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
清晨六點,陽光從陳舊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窗簾縫隙中穿過,照進了房間里,映得空氣中飄浮的灰塵閃閃發亮。房間里很安靜,靜得只能聽到電腦風扇運轉的聲響。
“嗡——嗡——”手機振動,屏幕隨之亮起來,是女友發來的早安短信。瞟了一眼,我的目光就又回到了面前的電腦屏幕上。
強睜著脹痛的眼睛,我將馬克杯中早已冷掉的大半杯咖啡一飲而盡——這是十個小時之內的第四杯了。我的心跳漸漸加快,手也微微顫抖起來。對于已經通宵了好幾個晚上的我來說,實際上這已經沒有了多少提神作用——雖然此時我眼前電腦屏幕上的數字和符號還勉強保持著清晰,但我能夠感覺到,自己大腦的運轉速度已經極其緩慢了。不得不說,此時此刻的我,在心理和生理上都已經幾乎達到了極限——萬幸,我正在努力整理的這份資料,已經基本完成了。
作為X公司產品開發部的一個小小開發工程師,我最近唯一的工作重心就是準備好這份關于公司新產品開發計劃的資料,好在今天將要召開的部門會議上提出,從而一舉博得部門經理的關注。自從畢業進入X公司之后,好幾個月過去了,眼看著其他和我同時進入公司的同事們紛紛都已經有了工作成績,只有我仍然碌碌無為,這讓我在面子上和自己的心里都不太過得去。大家都是新來的菜鳥,為什么他們就能跟進好的項目來積累經驗,而我就只能整天打雜?
正當我被這些負面情緒困擾著的時候,如同救星一般,機會就這樣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還記得那天是個特別熱的大晴天。一早,我滿身臭汗地從擁擠的地鐵站中殺出重圍,又在毫無樹蔭遮掩的人行道上步行了十分鐘,這才暈頭轉向地踱進了開足冷氣的公司大樓里。我耐心地等電梯,然后上樓,打卡,和前臺小妹插科打諢兩句,進入部門辦公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我習慣性地一手按下電腦主機的電源鍵,一手將緊緊系著的領帶松開少許,然后趁著電腦開機的功夫去茶水間接杯咖啡。一切都仿佛是昨天的拷貝,精準地一成不變,直到我看到桌面上彈出了一封新郵件的提示。
郵件來自我的頂頭上司——產品開發部的部門經理,王主任。郵件內容意外的簡單——讓我去他辦公室。
站在深棕色的木質門板前,我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幾個月間我都兢兢業業的工作著,按理來說應該不會是壞事。說不定是想給我安排什么特殊任務?
躊躇了一會兒,我還是抬手敲了門。
等了幾秒,并沒有人來開門。正當我準備再敲時,門才慢慢地打開了一半——主管助手那張化著精致妝容的臉探了出來,看到是我,這才將門大開,將我讓進去,然后徑自合上門離開了。
這是我入職以來第二次進這間辦公室,第一次還是我第一天上班來向王主任打招呼時的事。見我進來,王主任示意我坐到他辦公桌對面的皮質沙發上,然后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來,準備坐到我對面。
我局促不安地坐下,盯著他的一舉一動,試圖從他的行動中揣摩出他這次召見的目的。王主任是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人,戴著副老學究般的全框眼鏡,一雙瞇瞇眼透出一股精明的氣質來。他年紀不大,肚子倒是不小,只見他慢吞吞地在沙發前轉身,躬下腰,撅起屁股,像是一下將屁股對著沙發“噗”地砸下去似的,穩穩地坐在了沙發上,然后伴隨著他無意識的喘氣聲,整個人陷進了沙發里。
他看著有些手足無措的我,眼底掠過一絲笑意,然后開口:“別緊張,我叫你來不是要批評你的。”
聽他這么一說,我心中懸著的石頭這才穩穩地落到了地上,原本繃緊的身體也放松了三分:“請問您找我是為了什么事呢?”
