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悻悻地獨自走下樓,本以為綠色大門前又來了人,卻在客廳中的皮沙發(fā)上發(fā)現(xiàn)了爸爸。他被幾個搬弄著巨大攝像頭的人圍攏著,有一個短發(fā)的女人手拿著話筒坐在他對面。是記者啊!我被這架勢嚇到了,悄悄躲在墻邊聽他說話。
爸爸正在緩緩地回答女記者的問題,使用他那獨特的聲音。他并不是天生就擁有這種奇跡般的嗓音,并不是天生說話就有那么強的力量能使人輕易信服,而是為了成為思想教師,經(jīng)過反復(fù)訓(xùn)練和調(diào)試才改造成功的。我聽說,那需要把人的喉嚨割開。可是,自從死刑被廢除之后,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意識到成為思想教師意味著更多的權(quán)力。
爸爸說,就我手中現(xiàn)有的資料顯示,經(jīng)受過思想教育的犯人,沒有一個再出現(xiàn)哪怕一點點的犯罪傾向。他們徹底地改頭換面了,成為無害的,幸福的人。
——我不覺得有顧慮到受害者復(fù)仇情緒的必要。說到底,人的這些負(fù)面情緒是需要自己掌控的,狹隘的報復(fù)絕不會帶來什么好的東西。
——當(dāng)然了,雖然這在七年前的大會上已經(jīng)表達得很清楚了。但是我必須要再次重申,法律不應(yīng)該有掌控人的生死的權(quán)利。
——建議嗎?這我倒是有一個,我覺得現(xiàn)在進行的思想教育完全可以推廣至全公民……是,就是那些沒有犯錯的人。如此一來,曾經(jīng)受到傷害的人可以快速地泯滅仇恨,還可以降低第一次犯罪的幾率。我們現(xiàn)在,等人犯了罪,再去治病,不是太遲了嗎?
——這是不可違逆的歷史潮流。思想教師的存在,極大程度地促進了死刑廢除的進程。而在判罪將會越來越輕的未來,思想教師這一職業(yè)將會更多地被社會所需要。
爸爸對著攝像機鏡頭伸出纏繞的手指,“就像雙線纏繞并進。”
我抓著門板靜靜地聽著,聲音像海浪一樣沖擊我的大腦。我突然意識到,原來是這樣的。你以為是他說的話讓你信服,其實真正讓你心悅誠服的是他具有魔力的聲音。我站在爸爸后面,盯著他的后腦勺好一會兒才猛然發(fā)現(xiàn),我一直記不太清爸爸的臉。
我不太喜歡這種時候,爸爸變得不神秘也不讓人心向往之了。我還是喜歡扮演思想教師的爸爸。這時候我開始嫉妒弟弟,為什么爸爸選定他作為接班人呢?就因為他是男孩?還是因為他更成熟一些?
我也擁有成熟的時刻啊,那時弟弟對我說,你以后可以做演員。他說這話的時候,我正模仿著十分鐘前從綠色大門后走出來的老太太,一開始我只是學(xué)著她走路重心不穩(wěn)的樣子,逗著弟弟咯咯笑。但后來,不知不覺間我入戲了,于是一行清淚就這么從我眼角滑落出來。就在那一個瞬間,我恍然覺得自己已經(jīng)老去了,眼角長出了縱橫的皺紋,經(jīng)歷了好多好多的事,曾經(jīng)得到過愛然后又失去。可是下一秒,我醒過來,鞠躬謝幕,臉上展現(xiàn)的笑容還是屬于一個七八歲左右小女孩的笑。
小吧顯得有些不耐煩,她總是在我敘述的時候插話問我,這個時候你們已經(jīng)種玫瑰了嗎?那個時候呢?玫瑰有了嗎?
