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把長劍緩緩從黑衣人的胸膛里抽出。鮮血爭先恐后地噴涌,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血腥味。
蜀中殺手組織“聽風閣”的年輕閣主云霄掃視著滿地的鮮血,刺骨的寒意將他緊緊包裹。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他終于忍不住,“哇”地噴出一口鮮血,拄著劍,緩緩跪倒在地。
月黑殺人夜。此時,云霄的眼前,夜幕如同濃稠腐爛的墨,將他整個身體一層一層地纏繞起來。
他依然難以置信,手下的弟兄們,就真的這樣對他發動了襲擊。
他在后山的密林之中遭遇伏擊,貼身的侍衛已經損傷殆盡。可他畢竟是這個龐大的殺手組織的首領、已故老閣主沈非最得意的弟子,憑著手中的劍,依仗著對地勢的熟悉,他與叛徒們從黃昏周旋到深夜,并且已經連續干掉了三批敵人。
聽風閣的二當家沈冰雁藏身在不遠處的大樹上,身子微微矮下。他知道,雖然云霄看上去已是強弩之末,然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誰也說不準武功深不可測、如今拼死一搏的聽風閣閣主體內還藏有多少力量。說不定依照目前的情況下去,再來兩三撥人也未必能置他于死地。
畢竟是一場叛亂,必須要速戰速決。只有盡可能快地取了云霄的項上人頭,才可以徹底穩定局勢、震懾對手、安定人心。
更何況,大亂之后正是用人之際,不宜讓己方人手折損太多。
所以,當沈冰雁聽見第四批殺手靠近的腳步的時候,他知道,到自己出手的時候。
于是他自暗處躍出,來到云霄的身邊,低聲說:“快跟我走!”
他要在云霄面前,演一場戲。
看到沈冰雁,云霄腰身一挺,猛然站起,下意識的向前迎了一步。然而,他立刻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間橫劍當胸,退后一步,拉開了與沈冰雁的距離。
“師弟,你怎么在這里?”他問。
畢竟是經歷過各種波譎云詭考驗的人,他的直覺警告他,在這種情況下,不可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即便,那個人是沈冰雁。
沈冰雁微微嘆了一口氣,看著緩緩逼近的黑衣人們,手腕翻動,一柄短劍出現在掌心。
劍身雪白,寒氣逼人——短劍的名字,叫做“霜雪”。
“閣主受傷不輕,不可輕舉妄動。這些宵小,就交由我來打發吧。”沈冰雁沉聲說。他的嗓音帶著特有的清脆,即便是刻意壓低,在這充滿殺意的黑夜中仍如同叮咚的泉水一般悅耳。云霄微微有些分神——眼前的,是他最信任最倚重的二當家。這聲音落入耳中,應該,足夠令他安心吧。
眨眼間,沈冰雁手持“霜雪”,已經撲了上去,和黑衣人們斗成了一團。
沈冰雁身材瘦弱,面容清秀。此刻他綰發的絲帶被劍風掃落,長發披散,衣襟飄搖,遠望如同一白衣鬼魅在一片黑影之中往來穿梭,竟有一種詭異的美。
沈冰雁的劍法,叫做“瘋魔”。講究手舞足蹈,狀若瘋魔。一招一式使來,大開大合,指東打西,粗獷野蠻,如醉酒,如瘋癲,每一招都險到極致又妙到極致。不過到了沈冰雁的手里,他嫌那樣的招式太難看,竟將其稍作改動,出招之間少了一份力道,卻多了一分委婉。
如此一來,在這黑夜之中,他的動作如同跳舞一般,更顯得妖異至極。
這一波的敵人總共有七人。如沈冰雁所料,他們的實力并不算太強。沈冰雁從他們的身邊掠過,短劍毫不留情地割破他們的匕首。不過一炷香的工夫,便把他們消滅殆盡。
他一個翻身來到云霄的身邊,說道:“快跟我走吧。”
“你受傷了。”云霄說。
沈冰雁將左手的袖口翻開,手臂上是一道深可見骨的刀傷,血肉翻滾,視之可怖。可是他神色不變,淡然說道:“沒時間處理傷口了,我們快走。”
“不,你先處理傷口。”云霄的眼睛微微一閉,急促地吩咐,“有無傷到左手的經脈?敵人的兵刃上可能有毒,你趕快運氣,看看是否有異樣?傷口除了疼痛,可有麻癢一類的感覺?”
