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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 書庫 > 散文隨筆 > 散文 > 此生莫入相思門(書號:7622)
此生莫入相思門  文/林安妮

第五回

  1953年初秋,李家喬遷之喜,搬入故鄉的新宅院。

  二十六年后他終于滿身榮耀地回到故鄉,風光無限,受人敬仰。

  因為放不下在上海的生意,且他的妻子也習慣在家鄉上海生活。在老家住了一個年頭后,李厚德將次女李清如送至吳縣沈家書院,帶著長子李清書和妻子依舊回到了上海。每年則回鄉住上幾月。那幾月起,李街便每日來往的親朋友客絡繹不絕,熱鬧非凡。李家從白晝到深夜,訪客從未息止過。有從上海來的,江蘇、浙江各地來的,還有北方特地趕來探訪的好友。以茶會友,以酒助興,議生意之經,論國家之道。只有一件事是他不參與的。

  只譜雅墨妙樂之弦音,不談風花雪月之情。

  長安大道連狹斜,青牛白馬七香車。

  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

  這不是一條大道,卻意外地因為李家的到來,受到關注和發揚,開始變得遠近聞名。

  這里燈火輝煌,來往之客都為最上等之流,榮華富貴,興盛光輝,人人之所向往,一時之間成為當地最盛名、最為人所仰慕之地。也有了更多關于李家宅的半實半虛的故事和

  傳聞,茶余飯后,閑來無事時,人們作為家長里短地議論和探討它。

  塵世中的更迭起伏交錯。一夕堙滅,一朝又起。三十年河東,三十年又河西。我們

  在世間學會安身立命,在人生洪流中找尋棲身之所。穿越過狂風巨浪,堅守過孤冷黑夜,

  渴望到達無垠之海的盡頭,看到波瀾柔和的平靜海岸,覓得一處避風港。

  遮風避雨,也是心靈的溫暖歸宿。以愿安定。

  從前在沈家出現的熱鬧繁華景象,如今在李家的傳承和演繹下,愈加輝煌盛大。

  這條百年老街,承載著李家遠播在外的良好名聲,享受著外人對它所在的家族中,享不盡看不完的萬貫家財的欽慕和艷羨。李街如同李家,從幾代人的黯淡無光和鮮為人知的過往歷史中走了出來。

  它們被洗凈擦亮,鋪銀漆金,賦予了它在這段歲月中的光澤和榮耀,使它熠熠生輝,也使它在當地成為一種傳奇。絢耀浮華的光環,烘托著曾經無人過問的清寂街道和曾經落寞家門。

  緩緩出塵,又漸漸入塵。

  李街在悠久綿長歲月中經歷著磨煉,大塊大塊青石板鋪成的道路,低洼不平,粗糙不整,刻下了時間停留和洗滌的痕跡。風霜雨雪磨歷著我們,在歲月洪流的無情沖刷之下,很少有人可以將苦難和挫折全部抵擋、包容、放下。也很少有什么可以從頭到尾都完好如初。

  時光流轉,四季輪換。

  許多年以后,迎接李家二小姐歸來的,是一場秋雨。

  微微飄下來的雨絲,微風輕快地推撫著,細雨拂面而來,迎到臉上,柔綿沁涼。

  街外一位身穿素色長旗袍的少女,十六七歲的模樣,撐一把黃色油紙傘,低頭快步穿過一條隱蔽于繁鬧中心的小路,步伐輕盈,身姿纖柔綽約。兩側綠樹成蔭的街道,路邊行\

  人匆忙走過。雨滴輕打在葉片上,順著枝葉緩緩流淌下來,沁入土壤中,潤澤滋養百年古樹,瑩潤蘊育了這座古城。

  李家二小姐李清如,回家了。

  李清如繼續往前走了五十米,轉入李街,街上唯一的一處大宅,正門口,一扇漆黑鎏金的大門,門上鑲嵌著兩處鎏金的獸首門環。這是一處坐北朝南私人大宅院,平日里黑色大門緊閉,東側有一處側門,以方便外人出入。房子是典型的徽式建筑風格,約一千平方,占據著這一方難覓得到好地段。

  李清如輕輕扣了扣門環,片刻,門被輕推開一角,里面的婦人探出頭來辨認來者。見到雨中打傘之人,一雙帶微微笑意的溫婉雙目,那張面若春桃般的年輕面容,透散著錦瑟年華的芬芳,和正值年少的鮮活氣息。

  婦人眼中立刻浮現出欣喜之色,用力將門完全拉了開來,跨出大門微微低頭弓腰,迎道:“二小姐回來了。”

  少女輕輕點頭,應道:“沈媽。”

  婦人將她請到大門內,接過她手中的紙傘,一路領到前廳。

  “二小姐,你先坐會,我這就去倒茶。”

  少女點點頭,跨入廳堂,并未入座,淡淡佇立。

  院子里的石板有些部分濕潤積了些水,青石顏色微微加深,靠近屋檐處的地面略為干燥,深淺不一的石板色,邊緣蜿蜒起伏,寸長寬厚不一,是一幅流暢且天然所成的水墨畫。與這古色古風又清雅的宅子能有幾分妥帖映襯。

  少女抬頭望了一眼屋檐上接連不斷滴落下來的雨滴。

  “沈媽,昨天也下雨了嗎。”

  婦人站在院中收攏起手中紙傘,輕甩紙傘。她身穿深灰色大襟上衣,雨絲飄落而下,在衣上劃出細細深色痕跡。微微低頭皺眉,嘴角仍是掛著喜悅的笑意,回道:

  “昨夜下了一夜,今日雨小了,我正想到碼頭接小姐,沒想到小姐先回來了。”

  少女道:

  “我坐了最早的一班船,我想早點回家看看。”

  婦人笑道:

  “小姐何必早那么多時間回來,老爺和大少爺剛來的信,今早還回不了,得晚些時候了。”

  少女心中微怔,道:

  “只是想回家歇息罷了。”

  婦人聽了,笑道:

  “這倒是,我們哪個不是盼著小姐早日回家。一個人在外頭讀書,老爺是放心的,我們做下人的,倒更憂慮幾分。擔心小姐吃飽穿暖沒,受人欺負沒,要是想家了該怎么辦……”

  說到一半,沈媽停了嘴,忙反駁自己剛才的話,帶著幾分后悔的語氣,道:

  “瞧我又胡思亂想了,真是多說多錯,我得自己掌自己嘴了。”

  說罷輕輕做了幾個扇嘴的動作,以示懊悔。

  少女笑道:

  “沈媽。我知道你們對我好。”

  婦人面色羞愧,低頭道:

  “小姐說的是,我魯莽了。多謝小姐原諒我這笨手笨腳,哦不……是笨嘴笨手的老媽子。”

  少女搖了搖頭,笑道:

  “我自己呆會便好,你們盡管去忙。”

  婦人應聲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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