熟睡者的？這兩地的距離對巫來說沒多遠，但對他們來說無異是不可能跨過的天溝。巫猛然記起曾在元血管長盒里研究過的那八只微生物，他們的行為似乎早已預示了這一結果。

　　巫曾覺得對微生物的研究已足夠深入，橫向縱向都細細探查過一番，但眼前發生的一切讓巫顯得是那么無知。巫久久沉浸在自責之中，對小生物的研究，不，是對微生物的研究一度荒廢中止了，他過了好一段時間才緩過神來。待巫鼓起這回一定要研究透徹的信心，再次架好顯微鏡，他又忽然變得沮喪起來。那些微生物在做著曾經在元皮膚上做過的那些事情，不停地掠奪、兼并，又分裂，就這樣循環著。而且很快，熟睡者身上又出現血管的蹤跡……他們的一切行為看起來都像是在重建家園。對重復事物的觀察是巫所厭膩的，在成功預測數次王朝的變更后，巫頓覺無味，目光不經意移向了元身上。全部是模糊的一團，巫對微生物的折騰本事知根知底，可依然有點訝異：沒想到這會兒已沒法用肉眼觀察元了。巫嘆著粗氣，將顯微鏡重新移向元。

　　那依然是一副裹在濃濃云霧里的軀體，撥散云霧，呈現在面前的是元裸露在外腐敗的血肉，其間摻雜著傾塌的樓宇，五根變色鐵條從厚實的水泥中伸出來，似乎是邀請，又像在表示遺憾。廢墟上到處是破洞大開的鐵盒，巫還記得它們曾經閃耀著晃眼的光亮，但此刻就像一堆垃圾被扔在這。巫四處微調顯微鏡，沒有微生物的影子，天空沒有，皮膚下也沒看到，一只都沒有。他們去哪了？元被遺棄了嗎？巫的疑問一個個脹大起來，他忽然想起自己忘記一件最重要最需要關注的事。元！巫顫著心慢慢揮去元胸口的云霧，那塊地方也爛成污泥一般，隱約可見胸腔里心的形狀，但早已失去曾經的生猛，不再搏動。

　　這一次，巫可不是簡單震驚便完事。這些微生物毫無底線的行為第一次觸怒了作為一屋子飼喂者兼統治者的巫。巫心潮澎湃，替死去的元遮蓋上一塊白布。他眼角的淚剛流出就蒸發掉，那是怒火過于旺盛的緣故。元旁邊熟睡者身上已遍布如林高樓，巫一步跨過去，一口氣便將熟睡者身上的雜物包括微生物全部吹走。一棟棟樓房都搖晃著要倒不倒，巫輕蔑地嗤笑一聲，隨手操起一把刀，在熟睡者皮膚上刮幾下，扎根在熟睡者皮膚上的房屋和泥垢就都移家了。怕清理得不干凈，巫又褪去熟睡者的內衣褲，將他全身都細細刮了一遍，隨后又接了一盆水，把熟睡者身上每一個角落都揉搓一次。熟睡者潔嫩的皮膚再次顯現出來，上面不敢說沒有一絲瑕疵，但所有微生物及他們數十代的遺跡是完全找不到影兒了。

　　巫正出神欣賞著自己完美的作品，忽然發現熟睡者上空還有微生物的存在，他們藏在列隊飛行的鐵盒里，預備降落在潔凈的熟睡者皮膚表面的樣子。巫聳動鼻子，鼻孔朝著他們深噴了一口氣，他們的鐵盒當即失去控制，被吹到開闊的空間里去了。但陸續還有不怕死的鐵盒貼近熟睡者，巫順著他們的飛行軌跡一路呼氣，來到了另一個熟睡者身前。巫已經對微生物的奇跡行為無動于衷了，他現在腦中只盤旋著一個目的，徹底消滅這世上的微生物，就像他們從未出現過一樣。就在他替眼下的熟睡者刮洗身體時，房門這么久以來第一次被敲響了。來者是無，巫出門接待了他，弄清他前來拜訪的原因是想拿回顯微鏡后，巫微笑著表示同意，那玩意兒對我已沒有什么用處。那你用這么久還不還？！無對巫的笑容感到嫌惡，久借不還連個禮都不賠。巫察覺到無的氣憤，便又略帶歉意地笑了笑，以求化解他的怒氣，最好早點離開，別耽擱他清理那些繁殖速率超快的微生物，要知道那些家伙不在繁殖期也總是在交合。無似乎也覺知了巫的心不在焉，他還看見無不時往實驗室里回瞥，不由得發問，魂不守舍的，難道你發現了？哪只巫聽了這話哈哈大笑起來，發現個屁！守這么久累死了，我要去睡會了，你不忙的話一起來吧？巫說完打開實驗室的門，作出邀請的樣子。無探頭朝實驗室里掃了一眼，擺手拒絕了，我還要去照料那邊的熟睡者呢，我在等待歷史性的一刻。無返身離去，巫在實驗室里將門關一半，探頭朝無的背影喊，有情況記得通知我啊！無未返身回一句，你有情況也要通知我啊！