“我自己的傷我自己最清楚,并無大礙。”沈冰雁眼神閃爍,語氣不變。
云霄點了點頭,然而他感覺胸口氣血翻涌,忍不住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沈冰雁的舉動讓他的內心稍稍有些放松,因為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二當家。然而這樣一松,內傷再也壓制不住,他感到全身的真氣翻翻滾滾如同決堤的河水在身體內亂竄,再也堅持不住,緩緩委頓在地。
沈冰雁看著云霄,神色漠然。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冷酷而堅韌的男人露出如此萎靡和無助的一面。
這個,兩年前從自己父親手中繼承了整個聽風閣的男人。
2
沈冰雁從來沒有想到的是,父親沈非臨死之前,竟然當著十位元老的面,將聽風閣閣主之位交與了云霄。
甚至于,在此后父親的葬禮上,一手操持的也是新上任的閣主云霄。而自己,無論是哭喪還是守靈,都不過默默地聽從云霄的安排。旁人看來,倒像是云霄是沈非的親生兒子,而他沈冰雁不過是一個外人罷了。
自有記憶起,沈冰雁便舞刀弄劍、跟著父親顛沛流離,面對腥風血雨,至今已有近二十年的時間,終于打造起出這個威震西南武林的殺手組織聽風閣,聲名足以與遼東“海棠”、江南“七殺盟”并駕齊驅。然而父親死后,身為父親的大徒弟的云霄繼承了所有一切,而自己,竟然什么也沒有得到。
除了手中的檀木小箱。
父親下葬后的那個夜晚,他獨自坐在小木屋中,看著小箱里面的東西出神。幽幽的香氣在鼻尖縈繞,幼弟沈鳳簫在身邊沉睡。
鳳簫今年四歲。沈冰雁十七歲那年,母親厭倦了整日擔驚受怕的江湖生活,為了能給即將出生的孩子一個平靜的生活環境,她帶著身孕離開聽風閣。然而不幸的是,她仍舊遭受了仇家的伏擊,拼著一口氣生下孩子之后撒手人寰。
沈非痛悔不已,于是命令心腹將孩子帶到遠離江湖紛爭的地方成長,決心絕不讓他染指江湖。他知道自己在江湖中仇家眾多,為了不給孩子帶來麻煩,這四年來他即便是時時想念,也從不去看他一眼。直到這一次練功走火入魔,自知大限將至,才終于按捺不住想念之情,命人秘密帶鳳簫入川。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他死后三天,鳳簫才來到聽風閣。
鳳簫年齡尚小,也從未見過沈非和沈冰雁。然而或許是因為血緣的關系,他和沈冰雁頗為親近。此刻雖然保姆并未在身邊,他倒也能在沈冰雁的照顧下安睡。
只不過第二天,他就要被帶走了。
既然沈非希望鳳簫一輩子過上平靜的生活,那他的手下必定會完成他的遺愿。如不出意外,鳳簫這一輩子都將和這個江湖絕緣。
沈冰雁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幼弟的臉龐,微微有些出神。
父親他,沒有把閣主之位留給自己,而是留下了這個木箱,是不是也希望自己能夠從此脫離江湖,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呢?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明天他就應該和鳳簫一行人一起離開,再也不要回來。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從外面敲門而入。
沈冰雁一驚,急忙掩上木箱。起身一看,進來的竟然是云霄。
“你來做什么?”
