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入公園向西拐來的兩道光束,是一輛古里古怪的轎車。它發出不大的轟鳴聲,鬼鬼祟祟地爬在林蔭路上,遠光燈閃了幾下又切換成近光燈,仿佛既想窺探前方有沒有人,又想給自己穿上隱身衣!在春、夏、秋三個季節,濱河公園的林間小徑上,從不缺少騎行人、跑步者、暴走者這些運動愛好者,甚至在這冬去春來的時候,也不時有散步人走過。可偏偏在這個晚上,除了大小鄰居守在河灘上,樹林內外冷冷清清的,連個鬼影子都見不到!轎車開到距離公園大門和觀星地差不多遠近的地方,關燈熄火停了下來。這就像貓頭鷹落在了樹梢,融入了夜色!
“噓!”王威漢一邊做出噤聲手勢,一邊蹲了下來;芒果梨也一模一樣!這兩個沒有被夜色吞噬的整齊的動作,讓胡楊一屁股蹲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不對勁兒!”王威漢小聲說。
“是不對勁兒!”芒果梨把雙手搭在他和胡楊肩頭。
“這車里面的不是普通人;他愛做惡作劇。”王威漢說得頭頭是道,“有行人走過去,他會從車里面跳出來,把人嚇個半死,就像我和胡楊剛才裝神弄鬼的那樣,自己圖個開心。我才不上當呢!”
“不,車里面的不是一個,是兩個,殺——人——犯!”胡楊呻吟著說,“他們看見誰就會殺掉誰。要不他們就是謀財害命,上這兒扔尸體來了!”
“那他們怎么還不扔呢?”
“還不到時候;要不就是為了殺人!”
“就不怕事大你。”
芒果梨安慰胡楊說:“事情也許沒你想象的那么嚴重,”又告誡王威漢說:“也沒你想象的那么輕松。”他瞪著樹林里的黑影,說:“今天天氣再暖和,也沒有春天暖和。它上僻靜的這兒來轉悠,還關燈熄火,情況不對。幸好我們貓的這兒,河灘上,是暗處。它停的樹林,是明處;車里面的人應該還沒有發現我們。當然他心懷不軌的話,待會兒他眼睛適應黑暗了,下車尋找目標,對我們沒有一點兒好處。”他看了近在咫尺的前方樹林一眼,說:“沒有防身武器不要緊——那兒有幾棵山皂角,我摘幾簇山皂角刺,上去試探試探它,有問題了引開它。”他用手指著轎車的來時路:“至于你們呢,可以沿著河跑,繞道回到公園門口。別擔心,等你們回到路燈下,見到過路車了,你們就差不多安全了!”
“山扎腳樹也叫鋼針樹!”王威漢說。
“刺倒蠻像鋼針的,怎么——”芒果梨愣住了。
“——我倆認識它。”聽大鄰居說要出面充當誘餌,胡楊倒壯起膽子來,“王威漢從樹上摘回去的刺,盧柏叫它鋼針,因為它扁扁的、長長的、硬硬的,像極了鋼針;盧柏就給樹起外號叫鋼針樹。盧柏還叫它貓不爬樹。因為它渾身長滿了刺,當然沒有貓愿意往上爬了。”
“那你們溜出來豈不是露餡兒了?”芒果梨揣度說。
“渾河小鎮也有貓不爬樹。”王威漢解釋說。
“沒錯,是有幾棵——所以你們說它是從小區里摘下來的?”芒果梨緩過神來。
“最后顏子雯說它的名字叫山扎腳樹!”王威漢給來龍去脈畫上句號。
“是山——皂——角!香皂的皂,牛角的角。”芒果梨擠出一絲微笑。
說牛角胡楊就鉆牛角尖:“要說給樹起外號叫貓不爬樹,她是對的。可一想到‘貓不爬樹’——貓明明是可以爬樹的,她又是錯的。我的頭都快暈了!”
“叫‘貓不爬的樹’,不就得了嗎?”王威漢長話短說,“就少了個‘的’字。”
芒果梨只好叫停這番無厘頭的對話:“好了,你們該出發了!”
王威漢央求他說:“我倆也摘幾個再走吧!”
