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虛宮寺的大佛沉默地杵在殿里三百多年。最難堪時,只剩堆積著碎石的寬大底座,受烈日蒸烤,風雨摧殘,褐色碩鼠穿梭于塌墻土堆中打鬧,搖曳的荒草后干巴巴的糞便似乎還能聞到一股尿騷氣,流浪兒也不愿在此逗留一分鐘;最輝煌時,身后一排十八尊金身羅漢保鏢似的日夜護衛著,座前巨鼎中的高香從未熄火,周圍方圓十里居民完全按寺廟的晨鐘暮鼓作息,人們常年籠罩在侵入靈魂根底的幽香中,直到多年后踏出遠門,才知家鄉那股沉穩靜謐的氣氛,并非庸碌塵世的本相。
日軍侵占虛宮鎮數個月前,虛宮寺的僧人收拾好包袱逃走了大半。原冰禪師接替了先前的主持。老主持辛苦修行一生,功德即將圓滿。中華大地遭外族肆掠,讓他對佛祖的虔誠受到了疾風吹弱草般的動搖,他以六十九歲的高齡還俗去了。
銀盤月吊在寬廣的院落里,遍地清輝,原冰禪師望月興嘆,手中金剛經不自覺擱下了。這樣美好的月色不免讓他思緒翻涌,出家后維持的平心靜氣已蕩然無存。六年前他留學日本時,如此清爽潔凈的月色,常常在他夢中不請自入,醒過來眼角還總殘留幾滴水跡。他永遠忘不了學業完成后回到家鄉的情景。還未入村,地上群生茂盛的野草先涼了他半截心,家里已半年沒和他通信,他一挪一小步,仔細辨認那一排排荒涼破敗房屋從前的模樣。自家小樓大門緊鎖,窗戶就剩幾根折斷的木欄,全數洞開,走近才發現其實結了層有個大窟窿的蛛網。雙腳再也支撐不住他瘦弱的身軀,他癱坐在地上,任熱淚在臉上橫爬。畢業前半年,一位同學談及了國內大范圍的饑荒,父親寄來一封家中一切安好,讓他在外定要務實的書信,消退了他的擔憂。他還記得自己當初忙于號召大家捐款捐物,都沒時間去寫回信。后來弟弟竟意外找到回鄉的他,告知逃荒的父母已于數月前相繼病逝,而又一時無法寄信通知遠在東京的他,他聽完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半天,出家的念頭就此萌生。
原冰禪師仍在閉目回憶往事,眼中滲出的一滴淚被一陣急切的敲門聲給震落。沙河!原冰禪師嘶啞著嗓子喚一聲,幾行倉促的步子邁向寺門去了。深夜拜訪寺廟的是一個衣著寒酸的姑娘,她后背斜跨一個花色包袱,一見到踱出禪門的原冰禪師,立即跪下來,淚水像雨一樣滴落在地面。緣冰禪師讓沙河扶女施主起來,有話慢說。女施主自稱姓劉,是鄰村劉瞎子的女兒,今天中午她抱著木腳盆去河邊捶打衣服,正好和一隊裝備精良的日本兵路遇,在嘹亮齊整的號子聲中,一位騎著高頭大馬的獨眼軍官一直盯著她看。劉施主說著時眼泡又泛得通紅,她回去后把這事告訴了劉瞎子,劉瞎子夜里替她收拾了包裹,讓她離村去幾十里外白荷村的二叔家避難。村口就有鬼子站崗把守,何況出村了還有幾十里路,劉施主又小聲啜泣起來,她乞求原冰禪師替她拿個主意,好讓她安全順利離開這里,前往白荷村。
禪房里的紅蠟燭一撲一閃,好比一顆從天上活捉下來的星星。原冰禪師輕咳一聲,示意劉施主停止啜泣,他對女人的眼淚向來極其嫌惡,出家后他的慈悲心漸長,可長時間的女聲哭泣仍能輕易擾亂他的平和禪心。劉施主找他是找對了人,附近人人都知虛宮寺有個從日本回來的和尚,這和尚與駐防此地的南山獨眼大佐似乎還有不淺的交情。原冰禪師沒問是誰讓她來尋自己的,他仔細打量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劉施主,她雙手交錯搭在膝上,頭輕垂著不再言語,身子縮得緊緊的,孤苦無依又緊抓住一點微薄希望。此刻她的一生都托付給了才過而立之年不久的自己,原冰禪師感到有一絲為難。