云霄沉默了一會兒,走上前,輕輕攬住沈冰雁的肩膀:“冰雁……”
沈冰雁眉梢一挑,冷笑:“怎么,連‘師弟’都不叫了,是要開始清算了嗎?你新任閣主之位,地位尚不穩,現在是想直接殺了我以絕后患,還是準備來點溫柔的‘杯酒釋兵權’?”
云霄的身體僵住了。他收回自己的手,沉默了一會兒,方才開口說道:“師弟,我要你留下來。副閣主之位留給你,我要你成為我的二當家。”
沈冰雁一愣:“怎么,臥榻之側你能容他人酣睡?就不怕有一天被我反咬一口?”
“如你所說,我新任閣主,資歷尚淺,地位不穩。聽風閣內不服我的大有人在。況且還有一部分人,深受師父大恩,對聽風閣落入旁姓手中耿耿于懷。若是閣內局勢有變,可能會對師父打下的基業造成毀滅性的打擊。所以我需要你出任副閣主,一來顯我容人胸懷,二來安撫人心,三來我相信你的能力,足以與我一同穩定局勢,發展聽風閣。就算我現在是閣主,這個組織也有一半算是你的,我相信你會盡心盡力。”
“如果我說,我想帶著鳳簫退隱江湖呢?這可能也是父親對我的愿望。”
“你不會的。”云霄淡然一笑,“你才21歲,你不甘心的。”
“我……”
“至于鳳簫,除了師父留下來的那一套人馬,我也會派我的心腹去保護他的。師父既然不愿意鳳簫成為江湖中人,做弟子的自然要盡最大的努力幫他實現。”
“混蛋!”聽出對面語氣中威脅的意味,沈冰雁咬牙說道,“這事和鳳簫無關,他才4歲!你要是敢傷他一根毫毛……”
“只要你答應我出任副閣主,鳳簫他永遠不會受到絲毫的傷害。”云霄語氣不變,依舊顯得云淡風輕。
沈冰雁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冷酷無情,他算無遺策。他像是可以不被任何感情左右,然后冷酷而冷靜地計算人心。他將所有人都當做棋子,算出最優最好的行進路線,別人只能聽從,不能反抗。
也許父親做得對。自己有時太過優柔,有時太過感情用事,無論如何也不會是云霄的對手。只有這樣的人才是最好的閣主人選,只有云霄能夠將聽風閣帶到一個更高的高度。而自己,遠遠不夠。
“好,我留下來。”沈冰雁說。
3
“叛賊和我方僵持在一起,勝負未分。”沈冰雁對云霄說道,“此戰無論結果如何,聽風閣必然元氣大傷。是我大意了,沒想到那些人居然在不知不覺中培養了如此多的黨羽。”
“聽著,我們必須將損失減輕到最小,而且一定要在日出前平息這場叛亂。”云霄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深深吸了口氣,強行咽下了喉嚨中的鮮血。此刻他只能盤膝坐下,暗自調息。
“沒錯,聽風閣大亂,我們的仇家正求之不得。如今必須盡快結束戰斗,否則后果將不堪設想。”沈冰雁長吐一口氣,俯視著盤膝而坐的閣主,“閣主身體是否還能堅持?叛逆宣稱你已經中伏而死,如果你此刻出現,我方將士氣大振。”
“我……給我一炷香的時間……”云霄勉強說完,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閣主傷勢嚴重,體內真氣已然失控,若無外力相助,不用過多久就會全身血液沸騰而死。如此一來,似乎只有一個辦法了……”
沈冰雁的聲音里是深深的寒意。寒得刺骨。
