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性命應該無虞,可他們呢?
“這里是民間武裝組織‘星火’的頭領詹銳……”詹銳的通告一連放了三遍,相信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免疫者的存在了。
上帝保佑吧。
如詹銳所料,一夜之間,“星火”本來就不錯的聲望急劇升高,就連一些狂熱的軍國主義分子都有了倒向“星火”的意思。戲劇性的是,軍方的態度竟然也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對于他們之前將“星火”定義為反政權恐怖分子的事絕口不提,反而開始了與“星火”的積極接觸。
詹森那邊的動作非常快。他立刻召開了發布會,親自將詹銳的名字從叛逃名單中消去,又寫在了一等功名單上。他在會上作了一個長長的演講,他驕傲地宣布,可以建立如此豐功偉績的詹銳,不僅曾是一名光榮的軍官,更是他的親弟弟。
當他熱淚盈眶地說著不著邊際的瞎話拉攏“星火”的時候,我和我的四位朋友一起坐在沙發上,通過電視收看了這次發布會。對于詹森的這種行為,他們不約而同地嗤笑出了聲。但是很快,他們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電視上剛剛結束一個對詹森的特寫,隨即畫面就被切去拍攝臺下興奮的觀眾們。短短幾秒的畫面,我們五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臺下那個熟悉的身影。
詹銳坐在第一排的貴賓席上,嘴角掛著的笑容讓他看起來像個天真的孩子。
這簡直太不妙了。說著反對軍方過于極端的政策,如今卻滿面笑容地出現在大將的演講臺貴賓席上?簡直就是在告訴別人:“星火”就是個有軍方背景、被軍方控制的組織。
霍肯“嚯”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我這才發現他的臉已經漲成了豬肝色。
“這是對我們組織內成員的欺騙!”他氣得像要殺人。
我連忙打圓場:“詹銳他不是……”話還沒說完,實驗室的方向突然傳來“哐啷啷——”的巨響。像是玻璃碎了。
警覺地互相交換了眼神,我們拿出槍,一個挨一個地慢慢向實驗室摸。
在實驗室門口等了好一會兒,仍是一點動靜沒有。霍肯自告奮勇打了頭陣,推開實驗室的門就走了進去。沒幾秒他便迅速退了出來,死死地關上了實驗室的門。
“里面被人投了一個釋放孢子的炸彈……我想我們得趕緊逃了!”燈光下,他的臉色鐵青。
于是我們被迫放棄了實驗室,準備開車前往原來的接頭點。
誰知道,一開門便是陣容整齊的特種兵部隊。幾百支槍指著我們五個手無寸鐵的人,逼得我們只好舉手投降。
一個身影從眾特種兵中站了出來,竟然是之前開車接我去見詹森的那個男人。他看到我,明顯地吃了一驚。
他問我:“你就是那個免疫體質的真菌攜帶者?”
我強裝鎮定:“是的。”
“把他帶走,剩下的人就地處置。”男人不帶感情地下令道。
幾個士兵向我撲過來。我被按倒在地,然后五花大綁扔到了巡邏車里。混亂之中,我只聽到了四聲槍響。
車子飛馳,我又一次造訪了市政府大樓。
早已結束了發布會、回到辦公室的詹森坐在他的辦公桌前,雙手交疊著放在桌上,臉上是得勝者的表情。
“沒想到還是你。”
“是啊,我自己也沒想到。”
“詹銳剛才還興高采烈地回去了呢,真是個傻小子。”
詹森輕佻的口氣有些激怒了我:“你騙了他!”
“政治嘛,”他露出一個輕蔑的笑,“他太年輕,又狂妄自大,自然是不會有好結果。”
不等我回話,他向外面打了個手勢,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這是勞克博士,曾經的生化科學研究領域權威——李昂博士的助手,現在也能獨當一面了,今后請你配合他,繼續進行疫苗研發的工作。”
我感到有些好笑:“我知道,李昂博士的日記里有提到你,幸會幸會。”
勞克戴副很厚的眼鏡,看上去就是個和善、博學的大叔,沒人能猜到,害死李昂的人是他。他禮節性地微笑了一下:“幸會。請跟我這邊走。”
不得已,我只好跟了上去,和勞克、以及若干保鏢樣的士兵一起,出席了另一場發布會。
面對臺下不斷閃爍的閃光燈,勞克一臉嚴肅:“軍方已經就研制疫苗問題與‘星火’達成一致,走上相互援助之路。這個人,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阿生,他同時也是我們目前所唯一掌握的免疫體質的人。從對他身體的研究,我們能夠研發出疫苗,從而結束這場災厄!軍方無論是設備、人員和環境條件都大大優于‘星火’,為了給人類最后的希望更好的保障,我作為疫苗研究組組長,強烈地贊同這一決策。”
人類最后的希望?我深深地質疑這頂硬是被扣在頭上的帽子。前一天我還是人人喊打的可恥小偷,后一天就變成希望了?
