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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徒傷悲  文/虞理惠

第二章    二零四一(1)

  二零四一

  我躲在幾個喜形于色的姑娘身后,挑了個頂不顯眼的位子坐下來。由于穿著不合身的舞裙,我控制不住在座椅上扭動幾下,不經意間踢到了腳邊的花盆。

  “誒喲,當心點啊。你把我的土都撥出去了。”一個細細的聲音道。

  “噢,實在不好意思。”我注意到腳下一行細細的土,真誠地向它道歉,“我這就把你放好。”

  它看上去還是很不高興,將花萼對著我。算是為了討好它,我明知故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吧啦吧啦哩嚕花。”

  我瞪大了眼睛,“沒有這種花,你明明叫玫瑰。”

  “那是你們人給我起的名字,我不喜歡。”它又問,“你呢,你又叫什么名字?”

  “白河,”我說,“白色的白,河水的河。”

  “哦,和白巖正一個姓。”

  “你認識他?”我有些吃驚,作為一朵花,特別是一朵小小年紀的花,一個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它懂的也太多了。

  它用一種對待鄉巴佬的語氣對我說,“當然了,你們辦的這個舞會就是為了慶祝他以往所作的貢獻吧。”

  “你倒說說看是什么貢獻?”我笑了。

  如我所料,它把身子向后一縮,像是被我難倒了。這時,開在它下面的另一朵盛開的玫瑰,用稍顯成熟的聲音說道,“二十年前,在最終成功廢除死刑這件事上,白巖正先生做出了巨大的努力,他的思想教育是我國刑法史上一個重要的變革……”

  “對對對,還是阿姐知道得多。”

  被稱作阿姐的人對我說,“其實我們正是從白巖正先生家的玫瑰園里被搬來的,只是我妹妹它在來的路上才剛剛有了花苞,所以不知道。”

  我說,“如果真是這樣,我應該認識你們的爺爺奶奶。我十八歲之前也住在那里。”

  吧啦吧啦哩嚕花一下子發出尖叫,“我去啊!原來你是白巖正的女兒啊,失敬失敬!”

  “可是,”阿姐說,“我聽說白巖正先生有雙胞胎一男一女,怎么沒見你弟弟?”

  “我也有好久不見他了,怪想的。”我很惋惜地說。

  “那我什么時候可以見到他?”吧啦吧啦哩嚕花探出腦袋。

  “估計得兩三個月吧。”

  “可那時我大概就死了吧。”它嘆氣。

  “是啊。”我苦笑著說。

  我家的那些玫瑰,都是生在陰歷四月中,死在六月底。今年天氣暖得尤其快,四月初就開花了一部分。但無論如何,玫瑰一年只開一次。這樣算來,就算是那對姐妹花的祖父母和曾祖父母,也沒有在活著的時候見過我弟弟的摸樣了。

  我的弟弟白水,死于五年前。那時我們都十五歲。他忙著中考和看他的法律書,我忙著四處瘋玩,探尋爸爸的秘密。誰也沒有料到那晚上小偷會來光顧我們家,回去時,他帶走了保險柜里的錢和弟弟的命。

  十五歲,一般的小孩子都會在差不多這個年齡失去他們家的第一個老人。那真是一道心酸的坎,然而總會過去。然而弟弟的死亡,五年來,在我歡笑時它在那,悲傷時亦在那,甚至在我無意識的睡眠中,我都感到了另一份不屬于我的呼吸。

  現在有時我會想,作為雙胞胎,我們曾共用一個子宮,一對父母,一個臥室。也許我們也共用著一條命,我們的靈魂本就水乳交融。恍恍惚惚地,我在圖書館里搜尋著那些以前我避之不及的法律文獻,癡癡地望著我弟弟有可能會喜歡的女孩。可是,如果弟弟的一部分意識真的神秘地滲入了我的腦袋里,那么難道沒有原屬于我的一部分思想,也隨著他的死被拖入墳墓嗎?

