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Tomorrowisanotherday

　　文/米玉雯

　　凌晨開的花早夭了

　　這是一家再常見不過的歌廳，金黃點綴，鬼哭狼嚎。雖然以至深夜，雨墨色綿延的大街已經空無一人，但這里的生活才剛剛開啟。

　　而在這家歌廳的一間再常見不過的包廂里，坐著五個再常見不過的人。

　　一個身上衣料雖然時尚卻少得可憐的美麗女人，她畫著厚重的眼線，涂著鮮艷的紅唇。此刻她饒有興趣地看著那個明顯已經步入中年多時，不時把目光撇向自己裸露在空氣中皮膚的男人拙劣地變著魔術；一對兒年輕的男女，二十六七歲的年紀。他們激烈地搖著骰子，輸的那一方嘴里抱怨著卻帶著笑地喝下杯中酒。盡管不算動人的面龐上卻有著讓人妒忌得年輕人特有的飛揚；還有一個獨自拿著麥克風陶醉歌唱中的男人，他瞇著眼掃了眼門口的等待著的女孩，委婉地拒絕了全力對他推銷著年輕失足女孩兒的媽咪桑。在歌曲完結以后對著不死心的媽咪桑問道：“有溫開水嗎？幫我倒一壺?！?/p>

　　媽咪桑強撐著笑容憤憤然地離開了包廂，對站在包廂門口一排滿臉期待的女孩兒擺了擺手。被驅散的女孩兒們甚不愉快的誹謗著屋里的五人。

　　“什么人都有，來這種地兒還自己帶著女孩兒?！?/p>

　　“就是。真夠少見的。神經病啊?！?/p>

　　“剛你不還說那個年輕的挺帥的嗎，哈哈......”

　　帶著各地口音的女孩嬉笑著散開了。也許是笑容太多了，她們才會挑選這種太容易也太困難的賣笑工作。

　　幾乎衣不蔽體的女人似乎魔術看的已經有些膩煩，她招呼著唱歌的男人過來打牌。包廂里暗藍色的燈光蜉蝣在她臉上，原本美麗的面孔添了點浮躁的嫵媚。

　　“濤，過來斗地主，輸了喝酒的哦?！迸讼駛€女孩兒般調皮笑道。

　　被稱作濤的男人聞言重新拿起來剛剛放下的麥克風，指了指肚子搖頭道：“放過我吧，闌尾疼起來真不是鬧著玩的。”

　　搖骰子的男孩兒湊了過來，隨手拿了瓣橘子送進嘴里，含糊不清的對著女人說道：“語姐，我跟小熙玩一家。咱四個玩?！?/p>

　　語沖著濤聲嘶力竭歌唱的背影撇嘴：“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一點面兒不給。就在那兒拘著?！?/p>

　　變魔術的男人安慰地拍了拍語的肩膀，打著圓場：“濤哪拘著了，你瞧他這歌唱的。人家那是身體不舒服喝不了酒。澤和小熙不都說陪你玩來了嗎。”

　　叫小熙的年輕女孩兒插嘴道：“就是，語姐你看人家堃哥脾氣多好。哪像你動不動就生氣。”

　　語嗤笑著點燃了手中的煙：“就你們懂事兒。得，仨人穿一條褲子輸了也仨人一塊喝酒啊?！?/p>

　　四個人嬉笑著打起了牌。酒一杯接一杯地喝著很快見了底兒，又一大瓶洋酒被服務生端了上來。

　　澤從錢包里隨手掏出了一百塊錢頭也沒回地遞給了服務生，服務生一迭聲的謝謝攥著錢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濤喝了口溫水潤了潤因為不停地嘶吼歌唱而有些沙啞的喉嚨，打量了一下包間另一端戰局。

