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松山路中段的大排檔里只有三個人,我猜這里有兩個人是出租車司機,另外兩個可能是隔壁松山路小學里逃課的高年級學生。我坐在帆布大棚內,冷風裹挾著水蒸汽從入口吹來,變成我們哈在手上的濕氣。沒有人說話,直到擠進一幫渾身石灰的工人。我朝里挪了挪,一對夫妻帶著孩子坐過來,父親坐到我身邊,母親和女兒坐對面。女孩穿著紅色的馬靴、厚褲子,干凈的蕾絲裙子裹在身上,像個滾圓的娃娃。母親大聲地報出兩個菜名后,看了看女兒,又要了個雞腿。這時,我吃完最后一口飯,側身從父親背后離開,將桌子留給他們。
車子停在大排檔對面路邊,一輛墨綠色的夏利。皋城出租車行業剛起步時,當了二十年科員的父親把我弄進出租車公司,交掉一筆錢后,我分到這輛車。十年過去,小夏利就像一條斑禿的老狗。車前燈換過三回,兩個燈的亮度不同,其中一個忽明忽暗。這讓我不敢晚上送人去城郊鄉下。
我鉆進車里,搓了搓手,然后用手捂了捂冰涼的耳朵。從車窗看出去,遠處一片白楊林枝椏交錯,將原本就灰蒙蒙的天空分割得愈發黯淡。早上廣播里說今天是皋城三十年來最冷的一天。
我發動車子,打上暖氣,但不打算立刻走。手套箱里響了兩聲,我拉開,拿出手機。是呂瑩的短信:算了,你別回了。吃飯前,她就發過一條:你幾點回來?我沒回復。我不清楚“別回了”是指別回消息,還是別回家。我猶豫了一會兒,將手機扔回手套箱,打開皋城交通電臺,電臺主持米米正在念一篇散文。我以前沒有聽廣播的習慣,是一年前呂瑩介紹我聽米米。她說,這個主持人的聲音像一塊舊舊的絲絨布。
那會兒,我們過得不太開心,無話可說時,就聽米米的廣播。
松山路小學在我的斜對面,越來越多的家長聚集在門口。大概十分鐘后,門開了,學生們涌出來,打頭的男生穿得單薄,紅領巾松垮地系在脖子上,出大門后,一個女人迎上去,試圖將棉襖套到他身上,他扭過身子走開,女人小跑著追上去。很快,他們來到我車邊。女人敲敲窗戶,指了一個方向。我對她擺擺手,說,等人。她看了看等在一邊的兒子,又命令他穿上衣服。我能看到男孩瞪大的小眼睛和他的薄嘴唇。
其實,我只是想坐著發一會兒呆。學校里的孩子走得差不多了,我踩下油門,學校在后視鏡里倒退。我再次想起呂瑩的短信,幾乎能想象到她打下“別回了”時的樣子:穿著白色印花絨睡衣,在家里來回踱步,假裝問問大頭有什么看法,然后作出這個決定。我甚至覺得,她會輕松起來,因為很多問題都在拒絕中得到解決。
喝了一大口熱茶后,胃里暖和起來,我開著車在空蕩蕩的松山路上飛馳。經過白楊林時,我想到春天起風時,樹葉朝一個方向倒過去的樣子。風聲夾雜著樹葉抖動的聲音,蓋過其他街道傳來的雜音。很快,我就開到城南的火車站,在站前廣場停了一會兒。本應到站的一班火車嚴重晚點,我沒有等下去,打了轉駛向沿河路。路邊是一條叫“淠河”的河,淮南的南岸支流,像條巨大的舌頭般裹著皋城的森林公園。
很多年前,淠河邊還沒建起堤壩和公路,岸邊長滿齊人高的蒿草,汛期透明的河水淹進來,枯水期露出河床上的巖石。那是我小時候常去玩的地方。我減速,在一個豁口邊停下,然后下車,走下堤壩,找到一個稍平的位置坐下。河中央有一個人工島,名字叫“月亮島”。呂瑩喜歡這名字,曾說等島建好,我們搬過去。有一陣子,她總拉著我站在陽臺上往月亮島方向眺望,淠河呈弧狀包裹著城市,琥珀色的月亮低懸在河流上空,靜靜地在云層中穿行。我答應她,好的,搬過去。那時填河工程剛剛開始。
