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春天是一段路程

　　如果能夠走到那樣一個未來，那么一定要成為那樣一個人。

　　溫柔的。溫暖的。美好的。善良的。勇敢的。能被大家都喜歡的。那樣一個人。

　　如果我能夠做到的話，你也一定要做到啊。

　　[Step.01湖水是你的眼神。]

　　故事開始的時候，他們之間的距離有二點五米。垂直方向上。

　　葵安中學操場上的主席臺高二點五米。受教導主任之托跑腿的女生努力踮起腳尖把演講稿遞上去。少年彎下腰來接，纖長的手臂探下的動作顯然比對方的奮力要輕松得多。

　　夏末微涼的陽光下，他笑得瞇起眼睛，好看的眉毛也順帶著彎出一個漂亮的輪廓：

　　“多謝了。學年第二位的柯唯唯小姐?！?/p>

　　女生瞪大了眼，咬牙切齒地望著少年相當愉悅的笑容，剛想奮起反擊，卻被意料之外的一聲巨響砸斷了話頭。當然，順便也砸到了腦袋。

　　砰！——

　　“混蛋！你故意的！”

　　少年也頗感意外地望著被自己絆到線然后就那么倒下去的話筒架，再轉過頭，就瞧見女生面色陰沉地舉起三根手指：“三頓。”

　　和風鐵板燒（市場價298RMB/客）。在心中沉默地、顯然相當熟練地補全省略了的賓語，然后，少年彎起笑眼迎向了那根巨大的竹竿，“沒問題?！?/p>

　　從仰視的角度望過去，他的眸光清亮如湖水。

　　[Step.02心情是一個傳說。]

　　關于少年寧修和少女柯唯唯，那是提到葵安中學之后無法不說的傳奇（……或者說是“戰記”？）。

　　而那永無止盡的對于第一名的爭奪，最新的戰況便是“寧修勇奪期末考狀元寶座代表二年級學長作新生致詞，柯唯唯含恨亡于話筒架下”。

　　但倘若被相關人士撞見這兩位新聞人物現身于同一家燒烤店的同一個座位，并且其中一位還兢兢業業地幫另外一位挑魚刺的話，大概回掀起葵安中學的另一波浪潮。

　　“所以？”寧修起身換了根牙簽繼續與魚刺搏斗，一邊漫不經心地應著柯唯唯的念叨。

　　“所以你你個鬼呀！你剛剛有沒聽我在說話？”

　　“沒有?！毕喈敻纱嗬?。

　　“我就知道——”

　　激昂的指控被無情地打斷，少年端起裝滿處理完畢的鮮魚片的盤子晃一晃，“那么請問柯唯唯小姐，你剛剛講到哪里來著？”

　　“——我才剛剛想要開始講！”正義女戰士落敗于美食的誘惑之下，“學生會選舉的事情啦?！?/p>

　　葵安中學的學生進入二年級以后就有資格參加學生會的競選，間接選舉的制度又使成績左右了大半的名額?？挛ㄎ◤臅锍槌鲆粡垐竺磉f過去，“這份是你的?！?/p>

　　雪白光滑的A4紙上，“Students’Union”的花體英文十分顯眼。

　　少年撇開眼睛，就要滑到嘴邊的“沒興趣”被柯唯唯熊熊燃燒的宣言硬生生堵在嘴邊：“不如就拿它來決一死戰吧！”

　　就這樣，少年寧修與少女柯唯唯簽下第101份生死狀，目標葵安中學學生會會長。

　　[Step.03成長是一扇樹葉的門。]

　　這樣永無休止的斗爭，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午休時間，路過二年A班教室外的走廊。寧修正趴在桌上小憩，桌子上攤著學生會競選的報名表和一大堆《應用文精編》之類的書籍?？挛ㄎǜ糁恋靡粔m不染的窗戶望著他，窗玻璃上倒映出的她自己的面孔與少年的睡顏重疊。她一時間走了神。

　　她依然記得，那個時候。

　　大概是七八歲的光景，在這所學校做副校長的父親經常帶著自己在校園里玩耍。在偶然的機會里結識了父親同樣是葵安中學副校長的寧修。因為父輩之間在工作上的不和關系，敵對情緒延伸到仍然年幼的兩人身上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于是就在“擁有著同樣的玩伴但互相之間水火如同悟空與二郎神”的奇妙模式之下，他們勉強以一種堪稱扭曲的形態成長起來。直到有一天，寧修的父親車禍身亡。而他的母親，在他出生時便已去世。

