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粉的復仇
1.畢子墨
畢子墨一大早起來就碰到觸霉頭的事,自行車車胎的氣門芯被人拔了,兩個輪胎像兩條大紅腸似的往下垂,她掄起一腳踢飛了腳邊的兩個易拉罐,沖著底樓兩戶禁閉著的木質房門便吼:
“你們兩個小王八蛋聽著,別讓老娘看到你們,看到一次打一次!”
房門沒有開,唯獨門窗玻璃上糊著的掛歷紙像地震似的顫抖了一番,或許是畢子墨的錯覺也不一定,但她覺得滿足了,上了樓梯。
她的家在四樓,她蹬蹬蹬沖上來的意圖很明顯,進門沒有換鞋子就在門口喊:
“我輪胎的氣門芯被人拔掉了。”
她母親只說:“再吃兩口早飯再走。”
“不吃了,我走了。”她又有氣,左手拉著單肩背的書包帶,扭頭就走。
“等一歇兒,快遲到了,讓你爸送你去!”
她老爸沒有即刻放下碗筷,還趁勢往嘴巴里塞了兩口稀飯,含著兩口稀飯的嘴半開著:“要送哇?”漏了兩顆飯粒到褲襠上。
“不要了!”她這次真的走,越走越不知道上樓是為什么。
走到樓梯口還聽見父母的爭吵聲:
“叫你送你就送,有啥好問的?”
“她自己講不要送!”
“你這樣問她當然這樣回答!”
“不要吃了,快點去送,她要遲到了!”
“到底要送不要送?”
……
學校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騎車大約一刻鐘,走路卻要半小時。因為帶著氣,畢子墨走得飛快,路人的眼神瞟到她,她就一臉兇相怒目而視,心里念叨著:“看啥看?沒見過女孩子理板寸?”
進了藍中以后她的膽子比以前大了很多,讀小學時有回走在新村的路上被一個染了黃頭發,胸口戴粗大項鏈的矮冬瓜拗分,她怕得要死,手里緊緊捏著小表弟的手,兩個人的手心里出了一把汗,都不曉得是誰出的。她翻褲兜,老實巴交地把母親讓她和表弟去買冰淇淋的五塊錢交出來。
“她是女的呀!”表弟說。
她剛要斥責表弟多嘴,那矮冬瓜便挨上來,仔細地看她,她的心里似乎孵出個兔子,亂蹦的。
“是女人呀,女人的錢我不要的,還給你!”矮冬瓜把錢塞回她手里。
這些小流氓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征,他們都在路口的五中讀書,也是他們這個新村就近分配的初中,所以到了小學五年級,她死活不愿意,她的母親也是知道的,小學老師把話說得很透:
“要是你們不想你們的孩子十四歲做父母就不要讓他進五中!”
那是一段難堪的時光,她母親每個周末都在打電話,裝出一副嗲妹妹的嗓子寒暄著:“哎喲,你現在好哇?我蠻好呀。兒子好哇?哎喲真有出息……”如果幫不上忙,她也會嗲嗲地結尾:“沒事情,幫我問候問候你的阿爸!”如果有一星半點的希望,母親就買上腦白金,黃金搭檔什么的拉著她的小手去往一棟又一棟陌生的樓宇,就著小紙條上抄寫的地址一個字一個字核對,然后撳電鈴,讓她喊人家“阿姨”。
據說光是擇校費,就交了八千,八千塊相當于一家人一年的收入。可母親的人脈和能力也捉襟見肘,進了藍中畢子墨才曉得,這個區塊的人稱呼這所學校是:
“藍中藍中,準備尿布十五歲做父母。”
聲音傳到母親耳朵里她意味深長地揉搓著子墨的手背,“不要管人家怎么講,自己爭氣就好!”
“我講沒必要忙前忙后搞到這個學校去哇?”父親邊挖腳邊說。
“都是你!一點兒本事也沒!我們娘倆跟了你就過這種苦日子!”