這會兒,對岸正在建一批公寓,吊車的機械臂高高舉起,插入一片黃昏中漸漸暗淡的羽毛狀的白云中,它擺動起來像個巨大的鋼鐵怪物,移過來時,顫抖的樣子像隨時會砸下來。我躺下,仿佛這樣身體能均勻地受力,不至于太疼,但它很快擺去另一個方向。我忽然想給呂瑩打個電話,趕在她沒說話前,告訴她,我們都會死的,有人八歲死,有人八十歲死。僅此。我沒想好該用什么的語氣。我只知道,我會回去的,立刻,或者幾小時后。
我大概待了半小時,冷風從河上吹來,裸露在外的皮膚交替感受著寒冷與幾乎發熱的麻木。往堤壩上爬時,沿河路上的街燈漸次亮起,有如一長串多米諾骨牌在我面前倒下。我抬頭看看天,星星在城市燈光的輝映下微弱地閃爍著,天空還算晴朗。我鉆進車子,打開手套箱看手機,沒有新的短信進來。
我發動車子,往回家方向慢慢開著,經過森林公園時,差點撞到一個伸手攔車的女人。我距離她一米時猛踩剎車,她后退幾步,摔倒了。我第一反應是從旁邊繞過去,但我沒那么做,而是熄火停車。她好像在看我,臉藏在頭發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過了一會兒,她沒有站起來。我下車,對她說:“你還好嗎?”
她緩慢地爬起來,動作吃力,但不像受傷。她搖搖頭,裹緊衣服。她穿得很少,領口敞開著,打底衫外面套著一件不算厚的灰色羽絨服。她看了看車子,問:“走嗎?”我考慮了一下,點點頭。她拉開副駕駛的門,走路時不像有什么問題。
“去哪兒?”我問。
“隨便轉轉吧?!彼止斯路澳荛_一下空調嗎?”
“具體去哪兒呢?”我打開空調,靠近她時,聞到一股淡淡的洗發水味兒。我注意到她的頭發還沒全干。
“星期一吧。”她說。
“哪里?”我發動車子,往前開。
“百合路和梅山路的路口?!彼f,“一個酒吧。你沒去過嗎?”
“沒。”我想起那是什么地方,皋城唯一一個酒吧,我常在深夜接送一些年輕人。如果她說“酒吧”,我會立刻知道她指什么。
“你一般幾點到幾點開車?”她問。
“七點到晚上十二點?!笔聦嵣?,這個冬天,我終于厭倦了開出租車,把鬧鐘調到八點,早高峰后出門。如果不是周末,往往要到下午四五點生意才會好起來。我好像已經不在意這些了。我擰開廣播,交通臺正在放一個房產廣告,字正腔圓的男聲。我問:“怎么了?”
她沒有立刻接話,頓了一下說:“做這行累嗎?”
“還行吧?!蔽艺f?!澳阕鍪裁吹模俊?/p>
她輕輕笑出了聲。馬上,我們轉進百合路,開進了市中心。正是高峰期,我們被堵在一大排車子的中間,前方是一個紅燈,得等下個紅燈過后才能穿過這個路口。
“你剛才怎么了?”我問。“我還以為你受傷了?!?/p>
“是么?”她從反光鏡中看著我,目光隨后移開,看向窗外。“今天很冷。”
我沒接話。路口紅燈跳成綠燈,車子緩緩往前移,排在我前面的一輛車很久都沒動,它的后車窗貼著“新手上路”的字樣。我摁了幾聲喇叭,引得排在后面的車子也連著摁喇叭。直到綠燈再次變成紅燈,那輛新手車才慢吞吞地朝前挪。我又摁了幾聲喇叭。
“不著急。”她說。
房產廣告已經結束。米米的聲音再次出現,介紹皋城名勝。這是一檔很久前就錄制好的節目,我聽過很多次。
“這節目有兩三年了。”她說,“你們司機總聽一檔節目會瘋嗎?”
