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忽止,大雨漸歇,水榭樓臺獨立蒙蒙細雨中,憑欄從清風,思悠悠,仿若風雨未曾來,素雅仍依舊。
一名身著華服的女子獨坐窗臺,手中正繡著一幅江山秀麗圖,針入針出,如變幻術,絲繡長三尺余,嵌屏風而展,馬上男子剛剛繡出了一個大致輪廓,但仍可見其英姿颯爽,威武不凡。
女子極其專注,好像一針一線,貫穿的皆是她的一片真心愛意。
這樣遺世獨立的樓臺,這樣清雅素凈的背影,也許很多人走到這里,看到這一幕,都會覺得這是吳王寵妃段元清的寢居,好像只有那樣高雅的名字,那樣溫婉的女子,才配得上此處的寧靜。
但是,其實這里是吳王妃小可足渾氏的居所。也許這里,是她向往的清凈,又或者,這里是她僅能抓住的清凈。
“王妃!”丁若素的慌張,很快便打破了這一處的寧靜。
小可足渾氏不禁皺了皺黛眉,她這一喊,壞了她手中的刺繡。
“什么事匆忙成這個樣子?”她漫不經心地問著,將剛剛失手的那一線重新退了出來。
“世子他,帶著昨夜那個女子入府了,還讓下人給她收拾出來一個干凈的廂房,衣服被褥準備得月余,似是要讓她在這里常住啊。”丁若素又氣又急道,她與慕容令這幾年雖有些疏遠,但是從不曾見世子對哪個女子這般上心,慕容令從未將外面的女子帶回家過,更別說讓她在府上常住了。
作為女人,她下意識覺得,這個女子勢必會威脅她將來在吳王府的地位。
“我當是多大的事。”
這個丁若素,為了這點小事也要來稟報她嗎?她當真以為她在府中很清閑嗎?一點小事就慌成這個樣子,到底不是貴族出生的女子啊,跟了她這么久,連一點處事從容都沒有學到。
“我擔心,世子是要將她納為妾室啊。”
“那又如何?”
“王妃,我不想讓世子娶別的女人,要不我們想個辦法把她弄出府吧。”見可足渾氏滿不在乎的樣子,她不禁小心翼翼地問道,但是那雙美艷的雙眸中卻悄然劃過一絲凌厲,她已想好對策,只待王妃點頭。
小可足渾氏這才停下手中的針線,略微不滿地望了她一眼,訓斥道,“你剛進吳王府嗎?只要你世子妃的位子還在,你手中的尊貴還在,身邊的男人納多少個女子,你有什么不能坦然接受的!”
女人都是醋做的,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容忍自己的丈夫將愛分給其他人,只是有些人選擇了隱藏。
她嫁進吳王府這么多年,終日看著慕容垂對段元清的寵愛,日子不也一天天過過來了。若丁若素是她,那還不得天天尋死覓活的。
在小可足渾氏看來,同為女人,丁若素已經很幸福了,至少慕容令曾獨愛她一人那么多年。人哪,不能想要的太多,你得到的太多了,就難免惹人嫉妒,這也就是小可足渾氏永遠無法和丁若素同心同德的原因。
“可是……”
丁若素似是仍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小可足渾氏再一次打斷了。
“這件事我不會管,你想做什么事我也不會攔著。但是若素啊,作為過來人,我還是想告訴你,寵愛都是朝夕之間的事,哪個女人沒有容顏易老的時候,多花花心思在子嗣上面,才是你立于不倒之地的關鍵。”
“王妃說得是,若素明白。”
丁若素不甘心地退了出來,這可足渾氏說得倒是輕松,沒有寵愛,哪里來得子嗣?自己處境都凄涼至此了,哪里有資格教訓她生不出來孩子。
你不幫便不幫吧,我一個人,照樣也能把這個女子弄出去!
她凌凌雙眸泛著陰冷的光,毒計躍然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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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王未有反心,吳王府風平浪靜。”
可足渾氏將竹簡重重扔到青玉案前,長長的純金指甲在竹簡上劃過幾道刮痕,怒道,“哀家這個阿妹,早已胳膊肘往外拐了。”
“太后莫氣,您不是還讓王妃拉攏了世子妃丁氏嗎,不如從丁氏入手。”慕容評顯得很淡定,當年太后將自己的妹妹指婚給吳王慕容垂,他就預料到了這個結局。
慕容垂何人,情字當頭,你害死了人家深愛的發妻,別人好不容易從情傷中走出來,想娶亡妻的妹妹,你還不讓,非要把自己的妹妹嫁給他,這是何苦吶!小可足渾氏進府,慕容垂抵觸情緒不必多言,肯定把她當賊一樣防著,全燕國都知道你妹妹是安插在吳王府的眼線,吳王還不提高警惕?