“是這樣的,”他伸出左手,用手指將快要滑下鼻梁的眼鏡推回去,“你也知道,最近我們公司情況不太好,上面急需一些能夠拯救公司的新決策。前兩天公司高層也是召開了臨時股東大會,已經確定要實行裁員的方案了……”
一聽到“裁員”二字,我的頭腦便“嗡”地一聲,心中暗喊不妙,原本松弛了些許的身體又不由自主地再度緊繃起來,冷汗也慢慢地滲出了毛孔。
他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似的,語氣不疾不徐:“我們部門雖然可以說是公司生命線般的存在,但我們這里的冗余員工也最多,有很多員工進來了之后卻只是做做最簡單的雜事,根本不能為公司創造多大的價值,這次臨時股東大會上,已經決定要將這些人統統裁掉來節省開支了。”
不知不覺間,冷汗已經濕透了我的后背。我感到它們快要從我的額頭滲出來、流到眼睛里去了。我擺出一個認真聆聽的姿勢,強迫自己禮節性地微笑,讓自己看上去若無其事一些。
“我們部門的裁員名單我倒是馬上就準備好了,畢竟像我們這種工作性質的,有沒有工作貢獻非常明顯……但是,你要知道,公司一直有一種很壞的風氣,那就是搶功。制定這份名單的時候,我一直都有個顧慮,”他停頓了一下,犀利的目光透過厚厚的鏡片直直地投向我,“要是有些看起來沒有貢獻的員工,實際上是被人搶功了呢?這樣豈不是趕走了對公司有貢獻的功臣,反而留下了不中用、不踏實、不誠信的人了嗎?”
我急急地一拍大腿:“您說得真是太對了!有些資歷淺的員工,做了什么事,功勞都是老資格前輩的,有苦說不出啊!”
他擺擺手,示意我稍安勿躁:“所以,我特地單獨把你叫來,就是為了講講這件事。你進公司已經有好幾個月了吧?現在正是你應該有所作為的時候,希望你不要受這樣那樣因素的影響,只管做好你分內的事就好了。下個月的部門例會上,就看你的表現了!”
我有些激動。畢竟,對于我這種既無雄厚背景又不是名校畢業生的平凡員工來說,能夠得到領導的期待是一件很難得的事。一股想要大干一場的熱血瞬間涌上我的心頭:“王主任,謝謝您!我會好好干的!”
說實話,當時狂喜的心情經過了這一個月忙碌的打磨,基本上已經消失殆盡了,取而代之的是對被裁員的擔憂。作為一個在大城市夾縫里艱難糊口的小白領,丟掉工作,就和丟掉人生差不多。按照公司慣例,一個產品的概念開發和產品規劃需要一個團隊干上一個月才能完成,可是,聽了王主任那番話后,我還怎么能大喇喇地公開提出設想、要求組建團隊呢?我私底下聯系了幾個和我差不多立場的同事——一樣剛進公司不久、一樣不起眼、一樣擔心被裁員的,悄悄地組成了項目小組,瞞著幾乎所有人,悄悄動用了手邊可用的一切資源,硬是將前期的準備全部搞定了。
一個月來不分晝夜辛苦準備的血汗結晶,此刻都在我面前的電腦里了。我操作鼠標,將資料一一拷貝進移動硬盤,心中竟生出幾分感動來——這一個月的艱辛難以用言語表達,我腦袋上陡增的星星點點的白發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嗡嗡——嗡嗡——”手機的振動聲再次急促地響起,把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我拉回現實。大概是沒有回復短信的緣故,這次女友索性打電話過來了。
我皺了皺眉,盯著亮起的手機屏幕看了幾秒,還是接通了電話:“喂?”
“你怎么沒有回我短信啊~還以為你睡過頭了呢!”聽筒里傳來女友嬌嗔的聲音。
“睡過頭?我為了那個方案多久沒有好好睡過了,你不知道么?”