“習慣了就不會。”我說。趕在綠燈的最后五秒鐘,我開過路口,又被紅燈攔在下一個路口,窗外是市中心的綠色,被一個叫“鏡湖”的人工湖圍繞。
“那只能說明習慣是一件恐怖的事情?!彼f。
我在心里計算著還要穿過幾個路口才能到酒吧。我會在路邊放下她,看著她的背影穿過車流,消失在對面的小門中。酒吧在二樓,我會在她出現在窗口前離開。在四條路上拐五次彎,沿著一條兩邊種滿樟樹的小路開進去,進門右手邊第三棟樓,那里是我的家。
“給你講個故事吧。”她說?!澳阒犁R湖有多深嗎?”
“三米,或者四米?”我說。
“我有個朋友,和他女朋友鬧別扭,想不開,要跳鏡湖。他在湖邊的電話亭呼了另一個朋友的BP機,說自己要跳湖了?!本G燈亮了,我們穿過十字路口時她停了一會兒。等下一個紅燈時,她繼續說:“他在鏡湖邊坐了差不多一個小時,直到這消息透過好幾個BP機,傳到他女朋友的耳朵里。最終他得到的消息是:跳吧?!彼粗?,眼中有得意之色?!澳悴潞竺嬖趺粗??”
“他沒跳。”我說。
“鏡湖以前很淺,但臟不見底。他跳下去,腳踝陷在淤泥里,下不去也上不來。當時是一個七月正午,他在太陽下,流著汗,大哭了一場?!?/p>
“十六七歲的小孩吧?”
“是啊,那時十七歲?!?/p>
這時,我們已經穿過到酒吧前的最后一個紅燈。再往前開五十米,就是酒吧所在的路口。我問她:“現金還是交通卡?”
“我只有信用卡?!彼朔f。“要不我請你喝一杯吧?!?/p>
我停下車,對面酒吧的窗口發出暖黃色的燈光。我看了她一眼,她也在看著我。我覺得她看我的樣子很真誠。我搖搖頭,對她笑了一下。她拉開車門下車,發梢揚起來。外面風一定很大。她俯下腰,沖我擺擺手,走到一邊等著過馬路。我看見她使勁地裹了裹衣服,整個人縮在一起,看上去冷極了,這讓我打了一個寒顫。手套箱里傳來一串尖利的鈴聲。呂瑩一直說這鈴聲得換掉,她很心疼被嚇得手足無措的大頭。
大頭是一只雜種犬,據說祖母是一只純種柯基。一年前呂瑩花了兩百塊抱回了它,狗販子說它是沒落的貴族。它和呂瑩親,每天早上搖著尾巴鉆進呂瑩的懷里,濕漉漉的舌頭像把油漆刷,討好地舔著她的手指。呂瑩喜歡沿著脊背的直線撫摸它,表情堪稱慈愛。我曾試圖親近它,買狗糧,幫它洗澡,親昵地叫它大頭,始終沒有成功。它看我時,永遠像看一個陌生人。
我摁了一下喇叭,她朝我看過來,我揮揮手,她走到窗邊。我搖下窗戶,說:“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她笑笑,鉆進車里。
酒吧邊停車場里空蕩蕩的,我將車開進了最靠里的位置。我們沒有馬上下車,待在車里感受空調的余溫。她沒有催我,坐在一旁看著哈出的水汽在車窗上結成水蒸汽。遠處忽然傳來放煙火的聲音,緊接著,紅色的光芒映在擋風玻璃上。
我們開門下車,快步穿過停車場,拐進通往酒吧的小門。這的確是我第一次來這兒,以前去過的娛樂場所僅限KTV。我尾隨她上樓,站在門外的侍應生沖她點點頭,這讓我疑心她是不是這里的老板。很快我就知道她不是,她帶我去了一個卡座,侍應生拿著酒水單過來,放下后立即回到吧臺。
酒吧里人不多,墻上、天花板上都用噴槍寫上字,多數是英文,只有一句中文。吧臺上擺著一排空酒瓶,像客人喝光的,也像只為裝飾。我覺得桌上的燃著的小蠟燭有趣,卻不怎么適應這里昏暗的光線。她告訴我,晚上十點以后人會多起來,幾個在皋城教英語的外教幾乎每晚都來。他們大多來自菲律賓、印尼,只有一個來自英國,似乎是參加一個聯合國的支教項目。她說話時,帶著一副主人般的放松表情,四肢舒展開后,我發現她并沒有我之前看到的那樣瘦小。她把酒水單遞給我,推薦了“螺絲刀”和“瑪格麗特”。
“開車,不能喝酒?!蔽艺f。
“喝一點吧?”