　　那一天的傍晚夕陽薄涼。面色蒼白的小男孩站在自己面前，纖細弱小的骨架似乎都要被沉重而偏頗的冗長光芒融化掉。

　　這是敵人的兒子。她不解地望著父親。父親嘆了口氣，蹲下身，揉揉她的頭發道：“最大的敵人，才是最不舍失去的、最珍貴的朋友。”

　　幼小的少年沉默地靜立一旁，讓人幾乎要忽視他的存在。

　　“從今天開始，兩個人好好相處吧。要成為朋友喲。小修很可憐呀?！笨洛据p拍著他的腦袋，目光里滿是惋惜，“唯唯，你說好不——”

　　啪。

　　從。今天。開始。兩個人。好好。相處吧。

　　要。成為朋友喲。

　　小修。很可憐呀。

　　行動先于思考似的，在她自己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伸手揮開了父親的手掌。從未被聽話的女兒抗拒過的柯寰不免訝異：“唯唯？！”

　　那是久遠的時光里唯一至今仍閃閃發亮的話語。

　　時隔了那么久的今天，再次回想起來，都不知該用怎樣的表情來面對，才是正確的。

　　“誰會可憐他呀！”那名幼小的少年，他還未承認自己是弱者，憐憫對他而言是最大的羞辱。不知道為什么，她能夠了解到，他——“這樣子就灰心喪氣的家伙最丟人了！敵人就是敵人，等你真正贏過我的時候再來說做朋友的話好了！”

　　她面孔漲紅，微微喘著氣。幼小的少年抬起頭，第一次正視起年齡與自己相仿的女孩子，眼眸里閃著復雜的光?？洛净帕松?，忙不迭地制止著女兒：“唯唯你亂說什么呢，小修——”

　　“好啊?！蹦悄昶邭q半的寧修輕輕打斷柯寰的話，直視著柯唯唯。

　　那個時候的他們都忘了，最大的敵人，才是最不舍失去的、最珍貴的朋友。

　　[Step.04童年有一群心愛的人。]

　　葵安中學的晚自習是九點五十下課。柯唯唯快手快腳地收拾好東西就往外跑，身影消失在教室門邊不出三秒又原路退回，翻出抽屜里一張疊得齊齊整整的紙。同桌喊住她：

　　“等下還有試卷要發呀……跑那么快做什么。”

　　“去交報名表，過了今天就報不上了?！迸仡^打了個“拜托”的手勢，“試卷幫我拿一下，謝啦！”

　　“又是和寧修的賭約吧？”多少了解一點內幕的同桌調笑道。

　　“什么‘賭約’啊，那可是抵上性命的神圣比試！”

　　“去你的‘抵上性命’，還停留在被漫畫荼毒的心理年齡嗎？”

　　“適當的夸張修辭更能體現我的慎重！”

　　通知上寫著報名表要交到西校舍的行政樓教導處去。從教學區到行政樓要經過一段沒有燈的、很長的長廊。夜里起了風，吹起校園里的香樟樹枝葉沙沙作響?？挛ㄎs了縮腦袋。雖說季節仍然停留在夏季，但夜晚已經開始有了一點初秋的寒涼。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原本并不是一個怕黑的人。倘若摒棄人生中某次在本人形容來是“不堪回首”的經歷的話。

　　關于那一次，對“畢生勁敵”伸出援手的經歷。

　　雖然理智告訴她“裝作沒看到”“走遠點”在兩人牽系的立場上才是最聰明的選擇，但看到幼小的少年跌坐在空曠的街道上，仰視著逐漸逼近的高大的男孩子們的眼光還是那倔強且無畏的模樣，只有撐著粗糙的水泥地的雙手一點細微的顫抖泄漏了他真實的情緒。暮色在他的身后拖出了長長的影子。

　　她本來可以走開的。

　　一定只是因為那些年長的孩子太可惡。一定是這樣。

　　所以她才會丟開書包，想也不想地沖上前去。

　　天色漸漸暗下來。在黑暗中挨揍的感覺，并不是那么好。

　　事后身上掛了彩，嘴角扯出一道血口。同樣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寧修沉默地扶起她，走到家門口時才憋出一句：