“畢子墨!畢子墨!”走到兩村,畢子墨聽到背后警察喊通緝犯一般的聲音,她故意不理睬,加快步伐走,路人的眼光像探照燈,照得她臉煞白。人終于比不過自行車。
“叫你你還跑,快!上來!”她挨不過,把手上提著的水壺放在她爸的老坦克筐里,人跳上后座。一路屁顛屁顛地過去,還吃了一記悶攻導彈。她很早就叫老爸在離學校一個路口的地方放她下來,他答是答應了,但只是撒開了踏腳板上的腳,讓老坦克自己滑過去,畢子墨怕這樣要出事,就一腳踩在地上,蹬了幾下,硬是把車剎住。下車的瞬間,還是被人看見了。
“畢子墨!”是子馬,光鮮亮麗。她還有禮貌地喊了“畢子墨爸爸”,他笑嘻嘻地答應著,子墨拎起車筐里的水壺,拍著子馬道:“走了!”
一定被看見了,踩著破拖鞋的皴裂如海蜇皮的腳,菜市場門口十塊錢一條的沙灘褲和背后開了一對眼睛的白色背心。老坦克掉頭的瞬間,還傳來一聲爆裂的放屁聲,畢子墨閉著眼睛也能想見那場面,她爸抬起一邊的屁股讓里面的氣漏出來,漏得順就是悶攻導彈,漏得不順就是響屁,子馬雖然沒有笑,但并不意味著她不知道。畢子墨一臉羞愧,鉆進灰蒙蒙的教學樓。
越想越氣不過,她中午拿著不銹鋼調羹對著米飯鞭尸,冷冷地對子馬說:
“我真想掀我爸一耳光!”
“為什么呀?”子馬問。
“你明知故問!”
“班長大人火氣可不小,要不要找個人抽一下?”錢龍湊上頭來。
“算了。”畢子墨揮一揮手。
2.錢龍
想當年錢龍也有過拿獎狀拿到手軟的光輝歲月,在小學里,他拿著朗誦比賽一等獎的黃色獎狀紙回家,照例把灶頭間桌子上的藍色罩子掀開,掛到浴室蓮蓬頭下面的旋轉開關上,然后把菜放進微波爐熱一熱,進房間拼兩張椅子當餐桌,叮鈴鈴,換一個菜,叮鈴鈴,換一碗飯,叮鈴鈴,換一碗湯,端進來,就著電視機里的圣斗士星矢,吃飯了。
等母親總歸等到眼皮瞌睡,早的話八點半,晚的話十點也有可能,這天不早不晚是九點一刻,鑰匙插進來,錢龍通了電似的把獎狀準備好,立在門口。
“媽媽,我今天……”
“錢龍啊,怎么還沒睡啊?我跟你說不用等媽媽的。”
“媽媽,我今天……”
“媽媽吃力死了,先讓媽媽洗把澡,等下說,或者我們錢龍乖,先去睡覺!”
哐一下,浴室的移門關上了,黃色的節能燈照著灶頭間的杯盤狼藉。錢龍還是要等的,可等著等著睡著了。
他媽媽看了,而且帶著他的獎狀到爸爸那邊去示威,到處拉開給人家看,爸爸那邊的人全長著一張扭曲的臉,皮笑肉不笑:“哎喲,我看看。哎喲,小學朗誦比賽一等獎。哎喲,蠻厲害么!”
他討厭爸爸那邊的人,爸爸是終年看不到。“去出差了,你曉得,我這個阿弟多少忙啊,大生意!不像你,站站賣衣服的柜臺!”姑媽酸溜溜地說,用指甲鉗鉗她蔥似的指甲。
“你現在家里幾只菜啊?兩菜一湯能保證么?千萬不要餓了我們家錢龍哦,我阿弟可是每個月給你鈔票的!”
他恨他媽媽總是低三下四,到處承應著好。
“媽,我不要去姑姑她們那里。”錢龍哀求過。
“去吧,總歸要看看你的爺爺奶奶!”