　　空氣中蔓延著靡靡，開啟了變幻著赤橙黃綠青藍紫的燈光下，堃正主持著戰局，他垂涎的目光像是被黏在了語的肌膚上；像是毫無所覺的語原本少的可憐的衣服一大半都偏離自己的位置，玩紅了眼般地拍手大聲喊著什么；澤脫掉了花里胡哨上衣露出有些瘦弱的身板，反倒褪去了剛才的痞氣像個誤入歧途少年；小熙的半個身子都陷進了澤的懷里，已經喝的面色酡紅卻還在舉著酒杯做吞咽的動作。

　　濤扯起了嘴角，讓身體放松的靠在沙發上，輕吁了口氣。有多少年沒有這樣放縱地出來玩過了？像是已經有一個世紀那么久了。他重新握住了麥克風，再次沉浸到了歌曲中。

　　當小熙晃著已經被倒干凈的第五瓶酒時，手表的指針也指向了五。堃頹然地靠向了沙發感嘆：“真是老了，熬一宿比我上一禮拜班還累?！?/p>

　　沒有人接話。三個光著上身的男人和兩個穿著暴露的女人就這樣微頜了眼，無聲地東倒西歪不規則狀鋪滿了沙發，只有屏幕里的信樂團還在聲嘶力竭的唱著。如果有個相機拍下現在包廂里現在的一幕傳給警察局，一定會有呼嘯著的警車飛馳而來以**的名義逮捕所有人。

　　直到桌子上語的手機嗡嗡嗡地響了。

　　濤默契的把音樂關成了靜音。

　　掛斷電話后語粲然一笑：“那么，就散了吧。今天真是太愉快了?！?/p>

　　清早遲到的太陽

　　語率先離開了歌廳。天已經泛了淺藍，街邊的早點攤早早的做著準備工作?？諝庵杏旰蠛疀龅那逋富熘澄餃赝竦暮裰?，化作了一張千絲萬縷的過濾網，重新把她篩進了現實。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迅速從感概中脫離了出來。

　　語蹬著高跟鞋鏗鏘有力的走在馬路中央。她一手拿著手機滔滔不絕的問答，一手伸得筆直試圖攔下每一輛有乘客或者沒乘客的出租車。

　　街邊兩個看似同樣一夜無眠的社會青年大聲朝她吹著口哨。她翹了嘴角冷笑，然后昂起了下巴。

　　一個小時后，洗漱過后頭發還略帶濕潤的語已經站在了公司門口。

　　也許你已經認不出她——這個除了仍舊穿著十厘米高跟鞋的女人和昨夜的那個女人實在是沒有一絲共同之處。

　　語穿了一身修身的白色西服，把她的身材襯托的淋漓盡致卻不失端莊；她卸掉了昨夜嫵媚的濃妝，素顏的臉上雖然有幾條無法忽略細紋，卻讓她看起來別有風韻。

　　此刻她站著世界五百強公司的門口，一邊在書包里翻找著自己的工作卡，一邊舉著手機和對手公司的負責人激烈地爭吵——你會懷疑她的手機這一個多小時就從沒放下過。她甚至還有時間和心情朝邁著歡快步伐帶著愉悅語調朝自己喊經理早上好的新人小李點頭示意。

　　語這幾天正因為小李一個失誤導致得機密外泄而忙的焦頭爛額。

　　雖然主要責任不在她身上——甚至可以說是和她毫無關系。但對手公司在己方公司產品上市前，因為和自己部門的小李的幾頓午飯而得到了部分設計是不爭的事實。

　　這也是為什么她格外討厭新人加入自己部門的原因。在語眼里，新人已經正式從沒用升級到了麻煩，因為毫無底蘊順帶而來的就是可以毫不負責。他們負責闖禍卻從來沒有能力收拾自己的爛攤子。