未等云霄反映過來,沈冰雁已經欺近,雙掌印上了云霄的小腹。云霄本能伸掌格擋,無奈重傷之下整個身體都不再聽自己的指揮,終于還是慢了一步。
云霄只覺得渾身的力氣迅速被抽空,丹田里的真氣冰融雪消一般迅速消失。他的臉上籠上了一層青氣,身體也慢慢倒下。
“你……你要干什么……”
“怎么,算無遺策的云霄,還需要問我要干嘛嗎?”沈冰雁冷笑一聲,說道,“你是看不出來,還是不愿承認,你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你以為對你毫無威脅的二當家,正是這一場叛亂的主謀之一啊。”
沈冰雁的拳頭微微握緊:“云霄,當年你若是放我離開,可就沒有這一場無妄之災了。”
云霄倒在地上,仰著頭,定定地看著沈冰雁。那一剎那,他竟然覺得有些恍惚。沈冰雁的面目模糊在黑夜之中,云霄覺得自己仿佛是第一次認識沈冰雁,又或者……自己從來沒有真的認清沈冰雁。
“沈冰雁……你真是,演得一場好戲啊。”他說。
怪不得叛賊知道自己今天會獨自來給師父上香,怪不得自己布置的守衛被一一調走,怪不得叛逆的一方竟然有如此龐大的力量。最熟悉這一切、擁有不弱于自己號召力的人,除了沈冰雁,不會有第二個人。
他早該想到的——事實上,他原本心存的那么一絲懷疑,在沈冰雁出面料理黑衣人并且拼著挨了對方一劍之后便煙消云散。也正因為如此,才終于中了沈冰雁醞釀良久的一擊。
當一個人對自己都如此心狠的時候,他自然會得到一些回報的。
“你敢對我動手,就不怕累及你沈鳳簫?”云霄說。這是他最后一張牌。
“你的那些監視云霄的親信,早已經被黑白雙煞買通了。”沈冰雁冷笑,“否則,我怎么敢對你有所動作?”
黑白雙煞?連名列十大元老第五位和第六位的左右護法都已經被沈冰雁收買了嗎?
云霄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沈冰雁變了,這個曾經對自己唯命是從低聲下氣的二當家,已經學會了虛以委蛇,學會了不動聲色,學會了臥薪嘗膽,學會了反戈一擊,而自己卻依然用曾經的眼光在看他。這一敗,也算不冤吧。
他本就不該強行將沈冰雁留下,即便留下他,也應該對他加大監視、保持警覺。可嘆云霄縱然精明一世,終于敗在了這小小的“信任”上面。
他準備閉目等死,陰鷙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干得不錯,沈冰雁,等他一死,你就不再是在他地下唯唯諾諾的二當家了,而是我們聽風閣的大當家,嘿嘿嘿嘿!”聲音的主人穿著一身黑衣,右手手腕纏著一條小蛇。蛇身斑斕,隱能看到它尖尖的獠牙。
“哼,二當家既然能親手以‘融雪’結束了你的性命,那么他接替你的位置自然是實至名歸。我們左右護法當然要責無旁貸地輔佐他了。閣主,我說的沒錯吧?”又一個聲音傳來,白衣的男子鬼魅般出現在沈冰雁的身后。他雖然對著云霄說話,眼睛卻一直盯著沈冰雁。他呼出的氣吐在沈冰雁的脖子后面。
沈冰雁打了一個寒顫,離開白煞,走到黑煞的身邊。
黑煞舔舔舌頭:“唉,真是可惜,你中了沈冰雁獨家掌力‘融雪’,全身功力馬上就要散去。否則的話,你倒是一個不錯的做蠱的容器……”他側頭看了一眼沈冰雁,眼神凌厲,“還不動手?”