南山獨眼大佐是他在日本的學長,那時南山還特意跟他這個學弟學過中文,畢業后聽說他參了軍,被打瞎一只眼,沒想到短短幾年升到了大佐位置,而自己也落發成僧,東京一別后又在異地相逢。世事是最神秘難以捉摸的,猶如一個無窮無盡的黑暗迷宮。就在數天前,南山獨眼大佐和自己約好去賞后山上的桃花,南山是一個信守諾言如生命的人,今天沒來,明天很可能來寺找他,不然,開得正絢爛的桃花可要謝光了。原冰禪師不可能勸說南山獨眼大佐放棄這個村姑,他大學的風流韻事多得像天上繁星,自己護送劉施主出村那是不成問題,萬一南山來寺又如何向易燥多疑的他交待,他想必早已派人去探尋劉施主的住所。原冰禪師沒把自己的顧慮向劉施主說出來,他雙手合掌,阿彌陀佛一聲。
沙河按原冰禪師的吩咐取來了剃度工具,他兩只手托著底盤,在原冰禪師旁站成了一棵筆直白楊。原冰禪師決定走一次險棋,他再次詢問劉施主是否愿意為了逃生而脫發。劉施主的淚水在眼眶里轉悠,終于她點了點頭,淚水啪嗒啪嗒落在淺色長褲上,形成一顆顆圓狀黑色花朵。養了多少年的秀麗長發就在原冰禪師剪刀下齊根斬落,原冰禪師給劉施主剃度完,讓沙河領她去換僧衣。等天麻麻亮,再護送她去一紙堡。院門嘎地被推開,是小和尚沙山跟人回來了。
午夜時分,月亮給大地披上一層薄薄的白睡衣,原冰禪師卻翻來覆去睡不著。他起身打開了一個雕琢有繁麗花紋的長木匣,將劉施主那把長發小心取出來,在月光下審視。多柔順光滑啊,原冰禪師內心不由得贊嘆,似有一股躁動隨血液蔓延全身。他又從床底深處取出一個方木匣,里面是一盒短發,綿軟粗糙。他兩只手分別溫柔地撫摸著這兩把頭發,喉嚨發出一聲暗喊:約翰,你還在一紙堡的教堂吧,我將把使命轉交給你了。
二
整個天空保持著夜色剛褪的暗,仿若被一塊灰紗蒙住,紗布邊緣忽被撕開一道長口子,億萬簇金色細箭從裂口散射向厚薄不一的白云塊,漫射到無邊大地上。
劉姑娘用三層白布緊縛住胸部,又用布包了棉花纏繞在肚上,穿上長衫,真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小和尚。她換了一個純色包袱,里面的女裝也被替成原冰禪師為她準備的長衫。原冰禪師早上出屋向她問候時,她發覺禪師面容疲倦,眼神凝滯,里頭的靈光和睿智似乎已憑空消失,嗓音也低了一些,看來昨晚他一定度過了一個難眠之夜。
原冰禪師在前,劉姑娘一步之后緊隨。清晨路邊的雜花野草上還留有露珠,這廉價又難得的首飾掛在花草上,也為其平添了許多魅力。路上不時出現三三兩兩起早的農民,挑著壓彎的竹扁擔運送什么,他們看到兩位和尚后,會沖原冰禪師點一個頭,笑道師父早上好,原冰禪師則單手作揖以還禮。劉姑娘發覺他們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時是一種平靜的尊崇,她這個陌生面孔好像絲毫沒有引起他們的懷疑,或許是亂世容易逼迫人們做出無奈的選擇,他們只把她看作又一個避世出家的小和尚罷了,興許還夾雜著幾分同情。密集的房屋和敞開的大門,讓原冰禪師和劉姑娘兩人一路上都心領神會地維持了沉默。出村大道上,蛇一般扭曲的路上空空的不見一個人,劉姑娘終于打破壓抑的氣氛,輕聲提了一個困惑了她一晚的問題。我們為何去一紙堡?