芒果梨猶豫著說:“……好吧……就算你們手上也多了件武器。”
他拎著而不是扛著天文望遠鏡,領著兩人貓著腰,挨了上去。
無論哪個季節,運動愛好者和游人穿行在濱河公園的楊、柳、榆、椴、槐、樺、柞、楓柏、核桃楸之間,恐怕沒有幾個人知道,觀星地緊挨著的渾河防護林邊上,居然挺立著幾棵不起眼卻須髯戟張的豆科皂莢屬落葉樹!借助三個身影圍攏著的袖珍手電筒的微光,山皂角的渾身棘刺原形畢露啦。這些四棱八叉的武器,長的接近一拃,短的也不止兩個指節。硬利的分蘗刺上長刺,伸向了四面八方,活脫脫像無數只古戰場上讓人膽寒的鐵蒺藜!——幸好眼下樹林里落光了葉子,卻密布著虬勁的枝子。三個身影和袖珍手電筒的微光,始終隱沒在夜幕下!
“啊”,“哎呦”,王威漢和胡楊不聽從禁令,伸手去摘樹刺,紛紛中招吃痛啦!王威漢惡狠狠地說“怎么回事”,正要跟伙伴再試手,卻被芒果梨攔住說:
“你們以前也許沒被扎過,現在卻不一樣了;這可是黑燈瞎火的晚上!喏拿著出發。否則車里面的人等到不耐煩了,待會兒掉頭尋找目標,跟你們打照面就糟了!”
說著把兩簇山皂角刺遞到一大一小兩只手上。
“掉頭尋找”、“打照面”這兩句警告,讓胡楊無心戀戰,一把拉起王威漢就跑。只落得芒果梨形單影只。他沉吟了一下,左手拎著天文望遠鏡,右手拿著幾簇山皂角刺,也朝著披著隱身衣的鐵貓頭鷹邁開了步子。
兩個男孩沿著河岸在亂草中,踩得深一腳淺一腳,撒丫子向東跑去。就算把危險拋在了身后,胡楊也帶著哭腔,不忘討饒說:
“喂你不是說出事了不跑到前面嗎?你是不是怪我烏鴉嘴?”
“跑慢了怪別人。”王威漢只好放慢腳步,讓老伙計跑上前去,“膽小鬼!”
“膽大你還跑快?”
“我又不是逃跑;我是想到公園門口,看車里面的人對芒果梨做惡作劇。夠芒果梨瞧的!”
“那不是惡作劇!車里面的人說不定會先殺他,再來殺我倆。”胡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再說了他說我倆見到路燈就安全了,也沒說讓我倆躲著看熱鬧啊?”
“他有麻煩了我倆跑了,就不夠朋友了。你怕你自己走吧!”有胡楊的兔子膽兒襯著,王威漢一樣心里沒底,卻覺得自己勇氣可嘉。
腳下的亂草變成了鋪裝路面,市政路燈把公園門口照成了白晝,險境總算逃脫了。胡楊卻開始心跳加速!到了濱河公園花崗巖門柱旁邊,果然身后的腳步聲消失了;伙伴倚著門柱,窺探起樹林來,聽憑他生拉硬拽也不動窩兒!
“你最不夠朋友啦!”胡楊哭喪著臉。眼下渾河小鎮的一盞盞燈火近極了,沉默的市政路燈和不停腳的過路車,卻不足以讓他仗勢“走”人!他無奈只好打消逃命的念頭,一萬個不情愿地貓在王威漢身后。
眼前樹林里除了陰森森的鐵貓頭鷹,似乎并沒有人影。胡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他人呢?哪兒去了?喂你冷嗎?”
“別多嘴——”王威漢紋絲不動地盯著前方,忽然提高嗓門說,“——看那兒!”
在鐵貓頭鷹和花崗巖門柱之間,更靠近鐵貓頭鷹的地方,從樹林里果然冒出一個人影來。他不去快步流星,也不去拔腿狂奔,而只沿著林蔭路,慢吞吞地朝公園大門這邊走來。他麻痹疏忽得好像意識不到惡作劇甚至險境存在!該來的總會來的,躲是躲不過去的。隨著細微的點火聲回蕩在空氣中,那輛轎車蠕動著,它神不知鬼不覺地起步掉頭,像獵物背后潛伏著的真正的貓頭鷹,以龜爬的速度尾隨起芒果梨來。它居心險惡得甚至連近光燈都不點亮!
“他慘了我倆也慘了。”胡楊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兒,“快跑吧!”