　　瞧，在她分身乏術因為這件事兒忙的像個高速運轉的風火輪時，那個闖禍的源頭還興高采烈地和另外一個不知道以后會闖出什么禍的新人聊著星巴克新出的咖啡好不好喝。

　　而這個原本應該成為輝煌的案子關乎著她整個職業生涯。這個傾注了她七年的心血、被她奉為加入公司股東神器的產品，因為進入自己部門還不到七個月的新人竟然出現了如此岌岌可危的狀況。而她還不得不低聲下氣地像自己最討厭的對方公司負責人請求何解，她覺得自己要瘋了。

　　“既然你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那我們沒什么可說的了，法庭見?！彼H鏘有力地掛斷了電話后一秒都沒有停頓地按出了一串號碼。

　　小熙心不在焉的收拾著擺放著剪子和刀的托盤，目光時不時的游離在虛無和換上了一身白衣正在操作顯微鏡的澤之間。

　　也許是因為酒勁兒剛剛過去，她的臉顯得有些蒼白。當短暫的一夜狂歡過去，一個禮拜來日日夜夜徘徊在腦中以至于讓她寢食難安的問題,，再次不太溫柔地糾纏上了她。

　　此刻穿上醫生白大褂的澤在小熙眼中就像是合上鋼鐵頭盔的鋼鐵俠——盡管是無所不能的超級英雄，也是看得見摸不著的咫尺天涯。

　　手術剪從她手中滑落墜地，有些遲鈍的她感覺似乎過了好幾秒鐘，才遙遙地傳來了一聲刺耳金屬撞擊聲。

　　澤急躁的從顯微鏡上挪開了眼睛，不耐煩的訓斥道：“能不能別老心不在焉的？你這樣怎么做我的副手？這要是在手術中我被你這一聲嚇得手偏了算什么？”

　　“那一晚上，算什么？”

　　小熙迎上了澤看過來的目光，用漂浮著失了真的聲音答非所問地反問他。

　　澤的表情一瞬間變得不太自然。他匆匆離開了已經研究了兩個小時的顯微鏡走到了小熙身邊，彎下腰撿起了剪子。

　　“別在醫院提這種事兒。”迅速的打量了一圈只有兩個人在各忙各的實驗室，澤把聲音壓低到不能再低。

　　委屈的情緒突然毫無征兆的從心里浮了出來，迅雷不及掩耳的迅速擴大然后侵蝕了小熙的每一個細胞。因為一夜未眠而格外不受控的情緒，導致眼淚在小熙還沒察覺心情的變化前就滿盈了眼眶。

　　“所以你是打算當作沒發生過了咯？”她故意放輕松了語調。

　　“小熙，那天晚上我們都喝多了......”澤看著小熙越發難看的臉色剎住了話頭，想了想他補充道，“我很想和你在一起，但是現在真的不是時候。你又不是不知道，副院調走了，現在肯定是七個主治醫生里升一個上去啊。我很有希望的啊，可是在這會兒傳出點兒醫護過近的消息影響肯定不好......”

　　小熙點了點頭打斷了澤的長篇大論，她無聲地捧著托盤離開了實驗室。

　　女廁所里一個漂亮的女護士輕輕拍的小熙不停聳動的肩膀。她已經放棄無用的問“為什么哭”以及“你怎么了”這種話語了，她蹲在小熙旁邊靜靜地跟著小熙哭的節奏，輕拍著她的肩膀。

　　在發現小熙顯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時，她不死心的決定再問一次：“你別光哭呀，先告訴我你到底怎么了呀？”

　　回答她的只有更壓抑的抽泣聲。

　　漂亮護士只好繼續問：“中午和下午是不是還要輔助澤醫生做兩場手術呢？你還可以嗎？不行的話我去說一聲然后我替你也行。”

　　前一秒鐘還像是長江源頭似乎永遠不會停下哭泣的小熙迅速地抬起頭，用袖子胡亂抹干了眼淚，擠出了一個笑容：“不用麻煩了，放心吧我沒事兒。剛才太困了，哭一會兒清醒多了?！?/p>