奶奶還能走走,爺爺中了風,半邊風癱,說話也說不清,見了錢龍大約是激動,半邊口水淌了下來,姑姑趕忙擦掉,還說:
“爸,不要急呀,總歸是你的孫子呀,人家搶不跑,有話慢慢講!”
大約是讀初一,錢龍發現自己的個頭開始有猛長的趨勢,他開始在操場上流連,把一切的不滿發泄在這顆沒有生命的籃球上。夕陽西下,他們的影子被拉扯得很長,突然大家都停下,操場邊走來四五個頭發吹得如亂草的少年,校服的拉鏈敞開著,胸口掛著兩根粗鐵鏈。
“是偉哥他們。”旁邊的人說。
錢龍此前沒見過,只聽說過高二有個男生掀了班主任一耳光,過去關于他的傳聞也不少,某一天晚上心情不好用一個酒瓶把路人的腦袋敲破了被送到警局拘留了一夜,不曉得真的假的。
偉哥大搖大擺地走過來,錢龍身邊的人都傻呵呵地對他點頭,錢龍沒跟上節奏,偉哥就指著他問:“叫什么名字?”
“錢龍!”
偉哥走了。
身邊的人,呂東啊,王毅啊都羨慕地對他說:“你小子有福了,偉哥很看得起你!”錢龍也沒覺得輕飄飄,日子照過。
一直到周末去姑姑家,姑姑又在拐著彎說他媽的不是:“你還在那里站柜臺啊!不是我講你,做人要有上進心,一輩子站柜臺有啥出息!我這個阿弟就是看不起你沒出息所以才不要儂!”
她母親低著頭不作聲。
錢龍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劈頭蓋臉地對她姑姑吼:“給你面子叫你一聲姑姑,你自己還不過是個下崗工人,只不過老公賺了多一點,哪一天小心你的老公也不要你!”
姑姑被氣得面紅耳赤,像個燒開的銅雕一樣只能靠兩顆鼻孔出氣,許久她才罵一句:“看看,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錢龍只知道,他媽嘴上雖數落他沒禮貌,可數落完還笑了:“虧你想得出這些話講。”
第二天,錢龍看到了偉哥,他恭敬地迎上前去,說:
“偉哥,我想跟你混!”
“想跟我混,先找個人教訓一下我看看。”
錢龍的目光瞟向了面粉。
3.面粉
時隔多年,已經沒什么人記得面粉的真名,因為他身上套著三圈輪胎肉,走起路來三圈肉互相擠壓,像人家耍花樣呼啦圈,好不熱鬧。臉上的肉也敦實,像獼猴塞滿食物的雙頰,或者按通俗的比喻是裝了兩袋子面粉,所以大家這么叫他。
每天中午都是他最不好過的日子,他并不記得怎么得罪了這些人,反正一天中午,錢龍把他最愛吃的炸豬排叉走了還問大家“新鮮出爐的炸豬排,不吃白不吃,有誰要多一塊!”真有人應和,呂東說:“來來,我要,給我!”錢龍遞過去,呂東用拇指和食指像夾一袋令人嫌惡的垃圾一樣把炸豬排夾高了,喊道:“喲,有面粉的口水在上頭哦!惡心死了!”他啪一下夸張地甩在地上,還踩上兩個腳印。然后他走近對面粉說:“你看看,你浪費食物,快點撿起來,小心老師罵你!”
面粉也沒想,灰溜溜地把炸豬排撿起來,放進不銹鋼飯盒里,蓋上蓋子,扔到藍色的回收箱子里去。
自從那天起,他開始過電視劇里才有的監獄生活。有時候,錢龍還會找他的茬,“飯盒怎么可以丟進去?要輕輕放進去嘛。你看,你一丟,別人只能亂丟了!”他嘩一下把飯盒扔進去,蓋子打翻了,油膩膩的茭白,肉絲,青菜全撒出來。錢龍一這么干,王毅,呂東都學樣,回收箱子里一塌糊涂。錢龍笑著拍拍面粉肉嘟嘟的肩膀:“面粉,都是你搞出來的,整理干凈,不然等下老師要罵你!”