我不大好意思告訴它,其實我已經(jīng)記不太清了。我那時一心只想著思想教師,蠢蠢欲動著想去綠色大門之后爸爸的工作室一窺究竟。至于玫瑰,也許它們早就被種在院子里,到了四月份開上一兩朵,很是荒蕪。直到有一次媽媽的生日,家里請了一個園丁,那些野玫瑰才漸漸被照料出美妙的姿態(tài)來。而我之所以能記得正是那天請了園丁,也是因為那天的生日過得實在太不愉快,讓我至今難以忘懷。
到了給媽媽禮物的那刻,弟弟失蹤了。我們在臥室和洗手間找不到他,院子和樓上的天臺也沒有。照理來說,弟弟不是個會出去瘋玩的人,他一向沒有同年齡男孩的樂趣。爸爸怒不可遏,這在我看來有些可笑,因為爸爸缺席活動的日子多到數(shù)不清,才沒有什么權(quán)利去發(fā)火呢。
后來我們地下室的書庫里找到了弟弟。我是在那個時候知道原來爸爸以前是學(xué)法的,他書架子上的書我一本都看不懂。弟弟跟我長著不一樣的腦子吧,雖然我們是雙胞胎,卻涇渭分明。爸爸把大義凜然的弟弟揪出來,他顯然不是在為媽媽生日的事在生氣。
爸爸蹲下身子問,“你覺得當(dāng)個思想教師不好嗎?”
好呀好呀。我的身體里有一萬只麻雀在嘰嘰叫。可是弟弟一句話也不說,只緊緊捂著耳朵。爸爸說話很有魔力,他說什么,別人就相信那是真的了。思想教師就是這樣的。我覺得這種力量,只要不放在壞的地方,就是好的。可是弟弟卻說,一個凡人擁有這種篡改別人思想的力量,就是罪無可赦。這比殺人罪還要可恨,那個時候我突然想到,那日那個杜飛河對我說比殺人罪還要更嚴(yán)重的罪過,就是指思想教育嗎?
爸爸再一次說起他的那個大學(xué)同學(xué),黑訣。對于我和弟弟來說,他是一個素未謀面的人,一個模糊的輪廓,卻充當(dāng)了所有愚蠢,不幸的代言。“你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嗎,白水?”他對我弟弟說,每一個字都被鄙夷和憤怒塞滿了。“我不知道。鬼才知道他在哪里。但是如果你以后想學(xué)法,也許你會在哪個小巷子遇到討飯的他。到時候你們手拉著手,一起啊。”爸爸手舞足蹈了一陣,等他發(fā)泄夠了,又放慢了語調(diào),按住弟弟的肩膀道,“我這個朋友,他總是選擇最差的方法來完成所有的事,我甚至不用和他競爭,或者只要耍那么一點點的小心機,他就輸了。白水,我不要你成為這樣的人,不要被自以為是的正義感拖著跑,因為你明明很聰明,走我的路是最好的。”
時至今日,我穿著別扭的舞裙,躲在這個黑暗的禮堂里,費勁地想著爸爸那時說的一字一句。回憶有時候?qū)嵲谔y,那些印象深刻的事總是最先跳出來,以至于你無法完完整整地將事情從前到后完整地訴說。
一道光從座位后方的窗口射向熒幕,那個演技卓越卻又什么也不懂的演員,他自信,堅定,又有風(fēng)度。現(xiàn)在我確認(rèn)他和我爸爸一點都不像了。難道必須要這樣么?因為爸爸是個思想教師,是個開創(chuàng)者,所以他的言行就必須像個圣人?他就不能小雞肚腸,不能剛愎自用?我真可憐爸爸,他的人生被篡改了,一個真實的,有血有肉會流淚會哭泣的白巖正,就好像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存在過。