  我問吧啦吧啦哩嚕花,“你的名字太長了,我能不能叫你其他名字?”

  它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說“行,你叫我小吧就好。但是作為交換我能不能聽聽你們家的事?”

  話音剛落,整個禮堂燈光驟滅,我聽到所有人深吸一口氣的聲音。面對黑暗我們永遠猝不及防。幕布拉開的時候,我問小吧,“你為什么想知道我們家的事呢?”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減弱了聲音。

  它還是那樣肆無忌憚,“什么叫為什么?做什么事后面才會有一個為什么,我‘想’知道,這是一個想法,本來就是最原始的理由了。”

  銀幕上,一個人在會堂里端端正正地站起身,那姿態有些讓人肅然起敬。他是我爸爸。我是很勉為其難這樣說的,因為演我爸爸的那個人,只是有點像我爸爸而已。雖然他的模樣和我爸爸幾乎一模一樣,可是他未免也顯得太過自信,太堅定不移了。可能所有人以為,或者希望偉人們都是這樣的。

  就像電影里面說的那樣,二十年前,更具體地說,是二零四一年的四月一日,我的父親白巖正終于迎來了他人生中的曙光。這初春中的一天,天亮地尤其快。我爸爸穿上前一天熨好的西裝,腳上的牛皮鞋擦得锃光瓦亮,旋轉黃銅色的門把手從家里走了出去。他的背還是有點駝,可是由于他喜形于色的臉,這點缺陷在今日算不上什么了。街上的人發現他,對他滿懷敬意地打招呼。這事因為是頭一遭,所以對他來說意義非凡,以往人們只用惋惜的眼光看他,覺得他是個不被受用的天才,或者視他的才華為異端,從不正視他。

  可是現在,由于他和一些**人士,一些擁有先進思想和寬宏大量,同時家財萬貫的人的抗爭,廢除死刑的法案將在今日被宣布正式生效。這就意味著,他的那些關于人腦和聲波的論文就要開始受用了。他會成為第一個受到國家正式聘用的思想教師,會有無數曾經的死刑犯經由他的手來進行改造,變成善良和無害的人。

  那天傍晚,在全市最大的會堂里,爸爸拿到了一份用金色鑲邊的聘書。煙花從不久前新蓋的會堂門口一直蔓延到外白渡橋上,在天空迸發出紅色和綠色的火光,壯觀程度甚至是當年元旦的兩倍。喧鬧聲震耳欲聾,人們裝模作樣地戴上法學士的帽子,高唱著自由和**之歌,推推搡搡地從爸爸身邊經過。爸爸看著橋下的那條河,水正源源不斷地向他涌來,發出汩汩的流動聲,像是千萬個人在鼓掌。再也沒有比這聲音更悅耳的了,他想。水也愿意與他親近,這真是一個令人歡欣鼓舞的隱喻。

  “你爸爸看上去是一個很想要有人認可他的人。”小吧很聰明地對我說,“我比較想知道電影里面沒有出現過的事。”

  我眨眨眼,“別忙,后面就是了。”