　　無的拜訪確實一定程度上推遲了微生物們進地獄的日子，但巫一反鎖上實驗室的門，他們的逍遙日子便到了盡頭。巫接了大桶的消毒液，戴上手套，一個接一個地清洗被入侵的熟睡者們，他不放過熟睡者皮膚上的任何一條褶皺和縫隙，每洗凈一名熟睡者還要抹上一層隔離防護膜。盡管巫的清洗極其徹底，防護措施也非常到位，但那些微生物生命力的頑強在此時凸顯了出來。他們總是在極快的時間內從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來。巫清理完這名熟睡者，那邊的熟睡者身上的微生物又繁殖成一大群了。等到了那邊，這邊又被微生物突破防御。在巫和微生物玩捉迷臧的過程里，熟睡者們的身體卻越來越虛弱，他們根本經不起微生物們急速而瘋狂的開發。當巫明白這一點時已經太晚，那是他因為疲于奔波而停下來歇息卻發現白布下的元已經變成一具枯骨之后的事。熟睡者們的皮膚由于消毒水和微生物破壞的緣故，普遍變得粗糙而灰暗，且有往下面坍塌的趨勢。某一天，巫終于不幸發現了第二個死于微生物反復折騰的熟睡者，那家伙身上到處是青色的糊狀創口，巫沒走近就聞到一股酸臭撲過來。在盯著那具熟睡者被糟蹋的尸體時，巫的眼角余光還注意到旁邊熟睡者的胸口動也不動。已死了倆，這個估計也快斷氣了，怎么向外界交代？這些家伙這么輕易就被他們擊垮了嗎？巫心中一直回蕩著這幾個沒有答案的問題。他腦海中潛藏的最終計劃這回終于浮了起來，那是巫為自己留的后路，很長一段時間內，巫都覺得這個計劃是多余的，但沒想到真有一天能用上。巫預備撤離實驗室，他已經按下了從安裝起便沒碰過的按鈕，那個紐控制著數根排氣管，里面是高濃度的毒氣。

　　巫邊往實驗室大門退步邊掃視著一屋要死不活的熟睡者，他對這些已經或將要因實驗而犧牲的家伙滿懷愧疚，不過他現在最為擔憂的是自己的歸處，離開實驗室后他要去哪躲藏呢？好友信得過確實不會檢舉揭發他的罪狀么？也許當初叫上無一起清理微生物就不會讓事態更加嚴重，思慮翻涌著，巫最后掃了眼那些打了過度鎮靜劑的熟睡者，真沒想到他們一睡去就永不醒來，這種沒痛苦的死法也是對他們最末的安慰。啊！巫忽地大叫一聲，重重絆倒在門邊，引得地面也傳來沉悶的一響。門下角不知何時牽上了一根細而結實的繩索，巫癱坐在地，輕輕揉搓自己摔疼的部位，奇怪的是，沒摔到的地方也突然奇癢起來，巫摳了幾下，摳起一塊黏糯的污漬，以為是自己血，伸到眼前一看，黑黑硬硬地一坨渣滓，這玩意何時沾到自己身上的？巫的思考被身上更多處的奇癢所打斷，他正忙于不停地上下左右撓抓。不知撓了多久，巫身上已皮破血流，很快他就精疲力竭癱軟在地。待他重新恢復意識，軀體已被固定住，動彈不得，想大聲呼救，喉嚨卻疼痛得發不聲。巫被無數堵黑漆漆的屏障碎碎地包圍起來了，自己被關小黑屋了么？巫的怒火史無前例地旺盛，但小黑屋似乎還貼得越緊。透過屏障的縫隙，巫能瞥到多艘靜止不動飛行屋的輪廓。原來他被微生物俘虜了，真是好笑而可悲。巫的頭上還出現一個喇叭形飛行物，它慢慢飛到正對巫嘴巴的位置就靜止了。巫深吸一口氣，隨后嘴巴脹成球一口氣吹出來，企圖將喇叭吹走。哪只喇叭紋風不動，正對巫嘴巴的是空心喇叭口，里面的幾層長葉全都轉成了面。

　　那天無正用顯微鏡在熟睡者身上搜尋新生命的痕跡，他的實驗過程漫長無邊，但他一點不灰心喪氣，他相信堅持下去一定會有所收獲的。門外輕輕的呼叫聲叫了幾遍，無才有所察覺。那聲調隱約表明來者是巫，無不耐煩地放下顯微鏡，向關閉的密封門走去，他知道那家伙肯定又是來借實驗器具的，這回一定要拒絕他。誰料打開門，外邊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難道是自己出現了幻聽？無關上門，返身回到正觀察的熟睡者身旁。顯微鏡下依然是一片空闊且干凈的肥嫩皮膚，看來生命的萌發還需要更多醞釀的時間。無預備將顯微鏡搬到另一個熟睡者身上。噯！無最末一眼似乎看到了什么，他將顯微鏡倍數放大，鏡頭前清晰地出現一只蠢笨蠕動的家伙，在潔嫩無邊的肌膚上搖晃得踉踉蹌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