原冰禪師停住步子,側過頭望劉姑娘,他突然奇怪地嘿了一聲,妮子,別跟我后頭,前面點。劉姑娘依禪師的話跟上前來,她注意到禪師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平坦的胸前,臉辣辣的走過了禪師。禪師隨她后面邁開了步子。剛才一直跟在原冰禪師后,現在換了過來,劉姑娘忽然走得不像先前自然,不知為何,她隱隱感覺原冰禪師在緊盯著她身后的某個部位,可她不敢回身去確定。
我們去一紙堡找約翰牧師,他將帶你到白荷村。原冰禪師低沉又毫無感情色彩的話從后頭竄入劉姑娘的耳朵。前面隱約能看到日本兵設立的崗哨,原冰禪師和劉姑娘之間又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路障左右兩邊各站了三名全副武裝的日本兵。走在前頭的劉姑娘很快被右側第一位攔下了,她只能待在原地扭頭去望原冰禪師。原冰禪師高昂著頭,單手作揖,沖那位日本兵深鞠了一恭,阿彌陀佛剛念完,一位日本兵朝這里嘰里呱啦說了幾句話,面前的日本兵突然一個立正敬禮,急急撤開路障,放兩人過去了。
三
約翰牧師正站在教壇前帶領一幫婦女信徒們唱贊美詩,忽然步入教堂的兩個和尚讓他的音調跑偏了,婦女信徒們并不知道,也跟著跑調的音唱。他聽著跑調的群聲,尷尬地抿嘴一笑,下巴沖教堂的空座位一揚,兩個呆立的和尚就去那邊坐了下來。
每天都帶著信徒贊頌上帝,如今上帝終于顯靈,實現了他兩年來的夙愿,約翰牧師的歌聲比從前要高亢有力得多。他和原冰禪師的相識源于教堂的籌建。約翰牧師九年前來到中國,他游走過中國大部分地區,誓要將上帝的信仰傳播到這些精明又愚昧的民眾中去。在進行過多場對上帝的宣講無果后,約翰牧師明白了光是口頭宣傳很難打動這些看重實利的民眾,他經過仔細的思慮,決定在一紙堡長期駐扎下來,先教化一個地區的民眾,再慢慢蔓延開去。此后約翰牧師就開始了在一紙堡挨家挨戶宣揚上帝的漫長生涯。他還清晰地記得開始時村民們是如何排拒他的。有些人家一見他上門來,就關攏大門,直到他孤獨地離開。一位脾氣暴躁的農民漢子見他天天上門宣講上帝,氣憤之下飛了一個瓷碗到他頭上,約翰牧師的頭立即被砸出鮮血,可他站在門前沒有絲毫退卻的意思,他預備念《圣經》中的一段話,來說明主遇到人們的不解和憤怒是如何處理的,還沒念完,滿面鮮血的他突然失去知覺暈倒在地。那位農民漢子的女人后來成了一紙堡第一個信教的。至于大小孩子們成年累月地尾隨在他身后,學他的口吻念叨上帝,約翰牧師覺得這完全不是嘲諷,童謠的傳播將有助于推進他教化一紙堡村民的計劃。無論生老病死,約翰牧師一直都陪伴著一紙堡的村民,他最終得到了大多數村民們的信任,信徒多了起來,他開始打算籌建一座教堂。
一紙堡村民們的捐款是極其有限的,約翰牧師又擴大了籌款范圍,其中包括周邊的富紳土豪、當地政府和附近的幾座廟宇道觀。約翰牧師來到歷史悠久的虛宮寺,老主持帶領一幫僧徒親自接待,其中就有年輕的原冰禪師。當他們明白這個外國人來寺廟不是出于加入佛門的目的,而是想籌款蓋一座教堂后,交談頓時變得客套乏味起來,老主持起身到大殿佛前做晚課去了。約翰牧師覺得這些僧人的思想都非常自我而保守,唯有原冰禪師對基督教還保持著稍微濃厚的興趣,他暗自思忖,說不定這位原冰禪師可以被引納為基督徒,如果成功,那對他的傳教事業來說將是一個新的突破。基督教義從約翰牧師嘴里流暢地吐露出來時,禪房里閉眼念經的僧人們都沉默下來了,原冰禪師也在對面一動不動地愣著望牧師,老久,他帶著激動而嘲諷的語氣發問:
你說世間一切都是上帝所造,包括佛?