　　濤判完最后一張卷子以后長長地舒了口氣，他揉了揉酸痛的眼睛然后看了眼表。鄰桌的小王關切地問他：“唐老師，肚子好些了嗎？吃過藥了吧，今中午還只喝粥嗎？”

　　濤想回應他，卻發現因為昨夜的過度歌唱，聲音哽在了喉嚨進退兩難。他喝了口水發出了有些沙啞的聲音：“還是疼，不打算吃藥了。闌尾這個這東西，咱們這種一忙起來三餐就沒法按時吃的，靠吃藥根本調理不好?！彼乱庾R的用手按住了自己的小腹，“已經和朋友約好了，下午會請個假去做手術的?！?/p>

　　小王點頭附和著：“可不是嗎，不過這種小手術也不能掉以輕心啊。做完手術也要好好調理些日子，畢竟是切掉身體里的一部分去啊。”

　　濤勉強笑了笑，喉嚨再次被堵住般的出不來一個字。自打多年前的那次身體傷害不太嚴重，卻在他心里烙下深深陰影的車禍過后，他就很少涉足醫院了。更何況還是再次把自己放上慘白的手術臺。

　　看了眼濤不太好的臉色，小王一邊收拾自己的辦公桌一邊感嘆：“哎，也是。這種時候根本沒法請假吧？帶畢業班最累的就是班主任了——天天義務加班啊，不過您也別太強求了，最后高考怎么樣還得看他們自己。就算以后真有出息了，也不見得有幾個念您好兒的?！?/p>

　　小王才出去沒一會兒，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了。一個金黃色頭發，頭發還蓋住一只眼睛的男孩大剌剌地走了進來。

　　濤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唐——老師，我爸電話，說找你有事兒?！蹦泻研驴钍謾C舉到了濤面前晃了晃，拖長了語調做了個怪誕的表情。

　　濤接過了電話：“堃？怎么不直接打到我辦公室？”

　　“嗨，我這不是給這混小子打個電話時候突然想起來了嗎。就省得單給你打了。”電話那端堃的聲音也也透著疲憊：“真是老了，熬了一宿想補個覺都睡不著。啊對了，濤，我已經把我兒子的護照辦好了。那個出國名額就靠你了，你可千萬別含糊啊。我知道他實在是太不成器了，可也不能讓他高中畢業就沒學上了吧？我這當爹的能怎么辦啊，我就這一兒子啊。這次哥全指著你了?！?/p>

　　濤看了眼此刻正毫不顧忌地玩著其他老師電腦男孩兒，深深的嘆了口氣，附和著：“是，我知道了，我一定盡力。你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放心吧?！?/p>

　　堃才掛掉電話不到兩分鐘，手機就響了起來。

　　略略舒了口氣的堃再次皺緊了眉頭，一邊從壓在厚厚文件底下抽出了那張印著離婚協議書幾個字薄薄的紙，一邊看也沒看的接起了電話。

　　“你有完沒完啊？協議我還沒起草完呢！說沒說過我上班時候甭給我打電話？”

　　“......又跟嫂子生氣呢？我是語?！?/p>

　　堃條件反射的從耳邊拿開了手機，來電人的姓名赫然在目。

　　他為了緩解尷尬呵呵的傻笑了幾聲，換了口氣說道：“真是讓你見笑了。”

　　“哪能啊。是我沒做好，我打你辦公室電話一直不通。實在是著急，才打的你手機。堃哥，前幾天我和你說可能要打的那場官司你還記得吧？”語有些焦慮地直切主題。

　　堃皺了皺眉，快速地在桌邊累了一尺高的文件夾翻找了起來。

　　印象里語好像是前些天電話里提過些什么。只是最近奔波于不成器兒子純靠自己使勁兒的出國留學計劃，和二婚妻子鬧個不停地離婚催促之間。那個女人，不就是想從自己這多撈點嗎？真是做夢——想到這兒他不自覺的哼了一聲。這一切都讓他對于那通沒往心里去的電話的記憶變成了一片空白。