還想從小可足渾氏那里探聽到吳王府的絕密消息,真是愚不可昧!
反觀和慕容令自然相愛而結合的世子妃丁氏,估計慕容令對她的提防就要少得多。
“你有所不知,那吳王父子警惕性高得很,自從我們將丁若素收為己用之后,慕容令對她的寵愛明顯不再了。你說我們這事做得隱密,也不知道他們怎么知道的?”太后明顯有些著急道。
精于權勢的可足渾氏不會懂,當你真的愛上一個人,她的任何一舉一動,悲或喜,你都能感覺得到,只因傾心相付,心便有了靈感。莫說世子妃丁氏心思已異,就是她輕易掩飾的一個眼神,慕容令都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道往事成空,夢醒猶縱。
“這吳王父子精明至此,當真大患哪。”慕容評故作唏噓道。
吳王父子越是精明,越是不露痕跡,可足渾氏的疑心就會更重。不能在她掌控之下的,那便要除去!
“你說你找得那個溫家姑娘,能做到嗎?”太后仍有幾分不放心,連備受寵愛的世子妃都做不到的事,一個外家女子,能成什么大事?
“老臣得到消息,那溫凌已經進入吳王府了,還是慕容令親自接進去的。依老臣之見,我們還是應該知會王妃和丁若素,你也知那丁氏,善妒得很,不跟她打一聲招呼,恐怕這溫凌還沒成功便被她弄了出去。”
看人之準,當屬慕容評,只是走偏了,可惜啊。
“想得周全。”聽到這,可足渾氏當即來了興致,鳳眉微挑,道,“如此說來,這溫家姑娘倒還真不簡單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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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是溫旭的妹妹溫凌,你哥入獄了?!”
大夫已經給溫凌重新包扎了傷口,慕容寶和慕容令帶著剛熬好的補品前來看她。
溫凌無奈地點了點頭,眼中壓抑的愁緒和傷感,再一次忍不住流露了出來。
慕容令坐在她床邊的一側,雖不動聲色,但漸漸陷入了深思。原來她是中尉從書溫旭的妹妹,溫旭此人雖非慕容評一黨,但也絕非什么忠義之士,此人和屯騎校尉段隨是一類人,只顧自己明哲保身,根本不在意國家危難。如今朝廷以暗通東晉這樣的罪名將溫旭治罪,確也著實奇怪,畢竟溫府從不卷入權力爭斗的漩渦,按理說不會得罪慕容評和太后啊。
但這叛國之罪,非同小可,一旦連坐,連跟溫府走得近的幾個官員恐怕也會受牽連,此時將溫凌收留在吳王府,恐怕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就算發生了這么大的事,你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體啊,還好大夫說不嚴重,不然你一個姑娘家怎么辦啊。”
慕容寶顯然想得比慕容令要淺顯得多。
“今天是我沖動了,我本以為可以求見陛下,一伸溫府冤屈,誰知……”
誰知,碰到了慕容沖那樣冷血無情的人。她到現在都還記得,他那冷冷下令的眼神。
“吳王可知我大哥經過?”
溫凌只是試探性地問了一下,并未真正想讓吳王為她兄長說情,她心里很清楚,太后要針對他們溫家,恐怕連皇上也無可奈何。
只是,吳王在朝中那么久,與太后斡旋了那么久,很多次從危機中化險為夷,也許有化解她大哥這次困境的方法也不一定。
慕容令一愣,當即煞有戒心地說道,“我父親今早已經辭官,不再過問朝中之事了。”
溫凌是聰明人,慕容令這一句委婉的拒絕,她當場就明白了。慕容令也好,吳王府也好,是不可能為了她一個女子摻和進來的,就算現在關在牢里的是一個無辜的官員,他們也不會在意。只要禍沒落在吳王府的頭上,別人生死,又與他何干呢。是啊,這是冷漠如他,能做出來的事。
“你好好休息,把身子養好,先別想那么多了。”慕容令要離開的意思很明顯,他轉而對慕容寶說道,“庫勾,我們先出去吧,讓她睡一會。”
“好的,那你好好休息吧,別再到處亂跑啦。”慕容寶壓根就沒聽出慕容令的弦外之音,還在想著溫凌淋了一天雨這個行為實在有多不明智。
但是溫凌心中卻有一張明譜,慕容令戒心深重,想接近他,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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