“我喝個礦泉水吧?!蔽覔u搖頭。
她輕笑了一聲,拿過酒水單,叫來服務員,點了可樂和“瑪格麗特”,又要了一份炸薯條。隨后,她看向窗外。我隨著她的目光看出去,城市的燈光從百合路上往外蔓延,被道路兩旁的住房、商城的屋頂邊沿阻隔,另一邊投著天幕中的微弱的光芒。她扭回頭,朝酒吧內部看去,帶著微微寥落的神情。
“你什么時候生的?”她問。
“什么?”
“生日?!?/p>
“為什么問這個?”
“隨便聊聊唄?!?/p>
“哦。”我看向她,她正饒有興致地盯著我?!拔逶率铡!?/p>
“金牛座。土象星座?!彼f。
“有什么說法嗎?”
“不喜歡變動,缺乏安全感,重視尊嚴?!彼龔目诖锩鲆话鼰煟统鲆恢нf給我,我擺擺手,她收回點上。我低頭盯著木桌子上的一條裂縫。
“很含糊?!蔽艺f。
“具體的出生時間呢?”
“晚上八點多,九點多?!蔽艺f,“反正是八點到十點之間?!?/p>
“上升星座是水瓶座。”服務員將我們的飲料端過來,她喝了一大口,然后長吁一口氣?!澳憧隙ㄊ莻€好丈夫和好父親?!蔽掖蜷_可樂時有幾滴液體濺到我手臂上。我對她笑笑,沒說話。
“你孩子多大了?”她問。
“七歲?!蔽椅罩蓸?,無法分辨它是常溫的還是冰凍的。“今年八歲了?!?/p>
“叫什么?”
“強強。”我用指甲摳了摳那條裂縫,它比我看到的更深。“你問題真多?!?/p>
“你知道我是什么星座的嗎?”她問。
“不知道?!?/p>
“處女座?!彼f。這時,門被推開,涌進一幫男人。她朝他們看了一眼,接著說,“你知道處女座是怎樣的嗎?”