　　“我只讓你保護這一次?！?/p>

　　記憶里的的香樟樹，在陽光下搖晃出細瑣的斑駁。那個時候的她，是怎么說的呢。

　　“既然這樣，就變成可以保護我的人吧。我給你一次還人情的機會?！?/p>

　　驀地，柯唯唯頓住腳步。

　　長廊的盡頭走過兩個熟悉的身影。

　　學校二年級組的教導主任和二年C班的班長。

　　寂靜的空間里，隱約可以聽到“學生會競選”“文科班”“內定”之類的短語。

　　下意識地想要拔腿跟上前，卻被意料之外的疼痛扯住腳步動彈不得。

　　[Step.05春天是一段路程]

　　寧修找到柯唯唯的時候，女生正扶著長廊扶手寸步難行。借著稀薄的月光隱約可以看到她的腳髁處紅腫了一大片。

　　他立刻明白過來，“崴到了？”

　　少年伸手想要扶起她?？挛ㄎㄩW了閃身避開，對上他困惑的眼神，搖了搖手里的報名表。

　　只是薄薄的一張紙，風一吹就會不見蹤影。

　　他直視著她，過了很久，嘆了口氣，“我知道了?！?/p>

　　接過報名表，寧修越過柯唯唯往教導處的方向走過去。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柯唯唯垂下眼睛。剛剛聽到的對話再一次閃過耳邊。

　　由“學生會競選”“文科班”“內定”拼接而成的語句。

　　“那個……”

　　寧修止住腳步，回過頭，“怎么？”

　　“競選當天……下個星期一……是由每個班的班委在大禮堂公開投票么？”

　　“那之前先有一次由教導主任舉行的篩選。”

　　柯唯唯沉默下來。

　　“喂。”寧修忽然開口喚她。

　　“……??？”

　　“有些事情……不在你需要擔心的范圍內。”

　　“誒？”

　　他還記得，背對著夕陽站立的幼小的女孩，雙手叉腰，威風凜凜得如同君臨天下的女王，擋在自己身前。臉上血污一片狼狽萬分，卻還說著“別礙事”推開想要上前的自己。

　　柯唯唯，我只讓你保護這一次。

　　而我，已經成長為了可以保護你的人。

　　該是還人情的時候了。

　　[Step.06那些我愛的人。那些離逝的風。]

　　柯唯唯在操場上跑圈。

　　葵安中學的操場大到驚人。一千米的場地，她跑第一圈、第二圈、第三圈……體育課已經結束了，女生還在機械地重復著運動。同桌跑上前去攔下她，女生看了一眼對方的手臂，面無表情地繞過去，繼續跑。

　　同桌著急地跺著腳。下面一課是滅絕師太的數學測驗，如果缺堂的話會補考到死。

　　手足無措的她開始亂搬救星，四下環顧了幾圈看到了正從樓梯上下來的少年。同桌眼睛一亮，揮舞著手臂：“寧修寧修！”

　　準備去學校便利商店買可樂的少年改變方向走到她身邊，看著她手舞足蹈地比劃著“唯唯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跑一直跑你快點去幫我攔下她”，微微瞇了瞇眼睛，淡淡地應了聲“知道了”。

　　同桌驚喜地瞪大了眼，正準備慨嘆“老天有眼”，就見到寧修表情波瀾不驚地繞過她走向便利店。

　　“喂喂！”不是吧？！

　　第十一圈。

　　有些虛脫的女生腳步慢下來，終于開始停在跑道邊喘氣。眼前的塑膠跑道、青草地變得有些模糊。

　　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可樂罐。凝結成形的水珠順著罐身滑落在地，消失在青草的間隙里。

　　滴著水的毛巾覆上她的頭發。

　　“還真是憤青啊。”寧修蹲在她身前，支著下顎抬起頭看她，“就因為本年級綜合實力最優秀的金韻同學第一場篩選悲壯敗北么。”

　　過大的毛巾遮住了女生大半的表情。

　　少年淡淡調笑的語氣觸怒了她。

　　“你知道些什么??！”毛巾被用力地扯下丟在地上，“這種不公平的競爭還堂而皇之地說什么公平第一……少說笑了……一點能力都沒有的家伙能夠攀著關系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那也就算了，還非要弄個競選走個過場！把大家的努力都當猴戲看嗎？這種人最可惡了啊！”