“沒治了,攔輛車吧——”王威漢的心揪著,也正要采取行動呢,“——誒他干嘛呢?”忽然變了口氣。這就像召回發令員的槍聲,讓伙伴把賽跑冠軍般的站立式起跑姿勢取消了。
只見芒果梨在虎視眈眈的鐵貓頭鷹面前走著,忽然上半身晃了幾下,像農夫播撒種子,又像運動愛好者做著甩手操,隨后跟個沒事人似地正常行走了。鐵貓頭鷹很快開到他動手腳的地方了,卻“嗤”地尖嘯一聲,像中了魔法,又像出了差錯,居然停了下來。半路拋錨了!可它頓時咆哮起來,油門踩深了,轎車像真正的貓頭鷹,似乎妄圖飛向半空,撲食掉所有天上地下視野內外的獵物!然而吼聲震天,心有不甘,使足力氣,這只鐵貓頭鷹也沒有避免變成無頭蒼蠅,搖搖晃晃地一頭栽在路邊。
隨著車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一個黑影人操著一個棍狀物,跳出駕駛室,彎腰巡視起車頭來。他嘴里含混地咒罵著“他媽的晦氣到家了”,對芒果梨喊道:“伙計,別忙走啊,借我點銀子花花!”拎著棍狀物,大馬金刀地走了過來。芒果梨不軟不硬地說:“找我借錢沒有面子,找警察借錢才有面子!”說出這話后,黑影人仿佛意識到了什么問題,走不幾步就停住腳。他跳躍著撤向車尾處,一把掀開后備廂,踮著腳回到轎車右前側,鼓搗起什么來。這半晌傳入兩個偷窺者耳中的,除了黑影人的恫嚇和芒果梨的軟釘子話,還有芒果梨越走越近的通話聲。其中故意說給別人聽的“……對,有個人攔我和兩個鄰居借錢……我們在渾河小鎮對面的渾河防護林,靠近公園門口……五分鐘到?好啊,借銀子換輪胎,找警察最好了……”,不但讓他們心花怒放,還讓黑影人急得火上房。因為黑影人鼓搗轎車的動靜兒從小到大,從緩到急,丁零當啷得都成最吵耳的金屬打擊樂了!胡楊正陪王威漢看熱鬧呢,不料在這個節骨眼上手里空了;山皂角刺被伙伴一把奪過去,他踏上林中小徑,繞過芒果梨,悄無聲息地逼近到轎車左側。等冒險者像離弦之箭一樣潛回到芒果梨面前,把愣著的他拉回花崗巖門柱旁邊,跟胡楊撞成了一團,黑影人三下五除二忙完活計,也正準備開車逃離呢。只是他慘叫一聲“哎呦”,才一瘸一拐地摔進駕駛室,轟起油門掉轉車頭。轎車開出二三百米后,尾燈亮了。黑影人由兇橫的捕食者變成孱弱的被捕食者,落荒逃去!“朋友,你別忙走啊”,“就借你山扎腳刺了,還沒借你銀子呢”,王威漢和胡楊歡呼雀躍起來。
芒果梨回過頭來,盤問他們說:“你們怎么沒回去?”
他又拿王威漢是問:“你怎么殺回馬槍,上去扔山皂角刺了?”
“他想看逃命鬼對你做惡作劇,偏不信我說他是殺人犯!”胡楊心里的一塊石頭落了地,“他殺回馬槍又不跟我商量。”
“他的輪胎被你的武器扎了,腳丫子被我的武器扎了,沒命地跑了,”王威漢像凱旋歸來的常勝將軍,“這當然算惡作劇——搞反了的惡作劇!”
“你老忘不了你的惡作劇!”芒果梨把天文望遠鏡放在地上,“今天多虧了我們離山皂角近,多虧了山皂角是帶刺的樹,多虧了打劫的是一個人而不是兩三個人,多虧了他光顧著換輪胎了。否則夠我們喝一壺的!”
“打劫的?”胡楊不解地說,“他不是殺人犯嗎?”
“他多半是手頭兒緊的賭徒、酒鬼,或者好吃懶做的無賴漢,來這兒轉悠為的是攔截行人,弄點錢花。”芒果梨揣度說,“現在天黑得早,過路人容易落單兒,對他來說沒幾個不好下手。”
“打劫你還來看‘金星合月’?”王威漢說。
“我一年來這兒十回八回都沒事。我可料不到今天會有節外生枝的事情發生。”芒果梨苦笑著說,“我也料不到你這個搗蛋鬼會殺回馬槍!”