  那天回到家中,爸爸又喝了些酒。也像所有酒后胡言亂語的一樣,他開始喋喋不休起來,說些毫無關系的事,說到這幾年被重新證明為科學的占星術,說到整塊被海水覆蓋的大洋洲。

  人類還是像過去三十年那樣生活。那么多物種的滅亡和陸地的消失,好像已經使得懶洋洋的人們都接受世界末日就該是這一世的事。人變得仁慈,而這種仁慈正是有無力感中產生的。

  爸爸起初和所有人一樣,遵循著刻板的教育制度,走著從小學到大學的老路。他對媽媽說起那時他有個大學同學,叫黑訣。這個名字有點像個武林中人對不對?爸爸給出一點時間讓媽媽微笑點頭,然后他才繼續說下去。那時他們都是法學院的學生,同時又都對醫學感興趣,關系好得不得了。起碼是表面上好得不得了。因為他們常常看上同一樣東西,所以爸爸他會耍些不讓對方知道的小計謀,這時他看向媽媽,但沒告訴她其實她也是他們爭奪的其中一樣。黑訣很笨,他什么都看不出,所以每次受益者都是爸爸。他說,但后來他們終于分道揚鑣了。因為黑訣還是想做法官,可是爸爸呢,他別出心裁地創造出了思想教師這個跨時代的職業。可是有好長一會兒,風水就是轉向了黑訣,在爸爸最不受人理解的時候,黑訣在某個地方當著他的法官,風生水起。他想不通,因為他知道其實黑訣根本比不上他。可是現在,一切都好了,死刑被廢除了,思想教師終于有用武之地了,未來就要為他正名了。

  我對小吧說,“你一定要記得思想教育這個東西。”

  “因為它廢除死刑,改變了世界嗎?”

  雖然它說的是對的,但我想說的,“它改變了我。”

  爸爸情緒很激動,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直到媽媽輕聲說了一句話,他才瞬間清醒過來。

  媽媽說,“哎呀,我羊水破了。”

  所以我和弟弟就是在這一天出生的。二零四一年的四月一日,很好記。

  “所以今天正好是你的生日咯。”小吧說。

  我點點頭。

  “那你過生日嗎?”阿姐說,“我聽說小孩子年年都會過生日,等長大了就不會了。”看上去她是不太確定二十歲到底算不算一個已經長大的年齡。

  “我么?反正每年的四月一號都會有人為了慶祝廢除死刑而載歌載舞一番,如果我心情好,就把它看成是為我跳的。如果那天我心情不好,不想過生日,就不理睬它。”

  “天哪,怎么會有人不想過生日?”小吧表示不能理解。

  “有的哦,”我說,“我弟弟從小就不愛過生日。”

  “為什么?”

  “因為他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非常成熟了,就已經長大了。”

  我端著蛋糕進了臥室。上面插著數字七形狀的彩色蠟燭。弟弟抬頭看了我一眼說,你當心一點,不要把蠟油滴在我書上。我問,你在看什么書?

  拿破侖法典,他說。

  我說,我不喜歡拿破侖。

  他說,有的人很喜歡。

  我裝作很懂的樣子說,那種的外面的酥皮常常掉出來,搞得滿地都是。還是普通的奶油蛋糕比較好。

  弟弟對著我哈哈笑。正說著,這個時候我聽到爸爸的聲音從門后傳過來。他的聲音不大,可是很奇特,一般人不會有。他說,“給我一杯咖啡。”我明明知道他是在對媽媽說,還是飛奔著跑出去,但是太遲了,一直都太遲了。媽媽拿著空著的咖啡壺和我擦肩而過,我被堵在爸爸工作室的門外面。

  那扇門看上去比一般的門都要高,而且堅固,刷上綠色的漆,有些向我傾倒的架勢。像小說插畫里的地獄之門或是天堂之門。每次看見這扇門,我總是害怕。小時候做夢,常常夢見它,一直惴惴不安地等待著從那門后伸出什么東西來,然而它出現的時間還沒有到,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到,我的兩條腿被穿堂風吹得瑟瑟發抖,發覺等待危險才是比危險更滲人的東西。然而為了向我弟弟展示我所見到的奇觀,我只好等在那里。

  從早上九點開始,警車每隔一個小時押送一個人到爸爸的工作室來。我無從知曉他們一個個具體犯了什么罪,只知道在二零四一年以前,他們會是死刑犯。而我對人最初的了解,都是從那些死刑犯開始的。

  那些人在我看來是沒有什么共同特征可言的,男男女女,高矮胖瘦,有的人虎背熊腰,有的人弱不禁風,有的人兇狠,有的人風度翩翩,有的人則帶著神經質的惶恐。他們的眉宇中也未曾帶有一些能夠被察覺到的邪惡。長大之后我明白,那即是說,普通人與罪人之間,并沒有什么巨大的鴻溝,一個燒掉整棟學校的縱火犯可能昨天才因為救死扶傷而獲得一面錦旗。看上去再簡單的人,也有可能在一瞬之間舉起屠刀。

