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子坐過成偉的車,次日回來又活力四射,合不攏嘴,一點都不像失戀的人。我們本來說好誰都不理這只狐貍精,可子馬最先受不了八卦的誘惑,揮揮手讓前座的無患子讓開,一屁股坐下,拉起家常來。
“成偉送你回去了,開心啦?”
若子不答,抿著嘴笑,我才發現,她左邊嘴角生出個淺淺的酒窩。
“你們回去路上聊什么啦?他歡喜你嗎?”
若子還是不答,收不住笑顏。子陸在我大腿上捏了一把。
“你不要不說話呀,開心的事情說出來大家一起開心開心嘛!”
若子這才抬起頭來,其實我看得出,她等待這個時刻很久了,“成偉說之前抱這么多女人唯獨沒抱我,是不敢?!彼龥]說完,又笑了,含了橄欖似的。“成偉說從第一次看到我的時候就喜歡我了,但他害羞。”
“這個家伙,他臉皮那么厚,會害羞?”子馬問。
若子又“嘻嘻”一陣笑:“我也是這么說他的……”
“那他怎么說?”
“若子?!背蓚プ阌幸幻装说膫€頭忽然檔住了教室前門,把教室里的人都驚成了雕塑。然后就是贊嘆,嘀咕和鉛筆盒摔在地上的聲音。什么都不用說了,若子匆匆走到門口去。子陸又在我腿上捏了一把。
子馬嘆了口氣,站起來,又瞥到落單的彬彬彬,坐過去安慰起他來。彬彬彬的脾氣是真的好,他竟老老實實地跟子馬聊起天來,雖然臉上還是怏怏的不快。
若子與成偉出雙入對后,儼然坐穩了?;ǖ奈恢?。男人們見他不僅兩眼發直,還很是恭敬。那個時候想跟成偉“混”的阿胥還動不動喊若子作“偉嫂”,央求若子在“偉哥”面前美言幾句。我們都笑了,不是笑阿胥的馬屁溜溜,而是我們在回家的路上已經瞥到了這種同名藥品,四四方方的盒子上印著一個肌肉發達的外國男人,只穿了條三角褲。
我們的班主任水蜜桃和數學老師小李子都提醒過若子,水蜜桃的話一向毒辣:“年紀這么輕,道行倒挺深!”雖然類似的話我們也說過,但一從水蜜桃的嘴巴里出來分量陡然重了起來,而且顯然水蜜桃已經把若子當成一個和她自己那樣的成年女性看待的了。若子還沒聽完就哭了,我們反而站在若子那邊罵起水蜜桃來?!皠e哭啦,她肯定是嫉妒你喏,早更!”子馬說;而小李子的提點則如蜻蜓點水,“成偉這個人……你想清楚……最后倒霉的總是女孩子?!弊玉R戲稱他話中的各種停頓為“深情款款”,不過反正說了也是白說。雖然女生內部爭風吃醋不可避免,但我們決不可能和老師統一戰線,畢竟能和成偉談戀愛,代表了女生中的一個高標。事已至此,若子在女生之中的人氣漸有恢復。
我說過,我一直是個后知后覺的人,我要等子云露出她右耳垂打的洞才明白班級里發生了什么。
“你穿耳洞了?”
“是啊,好不好看?”
我不置可否,她的耳洞里插著透明的塑料棒。
“哦,昨天剛剛打的,一個星期之內不能碰水,也還不能戴耳環。”她調皮地笑了笑。
“你干嗎打耳洞?”
“若子介紹的地方,在武寧?!彼f完,我才注意到有耳洞的不止她一個,若子兩枚耳垂上一共穿了五個孔,像機關槍掃過一般。小櫻和小楓也早就有了。
不僅是耳洞,她們還剪了劉海,隱約遮住眼睛,脖子上掛著金屬的項鏈,雙手伸出來的話,還可以看見油光粼粼的指甲。
“你要不要打?我可以帶你去若子介紹的那家店,外面50塊錢一個洞,她那里只有20塊一個!”