那是有生以來第一次,在爸爸滔滔不絕地訓(xùn)斥弟弟的時候,我居然走神了。照理來說,爸爸說話的時候,不存在讓我走神的可能。可是那一日,初春,客廳的窗大開著,玫瑰還一朵未開,然而我卻聞到了些味道,也許那是屬于玫瑰枝的氣味,很是蕭瑟。又覺得寒氣逼人,像是什么人站在那里拔劍出鞘了。我皺起眉頭。
結(jié)果玫瑰在四月開始就陸陸續(xù)續(xù)地開了花,比往年的都要密,都要盛大,院子里熱熱鬧鬧地很是溫暖。我有些欣喜,再過不久,這一株一株的玫瑰就能完全遮住我的身體了。
當(dāng)然,我本身對玫瑰并無興趣,讓我開心的另有其事,畢竟我對于那綠色大門后的一切已經(jīng)好奇到無可忍耐的地步了。
爸爸一心想要推廣他的思想教育,接待罪犯只到下午就結(jié)束了,他花大量的時間接受采訪和宣揚他的主張。那天傍晚,綠色大門最后一次打開,里面的罪犯走出來,臉上一片狼藉。我望向他,他回給我一個混合著悲哀和退讓的微笑,好像此時此刻,他才是是受害者,然而又因為他自身如此善良,所以他打算原諒所有的罪惡了。
盡管看了無數(shù)遍,我還是對這變化感到癡迷。哪怕只有一次,我也想親身體驗看看思想教育如何在我身上起作用。我會不會變成一個截然不同的人?但是如果我突然想到,經(jīng)過思想教育的都會變成單純無害的好人,如果真的我變得截然不同,那么我之前就是一個壞人了。可是,怎么樣才算是一個壞人呢?是做過了壞事,還是心理有了惡的念頭?
爸爸風(fēng)塵仆仆地走了,我徘徊在樓下的玫瑰園里。那時我總是有太多問題,而又如此相信所有的答案都在綠色大門后。
我記得,每次綠色大門打開,都有陽光漏到走廊,一片弧形的陽光,我看得千真萬確。我暗暗打算挑選個晚上從那窗里爬進去,然而在屋外兜了一圈,卻找不到一扇窗。也許只是看不見罷了,這樣想著,撿了腳邊的幾個石子往二樓扔去。一點點摸索著靠近,幾十次鈍重的敲擊后,終于如愿以償?shù)玫揭粋€清脆的回響。
是窗!我笑逐顏開。它被漆成和周圍的墻一樣的紅磚色,不過是欺騙想被欺騙的人而已。
我想丟擲更多的石塊上去,想要確認(rèn)那扇窗的位置是不是就在綠色大門之后。
然而在撿起石塊彎腰起身的瞬間,一片人形的陰影急速在我前方的地面上掠過。我背后冷汗直冒,轉(zhuǎn)過身后退幾步,警覺性地看向來人。約摸三十歲,非常強壯,眉毛稀疏,有細(xì)長的眼睛。
他告訴我說,他是雇來的園丁。
我神情恍惚地點點頭,大致記憶起是有這么一個人。是媽媽生日的時候新雇來的。因為他經(jīng)常躺在遠(yuǎn)處的水泥地上,用帽子蓋住臉?biāo)X,所以這還是我第一次近距離地觀察他。
他不想再多與我攀談,拿起地上的一把剪刀,隨意地割下幾片葉子,看上去雜亂無章,讓人難以相信他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園丁。我連走帶跑地逃上樓,打開房間窗戶,朝玫瑰園望去,那個園丁已不知去向。我更是一陣惡寒。
不知為何,我總隱隱有個不安的念頭,覺得那個瞬間我在地上看到的那個陰影的形狀,有點像是他要扼住我的喉嚨。
那天晚上,我疑神疑鬼,惴惴不安,神經(jīng)質(zhì)地反復(fù)確認(rèn)門窗都上了鎖,半夜里醒來又覺得不妥,非要把窗簾也一起拉上,恨不得一絲縫隙也不留。白天的影像不斷地跳幀回閃,我一遍一遍地試圖確認(rèn),在折磨中一夜無眠,直到天光大亮。