“哎,一大早就這么兇!”女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滿,“今天上午就開會了吧?方案搞定了嗎?”
“當然,勞你操心。”
“你怎么回事?語氣能不能好點?”
“我就這語氣,電話也不是我求著你打的吧。”
女友的聲音冷下來:“我不想和你吵,先掛了。”
接著就是那邊按下通話結束鍵的聲音。
我慍怒地放下手機。我和女友是大學同學,從大二至今已經戀愛近三年。都說時間是把殺豬刀,短短三年時間,女友的容顏依舊美麗,可我們之間那剛戀愛時的激情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取而代之的是習以為常,甚至是不耐煩。畢業之后,她聽從家里的安排進了一家事業單位,過著朝九晚五的安定生活,像我這樣每天奔波操勞的日子,想必她想破腦袋也不能體會到個中的萬分之一。她總是在我面前喋喋不休地念叨著,這個同學月薪已經上萬了,那個同學出國深造了……她用艷羨的語氣向我描述著他人的近況,同時用眼神和表情暗示,我做得根本還不到位,完全不能讓她滿意。我從一開始的愧疚漸漸變得麻木,和她的相處也日益生硬起來。大學時的她天真單純、惹人憐愛,為什么如今變成了這樣?
來不及細想這些,該去上班了。將女友的號碼拖進黑名單,又匆匆把自己收拾整齊,我便出發去了公司。
踏進部門辦公室,那群無聊的同事們仍然無所事事地聚集在一起,說著無關緊要的閑話,一點都看不出即將召開部門例會的緊張氣氛。我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習慣性地一手按下電腦主機的電源鍵,一手將緊緊系著的領帶松開少許,然后趁著電腦開機的功夫去茶水間接杯咖啡。一切似乎還是和之前的幾個月一樣,但只有我知道,一切都將不一樣了。
茶水間里,兩個人正捧著自己的馬克杯湊在一起,一邊閑聊著,一邊等著熱水煮開。
“今天有例會吧?”
“可不是,一個月又混完了,哈哈。”
“馬上就要長假了吧?準備上哪兒玩去?”
“還沒定呢,說不定就在家里蒙頭睡大覺吧,出去玩,人擠人的,也沒意思……這么說來,聽說我們老大好像要去香港開會呢!”
“哈,開什么會,一定又是和……”
“可別胡說,他好像是去香港總公司述職的……”
“真的?那我們老大這不是要調……”
滴滴的提示聲響起,熱水煮開了,他們的談話也戛然而止。我若無其事地走過去,也接了一杯水,心底卻有個聲音響個不停。
要是這個策劃能一舉取得成功的話,也許不止能保住職位,還能……
多想無益,我放下馬克杯,趁著經理們還沒到會議室去集合,趕緊閃進辦公室,將裝著全部資料的移動硬盤放在了王主任的面前。他打量了幾秒那移動硬盤,又抬頭看了我一眼,隱藏在厚重鏡片后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絲驚喜。
“想不到你還真的能完成,真有你的!”
“有了主任的指點,我做事怎會不順?”我客套。
“好,我先看看。”他將移動硬盤接上電腦,輕移鼠標,開始在電腦上瀏覽起來,“如果方案可行,我會在例會上提起的,你先出去吧。”
半小時后,經理們抱著厚厚的一疊疊資料,三三兩兩地走進了會議室,關上了門。一整個上午,辦公室里都是靜悄悄的,連個大聲說話的人都沒有。會議室的大門短暫地打開了兩三次,每次都只有主管助理匆匆跑出來、再匆匆回去的身影。
直到午飯時間前,會議室的門才再次大開。經理們一個個魚貫而出,幾乎每個人都一臉凝重。
不知道我的方案有沒有被提到?有沒有被通過?
