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鬼鎮(zhèn)”揭秘（中）

　　回到崗亭，擺脫了厚重的防護服后身體感到無比輕松，但我的心里卻變得沉重。

　　退休教師阿德給我和伊文斯端來兩杯白開水，說這是他們從很遠的一個小型淡水湖里弄來的，這里下的雨水千萬不能喝，因為不知哪一滴里就會含有核污染物的成分。漁民給教授拿去一小片咸魚干一類的東西，可是我在想，我們進來時為什么沒聞見那種咸魚應有的臭味呢？漁民卡爾巴解釋說，食物都被他們放進原本用來保存教授從加固殼里收集來的實驗材料的箱子里，免得在夜晚食物的氣味引來森林中的野獸，不過森林被那次泄漏事故搞得幾乎不剩什么了，所以現(xiàn)在也不必在懼怕野獸的襲擊了，只是他們已然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這時，伐木工也坐下來，獵槍終于被立到一邊去，但他看上去蠻惆悵的，我以為他要從上衣口袋里掏出煙卷來，可那只是一張照片，他盯著它陷入沉思。崗亭里靜得嚇人，克萊特斯倒是咬了一口魚干悠閑地看著我和伊文斯。“說吧，別憋著了，我知道你們有一肚子的問題要問呢。不然的話，你們也來上一塊魚干嘗嘗？”他把那褐色的硬片狀物舉到我倆眼前晃了晃，臭味一下鉆進鼻孔直沖腦仁。我和伊文斯搖搖頭謝絕了他的好意。

　　“在這兒駐守的軍隊都去哪兒了？”伊文斯先問道。

　　“剛才咱們第一個看到的那個年輕人和他隔壁的男孩就是軍隊成員。其實我可以告訴你們，這兒根本沒有所謂的軍隊駐守，那只是政府為了安撫民心找的托辭罷了。如此危險的地方換做是你們，愿意冒生命之危來駐守嗎？加固殼蓋好后軍隊把這兒全部封死，執(zhí)勤也就堅持了兩三天，不過那時已經(jīng)有人開始出現(xiàn)病狀了，索性軍隊就拋下他們?nèi)寂芰嘶厝ィY(jié)果政府下令讓這些被輻射的士兵一律留下。直到現(xiàn)在，就只剩托尼和杰森了。”

　　“那其余的都是什么人？”伊文斯又問。

　　教授放下手中的咸魚干，身子挺直向后靠了靠，他看著坐在那兒仍在沉思中的伐木工嘆了口氣說：“其中有一個年輕的女孩，穿粉色連衣裙的那個，她是帕爾姆的女兒。她曾經(jīng)很漂亮，但我想現(xiàn)在也是，因為她有他父親的愛。”

　　“謝謝你，克萊特斯先生。”伐木工帕爾姆一下變得蒼老許多。他也嘆口氣，然后起身朝我們走來，給我們看了手里的照片，雖然大大的加固殼里粉色裙子的女孩和這上邊清純可愛的小姑娘判若兩人，但細看來仍舊有幾分神似，克萊特斯說得對，愛或許真的能戰(zhàn)勝一切。

　　“他們的關節(jié)為什么有的完好，有的只有輕微變形而不是像我們在外面看到的那樣嚴重呢？”我問。

　　“因為這在核輻射領域叫做‘反向條件改變作用’，也就是說，在高強度輻射或泄露物污染的情況下，患者極易出現(xiàn)的是內(nèi)臟毀損及衰竭現(xiàn)象；而一旦到了輻射量較小或污染不嚴重的地方，病人便會發(fā)布到體表，關節(jié)腫脹變形，可是內(nèi)臟需要承受的負擔反而相應減少。”

　　“教授，我還想知道我們?yōu)槭裁磩偛胚M到加固殼大門之后，除了短暫失明以外沒有你說的其他癥狀呢？”伊文斯緊接著問。

　　“那很不幸，只能說明你們也已經(jīng)被輻射了。”

　　崗亭里此時發(fā)出了一陣驚呼聲，那四個人看著我和伊文斯好像看著被驅(qū)魔人確定為吸血鬼一樣的怪物，不過克萊特斯的一句話讓他們暫時放下了戒備。

　　“如果及時治療，我想還是會沒事的。”

　　“您會跟我們回去的，對吧？”伊文斯緊鎖眉頭、雙拳緊握道。

　　克萊特斯看著他，表情更加嚴肅。“如果我現(xiàn)在離開，那么一年來的努力也就全都白費了。你們最后看到的那兩位也是來請我回去的，雖然表面上很客氣，但終于還是亮出了武器。”教授無奈的搖搖頭，又說，“我絕不會向任何威脅我的人或組織低頭，因為我不是在做壞事，沒必要東躲西藏。”他站起來，走出崗亭，望著遠處高大的圓頂加固殼，大概是用余光瞥見了跟著他身后出來的我和伊文斯，他才說：“歸根結(jié)底杰克曼是想要銪225，哦，他肯定跟你們夸大了它的作用，如果你們見過霍華德，他一定會潑冷水的。其實銪225只治好過一只得癌癥的白老鼠，那是人工注射了細胞的實驗鼠，如果再弄一只并不一定還能治好，因為這是科學中的不確定性……”