我精疲力盡地去敲弟弟的門,他一向說我神神叨叨,我琢磨著去討個罵也許能緩過勁來。扭過門把手,竟發(fā)現(xiàn)弟弟正縮在被子里瑟瑟發(fā)抖。我以為是發(fā)燒,就探出手去觸他的額頭,誰知他驚慌拍開,連人帶被子挪動到床腳邊,警戒地瞧著我。我看他全身汗?jié)瘢嫔n白,好像緩不過氣,心下驚慌腦內(nèi)一片空白不知做什么才好,好在不到半個小時,弟弟就自行緩過勁來。然而當(dāng)我問他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時,他卻只字不提。
兩朵玫瑰聽到這里,緊緊依偎在一起,不言不語,它們也預(yù)感到大風(fēng)就要來了。就是在這個時候,我前面幾排的兩個椅子撞在一起,過了一會兒,又撞了幾下。那種曖昧和模糊的喘息就是在這個時候不懷好意地從前面?zhèn)鱽怼R挛锝佑|的聲音,還有其他什么,都很隱蔽。
我和阿姐不懷好意相視一笑,“他們可真大膽,居然在這種地方。”
小吧湊過腦袋來問,“什么什么?”
我像個大人一樣,轉(zhuǎn)過頭說話,“小孩子現(xiàn)在還是不要知道這些比較好。”
“我有些醉了。”阿姐說,原來我以為它只是想轉(zhuǎn)移掉這個尷尬的話題,直到我注意到它的花瓣真的比之前盛開得更大,“室內(nèi)的溫度太熱了。”
于是我說,“是溫暖促使你長得更快了。”
阿姐問,“那么你們?nèi)四兀渴裁礀|西能使你們?nèi)艘幌伦娱L大?”
“痛苦。”
“只有這一種方法嗎?”
“我想是的。”
它有點懊惱地說,“這樣可真不好,我下輩子也不想做人了。”
人的大腦有時候令人捉摸不透,它那套隱秘的程序到底憑借什么來決定一個人的生命中什么會留在記憶中,而什么會被篩掉?童年時候,一些無關(guān)緊要,無所謂存在或不存在的小事,常常在某個瞬間,像小偷不小心打開了房間的按鈕一樣讓人驚慌失措地亮起。
你看,現(xiàn)在又來了。
那個我弟弟瑟瑟發(fā)抖,面色發(fā)白,冷汗直冒的清晨。我沒有叫我的爸爸,我的媽媽,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弟弟的怪異。我之前說,我是腦內(nèi)一片空白。
我是這樣以為的。
直到有一天,我坐在電影院里,在燈光驟滅而電影又未開始的幾秒鐘時間里,那個遙遠(yuǎn)的清晨又一下子閃現(xiàn)在我的腦海里。
是不是真的就是這樣?
在上課快要遲到的早上,我蹬著自行車。那個清晨來了,它問我,是不是這樣?
在我翻過一頁書,前一行的文字剛剛過去而新的內(nèi)容還未出現(xiàn)的時刻。那個清晨也來了,它問我,是不是這樣?
在我跳進游泳池頭被消毒水淹沒的一瞬。那個清晨依舊出現(xiàn),它問我,是不是因為你那時的記憶無人知曉,所以你才隨意篡改?
怎么樣才算是一個壞人呢?是做過了壞事,還是心理有了惡的念頭?
我愛我的弟弟。如果可以,我希望他長命百歲。這是真的。
可是我實在是太孤獨了。
為什么,只有我一個人,對著爸爸所作的事如此好奇?為什么沒有人可以陪陪我?為什么那扇綠色大門總是對我緊閉?為什么媽媽從來只是問我餓不餓,而不在乎我的其他事情?為什么爸爸那么忙?為什么我們不能一起手牽著手去公園?為什么愿意和我講話的都只能是罪犯?