黑煞的眼神狂熱起來……就差最后一步了……
他們早已經做好萬全的計劃。只要沈冰雁殺掉云霄,這個聽風閣,就掌握在他們兄弟倆的手上了。
沈冰雁?一個中了他的蠱的人,終生都必須聽從他的命令,不過一個傀儡罷了。
沈非老謀深算,他們縱有賊心也難有賊膽。然而云霄和沈冰雁,這兩個乳臭未干的小子,只需要略施小計,一切便盡在掌握之中。
4
在成為副閣主之后接近兩年的時間里,沈冰雁的確成為了云霄身邊最得力的助手。對內,他們穩定了聽風閣的局勢,安撫了浮躁思變的人心——即便是沈非的老部下,看到沈冰雁如此心甘情愿地為云霄做副手,不滿的情緒也就漸漸按了下來。而對外,他們接連吞并了好幾個巴蜀地區勢力稍小的殺手組織,確立了在整個西南武林的殺手組織中說一不二的地位,并且與中原武林中最大的白道組織“鐵血盟”建立了盟友的關系。
據說,鐵血盟盟主周朗有意將自己的小女兒嫁給云霄——雙方的聯姻早在沈非在世之時便有了意向。如今,這場涉及雙方利益的婚姻,在無數次的商討、計算、妥協、退讓之后,終于達成了一致。
這兩年內,聽風閣發展得如火如荼,云霄的地位也漸漸穩固。人們稱頌云霄的英明,漸漸也很少提起曾經的老閣主沈非。
這也并不奇怪——人總是善變的。沈冰雁心中悵然,卻也無可奈何。
他只能對云霄說道:“你打算什么時候放我離開?”
云霄卻只是回答:“聽風閣準備進軍中原武林,正是用人之際,你怎么能在這個關鍵時候離開呢?”
沈冰雁咬牙:“你打算一輩子將我綁在這里嗎?”
“當然不會。只不過,就算我現在放你走,你愿意嗎?”
沈冰雁提高了聲音:“云霄,是不是在你的眼中,這世上所有的人都無非是你手中的工具而已?”
好在,他們身處云霄的書房,周圍并無他人。否則的話,聽風閣大當家二當家發生爭執的事情傳出去,對整個組織并無好處。
云霄沒有回答沈冰雁的話。他只是轉過身子,抬起頭,看著掛在墻上的地圖,有些出神。整個屋子里剎那間安靜了下來。
良久,云霄忽然說道:“師弟,在你出生之前,我便已經跟隨師父學藝了。可以說,我是看著你長大的。”
“恩?”沈冰雁一愣,沒想到云霄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心里想的什么,我還是能夠猜到的。”云霄說,“你自幼練武,很早便開始行走江湖,過著刀口舔血的日子。你不僅希望師父打下的事業能夠發揚光大,你還希望自己能夠出人頭地,江湖中揚名立萬。你是絕不會甘心現在放棄手中的一切,退隱山林,一輩子默默無聞的。所以你一定會留下來,繼續成為聽風閣的二當家。”
“哼。”沈冰雁冷笑起來,“原來你是這么了解我。可你千算萬算,可算得到我心里到底想要什么?你覺得,我要的就只是這個二當家的位置?”
“你搶不到我的位置的。”云霄嘆了一口氣:“你若真想離開,那么在我成親之后,便還你自由。”
沈冰雁咬了咬牙,摔門而出。
云霄,就算你再會計算人心,你也算不到我心里到底想要什么。你只知我的不甘心,卻不知道,我究竟不甘心的什么。
最了解他的,只能是已經過世的父親。所以父親給他留下了那個檀木小箱。可是那里面的東西,他今生今世,可能都會用不到了吧……
心情不好的時候,唯一醉解千愁。
渾渾噩噩,心神恍惚,終于在這樣的狀態下,著了黑煞的道。
那天,當他宿醉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黑煞的笑臉。那笑容陰陰冷冷,就像他手臂上纏著的蛇。
“二當家,我給你下了蠱。”黑煞倒也不拐彎抹角,見沈冰雁醒了,直截了當地說。
“什么……”沈冰雁感到頭昏昏沉沉的,似乎沒有弄明白黑煞說的什么。
“我說,二當家,我給你下了蠱。”黑煞重復了一句。
沈冰雁這才反應過來,反手出劍,架在黑煞的脖子上:“你什么意思?”
