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e.
微涼的陽光滲過清晨的薄霧,傾灑在夢幻般唯美精致的莊園中。玫瑰園中姹紫嫣紅,漾著芬芳漫天。淺灰色大理石走道的盡頭,噴泉池后方,高大的宅邸古老而莊嚴。
如夢的極樂之地,薇爾辛拉莊園。
能住在這樣美麗的莊園中,是所有少女內心深處的夢想。
錫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將醒未醒地打了個呵欠,露出一個無比幸福的笑容——對著床頭的巨幅畫像。
好了好了,趕緊起床,以飽滿的精神來迎接美好的新一天吧!
她自溫暖被窩中一躍而起,舒舒服服伸了個懶腰,驀地,察覺到有些異樣。
這房間里,怎么似乎,不止她一個人在?
一道優雅修長的身影靜立于畫像前,眉心微蹙,水金色的眼眸中透著濃濃的不解。日照映著那人澄凈的金發,耀眼如天地間第一縷光芒。
錫蘭眨巴眨巴眼,看得癡了。
滿室靜默。
許久,她才囧囧地回過神——是不是好像忘記說什么了?
“啊啊啊啊啊啊!你是誰為什么會在我的房間!!!”
沒想到對方相當有默契地在同一時間開口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我家的畫像為什么會在這里!!!”
“……”
“……”
相對無言。
錫蘭嚴肅地瞅著他,上前一步正欲質問。
咚!
連人帶被子翻倒下床。
徹底嚇醒了。
Two.
在生命的前十七年又三個月零八天,錫蘭,女,健康活潑的高中生一枚,一直堅信自己是無神論者。然而日歷僅僅翻過一頁的現在,她開始認真檢討自己信仰的真偽性。
“吶,我說啊……”
面前的少年頭也不抬,顧自研究圓珠筆的內部構造。好奇地旋開外殼,掙脫了束縛的彈簧飛出老遠,他一臉贊嘆地看著那根細細的彈簧徑直彈上三桌外某同學的后頸。
對方吃痛地倒抽一口氣,回過頭來不悅地朝錫蘭開火:“搞什么呀!”
女生百口莫辯,不禁窩火地看向罪魁禍首。當她發現那不識趣的小子正將魔爪伸向文具盒中其它無辜文具時,終于抑制不住怒火地咆哮過去:“你給我住手,沒禮貌的金毛!”
驚天動地的音量惹得教室里的人紛紛側目。
她對面明明一個人都沒有呀……大家面面相覷。
“誰是金毛了。”絲毫不受驚嚇的金發少年輕蔑地瞧了她一眼,“我叫布魯?布拉德,封號洛茲歇頓伯爵。當然,人們都稱我為紅茶伯爵。”
“我管你紅茶伯爵還是咖啡伯爵!”錫蘭聽得糊里糊涂,干脆完全縮略稱呼,“阿布!”
“真粗俗。我允許你喚我洛茲歇頓先生。”布拉德對她的創造力嗤之以鼻。
“阿布阿布!”錫蘭堅持。
“我高貴的血統不允許我翻白眼。”少年慵懶地撥了撥額發,傲慢地問道,“庶民,你的名字?”
“……高貴的您在問出這個問題前可以先把尊臀從我的課桌上移開嗎?”
稍稍整理思路,不難發現禍根是一幅名叫《薇爾辛拉的清晨》的油畫。這幅畫作市價不明,錫蘭十歲那年隨父母到英國參加茶道交流會,游覽莊園時偶遇一位老者。這老者說錫蘭投緣,硬是將這幅畫贈予了她。好在錫蘭十分喜愛它,掛在床頭日日瞻仰。
結果七年后的今天,清晨甫睜眼便見到這自稱薇爾辛拉莊園主人的十九世紀冤魂。
“所以說,那里現在是旅游勝地,完、全,與你無關了,明白?”
“請對我用敬語,庶民。”
……
腦中一根弦錚然斷裂。
“老娘姓錫名蘭你給我記好了目中無人的金毛鬼!”
這下輪到布拉德尖叫了:“錫、錫蘭?!”
“爸爸姓金,媽媽姓易,奶奶姓蘭,金易蘭太難聽,所以叫錫蘭。”女生說得無比流利順暢,一看就知道經驗豐富。
“為什么、為什么啊……我最愛的紅茶……這太奇怪了!”
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錫蘭的臉,布拉德痛心疾首道。
弦霎時間又斷了一根。
“你有立場說別人嗎?!”