好吧,爸爸媽媽,他們是大人,他們沒有辦法改變了,沒救了。所以我乖乖地,聽話地放棄他們。可是我的弟弟,你和我同一天生下來,你怎么能從小到大都是一副可惡的大人的樣子?你怎么就不可以陪陪我坐在綠色大門前,陪著我看看爸爸受采訪的那些時候?你在看什么書?我為什么都看不懂。
我一個人蹲坐在走廊上等待,一個人在走廊上奔跑,耳邊灌進蕭瑟的風(fēng),世界在旋轉(zhuǎn)。我好像對思想教育的事興致盎然,可是事實上我又在追尋什么呢。
我想,瘋狂地在祈求,要是我的弟弟能幼稚一點,傻一點,自私一點,無理取鬧一些,那該有多好。所以那天我看到瑟瑟發(fā)抖的弟弟,像一條無助的小狗,突然覺得,那就是我的愿望呀。你能不能,同我一起彷徨迷茫,一起摔倒呢。
“你是個壞女孩。”小吧說。
“你真可憐。”阿姐說。
“我是見識淺陋。”我說,“我那時并不知道孤獨是一定要承受的東西。我還以為只要努力一點,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
坐在我前方的那對男女還在繼續(xù)他們的事。我突然不懷好意地想,如果電影突然結(jié)束,然后全場的燈一下子全亮起來就好了,我就能幸災(zāi)樂禍地看到他們驚慌失措地穿起褲子。
小吧注意到我呈現(xiàn)出一種似哭似笑的怪異表情,就問我說,“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我的媽媽。”我說。
后來,我還是知道了讓.弟弟害怕到發(fā)抖的那件事。
那幾天淅淅瀝瀝地一直在下著雨,窗欞不管擦了幾遍,一會兒就又濕了。地板上蓋著一層薄薄的水汽,踩著拖鞋走過去,留下一串骯臟的腳印。爸爸說,要變天了。我不知道他說的變天,是說天氣會變地更溫暖,還是會陡然冷下去。我的生活是會變得更好還是更壞呢。舊路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我感覺得到。
要變天了。
弟弟沒有再出現(xiàn)奇怪的癥狀,這幾天他變得滔滔不絕,好像要用話把房間塞滿。現(xiàn)在想來,那只是他掩飾心慌的方式。他說起南國的雁,美洲的黃金獵豹,談到古老四川的熊貓,總之聊到一切在過去幾十年還存在與世界,如今卻已滅種的生靈。他不提及鐘愛的法律,不提及思想教育,不說他自己也不說和我們有關(guān)的一切。可能他是在尋找著我感興趣的話題,又或只是在逃避。而那時我是真的因為那自私的愿望要達成了而興高采烈嗎?還是作為雙胞胎已經(jīng)隱隱地感到不安而在強顏歡笑呢?
可是我還是常常回想起那天,不僅僅是因為那是屬于我的最后的平靜時刻,還因為,在最初的興奮過去之后,也許因為我們聊的話題足夠遠(yuǎn),所以我終于,終于如釋重負(fù)地放下了我應(yīng)該扮演的那個角色。幼稚,天真,好奇,所有一切我無形中強迫自己擁有的性格,都如煙一般消散了。
我不是白河,不是美人兒,不是年邁的老太太,不是我曾經(jīng)扮演的每一個罪犯,而是沒有名字,沒有年齡的我。連同血與肉,乳與骨,瞳孔里的亮點一起除去了,情愫和靈魂也被剝離,我還原為一無所有的我自己,感到輕松快樂。
我看著弟弟,把他的長相印在腦子里。隨后我站起身來開了臥室的門,那門像是被走廊的風(fēng)吸住了,花了好大的力也打不開,弟弟盤腿坐著,在后面咯咯笑我,好像喝醉了。門一打開,冷風(fēng)吹得我一個哆嗦。
變天了。我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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