這是面粉難堪的時刻,全班都火辣辣地看他笑話,看他躬下身子側邊校服擠出來的兩團肉,然后又可以笑話他:“面粉,錢龍他們天天幫你減肥,你也沒有瘦嘛!”
只有一個人是他全部希望的集中點,她會像天使一樣站出來,結束所有一切的糾紛。
“錢龍,呂東,王毅,你們好了噢!欺負也要有個限度。到此為止。”
班長畢子墨的聲音會劃過長空,連錢龍看到她都有幾分敬畏,或許是因為這個女孩子剪了一頭板寸,比錢龍他們的頭發還短。她一開口,游戲結束,錢龍兩手一攤,喊幾個人下去打籃球,而她會幫著他一起拾掇油膩的飯盒。
“他們欺負你,你要回擊的,不然一直欺負你。”子墨好心地說。
面粉笑開了花,又被子墨說,“喲,他們欺負你,你還這么開心啊。”
面粉又搖搖頭。
他說不好,有兩天錢龍歇手了,他安安穩穩地領他的盒飯,里面還有一只炸雞腿。面粉似乎被人冷落了,錢龍、呂東、王毅都靜靜地吃著他們的午飯,畢子墨也回頭和子馬一起吃飯,小聲聊著天,他聽不清楚。面粉晃晃悠悠地走到錢龍面前,念叨說:“我今天可以安心地吃我的炸雞腿了噢!”
錢龍拍案而起,勢頭兇猛,說話的是呂東:“今天我們龍哥心情好,你識相點,滾開。”
面粉走是往回走,嘴里還不歇著:“我就說誰也管不了我吃雞腿,怎么了?”
錢龍即刻搶上來掀翻面粉的不銹鋼飯盒,米飯、芹菜、魷魚、空心菜飛了一地,雞腿垂直落下,被不銹鋼飯盒恰好扣住。面粉哇一下便哭了,錢龍撂下一句:“你他媽自找的!”
面粉蹲下身子撿,他用眼角的余光看看子墨,她也看著他,但沒有說話,她看著他,那就夠了,為了她多看他一眼,什么都值得。
那天晚上,面粉又被他爸罵了,他爸下崗以后就這樣,隔三岔五地和朋友喝酒,喝醉了回來有時安靜有時煩躁,面粉的人生就是告誡他凡事要碰運氣,運氣好他爸就鉆進浴室開了冷水對著自己沖,他聽見他媽媽趕忙從被窩里爬出來去給他開熱水器,運氣不好的時候他爸就亂罵一通,震耳欲聾。
“你們以為我不苦啊?你們以為我日子好過啊?”
面粉也不曉得他罵誰,可把被子蒙住頭還是聽得見。
“你們總歸有二兩四分肉可以吃,我又沒虧待你們!有吃有穿還不好?還要怎樣?”
……
還好他爸并不經常打他,所以也就煩一點。只是那晚,他爸不曉得發了什么神經,掀開他的被子,叫他起來,面粉穿著白色短褲,屁股和大腿都顯得癡肥,她媽媽飛快地過來護著他。
“我把你養了白白胖胖,我還不好?我不好就一粒米也不給你吃!”
燈已經熄了,但面粉盯著他爸爸看,他爸爸的眼睛像兩盞白熾燈,不知看著哪里,他不禁哆嗦著。
“你以為我不苦啊?你以為我日子好過啊?”
他爸對著他們不明所以的方向重復著,新村里似乎還能聽到回響。
就這么折騰了一晚,早上起來他爸當沒事發生過似的,照樣起來喂自己吃泡飯。
“衣服穿穿好,領頭還沒翻好!”面粉趕緊翻好領子。
“眼睛這么腫?沒睡好?”他爸彈出眼珠問他。
他嘀咕一句:“還不是因為你?”