  有一次,兩個警察押送了一個美人來。雖略顯疲態,但真正是傾國傾城,我那時年齡很小,怔怔地注視著她,被她那走路的姿態所迷倒而說不出話來。她彎下腰,儀態萬千,仿佛是為了好玩似地問我,“小女孩,你猜我犯了什么罪?”我盯著她有意無意露出來的紅色肩帶,“殺人罪”三個字竟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她不屑地哈哈大笑,仍是光芒萬丈的美麗,“你一定是只知道殺人罪對不對?小女孩,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比殺人罪更邪惡的事還有很多很多呢。”

  我那時很是堅定地搖頭,“不是的,沒有比殺人更罪惡的事了。”

  我斜眼瞄向那個美人兒,她似乎還有一肚子的話可以用來把我駁倒,但當她試圖再次俯身向我的時候,隨著咔嗒一聲響,綠色的大門被從里面打開了。于是美人收斂了一些她的眼神,攏攏衣服,走了進去。那時我才發現,在她樸素的囚服之下,是一雙紅色的高跟鞋。

  我打了個激靈,猜測到底誰會贏呢。是那個自信滿滿的美人,還是爸爸?我把耳朵貼在門上面,凝神地捕捉,以至于媽媽在樓下廚房里剁肉,弟弟搬動他書架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可是其中卻沒有爸爸的聲音,也沒有美人的笑吟吟。

  爸爸以前從來沒有輸過,所有人從綠色大門后走出來的時候,無一不是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多少人曾在走出大門之后痛哭流涕啊,多少人曾跪倒在走廊上啊。可是,那個看上去風情萬種的美人也會嗎?我曾見過有些女孩兒也美,可那漂亮看上去是平庸的。然而剛才的美人兒,我卻說不清是從哪里來的篤定,覺得她不會沒有一份智慧好與她的艷麗相配。也許,犯罪,再被送到這里,都在她的計劃之中。

  那焦急又孤單的一小時,我想到兩匹馬在草原上飛奔然后相撞,想到兩個角斗士用武器和眼神對峙,也想到兩個圍棋高手任黑白子縱橫。我盡可能地想象綠色大門之后是什么樣的,完全有可能是另一個世界。我埋怨弟弟為什么不來和我分享這一刻,而要去看什么狗屁拿破侖,也怪媽媽沒有在那綠色大門之后,也許爸爸的心已經被那美人兒給勾跑了……

  門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開的。我像是聽到警哨的狗從地上彈起來,盯著前方發生的一切。

  很久以后我回想起那一天,只覺得發生地太倉促了,也太安靜了。

  爸爸從里面打開了門,他將門開到一個正好的弧度,陽光在地板上灑成一個扇形。然而房間里的一切,都被保留的很好,沒有被我的眼睛搜索到一絲線索。美人給了我一個眼神,就像給我一塊餅干,一塊巧克力那樣,把那樣的眼神端端正正地放在我手里。要說的話,那眼神毫無什么可以取得的東西,好像沒有波紋的湖,沒有花的草地。

  我恍然大悟,那是沒有欲望的眼神。原來藏在目光下的刀子,已經被爸爸拔出來收走了。是她的心被爸爸勾了跑,我卻想反了。

  “她變壞了。”我喃喃自語。爸爸把手放在我的頭上,“是變好了喲。她變得普通,善良,不會去害人,可以過得幸福了。”

  爸爸沒明白,我那時的意思并不是她變成了壞人,而是說她被打壞了,被摧毀了,變得全身上下都是裂縫。可是爸爸的話制止了我的想法,我從小就知道,他是思想教師,我贏不了他。