其實平心而論,布魯?布拉德可算是相當賞心悅目的美少年,水金長發澄凈恰如日光,松松地打成一根長辮垂在胸前,精致的銀色發扣熠熠生輝。裝束華麗尊貴,手中權杖也隱隱透著威嚴,拇指上的黑寶石戒指更顯莊嚴。而他淺金的眼眸深邃潮濕,宛若一泓深潭中有水草纏繞,清冷得令人捉摸不透。
下課鈴打響,因“自言自語”而飽受同學指點的錫蘭忍氣吞聲地收拾書本站起身,偏偏身后某人還不識相地追問:“你去哪里?”
“食——堂——”女生回過頭,露出一個甜美可愛的笑容,“怎樣,高貴的鬼魂大人也要吃飯嗎?”
事實證明,她低估了某人,啊不,某鬼臉皮的厚度。
“宮爆雞丁是什么……咦紅燒雞腿?你們的雞腿是這樣整個吃的嗎?好粗魯……”
忍住,忍住,小不忍則亂大謀,小不忍則亂大謀,這是你人生中一次重要的考驗……閉上眼碎碎念好容易平靜下來,錫蘭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土豆絲,煎蛋,炒面,一杯綠茶,謝謝。”
哪知布拉德聽到“茶”字時眼睛一亮:“有紅茶嗎有紅茶嗎?”
錫蘭別過臉。
“我啊,都已經快忘記紅茶的味道了呢……原來,我活著已經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呀……”
好冷!錫蘭打了個哆嗦,正對上少年飽含淚水的雙眸。
“……再一杯紅茶。”
刷過飯卡,錫蘭拿起托盤,順便打落某只不安分的爪子,“假如你想讓別人看到一只杯子飄在半空中的話可以現在把紅茶拿走沒關系。”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這傲氣凌人不可一世的臭小鬼,似乎沾上紅茶就會性情大變——想想方才他泫然欲泣的神色,錫蘭不禁又一個寒戰。
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特地挑了偏遠的位子坐下。剛把食物擺好,布拉德便迫不及待地端走了屬于他的紙杯。
本以為他會對簡陋的餐具和用餐環境挑三揀四,誰知他端端正正地坐好,雙手合十虔誠地禱告道:“感謝慈悲的天父賜予我們食物。”
……
錫蘭口中的土豆絲迂回了一下。
撇開性格不談,無論是渾然天成的氣質,或者眼下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優雅舉止,從任何角度看他都是毋庸置疑的貴族。
這家伙……也許沒有想象中的惡劣嘛。
輕輕笑了笑,錫蘭因這發現而沒來由地心情好了起來,掀開杯蓋準備享用一頓愉快的午餐。
然而無情事實總是一再推翻她的美好認知。
“咳、咳——”金發少年一把推開杯子,左手緊握成拳,用力得關節都泛起蒼白,“這是什么?!”
“紅茶呀。”錫蘭不明所以。
“這、種、東、西、能、夠、叫、作、紅、茶?”她沒有看錯,布拉德真的是目光陰鷙地望著自己,一字一頓反問道。
“學校食堂當然只有這種水準,你無理取——”
話沒能說完。錫蘭叼著吸管,眨巴眨巴眼睛,望著拂袖而去的布魯?布拉德漸漸消失的背影。他,好像有點生氣?
呃,其實,應該是很生氣吧?
Blue?Blood……人如其名。
眼珠子轉了轉,又回到面前無辜潑灑滿桌的紅茶上,她低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早該知道,校里的廉價產品怎么合得了貴族的胃口。
好啦好啦,無緣無故冒出來的家伙終于乖乖走掉,這下子可以恢復正常的生活了——她重拾起筷子,但不知為何,心中總感到有些不安。
他不是住在畫像里的冤魂嗎?離開了她,他能到哪里去?
不對不對,干嗎要為那該死的貴族小子掛心呀。
可是——
算了,只善心這一回。錫蘭這么告誡自己,收拾了一下餐具,站起身意欲去追人。
視野里毫無預警地闖進一只修長白皙的手。
那只手拾起歪倒的紙杯丟往一邊。下一秒,一方香飄四野的餐盤定居潑滿紅茶的桌面——她的對面。錫蘭瞪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施施然坐下的人。
戴懌之。
少年拆了竹筷,動作頓了頓,開口道:“坐下,或者走。站著難看。”
Three.