“純潔?”那幫人坐在離我們最遠的角落,最矮的那個牽著一個女孩,兩人看著都有些靦腆。個子最高的男人染了金發,正起哄讓矮個子和女孩表演接吻。
“挑剔,斤斤計較,追求完美?!彼韧曜詈笠豢诰疲衼硎虘?,要了三支啤酒?!澳憧次??!彼龑㈩^發攏到耳朵后面,將整張臉露出來,大眼睛里像鑲著兩顆漆黑的煤珠子。我注意到她臉上的雀斑,也注意到她的頭發全干了。“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她盯著我,這讓我有些不好意思。我搖搖頭,沒說不知道,也沒說不是。她繼續說:“我的生日是八月二十三日,再早一天就是獅子座了?!闭f完,她靠在沙發上。
我想起每晚八點多,交通臺會放一檔叫“星座運程”的節目,主持人依然是米米。她常用她嘶啞的聲音說,某某星座本月將解除之前的沉重和緊張,回歸平順的生活和運勢。米米一定是個溫柔的女人,她從不在節目中說某個星座本月兇險。
“星座,都是糊弄人的?!蔽艺f。她沒做聲,喝起啤酒。很快,三瓶就剩一瓶。酒吧響起音樂,漸漸熱起來,她脫掉外套,穿著黑色長袖T恤靠著墻,把腳縮在沙發上,頭隨著音樂緩緩晃動。
她突然舉起了啤酒瓶,像在對誰示意。我扭過頭,看到那桌上的金毛正對她舉杯。她微笑,喝了一口后將啤酒放下。她扭過頭,一副要說話的表情,但她只是又喝了一口啤酒。我幾乎能聽見她用喉嚨喝酒時咕咚咕咚的聲音。
金毛走過來,說:“小姐,坐一下,可以不?”他半俯下身說。她笑嘻嘻地放下腳,讓了一個位置給他。他看了看我,問:“你男朋友?”她搖搖頭。他又問:“老公?”她又搖了搖頭。他揮手招來侍應生,要了六支啤酒,兩支推給她,說:“喝酒的女孩,好?!眱芍平o我,煞有介事地說:“初次見面?!彼沉艘谎畚业目蓸罚D過去對她說:“請你喝酒?!闭f罷他仰起頭,一口氣將一瓶啤酒喝光。“以前沒在這兒見過你。”他說。
“也許見過呢。”她端起酒,喝了一大口,咧開嘴笑了會兒。
“肯定沒。”他說,又喝半瓶下去。“我肯定沒見過你?!彼难鄹C很深,在這種光線下,看上去像是兩條狹長的黑縫?!傲魝€號碼唄?”
“為什么?”她嘿嘿笑著。我握住啤酒瓶,冰得像針扎。我猜這酒是直接從冰涼的庫房中取來的。
“請你喝酒了?!彼罂吭谏嘲l上,兩條手臂抻直了放在沙發背上,從我的角度看過去,像是摟住了她。他看著我說:“喝酒吧兄弟,來這兒喝什么可樂?!?/p>
“我們走吧?”我問她。
她沒理我,轉身打掉他的手,但不像生氣了。
“喝過酒就是朋友。兄弟,你說是不?”他這次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侍應生在吧臺里低頭做著什么,沒朝這邊看。另外一桌,他的同伴,正盯著這里?!安唤o號碼也行,讓我親一個成吧?”
“如果你能把臺面上的酒都喝完。”她說。
“給親嘴嗎?”他說。
“看你喝得有多快。”她說。
他抄起我面前的啤酒灌了起來,接著又喝光了她面前的一瓶半。他喝酒時,高高地昂起頭,喉結上下翻動,喝完后,他將瓶子在桌上碼成整齊的一排。
她笑得更厲害了,喘著氣說:“你真逗?!逼綇拖聛砗?,她抬起臉,閉上眼睛,稀薄的光線打在她臉上。她說:“來吧?!彼蛑齑?,鼻翼微微翕動。他摟住她的肩膀,接著歪過頭慢慢靠近,嘴唇在她的嘴唇上待了好一會兒。她昂著頭的樣子像個故作矜持的**,我卻可悲地覺得那漫長的幾秒幾乎是溫柔的。我想起和呂瑩在淠河邊的第一個吻,夕陽灑在她的長發上,我用手指輕輕拂過她的臉,鬢角絨毛在陽光下呈一種淡淡的金色,接著我占領了她的嘴唇與舌頭。最后,一個釣魚的老頭讓我們別做“有傷風化”的事情,他還威脅要告訴呂瑩的爸媽,他說他認識呂瑩的爸爸。那已是十二年前。
酒吧突然傳來一陣掌聲,是他的朋友們。矮個子叫道:“算你過了?!彼砰_她,站起來端端正正地鞠了個躬,說:“打擾了。”這時我才注意到,他脖子里伸出一截文身,看著像一條蛇,或者一條龍。那頭兇猛的動物讓他禮貌的樣子看上去可笑極了。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