　　“恩......你詳細講講?！?/p>

　　“大概就是這么個情況。”語在電話里深深的嘆了口氣。

　　堃沉吟著：“有點棘手啊，你們完全沒有可以使用的證據證明軟件的獨立原創性......這種最好還是庭外和解比較好啊?！?/p>

　　堃的話顯然讓語更焦躁了，她的聲音甚至發生了改變：“堃哥，你可是最好的律師。這個案子對我真的很重要，你一定要幫我啊！”

　　“當然，你都開口了。我哪有不盡力的道理。只是你要做好......”就在堃斟酌著措辭的時候，他辦公室的電話響了起來。秘書手舞足蹈的示意他是學校打來的，“呃...放心吧，我一定盡力。那個，語，我還有點兒事。先掛了，有事電話聯系?！?/p>

　　堃清了清嗓子接起了電話：“喂？您好？”

　　“是，我當然是我兒子的爸爸?！?/p>

　　“對不起......”

　　“真是對不起......”

　　“實在太對不起了。我真沒想到這孩子會這樣。校長你先別急，你看這樣好不好，我先過去去給那個女老師賠禮個道歉......我跟唐老師私下關系挺好的，等他回來以后咱們協商著解決一下?！?/p>

　　“是是是，都是我管教不嚴?？丛谔评蠋煹拿嫔?，您千萬別取消我兒子的留學名額啊?！?/p>

　　堃的背越弓越低，他有些無力的掛上了電話。

　　“老板，下午還有三個家庭糾紛案的預約...”秘書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的神色。

　　“全都取消吧?！?/p>

　　朝秘書擺了擺手，堃拿起自己的車鑰匙，匆匆地離去了。

　　濃藹里的下午茶

　　當澤離開手術室的時候，他甚至露出了笑容。這是他今天的最后一個手術。已經超過三十六個小時沒有睡覺，此刻他恨不得把病床上的人扔下來自己躺上去睡一覺。

　　小熙默默地拿著浸了酒精的棉花機械地擦拭著還在麻醉中沒有醒過來的病人，她的目光失了焦地尾隨著迫不及待脫下手術服離去的澤。

　　當她把目光重新聚焦在病床上的病人時，病人已經呻吟著醒了過來。

　　而當她看見病人才縫了兩針肚子的時候——還有一大半血肉敞亮亮地在空氣里嘲笑著她。

　　她驚惶失措的喊了出聲。然后她迅速掩住了口，護士的本能讓她意識到這將是一起全責的醫療事故。而此刻她該做的是盡力補...不，補救不是她該做的。

　　她匆匆跑出了手術室。

　　當濤有了一點點感知的時候，他猶豫了一秒。還是睜開了眼。

　　所有的事情再次一件件的回到了他重啟的大腦。他還在手術臺上，刺目的白光幾乎讓他看不清小熙帶著口罩的臉。

　　他輕吁了口氣，終于熬過來了啊。

　　然后來自腹部的疼痛席卷了他。他劇烈地掙扎起來。顯然他已經聽不見小熙撕心裂肺的喊叫讓他不要動——疼痛讓他幾乎昏過去。

　　偏偏滿心恐懼的他不愿意就此昏過去。

　　于是他就這樣睜著眼，大口的喘著粗氣——感受著腹部湍湍不斷流出的溫熱，流出的生命。

　　一個禮拜后堃接到了兒子的開除通知——他焦慮地一遍遍得撥打著濤的電話。直到已經N天不見人影的兒子為了要錢來到了自己的律師所，站在門口叼著煙幸災樂禍地笑著看他：“還給唐老師打電話呢？先給閻王爺打讓他轉接吧。”

　　心像注了鉛般如墜谷底，他有些顫抖得在電話本里找到了澤的名字。

　　“澤啊......”