我想問,卻不敢。于是我決定采取一些有成效的行動。
午飯時間,我捧著七塊錢的盒飯,蹭到一個平時和我關系還不錯的經理身邊。
“李哥,今天例會可還順利?我看你們幾個經理出來臉色都不太好。”
“唉……說是下午要公示裁員名單。”
“李哥你嘆什么氣呀?你是老員工了,資歷深、貢獻大,沒道理裁掉你吧!”
“你們小年輕懂什么……”李經理低頭扒了幾口盒飯,“公司哪里是講情義的地方?只要你沒有利用價值了,馬上就會被裁掉——替補多得是,將來再找便是,你一個小小的普通員工算什么?只有那些能為公司獲取利益的人,才能夠最終留下來。”
直到下午,我才算真正理解了李經理那一席話的真正含義——當我站在擁擠人群的外圍,瞇眼掃視展板上的裁員名單,發現自己的名字赫然在列的時候,我感到天都要塌了。我的腿肚子發軟,眼冒金星,腦袋里嗡嗡作響,仿佛一整個月不斷熬夜、通宵積攢下來的身體不適,都在這個瞬間,在我的身體中爆發了。那群無聊的同事又開始聒噪了。沒發現自己名字的人開始慶幸,對著名單指手畫腳、竊竊私語,而不幸發現了自己名字的人,只好在一邊跳著腳罵娘了。
等我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王主任辦公室跑,卻只見到他的助手那張精致做作的臉:“抱歉,主任去和上面的人開會了,現在暫時不在。”
懷著滿腔的憤懣,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剛一刷新工作郵箱,一封工作郵件就跳了出來,正是我的裁員通知書。通知書寫得極為簡短,帶著冰涼的禮貌和輕飄飄的歉意,只有一行字是特別加重加粗處理的:請于三日之內將本人物品取回,逾期概不保管!
身邊的同事“好心”地為我拿來了打包用的紙箱。我慢吞吞地站起身來,顫抖著手,仿佛力氣被抽空似的,將自己的東西一樣樣放進紙箱里。
我很想討個說法,但是理智告訴我,就算找到王主任那里去,那也是無濟于事的,不如早點收拾東西滾蛋,也好早點開始找下一份工作——事實上,我也找不到王主任,此刻他恐怕正在參與高層間的例會。
即使已經在這辦公室工作了幾個月,我也并沒有留下太多的個人物品,收拾它們并沒有花太多時間,反倒是和同事們道別花了我很長時間。面對我的突然離職,有人惋惜,有人不舍,有人幸災樂禍,有人不屑一顧,這也是為什么道別需要花很長時間的原因——我需要花些時間來調整,面對這些不同情感色彩的告別該用怎樣不同的態度來應對。
幾小時后,已經臨近下班時間,我終于收拾停當,最后一次走出了部門辦公室的大門。這次我并沒有像往日一樣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人事部,處理好我在這個公司的最后一點事情。
雖然臨近下班,人事部門依然十分熱鬧,看來各個部門都選擇了今天來頒布裁員名單。被裁員了的倒霉蛋們排成一條焦躁不安、歪歪扭扭的長龍,窸窸窣窣地低聲聊天或者抱怨,讓整個人事部門的氣氛都壓抑了起來。
正當我百無聊賴,開始思考起今后出路的時候,來自身后的一陣竊竊私語飄入我的耳朵。
“這次裁員規模好大啊……一個分公司就裁掉了一百多人……”
“那是有人歡喜有人憂……你看那些部門主管,哪個不是爭著提出點新方案來吸引高層注意?”
“是啊是啊,剛才我們辦公室都傳遍了,產品開發部的王主任,這次又拿出了一個很棒的方案,好像已經要計劃實施了呢!”
“又是他啊……上次靠新方案成了部門主管,這次看來又要升了吧……”
“聽說本來就內定要調去總公司了,這下在那里也能一下就站穩腳跟了吧?”
新方案?
正當我準備轉過頭去向說話人問個清楚的時候,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叫住了我“快來辦離職手續!后面還有那么多人呢!”