“我學你的樣子扔刺,”王威漢說,“是想讓這個逃命鬼嘗嘗‘山扎腳’的厲害!”
“你就不怕遭殃?”芒果梨搖頭說。
“有一點。”王威漢底氣十足地說,“你呢?”
“也有一點,就一點!”芒果梨平靜地說,“是哦,怕又能怎么樣?還不是要靠動腦筋解決問題。植物棘刺就像釘子,是輪胎和鞋子的天敵。有它在手,無論打劫的是通過開車還是走路逼近我們,都要先付出代價,就像我們剛試過的那樣。”他的口氣焦急起來,“光顧著說話了,他都跑遠了。警車什么時候——”
話沒說完,一陣沙沙聲由小到大,一輛廂式警車閃爍著頂燈關著警笛,已經從馬路盡頭呼嘯而來了!透過越來越近的擋風玻璃可以看到,出現在駕駛席和副駕駛席上的,是兩個穿著深色冬執勤服的男警察。警車剛被三雙手攔住,卻只有駕駛席上的心形臉警察把車窗搖下來,一道錐子般的目光掠過王威漢、胡楊,和天文望遠鏡,停留在芒果梨身上。
“你說的兩個鄰居就是這倆孩子?”
芒果梨給出肯定的答復。
男警察盯著他,卻像盯著兇橫的黑影人。
“攔路打劫的跑了?”
芒果梨指著黑影人逃跑的方向,說:
“他的腳和轎車輪胎被我們用一些樹刺扎傷了,往樹林西邊跑了。”
“車型?車牌號?顏色?”
“它開出一段距離才打開燈。除了是轎車,我什么都沒看出來。”
王威漢和胡楊泄氣地說:
“我倆也什么都沒看出來!”
男警察二話不說,正要開車進入濱河公園追捕黑影人,聽芒果梨說前方路上應該還散落著山皂角刺,就由著他上前清理了。伴隨著側滑門開關聲和發動機轟鳴聲,芒果梨登車離去了。而在又一陣聲音傳出來后,他一個人走回來了。他有些情緒低落,見到王威漢和胡楊卻強打起精神說:
“我不把報警電話說給他聽,他不嚇跑,我們就多一分危險了。畢竟他露沒露馬腳、抓沒抓住是小事,我們脫險才是大事!”
“他抓不住了?”王威漢失望地說。
“也許吧!這是一只狡猾的狐貍。”芒果梨一只手拎著望遠鏡,一只手拍拍他和胡楊的肩膀,“走我們回家吧。”
三人終于踏上了咫尺歸途。
在路燈下芒果梨一邊走一邊感嘆著說:“這個家伙換輪胎快得簡直像變魔術!今天多虧是虛驚一場。”
胡楊抗議說:“都怪王威漢!不呆在家里,偏偏出門找苦頭吃。”
王威漢意猶未盡地說:
“這不是找苦頭吃,這是做惡作劇。家里又沒有好戲看。”
“我可不覺得這是好戲;就算是這也只是表面。”芒果梨告誡他說,“今天為了摘盡可能多盡可能結實的山皂角刺做武器,你們看看這兒——”說著伸出右手。
在路燈耀眼的光芒下,這只手的手心、手背、指頭上滿是星星點點的血跡。顯然這與他跟山皂角較勁脫不開干系!
“——當然這對一個大人來說不算什么。我只不過是想提醒你,還有你,沒事別老到處亂跑,省得自投羅網!”芒果梨叮囑他們說,“我們不能每回都靠運氣。小區外面也不都是樂子。”
這些話,胡楊不唱反調,王威漢卻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跟個沒事人似的——對照這晚剛剛落幕的好戲,他猛然發覺自己在蒙古櫟樹下說的,“去看看好戲”,話茬兒準極了!而算上回贈一個惡作劇,自己更是怪了不起的。當然好戲還不止這些。當芒果梨和胡楊邁進渾河小鎮的工夫,落在后面的他,又逮住了天上的一幅畫面!
“流星,”他喊道,“快看哪!”
