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劉尚志在村口大石碑地下看到了一個帶血的麻袋,等到他走到大石碑前面,才發現血已經淌到自己腳跟前兒了。
當天晚上,詩人被送往醫院,劉尚志一伙人在小廣場上緊急集合。
“今天晚上整死他”劉野手里的軍匕的寒光都比不上他眼睛里的冷光。
“我還有幾個小兄弟,從小玩到大的。他們已經往這邊走了。”老包子說。
“你讓他們都回去吧,今天不打了。詩人還在醫院里躺著呢。我倆得去看著,別讓他們上醫院補刀了。”劉尚志對老包子說。
“還有,老包子到時候你也別來了,你那幾個小兄弟愿意來就來,不愿意來就別叫他們了。”劉尚志補了一句。
“*,瞧不起人是不是,詩人出這么大事,誰**能在這瞅著?”老包子明顯有點激動,臉上的肉一顫一顫的。
“老包子,你別去了。誰也不是不知道,從小到大你都沒打過仗,出個三長兩短的,誰也整不了。有我們倆就夠了。”劉野說。
“*.....”
劉尚志拍了拍老包子的肩膀。“這事兒就這么定了,下個禮拜三,就這兒。我和劉野都想好了,捅李聾子幾刀,把詩人的仇報了,就完了。你回家吧。我倆上醫院看看詩人去。”劉尚志說完,轉身就走了。
劉野懶洋洋的從沙發上站起來,拍拍老包子的肩膀,和劉尚志漸漸消失在夜色當中。
老包子長這么大唯一的愿望,就是繼承他老爹的五金店。
給詩人報仇,他想這么干。可是他自己也知道,大戰之前一對上眼,他自己就先慫了。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小市民這樣的人的話,那老包子絕對是這號人的代表。
老包子沒什么志氣,他沒有劉野那樣陰森的手段,沒有詩人那股不要命的勁頭,也沒有劉尚志那種深謀遠慮。他有的只有一個完整的家庭,一個不大不小的五金店,這就是他的整個人生。
如果說老包子這種義氣體現在出來,僅僅是因為他在十七八歲這個年紀的話,我覺得一點也沒錯。老包子自己也知道,自己長大以后就會成為自己父親母親那樣斤斤計較的小商人。不過他還有一個小小的心愿,把這個五金店開得大一點,再大一點。
小鎮從第一批開始動遷以來,已經過了快半個年頭了。大石碑旁邊的布告板上,動遷計劃寫的一清二楚。一期要從什么時候開始,二期什么時候開始。空氣中隱隱約約的漂浮著的“政策”的味道,老包子已經敏銳的嗅到了。
雖然對于一個十七八歲的小胖子而言,“政策”“改革”這樣的詞還太遙遠。但是這樣的詞背后總有兩個字是永遠不會變的,那就是“利益”。
一旦松北鎮開始大規模動遷,五金商店的東西肯定供不應求。誰家蓋房子不用建材呢?但動遷給松北鎮帶來的翻天覆的變化,給老包子自己的人生帶來的變化,是老包子做夢也想不到的。
在他的心中,有錢,總是好的。有錢,劉野就不用天天睡在小廣場的沙發上,聽一夜的狗叫。有錢,詩人就能上完他的高中,沒準還能成個詩人。有錢,隔壁班的吳曉燕就會多看自己兩眼,雖然自己又矮又胖,滿臉的粉刺。
等我有了錢,我一定讓他們都過上好日子。老包子懷著這樣的迷蒙的愿望進入了夢鄉,窗外,是松北鎮黑漆漆的夜。
時光飛逝,離李聾子說的決戰的日子,只剩下兩天了。這四天里,劉野不知道從哪整到一塊青石板,專心的磨他的軍匕,偶爾抬頭看老包子一眼,目光里冷冰冰的,那種殺氣,讓老包子不寒而栗。
劉尚志還是劉尚志,除了每天多了點活動量,還是那個精壯的漢子。至于老包子自己,雖然自己打仗不能上,不過他還是叫了幾個弟兄,有的是他認識的,有的是連著詩人,劉野,劉尚志一起認識的。知道詩人被打成這個熊樣,自然個個一腔殺心。
惟獨讓人放不下的,是詩人。
