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老頭走進來時,王警官正在為老陳的失蹤建檔。在此之前,他跟陳紹平回家看過。但這無濟于事,畢竟老陳不會憑空出現(xiàn)在家里。他在全市的公安網(wǎng)絡上發(fā)布了老陳的失蹤信息,按照陳紹平說的,寫清楚老陳出走時穿的衣服,可能有的特征。幾天過去了,沒有任何關于老陳的電話打進來。
因此這個老頭說自己有關于陳金華的消息時,王警官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他注意到老頭的手紅腫著,生了不輕的凍瘡。他趕緊把老頭請進來,安排了一個靠暖氣扇的座位。老頭瞇著眼睛,吧唧了兩下嘴,像是沒睡醒的樣子。這讓他看上去有些可疑。老頭說,是這個人吧?老頭指著電腦中老陳的照片,反正你是找不到啦。王警官想了一會兒這句話的意思。老頭說,大水趟走啦。王警官的心一緊,哪條河?老頭望指著窗外的某個方向,那里的河。王警官想起來了。這是他父親嘴里的大河。大河從前是沒有名字的。老一輩的人只稱呼它為大河,或者大水。
老陳失蹤那天,老頭碰巧從市區(qū)回郊區(qū)村里的老屋,看見一個穿著軍大衣的瘦小的老頭站在河邊,來來回回地走,看上去很焦慮。老頭說,我沒注意,等我從屋里出來的時候,那人不見了,軍大衣丟在岸邊。
老頭沒有久坐,他只關心提供線索有沒有錢。王警官解釋道,家屬沒有提供賞金,所以他領不到錢。老頭倒也不在意,大方地說,就當做件好事。留下一個慢吞吞的背影,就出了院子。
王警官回到房間,考慮著先給誰打電話,陳紹平,還是老姜。他幾次準備拿起電話,但都沒有付諸行動。最終,他拿上鑰匙出了門。他決定去大河邊看看。
老頭說的地點并不難找,大河流經(jīng)市郊的部分,只有一個小瀑布。王警官沿著瀑布往下游找,走出一里地也沒有發(fā)現(xiàn)軍大衣。他在一棵上了歲數(shù)的榕樹下抬起頭,陽光透過光禿禿的枝椏撒在他臉上。他想起小時候和伙伴們爬樹的場景。他放棄搜索可能存在的蛛絲馬跡,順著小路爬上堤壩。沿著田壟走五分鐘,是老頭提到的村子。他駕輕就熟地拐進那片廢棄的屋子,其中一間,是他度過生命中最初八年的地方。他小學三年級才隨進城工作的父親搬進市區(qū)。
門沒鎖,事實上,這處房子早就廢棄了。屋里沒帶走的家具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落了厚厚一層灰。他穿過堂屋,走進當年父母的臥室,床還在,但塌了一角。他環(huán)視這間低矮的房間,最終目光落在光線照不到的角落里,那里有一條幾乎爛掉的棉絮。這是當年整理東西時,父親從床底下一個箱子中翻出來的。
他沒有呆多久,他得趕回警局通知陳紹平和老姜,他還要組織尸體的打撈。起碼,形式要到位。他從前門走出,迎著陽光伸了一個懶腰。就在準備離開時,他看見左邊的小路有一個背影閃了過去。警察的本能驅使他跟了上去。背影經(jīng)過兩排房子后,右轉鉆進另一間土磚壘起的房子。他迅速跟了上去。
這屋子和他家是一樣的格局,家具很少,但都很干凈。他站在堂屋里,聽見里面有隱隱約約的說話聲。他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躲在墻壁邊偷偷地窺視著后面的世界。他看到一張桌子,一件綠得刺眼的軍大衣,還有老姜。他立刻縮回來。他不想被他們發(fā)現(xiàn),飛快地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平靜下來后,他再次伸出頭去看兩人。桌子上擺著一個裝著蔬菜的透明飯盒。老姜正往老陳的碗中夾菜。他遠遠地看到蜷在一起的蔬菜葉邊微微發(fā)黃。
他走了出去,慢慢地關上門,盡量不發(fā)出任何聲音。他選擇了另一條路離開這兒。他猛地想到,父親在翻出那條爛棉絮時,興致勃勃地告訴他,我從前懲罰過村里一對老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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