這讓芒果梨和胡楊也抬頭張望起來。
在深沉得像落幕的舞臺的夜空里,在不起眼的點點繁星之間,一枚流星像一線火花兒,輕盈地劃過天際,轉眼湮沒掉了。于是夜空像舞臺帷幕拉開又落下來,重新變得深沉寥廓起來。天外來客只是匆匆掠過,卻像園丁眼中皎潔而華貴的曇花一樣,盛開時間短暫也讓人分外陶醉!仰望夜空時,王威漢好像覺得少了點什么,睜大眼睛念叨起來。
“險灘過后是坦途!難怪我們現在走好運。”芒果梨拿輕松的口氣說,“流星之所以很少有人見到,是因為它老喜歡在下半夜露頭。可現在天才黑不久!”
“下半夜?怪不得!”胡楊對王威漢說,“喂你許愿了嗎?”
“許了。”
“許什么愿了?”
“不告訴你!”
“不告訴我也沒什么大不了,因為你沒許成。”
“我許成了!”
“睜眼睛不算閉眼睛才算!”
“誰說睜眼睛不算啦?”
“就不算!”
“算!”
“不算!”
“那你許什么啦?”
“這是秘密。”
“你們都不是省油的燈!”芒果梨叫停他們打嘴仗,“現在對你們來說,最要緊的,可不是拌嘴,而是怎么回家交差——我猜你們家人沒準兒正納悶:你們怎么還不回家呢?”
“你向你的老婆孩子怎么交差呢?”王威漢說。
“……沒錯……我是有老婆……和孩子……”芒果梨遲疑地說,“可是,作為能把大小事情安排妥當的大人,我當然是不用向誰交差的。”
“當大人真幸福!”胡楊拖長了“真”的聲音。
“是嗎?”芒果梨不置可否地說,“祝你們好運不斷。”
總算王威漢、胡楊跟他道別了!可大鄰居走不多遠他們又掐了起來。
“保密我也知道你許了什么愿。還不是長大了當飯店服務員!”
“我也知道你許了什么愿。長大了當飛行員!”
“你怎么知道不是飛人?”
“他說飛行員容易見到漂亮的流星、雪山、極光,還飛得舒服的時候,你眼睛都綠了。”
“再提當飛人,我媽非掐暈我不可!說當飛行員就好多了。”
“待會兒我倆可別露餡兒了!”胡楊朝四下里望了望,“要不你被掐暈過去,我也沒好果子吃。”
“不是有‘調虎離山’嗎?”王威漢提醒他說。
“好吧,就‘調虎離山’!”胡楊拿定主意。
兩人密謀了幾句,才又各回各家。
這時西南方的娥眉月接近地平線了。金星隱沒了。繁星在天上閃爍著。渾河小鎮圍墻外的市政路燈、圍墻內的小區庭院燈、家家戶戶的燈火,與頭頂的點點星光遙相呼應,讓王威漢和胡楊覺得這個夜晚既波瀾起伏,又不缺少平日里的溫馨。
好在王威漢踏入家門時,媽媽還遲遲沒有回來,也就沒有哪雙慧眼能夠找出破綻了。盧柏早回自個兒家了。只有姥姥聽風是風,聽雨是雨,不免上當受騙。而她動嘴數落王威漢的,不過是他出門多么久,玩兒得多么過火。
這晚不等她催,王威漢就早早爬上了床。這讓老人家和披著星星歸來的媽媽誤以為,孩子怕是玩兒累了!她們只把這判斷對了。
是的,大半天東跑西顛的,怎么會不累呢?
進入夢鄉前,王威漢在被窩里乖乖躺著。身體沉甸甸的也擋不住思緒飛舞。他的腦海中閃過這天而不僅僅是這晚的一幕幕:
“……飛行員容易見到特別的流星,特別的雪山,特別的極光,和特別的月亮……月亮和金星是不會撞出火光的……算了不會就不會吧……渾河上的鞭子真好玩兒……山皂角的刺更好玩兒……捉弄打劫的夠帶勁兒……只有盧柏和顏子雯當上校長特別助理……就糟了……姥爺……到底……上哪兒……了……呢……”
他不知不覺睡熟了。
窗外的燈火挨個兒熄滅了。
娥眉月沉入地平線后,星光更耀眼了。
夜色深沉極了。
這真是不一般的一天。
野外觀星難免會有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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