說起戴懌之,錫蘭唯有一句話評語:“此生最恨,沒有之一。”
這句話當然不會在人前說,不過只要長了眼的都看得出來她有多討厭戴懌之。不過相對的,當事人戴懌之也沒有多期待她的善待就是了。
“嘁,亂拽什么呀,看著就鬧心!”抬腳將一塊礙眼的小石頭踢入河中,錫蘭望著水面蕩起漣漪并在不久后回復平靜,心頭郁氣卻依舊不曾紓解。
“為什么呢……為什么繼承人一定要是男孩子呢……”
金家世代經營茶館,綿延到今日也算葵安時首屈一指的老字號了。可家中祖業歷史悠久,相應的大家長思想也新不到哪里去。盡管錫蘭從小努力學習茶道知識并把將自家茶館發揚光大作為人生最神圣的任務,可這仍然動搖不了金爸爸腦海中根深蒂固的舊觀念。
一切開始于六歲那年,金家收養了與錫蘭同齡的孤兒,戴懌之。
其實錫蘭打一開始并不敵視這個“哥哥”,可無奈戴懌之生性淡漠不喜與人交集,日子久了錫蘭也失去了耐性——再加上,她無意間撞破戴懌之被領進家門的真正目的。
——懌之繼承了茶館以后讓蘭蘭嫁給他也好啊,反正是一家人嘛。
是的,首先是繼承茶館,奪走她最大的夢想,然后竟然還有——
“什么年代了還包辦婚姻,笑死人了!”
暫時不想回家。沿著河堤有一步沒一步地走著,暮光在河面跌碎作萬千粼粼的細芒,堤旁的老榆樹投射下巨大的蔭翳,包裹著她,讓她暫且找到絲絲歸屬感。
這個時候,阿布到了哪里?
他說他的家在薇爾辛拉莊園,不知為何,她開始隱隱相信這句話。
那么,他能去哪兒呢?
說不擔心是騙人的。真是,自身都難保的時候還有心情管別人。
明天是周六……不如去找找他吧。
夜色掩匿最后一縷日光,錫蘭長長吐了一口氣,暗暗下定決心。
識時務一向是錫蘭的好品質。哪怕心中再多不滿,門禁時間一到立馬乖乖滾回家去。
戴懌之正在客廳看雜志,錫蘭正眼也不瞧他,昂首挺胸踢著正步一路雄赳赳氣昂昂地往自己房間去了。
也僅僅是從大門到房間的一段距離而已。
反手關上屋門,錫蘭耷拉下肩膀,在心中為自己的不爭氣而默默飲泣。
憑什么呀,她書櫥上的書每一本都跟茶字沾邊,視綠茶為生平最堅定信仰,連房間里也終年飄蕩著綠茶香——等等,這么說來,房間里此刻的味道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庶民,你回來得真晚。”
錫蘭囧囧地、顫巍巍地回過頭。
“啊!”
一號失蹤人口不知從哪里搞來整套流光溢彩一看便知價值不菲的茶具,正姿態慵懶誘人地倚在同樣不知從哪里搞來的一看便知價值不菲的絲絨躺椅上,杯沿抵在唇邊,杯中紅茶的色澤以及空氣中充盈的香氣告訴她,這絕對也不是便宜貨。
她深吸了兩口氣,才好淡定好淡定地開口問:“這些東西……我是說這套杯子這張躺椅還有紅茶……究竟是……”
“噢,茶具是Wedgwood白色系列,錫蘭紅茶,躺椅是從拉普拉韋德家訂做的。”
完全沒答在點子上,而且不要他說明光用看的也能知道它們有多奢華。錫蘭繼續好淡定好淡定又好無力地問:“所以說這些東西究竟是從哪里來的……”
布拉德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又看了看床頭的畫像。
“不是吧?!”錫蘭張目結舌。
不過也好,省得她還得跟爹媽解釋房里多出的不明物品。
畫中的薇爾辛拉莊園籠于似散未散的薄霧中,無論何時看來都是那么令人神往。
錫蘭偷偷咽了一口口水。
“我說,阿布啊。”
金發少年啜了一口茶,不悅地蹙眉,“庶民,你很吵。”
“再一個問題。”她比出一根指頭。
“說。”
“呃,我也可以進到畫里去嗎?”
……
“那你自殺先。”
Four.