而白煞就站在旁邊,雙手環抱在胸前,冷冷地看著眼前兩人,卻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黑煞感受到劍鋒上的寒氣,卻不驚慌,只是淡然說道:“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昨晚我下在你酒中的蠱名叫‘百足’,平日里潛伏在體內對你并無大礙,可是如果超過一個月的時間不服我的解藥,就會毒發身亡。”
“那又如何?”沈冰雁冷然說著,雙眼從黑白雙煞的臉上緩緩掃過,“殺一個夠本,殺兩個白賺。不管你們有何陰謀,今日我殺了你們,就算是死了也不算冤。你們何時見過我沈冰雁受人威脅的?”
“我們當然知道二當家你寧可身死也不愿意受別人威脅。”黑煞冷笑一聲,“可是,如果涉及到小公子的性命呢?”
“鳳簫!”沈冰雁一驚,“你們……”
“小公子藏得很好,可畢竟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我們兄弟倆可費了不少周章,才終于找到他的住處。”黑煞說道,“小公子所中蠱毒和你一樣。二當家,我們也不愿意和你撕破臉皮,但是如果你真的愿意用自己和小公子的性命來和我們哥倆同歸于盡的話,我們也認了。畢竟,誰也不吃虧,對吧。”
沈冰雁咬著牙,臉上的神情連連變幻。
果然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鳳簫不過剛滿六歲,從未涉足江湖,卻僅僅因為他是沈非的小兒子,就不得不在幼年之時承受那么多的威脅、傷害,成為各方勢力爭奪的目標。父母希望鳳簫從小遠離江湖紛爭,可這江湖,豈是說離開就能離開的?
終于,他的手緩緩放下,問道:“你們究竟想干什么?”
“我們只是為二當家你鳴不平而已。”黑煞嘿嘿一笑,說道,“這本是你父親的基業,卻落入旁人手中,你甘心嗎?反正我們兄弟倆是看不下去了,就想幫幫你,從那個云霄的手中,把本該屬于你的東西再奪回來。”
沈冰雁當然明白黑白雙煞的算盤。
黑白雙煞想要奪權。他們雖然培植了一些黨羽,但畢竟一來名不正言不順,二來仍然一些人持觀望態度。所以這個時候,他們還需要拉攏自己。
反正自己只是個傀儡。到時候,整個聽風閣就掌握在黑白雙煞的手里了。
可是沈冰雁無從選擇,只能服從。因為,不僅是自己的性命,就連幼弟的性命也都掌握在對方的手中。
“既然二當家愿意幫助我們,那至少也得交一份‘投名狀’。”白煞說,“朱雀堂的堂主現在在外執行任務,而我們已經做好了萬全的安排,現在只需要您親手殺了他,就足夠了。”
沈冰雁微微冷笑。白煞要他親自動手殺掉云霄手下得力干將,無非是要徹底斷掉自己的退路。
可他別無選擇。
他不得不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殺掉朱雀堂堂主,然后跟著黑白雙煞暗中聯絡同謀者,并且充當被安插在云霄身邊的耳目,隨時向他們匯報云霄的近況。
這個時候,他才吃驚地發現,原來聽風閣表面的平靜之下,竟然是如此地暗流洶涌。整個局勢遠不像看上去那樣平穩,對云霄心存不服想要奪權的大有人在。并且分成好幾股勢力,彼此互不相讓。
不過,黑白雙煞畢竟在十位元老中占據兩席,加之沈冰雁以前任閣主之子的身份終究有一些號召力,這幾股勢力終于慢慢地被黑白雙煞整合了起來。經過連續幾個月的準備和籌劃,他們決定動手。
擒賊擒王,他們決定首先伏擊云霄,爭取第一時間將他殺掉。接下來,消滅掉忠心于云霄的親信,殺雞儆猴。最后再由沈冰雁出面,穩定局面。整個計劃便可以大功告成。
可是云霄的武功畢竟太強,如果云霄負隅頑抗,為了減少己方的損失,那么就由沈冰雁出面,假意相助云霄,取得云霄信任之后再反戈一擊。
直到目前為止,所有的計劃進行地都非常順利。現在,只差最后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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