我露出鄙夷的神色,在后來的日子里,我用同樣的神色把子云從我身邊越推越遠。
中午,子云也不再和我們出門兜學校附近的那座橋,而是占穩了她的寶座——若子的副座。若子的桌邊密密匝匝地圍了一圈人,出人意料,都是女生,還有從隔壁班過來的。她們說說笑笑,時而羞答答地遮住自己的小嘴,時而面紅耳赤。
“子云,我們下去走走,你呢?”我問子云。似乎我的話語沒能夠穿透厚實的人墻,子云沒有反應。
“別問了,她不會去的,我們走吧。”子張和子陸說。
“子馬,你知不知道,她們在說什么?”我問子馬。
“若子的經驗分享會吧?!弊玉R輕描淡寫地說,神色間充滿鄙夷。見我不解,她又具體地說:“比如接吻的感覺什么的?!?/p>
“呦——”我皺起眉頭。
“好了好了,假純什么呀。人家馬上要賣門票嘍!”
若子的課程果真有效,初一下學期小櫻和小楓分別把成偉的“左右護法”收入囊中。體育課時,我和子馬、子陸、子張在一起,我們看著若子身邊的女人解開校服脖頸處的紐扣,撫著腰,站在籃球場邊胡亂吶喊,子云也在其中——那一年我們初一,而成偉已經初三。
我們升初二后,成偉因體育特長進了路口的普通高中,他把一邊的頭發剃成板刷,另一邊的頭發留長,時而踏著他的風火輪回來接若子。說實話,我們心里還是羨慕的,于是更多的女孩加緊減肥或豐胸,找一個墊背的也好。
小櫻和小楓之后加快了換男朋友的步伐,快得跟換電燈泡似的,三天兩頭和男人當街斗氣,之后又挽上新男友的臂膀,不過換來換去都差不多,同一型。
雖然我相信某些若子傳授的經驗對班里的女生已經不再陌生,但若子依然不可撼動。到傳言說子云自殺時,我才曉得子云那個所謂的高中生男友也是經由若子介紹的和成偉同校的男生——班級里有好些女生在那所高中找到了初戀。不管怎么說,無論別人的愛情有多么吹彈欲破,直到初中畢業,我們看見的若子和成偉依舊你濃我濃,特煞情多。
若不是十年之后再見子馬,我想我可能會就此以為若子和成偉一直是童話般的結局。
“你記得若子和成偉么?”子馬問我。
“怎么不記得,他們怎么樣了?”一聊起當年班里的風云人物,分別多年的疏離感一下子就土崩瓦解了,心底還莫名蕩漾起某種溫暖的情愫。
“還在一起呢,成偉現在在賣手機,他還找我介紹女朋友來著呢。”
我又“啊”了一下,這次的嘴張得更大了?!八麄儾皇沁€好著么?”
“被套了那么多年也不結婚,你想還有什么戲?。克彀妥顣硎吕玻阌植皇遣恢?,在外頭肯定沒那么清白的好哇。我認識若子的高中同學,她們說若子就這么跟他混著也是沒辦法,人流過兩次呢,賭注壓太大啦。”
此時此刻,我覺得子馬的神情非常熟悉,多像若干年前的水蜜桃和小李子啊。時間給十年歲月鋪上的朦朧窗紗,被子馬的一句話一個神情就無情地一一剪碎。
“還有一個可靠版本:記得成偉用啤酒瓶敲破別人腦袋的事么?那個男的不是女孩的男朋友,是女孩子的爸爸。你大概可以想象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吧?這方面成偉老吃老做,不是頭一次了?!?/p>
“哎,索性分手算啦!”我和若子過去也不是頂要好的呀,我也確確實實嫉妒過她,羨慕過她,暗暗祈禱過她倒霉,但此時此刻我又站到了她的一邊,希望她能奮起,能夠打碎成偉施予她的魔咒。
“女人最后總是吃虧的。不過,成偉一時也不會和她斷掉的?,F在的小女孩有多厲害,有多現實哦,才不像我們小時候那么容易上鉤。”子馬露出一抹狡猾的微笑,她示意我湊近些,貼在我耳邊說,“若子在中學旁邊開了家花店,聽說生意還可以,賺來的錢全部貼給成偉。”
子馬還告訴我:“這個——就是愛情的真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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