詩人在醫院已經躺了四天。剛送去的時候,大夫護士都詫異,打成這樣怎么還能活下來。劉野說了一句話,讓醫生護士都閉了嘴。
“這個世界上沒誰能整死他,你就是把他絞成肉餡,他也會整死你”這句話配合著劉野陰森的表情,在醫院里漆黑的過道講出來,讓人不寒而栗,卻又莫名的振奮。
就像詩人的口頭禪一樣,藝術是不死的,老子***就是藝術。
詩人全身縫了一百三十二針,像是個讓熊撕碎的布娃娃一樣,硬是讓大夫護士給拼起來了。至于肋骨骨折,腦震蕩,對于詩人來說,簡直是不用提的小傷。
劉尚志團伙為詩人能重回人間感到慶幸,可是每個人都知道,詩人這一身傷,是因為什么受的。小廣場要是保不住,誰也沒臉回來見詩人。
兩天轉眼就過去。
這天晚上,劉尚志躺在廣場上,抬頭看滿天的星星。
“星星真好,你說他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這么骯臟,這么多殺戮?人為了一點東西打得你死我活,他們知道嗎?”劉尚志問沙發上的劉野。
“這你應該問詩人。”劉野說。
劉尚志笑了,真的,應該問詩人。
“明天就要開打了吧”劉野說。
“你都磨了六天刀了你問我?”劉尚志說。
“恩......我明天把我弟弟帶來。讓他見識見識。”劉野說。
“你弟弟?我怎么沒聽說你還有個弟弟?”
“哎你最近怎么和娘們似的這么話多,我明天帶他來,你讓老包子看好他就是了”劉野說。
“怕你弟弟和你一樣,是*個殺人越貨的貨色”
“滾你媽......睡覺了”劉野轉過身去,摸著懷里那把軍匕,手指在刀鋒上蹭著,在空氣中留下一個冰冷的顫音。
劉野千真萬確有個弟弟。
劉野的弟弟叫劉江華。就是劉野的父親和那個前鎮長女兒生的兒子,在劉野六歲那年出生的。算算今年也十三歲了。
平常劉江華被很嚴格的管教著,不準他和劉野往來。尤其是劉野做過幾件“大事”以后,劉江華的母親更是嚴禁他去找劉野。
可是在劉江華的眼里,劉野是個英雄。哪個男孩兒年少的時候沒崇拜過能打能殺,刀口舔血的真男人呢?劉野人雖然陰騭,可是唯獨見到這個弟弟是,面色會緩和一些,話也多些。在外面自己漂泊了這么些年,誰的肚子里沒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劉野碰上劉江華,總會把這些年的心得和他講一講。雖然這些心得都基于劉野那個陰沉沉的世界觀,可是這個世界本身就是陰沉沉的。
“你不要把你的那些想法灌輸到這孩子的腦袋里。你那全是無政府主義者,機會主義者,還有貴族激進主義者的論調。”詩人曾經這樣提醒劉野。
“我不懂你這些什么主不主義者。我就是把我想的全告訴這個孩子。我得告訴他在這個丑惡的世界上怎么生存。我還告訴你,呂二愣子(詩人)。這**就是個人吃人的社會。從前他們把你一口吞下去,現在他們把你每塊肉都扒成絲,一根根的吃下去。無論是誰的時代,都是一個樣。只不過吃人的方式更文明罷了。”
那天劉野的話比平時更多些。詩人也明白了,劉野不是沒有想法,他有很多很多的想法。很多時候他想得比詩人更深,詩人更愿意相信這個世界是美好的。哪怕遭遇再多的不幸,那只是通向幸福的一些坎坷挫折。而劉野,真的,你不是劉野,你沒有經歷過他所經歷的一切。所以你不會懂他。
“我總覺得他在向那個孩子灌輸什么東西。”詩人有一天對劉尚志說。
“他弟弟?劉江華?”
“對,雖然具體的我也說不清。”
“你太敏感了吧,詩人。哎你想上學的事怎么樣了......”
“還那樣。沒有錢。”
“......別說了,抽煙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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