　　“有一個小女孩，叫羅琳娜，她就住在我工作的醫(yī)院，因為癌癥她已時日無多。您也說科學具有不確定性，所以我們還是值得一試的。”伊文斯爭取道。

　　“雖說老鼠與人在基因上有著驚人的相似，可要把仍然不確定的東西急于用于臨床實踐，那是相當不負責任的。”

　　“拜托您了，克萊特斯教授。請您無論如何都要幫幫我們……”

　　克萊特斯抬起手示意他拒絕伊文斯的請求。“我相信你一定是一位好心的醫(yī)生，這樣，你們可以帶走銪225，然后去找霍華德，他認識幾個不錯的這方面的外科大夫，他們會幫那個小姑娘渡過難關的。”

　　“那您……”

　　“杰克曼不會放過我的，他是想讓我替他背黑鍋。”他嘆了口氣，又說，“這世上總得有人為了偉大的事業(yè)而做出犧牲，我不在乎生死，只是我為自己不能拯救更多的生命而感到愧疚。我本以為學習這個專業(yè)可以預防和阻止這類事件的發(fā)生，太天真了，但愿你們不要重走我的老路。”教授自嘲地笑道。

　　在回去的路上我們才發(fā)現(xiàn)手表早已定格在1:40，車子后備箱里裝著備受“關注”的應該會成為劃時代救命稻草的銪225。我看看正在開車的伊文斯說：“克萊特斯說的‘反向條件改變作用’，不就意味著應把關節(jié)變形的那些患者放到桑多維爾那種環(huán)境之下么？”

　　伊文斯聽完猛地一踩剎車，我們就像車輛碰撞測試里系著安全帶坐在正副駕駛位上的**人一樣被彈了一下又靠回來。醫(yī)生一心想救人沒錯，可這是干什么？我說的不對么？

　　“我們得回去。”說著，伊文斯踩下油門猛打方向盤準備往回開，幸好這附近根本沒多少車輛經(jīng)過，不然就這危險的動作來回來去非出事不可。我第一次對方向盤如此“癡迷”，竟撲上去和駕駛員搶了起來。逼停了伊文斯，我說：“你不想就羅琳娜了？克萊特斯有他自己的選擇，我們?nèi)ジ缮嫠闶裁矗俊?/p>

　　“這都是杰克曼?貝爾給逼的。”伊文斯狠狠地用手砸著方向盤，“真該死！真該死！”

　　我留伊文斯單獨在車上冷靜，自己下來準備致電總部請求抗輻射診療，沒想到手機也不靈了。這再次證明輻射能的威力強大，可同時也表示我們的失敗，人類的失敗，既然知道無法降服如此可怕的物質(zhì)，又何必非要挖空心思去尋求它得到它呢？

　　車子開到一個加油站，我總算找到了部公用電話。我想我們一定把工作人員嚇壞了，不僅叫他們遠離我們的車，還要他們馬上停業(yè)，正在加油的顧客必須留下，然后一起等待防化部隊及醫(yī)護人員的到來。電話里，埃文的聲音相當焦慮，我怎么覺得她旁邊像是有人或者威脅她或者考驗她，杰克曼嗎？還是陰陽怪氣的丹尼斯？

　　故事到這里就要接近尾聲了。我們找到霍華德教授，他果真像克萊特斯所說，盡心竭力挽救了羅琳娜的聲明，那塊小小的名叫銪225的物質(zhì)被精密地植入女孩后頸部，又經(jīng)過60天左右的治療和觀察，女孩竟然奇跡般的完全康復了。欣喜之余，核安全部那邊也傳來了消息，克萊特斯教授被控制，受輻射的患者們?nèi)晦D(zhuǎn)送到桑多維爾，而那里的地下設施正在加緊修復和管理，事態(tài)終于平息下來。我和伊文斯確實也受到輻射，但很快就得到治療并出院了。伊文斯經(jīng)常去看正在康復中的羅琳娜，我偶爾也跟著，不過對她伸出神之手的雷薩德?克萊特斯再也沒見過，有謠傳說他已經(jīng)被秘密審訊而后執(zhí)行死刑，也有說他被釋放而后到國外定居。不過我最傾向于一個說法，教授因為“反向條件改變作用”而變得無比虛弱，必須常年忍受病痛的折磨。伊文斯曾輕描淡寫羅琳娜提到過克萊特斯的名字，但女孩還小，她怎能明白帶給她生命奇跡的人都經(jīng)歷過什么樣的境遇、應對過什么樣的挫折呢。好吧。時過境遷，以上都變成了歷史；物是人非，霍華德退休了，杰克曼也退居二線，主要負責幕后工作，丹尼斯晉升了，現(xiàn)在主持著大半個研究所，羅琳娜也就是羅琳?懷茲，長大并進入了國安局，她腦中我的樣子大概就應是那里邊人的樣子吧，而伊文斯則始終是穿白大褂、救死扶傷的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