也是,就算問清楚,也毫無意義了。
我木然地拿過黑色水筆,一筆一劃地將離職表格填好,然后遞給面前人事部的事務員。
“啪!”
鮮紅的公章出現在雪白的紙面上,將我短得可憐的職業生涯暫時畫上了句號。
抱著紙箱離開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下班時間,我灰頭土臉地擠在一群拿著公文包的上班族中上電梯、下電梯、走出大樓,不斷地為自己不小心碰到別人道歉,像是個異類般引人注目。
太陽快要下山了,天色晦暗,陽光將匆匆過往的每個人染上暗橙色。一出大樓正門,這不強的光線就撲面而來,刺激著我疲勞的眼睛。不知不覺間,天氣已經沒有一個月前那么燥熱了,氣溫漸漸降低,似乎已經到了需要穿長袖衫的季節。
因為是下班高峰,地鐵站人頭攢動,抱著箱子的我在人潮中舉步維艱。堅持著走了一小段路,我便放棄了——箱子中雖然沒多少東西,卻重得很,重得我恨不得將它丟棄在路邊。
但是,我轉念一想,實際上現在的我有的是時間,根本不需要這么匆忙。不需要早點回家,早點吃飯,早點睡覺,因為第二天不需要早點上班了。想到這里我竟有了一絲的開心,于是決定先找個地方放下箱子,喝杯咖啡,享受一下這難得的失業瓶頸期。
離開地鐵站,我胡亂走進一家咖啡店,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隨意點了杯咖啡。等咖啡的間隙,我拿出手機,刷新自己的SNS,看看朋友們都在做些什么,順便更新一些失業后仍然樂觀豁達的動態給他們看看。SNS上,朋友們依舊曬著自己的日常生活。這個去昂貴的店吃東西了,那個又買了名牌貨,這個入手了新的游戲機,那個換了第三個女朋友……他們的生活熱鬧而充實,各種圖片、文字看得我目不暇接。
“您的咖啡,請用。”一個聲音甜美的馬尾辮服務生將我的咖啡端了過來。
“謝謝!”
咖啡被裝在白色的矮胖陶瓷杯子里,還算有點格調,拍起來應該比較上檔次。我將杯子端到面前,打開手機照相功能,不斷地調整拍照角度。最終,我選定了一個能夠照到我的手握著杯子柄的逆光角度——既不會暴露我只是坐在一個街邊咖啡店,也顯得有氣質也有檔次。
輕按拍照鍵,一張充滿文藝氣息的照片就靜靜地出現在了我的相冊里。我熟練地打開SNS,插入圖片,開始編輯我的樂觀失業宣言。
“不干了,原諒我一生放蕩不羈愛自由”?既寫出了我已經成了個自由職業者,又有種放蕩不羈的感覺,不錯。
飛快地在文字欄輸入了這一行字,輕敲“發表”的按鍵,接下來就等著別人來點贊評論了。然而,事與愿違,焦躁地刷新了幾下我的SNS頁面,它仍然靜悄悄的沒什么反應。
我感到一絲無聊,于是打算打電話給女友。我在黑名單里找到了她的電話,取消了來電阻止,然后撥了過去。
“喂?”對面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
像是受了驚弓起背的貓一般,我“噌”地站了起來,差點將桌上的咖啡撞翻,還把站在不遠處的馬尾辮服務生嚇了一跳。
“你是哪位?”
“哦,你是她前男友吧?我是她的同事,她現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你有什么事就和我說吧。”
“……前男友?”
對面的男聲沒了回應,取而代之的是女友的聲音:“分手吧。”
瞬間,我只覺得所有血液都在往頭頂涌:“你他媽說什么?!”
話音未落,那個馬尾辮服務生慌慌張張地跑過來:“先生,請不要大聲喧嘩,會打擾別的客人的。”
我不耐煩地揮手示意她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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