　　“我說——”寧修撿起毛巾，把可樂罐遞到她手里，“既然自己已經平安無事，為什么還要因為別人的失意而無法釋懷呢?！?/p>

　　柯唯唯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兩年前，柯寰因為受同事排擠而被下調到鄉鎮中學任教。

　　“我不知道你是這樣想的……”柯唯唯咬了咬嘴唇，“讓你看笑話，那還真是抱歉了?！闭f著，她一把扯住一旁踮著腳看得不明所以的同桌走遠。

　　[Step.07輕輕的一天天一年又一年]

　　少年寧修。十七歲。葵安中學二年A班。成績優異，相貌清秀，性格相當溫和。

　　這是別人眼里的你。

　　毒舌。不服輸。倔強。不達目的不罷休。有點死腦筋。

　　這是我眼里的你。

　　曾經我眼里的你與別人眼里的你是同一個模樣，但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它們彼此分離，變成了截然相反的兩種樣子。可不管是怎樣的，那都不重要。

　　但是我所期望的你，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既然自己平安無事，為什么還要因為別人的失意而無法釋懷呢”。這樣的話。

　　那是什么時候的愿望。希望你可以成為一個溫柔的。溫暖的。美好的。善良的。勇敢的。能被大家都喜歡的那樣一個人。

　　小……修。

　　我很失望呢。

　　[Step.08那些愛我的人。那些沉淀的淚。]

　　“那就去道歉嘛！”一掌拍向在桌面上蠕動著表演失意體前屈的友人，同桌忍無可忍。

　　革命烈士寧死不屈：“才不去！我又沒有錯！”

　　但是，還是被討厭了吧。

　　從那天以后就沒有再說過話了，無法避免的碰面的時候自己就會下意識地蹲向角落假裝自己是消防栓，例行的“中午晚上一起吃飯”“放學以后一起回家”全部取消。雖然一直以來是以敵對的立場相處，但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

　　“好啦好啦，底下一個就是你了喲，擔心這種沒用的東西還不如背背演講稿比較好吧?！蓖蝗粶厝崞饋淼恼Z氣讓柯唯唯打了個寒戰，搖了搖頭，努力擺脫腦海中不知為何突然浮現起來的灰姑娘后媽的光輝形象。

　　終于從蠕動模式切換到正常狀態的女生捏緊了手里【15】的號牌。

　　“下一位，15號，二年C班黎辰同學?！?/p>

　　同桌按捺不住地驚呼出來：“怎么回事？”

　　那日見到的，二年C班的班長平靜地站起身，手里同樣持著【15】的號牌，經過女生身邊時腳步微微停頓了一下，而后目不斜視地走上演講臺。

　　“各位老師同學，大家好，我演講的題目是……”

　　同桌一個勁地在桌子下面搗著她的腰。女生吸了口氣，輕拍開她，低聲道了句“大概是工作失誤或者號牌制作出了問題吧”。

　　一共15名候選人，除去缺席的寧修，前13位都已經演講完畢，再怎樣自欺欺人，都無濟于事。

　　禮堂前方，黎辰說過“謝謝各位”，教導主任已經拿過話筒，“如果大家沒有其他的疑問的話，下面我們就開始收取選票?！?/p>

　　“老師，我有疑問！”耐不住性子的同桌搶過柯唯唯的號牌，高高舉起手。整個禮堂的人都將目光投向她們，柯唯唯坐如針氈地扯扯好友的衣角，她卻渾然不覺，踏著一室的驚疑走上禮臺，“這里還有一名候選人！”

　　回頭見柯唯唯還怔在座位上，她多少有些恨鐵不成鋼地招呼著：“過來呀！”

　　教導主任愣了愣，隨即恢復了平靜，“二年B班的柯唯唯同學嗎？”

　　“……是?！?/p>

　　“你是在第一輪篩選中就失去候選資格的，因為相關人員的工作失誤所以也把你算在候選名單內。”

　　果然。

　　柯唯唯苦笑笑，拉著同桌的手剛想說“走吧”，一只耳機套上她的耳朵。

　　如潮水般輕柔的歌聲淹沒了她的耳蝸。

　　那首歌是這么唱的。

　　湖水是你的眼神，夢想滿天星辰。心情是一個傳說，亙古不變地等候。成長是一扇樹葉的門，童年有一群心愛的人。春天是一段路程，滄海桑田的擁有。那些我愛的人，那些離逝的風。那些愛我的人，那些沉淀的淚。那些一遍一遍永遠的誓言。