上帝是唯一的真神。約翰牧師的漢話說得非常清晰而有力。
談話在這里陷入了泥漿般的僵局。約翰牧師知道這樣下去他一分錢也別想從寺里籌到,他換了一種沉緩的語調,慢慢說,我們背負著罪惡出生,上帝唯一的兒子——基督不惜犧牲自己來啟示凡人。當約翰牧師提到天堂和地獄時,僧人們把排拒的眼神收回去,又開始輕聲誦經起來,原冰禪師阿彌陀佛一聲,道,我們也有無間地獄和極樂世界。談話一直持續到寺廟的晚鐘響起。約翰牧師又提到,在教堂里敲鐘這一儀式是用鐘樓來代替的。這次談話以原冰禪師將為建教堂提供力所能及的幫助的承諾而告終。
一年后教堂建成時,約翰牧師盛情邀請虛宮寺的眾僧人前往教堂參觀,每一位受到邀約的僧人都高興地去了,除了原冰禪師以外。約翰牧師永遠記得原冰禪師那天下午的無情拒絕。禪師是這樣說的:
你們的神處于眾生之上,太獨。在我們眼里眾生平等,人人皆可成佛。我是永遠也不會踏進你們教堂一步的。
當初虛宮寺捐助教堂一批原木可是原冰禪師力駁眾議一力促成的,現在他卻不愿去看看因為他的協助而建成的教堂,這成了約翰牧師心底一個深沉的遺憾。好在今天,這個遺憾已經如春夢一樣悄悄消逝了。
唱完贊美詩,約翰牧師下臺帶領原冰禪師和劉姑娘參觀打理得一絲不紊的教堂。這么多年盼望,你到底是來了!約翰牧師介紹大門前圣水和寺廟里焚香的類似作用時,很開心地加了一句。原冰禪師高聲回應:哎,我來了,可我也沒來!說完學著牧師的做法,右手中指蘸圣水,在額上劃了個小小的十字。約翰牧師忽然回過頭去望著劉姑娘笑,手指圣水說:你師父已經成為我們的教友了,你要不要也試一下?劉姑娘靠近原冰禪師,用目光詢問他如何是好的樣子。原冰禪師這才想起此行目的似的,他將牧師拉到無人的角落里,告知了這個小和尚的身份以及想要拜托他的事。約翰牧師若有所思地深深望了劉姑娘一眼,滿口應允。原冰禪師此番并非慕名而是因事前來教堂,這讓他產生了一絲不快,不過他仍然想借這個機會大力向禪師展示一下教堂的獨特魅力。
約翰牧師正坐在一架鋼琴前,原冰禪師站在他背后看他翻滾手指演奏圣歌。曼妙的音樂響徹在空氣里,讓人的心緒也隨著節奏上下波動。原冰禪師默默地欣賞著這架能發出天籟之音的架子,等約翰牧師演奏完畢,他彎腰伸手輕輕按下了一個黑鍵,咚地一聲,嚇得他忙縮回手指。這跟你們那單調沉悶的木魚聲比,如何?原冰禪師點點頭,像是承認鋼琴的奇妙難言。約翰牧師腦袋歪斜向一邊,他突然想起數年前和原冰禪師探討過的永生問題。原冰禪師當時說,佛可涅槃,物能永生,好比虛宮寺本身已經聳立了三百余年。約翰牧師想問原冰禪師是否還堅持當初的觀點,一聲尖利的女聲把他的問話堵攔在喉嚨里。那是劉姑娘故作忍耐的聲音,她問原冰禪師還要在這邊呆多久。
原冰禪師和約翰牧師尷尬地相視,隨后一笑,他們的確已經忘記此行目的。原冰禪師立地四望,抖抖僧衣,似有留戀地向約翰牧師作揖告辭。約翰牧師遞過去一個小巧精致的黑十字架,保平安的,常來,常來!原冰禪師收好十字架,又作揖鞠躬之后才返身離開。
四
南山獨眼大佐身穿軍服騎在紅色寶馬上,前后跟著兩列全副武裝的衛兵,在上午抵達虛宮寺。他此行心事重重,眼看虛宮寺大門就在前頭,他卻命令部隊停止行進。在馬背上燃完了一根煙后,南山獨眼大佐像是下定了決心,他偏過頭吩咐副官一定要注意寺里僧人的個數,一共六個人,多一個或少一個就全都給綁起來。