他爸立馬變了個人一般抓起他的領口,“你小子講啥?”
“沒啥,沒啥。”面粉趕緊改口。
他媽媽也跑出來勸架,說兒子和爹之間沒什么隔夜仇,還趕羊似的趕他出門。
“孬種!”他爸說。
過了幾秒,他爸補充道:“畜生!”
中午,錢龍又來挑他,面粉打算忍氣吞聲,錢龍抓起他的書包,把書和本子倒進垃圾桶,然后和呂東、王毅交互傳書包,面粉曉得今天是運氣不好的一天,他干脆求饒:“龍哥,饒過我吧。”
錢龍怒發沖冠:“龍哥是你叫的么?”說著他把書包往左邊窗口一扔,書包便下去了。面粉趕緊要去撿,錢龍喊了一聲:“孬種!”
面粉的血液立即上竄到頭顱,他“啊”地亂喊一通,勒令錢龍道:“你給我撿回來!”
整個教室寂靜了,好像只剩錢龍和面粉兩個人沉重的呼吸。他看到錢龍愣了半秒,然后大笑:“你這孬種讓我撿,你活膩了!”他一把推上面粉的胸口,面粉失足樣地撞上后面的桌子,幾張桌子合并在一起。
班里的女生尖叫起來,把飯盒端起來隨便地擺在教室外面的藍色箱子里,然后躲在外面看,男生很多也靠著邊,只有畢子墨不動聲色地吃她的飯,子馬拉她,她只說:
“我真他媽想抽我爸一耳光!”
面粉被推搡起來,像一只籃球,甚至分不清誰是誰,屁股上一腳,背上一拳,肚子上又一拳,他四處亂撞,并不很痛,不知暈了多久,他撞翻了一把椅子,哐當一下,椅子翻在畢子墨的腳邊,只有兩三公分的距離。他要道歉的,可畢子墨一拍桌子站起來,和錢龍他們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她罵罵咧咧地說:
“叫你們今天別惹老娘!”她像個惡魔越逼越近,臉越來越大,不仔細看,就是個男生,她很高,比面粉高半個頭,她一巴掌抽上來,面粉逃不了,錢龍和王毅一邊一個架好了他,啪一下,面粉覺得半邊臉滾燙滾燙。
“還有一邊呢!班長大人,要對稱!”錢龍挑唆著,慫恿著。
畢子墨沒有再抽,大約她自己的手也抽疼了。“孬種!”她說。
沒走幾步,她補了一句:“畜生!”
這天放學面粉沒有直接回家,畢子墨和他的父親混成了一張臉,如細心端詳,還混淆著錢龍、呂東和王毅的五官,拍恐怖片似的,他覺得這張扭曲的臉跟著他,嘴巴像一滴油滴在水面上一樣隨時變幻著形狀,喊著他:“孬種!畜生!孬種!畜生!”不曉得繞到哪個高檔小區,他左右打他的耳朵還是擺脫不了這種聲音,眼睛閉起來也能看見這張如影隨形的臉,這張臉在剛剛開進來要停車的豐田車擋風玻璃上,他便撿起石頭扔過去,石頭太小,打不破這張臉,他撿更大的,擋風玻璃有碎裂的聲音,不遠處不知誰留下的扳手,他撿起來使足了勁扔過去,心里罵著這些人去死。
車里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就短短的一下,好像無線電干擾插進一秒鐘的女聲,熄滅了。
面粉去看了一眼,擋風玻璃捅了個窟窿,女人衣服的前襟一片紅,女人不知是死是活,反正盯著他,陌生的眼,面粉趕緊跑,他聽見后面有人,人越聚越多,有一個聲音在喊:
“三樓張小姐,你沒事吧?打120!誰這么缺德,要人命啊?那個方向來的,快點去追!”
面粉腿軟了,他絆了一下,跪在地上。
文/錢佳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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