　　寧修越過她走向教導主任。他的面孔上是她沒有見過的表情。

　　雖然是微笑的。溫和的。輕柔的。但卻是莊重的。憤怒的。嚴肅的。

　　[Step.09我們手握陽光望著遙遠]

　　在套著耳機的她無法聽清的地方，少年笑靨燦爛如晴空。

　　“抱歉，我還有疑問?！?/p>

　　他伸出右手，舉起一沓整整齊齊的選票。微暖的橙色陽光從窗外斜照進屋內，擦過他的臉頰?？諝庵懈∑鹞⑿Φ膲m埃。少年的眼眸中笑意盈然，耀眼如啟明的星辰。

　　“請問，我剛剛從負責唱票的兩位同學手中得到的這些，又是怎么回事呢？”

　　教導主任的臉霎時間變得煞白。

　　既然自己平安無事，為什么還要因為別人的失意而無法釋懷呢。

　　為什么不用這樣的時間，讓平安無事的自己，去為別人擺脫困境而做一些事情呢。

　　“對了，我私自看了一下這些選票，得票最高的剛好是二年C班的黎辰同學。這件事情，我也希望前幾日常出現在教導處的黎辰同學好好解釋一下呀。”

　　名叫寧修的少年回首對上女生詫異的眼眸。一如那日沉重而偏頗的冗長光芒中，少年朝少女伸出手，笑容溫柔。她忽然發現，他已經不是當年幼小瘦弱的模樣。

　　當初幼小的男孩……已經長成了可以讓人依靠的少年呀。

　　“我還了你一次人情。”他說。

　　[Step.10長大間我們是否還會再唱起心愿]

　　三天后，校長室傳下決定，教導主任停職半年處理，學生會競選由校長親自組織重新舉行。撤消第一輪篩選和間接選舉制度，改為直接選舉。

　　一周后，新一屆高二年級學生會成員名單出爐。

　　“我就知道學生會主席一定是唯唯小仔的嘛！”激動過度的同桌一個餓虎撲羊，沒有絲毫防備的柯唯唯冷不防就被撲倒在地。“不過奇怪了……怎么沒有寧修的名字？”

　　“那家伙根本沒想要參加?！币姷酱巴獬约簲[手的少年，柯唯唯踢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好友，快手快腳地收拾好書包跑出去。

　　夕陽之下，向遠方無限延長的街道。

　　高大的香樟樹在風中唱著只有孩子才聽得懂的歌。

　　“可惜呢……還以為終于可以‘真正贏你’一次。又錯過一次機會呀?！?/p>

　　“誰說的。”

　　“……什么？”

　　最大的敵人，才是最不舍失去的、最珍貴的朋友。

　　柯唯唯撇開臉。枝頭驚起一只飛鳥，牽引著她的目光朝往更遠的遠方?！斑@一次，就算你贏好了?！?/p>

　　“那么……朋友？”

　　“好?！?/p>

　　這個反應?。可倌暧行┛扌Σ坏?，習慣性地起了一些捉弄對方的興趣。

　　“一起去吃飯？”

　　“好?！?/p>

　　“明天上學給我做便當吧。”

　　“好?！?/p>

　　“不準再亂發脾氣。”

　　“好?！?/p>

　　“生氣了也不準去跑圈?！?/p>

　　“好。”

　　“要來找我說?！?/p>

　　“好?！?/p>

　　“我喜歡你。”

　　“好?！?/p>

　　“明天一起……誒？剛剛那句話你怎么說？”

　　暮色四合。最佳的告白時段，些許的臉紅都會被瑣屑的淡金色陽光覆蓋。

　　“說的是，我也喜歡你?！?/p>

　　當初她張開細弱的手臂保護住無能為力的他的街道上，少年小心翼翼地牽起少女的手。道路的前方，夕陽的光芒溫柔萬千。

　　我所期望的你，就是這樣一個人。

　　溫柔的。溫暖的。美好的。善良的。勇敢的。我喜歡的。這樣一個人。

　　這就是你我抵達的春天。不是一個終點。而是一段漫長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