布魯?布拉德,英國十九世紀末孤魂野鬼一名,曾經封號洛茲歇頓伯爵,卻因為對紅茶的瘋狂(**)熱愛而被當時的人們稱作“紅茶伯爵”。目測十七歲,臭屁得不可一世,習慣吊角眼看人且回復正常角度時眼角會慣性抽搐。
以上,在二零零九年十月二十四日晚九時又十七分四秒被全盤推翻。
“這、這是給我的?”
金發少年仍舊喝著他萬年飄香如一日的紅茶,聞言微微撇過頭去,應了句低不可聞的“嗯”。
欣喜若狂地抱著手中的薔薇花——是剛從薇爾辛拉莊園的花園里摘來的,花瓣上還滾著露珠哩——錫蘭敏銳地察覺到對方些許的不對勁。
“阿布?”
“干、干嗎!”沒好氣。
“把臉轉過來嘛。”
“做、做什么呀,你很煩!”粗聲粗氣。
“哇……”錫蘭縮縮腦袋,只是意味深長地感嘆了一聲,沒再往下說。她可是看到了某人從臉頰一路紅到脖根了喲。
打從他知曉自己迷戀薇爾辛拉莊園,便總是狀似不經意地時不時地從畫中帶出些東西來送她。昨天是精致漂亮的雕花燭臺,前天是內置八音盒的懷表,雖然這些玩意兒旁人看不見,她還是不爭氣地感動到眼眶泛紅鼻子冒泡。
關于為什么只有她能看到而別人看不到這個問題,布拉德答得很敷衍:
“當初送畫給你的老先生不是說過了嗎。”
說過了?
是……緣?
“問這么多也沒用啦!”最終都是以惱羞成怒的一句收場。
總而言之,阿布就是看起來毒舌又貴氣,實際上只是個善良貼心又別扭的家伙罷了。
與某個以沉默勤奮討得長輩歡心其實劣質得無人能敵的,咳,那個誰相比,簡直好上太多。
忍不住哼起歌兒來,剛起個調,便聽右手邊椅子被挪動的聲音,緊接著一人落座。
“你看起來心情不錯。”戴懌之少有的開口招呼。
“哼,要你管。”啦啦啦,啦啦啦,今天的早餐真是不賴呀。
“不合時宜的音樂影響食欲。”
“……”這是哪家的肉包子,難吃!
任憑她將碗筷擺弄得震天介響,戴懌之事不關己地盛起一碗粥,接過金家媽媽遞來的肉松拌進粥里,再撒上一把蔥花。明明是很平凡居家的動作,偏偏他就是做得優雅又好看——不,在一個月以前她承認,不過現在啊,阿布比他要高貴多了!
咦,阿布?
為什么會想起他?
錫蘭甩甩頭,努力甩去毫無預警闖進腦海中的怪念頭。
可是看到戴懌之輕輕吹涼熱粥的模樣,腦海中竟然又浮現出因熱茶而微微蹙眉的布魯?布拉德的面容。
真是個奇怪的早上……
正在心中為這一天不妙的開端哀悼,又聽到戴懌之在問:“姨,金叔在嗎?”
金家媽媽笑吟吟地替兩人端來豆漿——她最愛看這兩個孩子在一塊兒了,呵呵。“他今天大早就出門了呀。有事?”
“……不是很急。”
喝盡最后一滴豆漿,錫蘭推開碗,嚷了一句“我吃飽了”就飛也似地溜回房間。
跟戴懌之同桌吃飯永遠是折磨,尤其是……尤其是,當他用一種比自己更為自然的態度提起爸爸媽媽的時候。
咬了咬下唇,鼻子有些發酸。
“庶民,你躲在門后面做什么?”似乎是被她咚咚咚的腳步聲驚醒,布拉德睡眼迷蒙地支起身,含混不清地問道。他最近對描繪薇爾辛拉莊園的書籍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前一夜又看到很晚才入睡——當然,作為鬼魂的他需要睡眠這件事也很奇怪就對了。
“抱歉,吵醒你了?”錫蘭抽抽鼻子,雖然沒有飆眼淚,但一股子哭腔是怎樣都掩飾不了的。
她彎腰撿起散落地面亂七八糟的書,刻意避開布拉德探究的目光。
好在他也沒有多問,“沒事,差不多是時候起床了。”
看錫蘭明顯松了一口氣的僵硬背影,布拉德不禁低低笑出了聲——他可是標準的英倫紳士,這人當真以為他是見到女士哭泣無動于衷的混蛋嗎?