變臉都沒有這么快的。
時間在勞克對我進行各種檢查的過程中很快過去。到了晚上,原本安靜的外面開始吵嚷起來。
是詹銳親自帶著“星火”的人“營救”我來了!
不過,與其說是對我的“營救”,在我看來,倒更像是詹銳為來向詹森討個說法而發起的自殺式襲擊。我眼睜睜地看著早就已經布置好的特種兵部隊如同神兵天降一般,將“星火”的人團團圍住,最后全部殲滅。混戰中詹銳被擒住,押送到了詹森面前。
“你這讓人操心的弟弟喲,”詹森對著他嘲諷地笑,“離開我,你果然一事無成。”
詹銳低著頭一言不發。
“你沒必要做這些的,你不應該做這些。你本來應該在我的庇護下,隨便找個什么工作混日子,然后安穩地度過這一輩子的。”詹森的聲音有些顫抖。
詹銳仍然不說一句話,可他跪在地上的倔強背影說明了一切——生活在樣樣都很優秀、存在感過于強烈、無法超越的哥哥的陰影之下的他,心里始終存在著一道永遠沒有辦法翻過去的深深溝壑。他渴望被關注,渴望被肯定,渴望一切成功。這次的急躁冒進想來也是這個原因。
想必詹森眼里,詹銳還只是個長不大、需要庇護的小男孩吧。過度的保護、過度的控制讓詹銳厭煩,卻是他作為兄長唯一的表達愛的方式。
等到勞克處理完“星火”的騷擾、來將我帶回實驗室的時候,他們還僵持著,我相信最后詹森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他是個顧全大局的人,不像詹銳。
現在想想,其實很多事情的前因后果都是那么的清晰。我花了幾天使自己不再想那對兄弟的事。于是,每天呆在實驗室里的我窮極無聊,只能靠聽收音機打發時間。
最近幾天的新聞中總是出現我的名字,同時伴隨著**“希望”等字眼,而“星火”被提及得越來越少。
有些諷刺,如今我的聲望竟比那苦心經營的“星火”要高了。
就在我漸漸開始洋洋自得的時候,勞克在廣播中向全市做了一次進度報告,就是這次進度報告使我的處境再度發生了變化。
“經過幾天的研究,我們得出結論,阿生之所以具有所謂的免疫體質,實質上是由于他體內存在寄生蟲菌、與真菌相互抵沖的緣故。我們沒有辦法順利取得寄生蟲菌。為了抽取寄生蟲菌,我們不得不殺死宿主。這一舉動對于阿生來說可能不公平,但一旦疫苗研制成功,那么它將會成為可以匹敵盤尼西林的偉大發明。”
民眾是極度容易被**、不善于思考的存在。報告過后,我便不再是**“希望”了,我又成了“本就該死”的人,“多活了這么久已經占便宜了”。
將我捧上神壇,又摔下來,現在你們還想要我的命。
作為一個神志正常的普通人,求生的本能讓我非常想要逃走。可是,靜下心來想想,在現在的處境之下,我根本無處可逃——如果我要活下來,這場災厄就不應該發生;唯一能夠解除這場災厄的,是以我為原材料制造的疫苗;我是引發這場災厄的人,是我造成了對疫苗的需求。從邏輯上來看,這根本就是一個莫比烏斯環,無解。
我聽到房間外響起腳步聲。
看這時間,應該是勞克從廣播臺回來了吧。
他正踩著命運的步伐,一步一步走過來。
本站所收錄所有玄幻小說、言情小說、都市小說及其它各類小說作品、小說評論均屬其個人行為,不代表本站立場
Copyright © 2011-2021 云文學網 All Rights Reserved 上海市作家協會 版權所有 上海作家俱樂部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