　　“對不起，堃哥。是我害死濤哥的......”

　　“你沒事吧？”

　　“還行吧，不用償命了。我和小熙都被永久性剝奪行醫資格了?！?/p>

　　掛斷電話后，他怒不可遏地拎起兒子揍了一頓。

　　十分鐘后，堃才領會到什么叫禍不單行。

　　不比自己兒子大幾歲的二婚妻子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還帶著五六個警察。她面露勝利的微笑，那張三年前讓堃喜歡的死去活來的面孔此刻像是帶毒地蘋果，因為興奮而格外嬌艷的紅著。她得意用俯視的眼神仰視著高她一頭多的堃：“這是你逼我的，既然你什么都不打算給我。那就誰都別好過了。”

　　警察舉著自己的警察證一臉嚴肅：“你是這間律師事務所的負責人嗎？”

　　堃瞪紅了眼看向二婚妻子，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我們接到舉報，有可靠證據證明你的律師事務所有替毒梟洗錢，賄賂法律部等多項違法行為——”警察說到這兒似乎有些得意，他的語調像是為人民除害般激昂。“所以在我們調查清楚之前，你的律師事務所需要暫時關閉，你的律師證也需要暫時扣留?！?/p>

　　“什么？濤做闌尾手術死了？”語噗的把口中的紅酒噴了一桌子。“都十天了？玩完分開那天的事兒了都是？天哪，我太忙了，一點消息都沒得到?！?/p>

　　“后天是下葬的日子，一起去吧?！眻业恼Z氣有點沉重。

　　“好，”語換了個手拿手機，又倒了一杯紅酒。“正好，明天上庭。之后我也輕松些?！?/p>

　　“......”

　　“什么？？？？?。。?！”紅酒杯應聲墜地，配合的支離破碎了一地輕蔑?！皥腋纾銊e開我玩笑。明天就上庭了，你現在告訴我你律師資格被取消了？？?。　?/p>

　　“前幾天我被拘留了不能用電話。沒能提前和你打招呼，真是太對不起了?！?/p>

　　醒來已經是下午了。枕著紅酒瓶在沙發上睡一宿的結果就是當醒來時，宿醉的頭疼已經不算什么了，語全身酸痛的仿佛不屬于自己。語像個木乃伊般地僵硬著身體撿起了滾落到廚房水池里的手機，上面顯示著五十多個未接來電和語音留言。

　　隨手點開了最后一條語音留言。Boss的聲音簡單干練，如雷貫耳。

　　“你可以滾了。以后不要再讓我在公司看見你。”

　　語嗤笑著把手機扔進了沙發。

　　狂風中的葬禮在正午

　　?

　　在漫長等待尸體火化的過程中。

　　周圍一張張陌生的面孔讓語、堃、澤和小熙面面相覷。

　　堃挑了挑眉，壓低了聲音：“他倒是一死百了干凈了，可把我害慘了?！?/p>

　　澤一臉愁悶：“真是的，那天的酒局也都是濤搞出來的?！?/p>

　　語用力的按壓著太陽穴：“這么說到挺有道理，要不是因為他，我們誰也不會成這樣?！?/p>

　　小熙還是失神的看著澤。

　　然后撲哧一聲，語笑了出來。

　　“看來，我們和他真的不算太熟啊?！?/p>

　　堃也笑了。

　　“今晚？”澤試探著問。

　　“好啊?！?/p>

　　“上次還以為這輩子也就在這么放縱一次了?！睗砷L長的嘆了口氣，“看來以后有的是機會了。”

　　開懷大笑的語和小熙沒有注意到堃略帶黯然的表情。

　　風呼嘯地刮著，一會朝東一會朝西。彌漫天空多時的霧靄終于不情不愿地被刮散了。澄明清麗的太陽漸漸明晰了，帶著若有若無的蕭條，發散著沒有溫度的光芒，籠罩了每一個人。

　　明天怎么樣，誰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