只不過,還不到開口的時候哪。
“阿布,你今天不跟我去學校?”時間一久,她也開始習慣起身邊有個鬼魂飄啊飄的生活,更何況布魯?布拉德可是自小受到頂尖精英教育,實打實的聰明,彼此關系改善以后自己的考試成績那是一次比一次好看。
“今天要回去一趟。”指的是薇爾辛拉莊園。
錫蘭悲鳴,“上午有數學測驗啊。”嗚。
“……”
叩叩。
布拉德還沒開口,便傳來敲門聲。
“門沒鎖自己開。”以為是娘親來催促自己上學,錫蘭快手快腳地將課本往書包里塞,不想再一轉過頭去正對上靜立門邊的戴懌之。
她一愣,下意識地瞄向布拉德大喇喇霸占的角落。
布拉德倒是放松自在,好心情地煮著茶。
再看戴懌之,也是毫無異樣。
對了,戴懌之看不見阿布來著。
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錫蘭大大地安心了,連帶說話的語氣也格外和善“什么事?”
“金叔叫你今天在外面吃過晚飯再回來。”
這囑咐實在詭異,錫蘭一頭霧水,“那你呢?”
回答她的是戴懌之的背影。
“呿,多說一句會怎樣!”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的她沒有注意到,戴懌之臨離去前向房內某角落投去的別具深意的目光,以及低頭飲茶的金發少年嘴角噙著的一抹淡不可循的笑意。
Five.
少了阿布的援助,數學測驗一敗涂地,刷白的卷面和老師鐵青的臉色相映成趣。向來生意慘淡的校食堂一反常態地爆滿,晚去一步的她唯有面對人潮捶胸頓足扼腕不已。到了下午,學生會為迎接校運會到各班選儀仗隊員,她又毫無提防地被一干嬌滴滴少女頂上前線,半天下來腰酸背痛腿抽筋,只能癱在椅子上呈爛泥狀蠕動。
真是……不幸的一天TVT。
“小和,陪我吃晚飯嘛~”喵。
“今天家里有親戚來,我得早點回去呀。”
“阿寧,陪我吃晚飯嘛~”喵喵。
“可是我和阿健約好了今天要去約會的。”
“小秋,就陪我一下嘛陪我一下嘛~”喵喵喵。
……
哼,一個比一個沒義氣!
憤憤地瞪著空無一人的教室,錫蘭捶著酸軟的后腰站起身。一個動作過猛,側腰處嘎巴一聲,她頓時熱淚盈眶:“痛痛痛……”
阿布果然一整天沒有出現。盡管他先前已經打過招呼,錫蘭還是覺得有點失落。
晨霧未散。
寂靜無聲。
目光所及的地方,沒有人。
她并不害怕,只是睜大一雙充盈著好奇與贊嘆的眼——用雙眼記錄下所看到的一切。
“小姑娘,迷路了嗎?”
后背撞到一個人。
回過頭,見到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先生。分外正式優雅的燕尾服,和藹的笑容令她卸下心防。
“爸爸媽媽還在前廳,我想要多看一些,所以到后面來了。”她回以甜甜的一笑。
“你喜歡這里嗎?”
用力地點頭,“嗯!”
“那么,這幅畫就送給你吧。今日一遇,算是緣分。”一眨眼的工夫,那位老先生的手中多出一幅畫。畫中的薇爾辛拉莊園生動鮮明,似乎下一秒鐘就會跳出畫紙變成真的似的。
“這個……真的給我了?”畫框對于幼小的她還嫌巨大了些,抱著有些吃力。
“要好好珍惜啊,小姑娘。無論是這幅畫,還是在未來的某天,會來找你的人。”
那個時候,她愛不釋手地摩挲著手中的畫,還有問題想問,可再看時,那位老先生已不見蹤影。若不是陪伴她多年的畫作成為證明,她幾乎要以為當初只是一場夢境了。
沿著河堤慢慢走,不期然想起很多很多年以前的一場相遇。
——當初送畫給你的老先生不是說過了嗎。
阿布又為什么會知道?
腰酸背痛,她干脆在稍嫌冰涼的石階上坐下。夜風襲來,十月的夜晚已經很冷了。縮縮脖子,雙手環膝,感到肚子里咕嚕一聲。
在寂靜夜色中格外清晰。
好餓……掏掏口袋卻摸了個空——忘記帶錢包。
流年不順!
低咒了一句,她抬腕看了看表,八點半,差不多可以回家了吧?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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