  許多童年時候的事,再長大以后才被意識到它的意義重大。那時我選擇躲開,或是推到將來再去承受它的影響,因而很快振作起來,朝著臥室,朝著我弟弟的方向跑去了。

  我得給他表演。

  以往無數次,我都樂于向我弟弟展示那些罪犯來時是多么盛氣逼人,當他們離開時,又如何像被減去尾巴的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我們始終不知道那扇綠色大門之后到底有什么神秘的寶物,可以使得變化如此迅疾地發生。在一切還沒有發生的童年里,我是女演員,他是拿著花束的忠實觀眾。今天的戲講的是一個傲人的美人,最后她的靈魂被綠色大門后的妖精吸走的故事。

  雖然這說不通,因為照理來說玫瑰花是沒有眼睛的。但是阿姐似乎是眼睛發亮地對我說,“我知道那個人,我聽說過她的名字,杜飛河對不對。我在玫瑰園的時候,風里都傳來了她的名字。”

  我有些吃驚,原來時間過去了這么久,還有人,不,還有花能記得她。

  “誰是杜飛河?”小吧問我。

  “一個女魔頭,”我說,“在西南一塊創立了一個邪教,擁有一大批教徒。那時他們鬧獨立,要割去我們二十分之一的領土。”

  “后來怎么樣了?”小吧問。

  “她差一點就要成功了,就差一點點。但后來她被抓了走,又遇到了爸爸。”我想起來,那之后,電視里一直播著杜飛河和白巖正的名字。爸爸由此名聲大噪。“你看,電視老把他們的照片擺在一起,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夫妻呢。”,弟弟不懷好意地對媽媽說,他是在為爸爸看不起他看的書而懷恨在心。

  弟弟說以后要學法律,做法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到電視里那個眉間有月亮的包青天的影響。爸爸每次聽到,都只是微笑。他微笑的時候,把眼瞼垂下來遮住眼睛,好像很失望,我們都看得分明。爸爸在家中不能隨意說話,一句隨意的話從他嘴里不經意地飄出來,就有可能造成可怕的結果。所以我們都知道,他作出表情來,那就是他的態度,就是全部了。

  “你爸爸是對的,”阿姐說,“法律就快要沒有用武之地了,今后是思想教育的世界。”

  “你真市儈,”小吧往下瞪著阿姐,“要我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通常是不會有那么多選擇的,就像你們作為一顆玫瑰種子,就算放到瓜棚里,噴著一樣的養料,也不可能結出西瓜。對人來說,選擇也不會比作為玫瑰多太多。”

  小吧問,“你的意思是說,你的弟弟就是一顆思想教師的種子嗎?”

  “在我爸爸眼里,他就是了。”

  “那他后來成為思想教師了嗎?”

  “沒有。”我說。為此弟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我的褲袋里傳來一陣和旋,我接起電話,媽媽慌慌張張的聲音就這么沖進來,“白河嗎?白河啊……我們家的玫瑰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一下子都沒了?”

  我說,“沒事的沒事的媽,在我這呢。”

  電話里面長嘆一口氣,“你拿走干嗎呀,快,讓你弟弟趕緊給我送回來。今天晚上我要洗玫瑰浴。”

  我沒有開揚聲器,但那兩朵玫瑰還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這老八婆誰呀?”小吧不屑地說,“拿我們的尸體洗澡,也不怕晚上夢到鬼。”

  阿姐說,“這是白巖正先生的妻子。”

  小吧嚇了一跳,忙改口,“哎喲失敬失敬,原來是夫人。我等必當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我笑著說,“媽媽原先不是這樣的。”只是弟弟死了以后,她就有點神神叨叨的,有時候像任性的小女孩一樣。

  杜飛河在我們的生活中漸漸淡去之后的某天,我和弟弟在臥室里睡午覺,手擱在對方的肚皮上。我睡得淺,聽到樓下有響動,就想拉著弟弟一起下去看。“我不去。”弟弟睡眼惺忪地,任我軟磨硬泡也不起身,他一直對爸爸的事缺乏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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