敲寺門前,南山獨眼大佐的手在顫抖,他在為出現最擔憂的情境調控情緒:如果前來開門的小和尚說師父外出后該如何表現得鎮定自若,像一個大佐應有的樣子。門咚咚咚響了三下,門內逐漸接近的腳步聲讓南山獨眼大佐的心拎到了嗓子眼。開門的人使大佐的心放回了胸腔里,恢復了以往的節奏跳動。原冰禪師用日語嗔怪南山獨眼大佐,施主總算是盼來了,花都快謝光了!南山獨眼大佐聽到這熟悉的鄉音,盯著這熟悉又日益和善的面孔,心情激動得有如春潮般澎湃,他忍不住一步上前緊擁住禪師:老同學!老朋友!走!去看桃花!
原冰禪師返身請南山獨眼大佐進寺喝茶的功夫,大佐一眼便掃清了寺中僧人的個數,確是不多不少六人。趁原冰禪師去禪房里換爬山的鞋,心情已恢復冷靜的南山獨眼大佐,讓副官貼耳過來,命令他在自己和禪師離寺后將寺院里外搜查一遍,以便徹底安心。
正是春光融融的三月底,通往后山的小徑兩旁,青草翠綠得像鋪了一層厚厚的地毯,深藍天空里偶爾掠過幾只嘰咋的雀兒,飛到遠方跟虛無化為一體。桃花林從遠處看好比青山醉酒后的紅臉,喘息中散發出清淡的醇香。南山獨眼大佐在這清新的香氛里,差點忽視身旁原冰禪師的存在,還是后者的一句問話驚醒了他。
南山施主,近日可行桃花運?
花是有很多,沒閑功夫賞啊。南山獨眼大佐覺得趁這個話頭可以再勸原冰禪師還俗去協助自己。他故意長嘆一聲,感慨公務的繁忙,在他預備舉例說明時,原冰禪師仍然像從前那樣及時打斷了他的話語。原冰禪師又一次向他重申了自己出家人的身份,塵世的事已不過問。南山獨眼大佐知道原冰禪師這么說既表明了自己一心修行的初衷,又能很好地避嫌。可他今天非得向原冰禪師透露一件機密不可。山下寺里差不多該搜完了,還將原冰禪師蒙在鼓里,那可真是玷污了在東京那幾年的深厚交情。
昨天上午接到上級秘報,有名女地下黨已竊取到比較重要的情報,正在附近區域逃竄。
南山獨眼大佐摘下一朵桃花,湊到鼻下閉眼吸了吸。
我們所有人都正在地球上逃竄。原冰禪師聽到這個消息似乎沒有一點驚異,稍過片刻,他又補了一句話。施主帶兵上門,莫非?
對不起!南山獨眼大佐將手中桃花旋出去,朝原冰禪師深深鞠了一個恭。你不知道我今天看到你有多開心!說完,他又跨步上前伸開手緊抱住禪師,他覺得這樣可以略略增加他的歉意。
原冰禪師之前從未和自己談論過戰爭,下山時,他第一次對戰爭表示了厭惡的態度:它奪走了太多無辜的生命,人們普遍失去了信仰和希望,單單一個佛寺已不能再滿足他們日益強盛的祈愿。雖然原冰禪師這句話絲毫沒提到戰爭對人與人之間信任的破壞,但南山獨眼大佐還是嗅到了原冰禪師對他搜查寺院的不滿,他決定要為自己的魯莽行為謝罪。
今晚吧,今晚我布置完封鎖任務,要是還有空,再到寺里向你賠罪。
走在前頭漫無邊際草地上的原冰禪師像什么都沒聽到一樣繼續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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