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陌上花開緩緩歸

　　 陌上花開緩緩歸

　　坐在回程的馬車里，蓮衣有一種不真實感。在她預想中，應該是皇后秘密地派人將她遣送回顏國。而不是赫連瑾奕一臉平靜地跟她說送她回顏國，她以為赫連瑾奕會是她回去的最大阻力，甚至想了各種理由去說服他。蓮衣的心里是矛盾的，她放不下蕭世安，想要回去，卻又可恥的眷戀赫連瑾奕帶給她的溫暖和這種遠離勾心斗角的生活。馬車漸行漸遠，梁國都城已經凝為一個點，蓮衣在心中默默問自己，如果真的早些遇到赫連瑾奕，她會不會愛上他，可是時光不重來，她的心里已經放入了蕭世安，即使被傷害也不愿意離開，所以她和赫連瑾奕注定不可能有結果。如果可以，她很希望赫連瑾奕是她的朋友，他懂她，他們之間有著難以言語的默契和共同點，赫連瑾奕總能夠一眼看穿她，無論是她的脆弱或是她內心深處的渴望。這種感覺，連蕭世安都無法帶給她，只是，以后，赫連瑾奕如今放她離開，是恨她了吧。因為一份不該有的愛，他們注定不會有任何交集，否則，就是彼此傷害。

　　“蓮衣姑娘，顏國已派人來接你了，我們就不往前送了。”駕車的人打開簾子，眼中有一絲探索的意味。鄰國的皇妃出現在他們國的皇宮里，很多人都是存了好奇心的。蓮衣沉了臉色：“梁國的侍衛似乎訓練得不夠到位！”“是啊，所以我的蓮妃還是跟我回去吧！”蓮衣身體僵住，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去，蕭世安牽著馬，微笑地站在不遠處，身上是一身白色戎裝，一如初見時的意氣風發。蓮衣就這樣遠遠地看著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蕭世安的場景，心里卻意外的沒有了離開前的怨恨，有些事仿佛一夕之間就通了。他是一國之君，是帝王，三宮六院本就是天經地義，自己有什么可怨恨的，或許，她應該學著接受，試著接受他的一切。從馬車上下來，蓮衣揚起動人的笑容，一步一步走向她的夫君。“臣妾參見皇上。”蕭世安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不對，她不該是這種反應，蓮衣是個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之前寧愿住在冷宮也不愿意接受與其他女人共享一份感情，見到他總是一副淡漠疏離的模樣。怎么被劫走后，變化竟這么大嗎？“不必多禮了。”蓮衣起身，笑吟吟地站在面前。蕭世安驟然有一種時光倒轉的感覺，記憶中那張笑靨如花的容顏與面前的臉重合，多久了，他自己都忘了她是這樣明媚的女子。“蓮衣，我來帶你回家！”......

　　蓮妃回宮，重得盛寵，晉皇貴妃。

　　錦歡打發走最后一個妃子，進門就癱倒在椅子上。蓮衣正在作畫，見錦歡這副樣子，忍俊不禁：“錦歡，看你的樣子，成何體統啊？”錦歡委委屈屈地抱怨：“為了幫娘娘你擋這些上門巴結的人，錦歡都快累死了，娘娘還要錦歡站如松坐如鐘嗎？”完成最后一筆，蓮衣拿過一邊的扇子，讓墨快點干。錦歡坐在一旁看了半天，欲言又止。蓮衣嘆了口氣：“錦歡，你若是有話就直說吧，不必這么看著我，我看著別扭。”錦歡坐直身子：“娘娘，那二皇子到底把你抓去干什么呀？有沒有為難你？”蓮衣的手一頓，隨即又若無其事地輕輕扇動，淡淡地問：“你問這干什么？”錦歡道：“二皇子抓走娘娘，又害的我在浣衣局受了幾個月的苦，我問問也不行嗎？”錦歡語氣有些埋怨，蓮衣卻恍惚了起來。回來之后，沒有任何人問她在梁國發生了什么，蕭世安也是避而不談，只是突然轉了性子，對她百般疼愛，幾乎沒有召見其他嬪妃，一直陪著她，晉封、賞賜、寵愛......蓮衣不是沒有疑問，也曾暗示性的問過幾句，蕭世安只是微笑著吻吻她的額頭，讓她不要多想，開心的生活就好。

　　錦歡還想問清楚，卻被進來的人打斷了。蕭世安沒有帶侍從，只是一個人過來。錦歡識相地退了出去。蓮衣沒有抬頭，安心地扇著扇子。蕭世安從后面圈住她：“畫了什么？嗯？”蓮衣溫順地靠在他懷里，把畫拿起來。這是一幅水墨風景圖，顏色很淡，勾勒卻很細很傳神。蕭世安看了一下：“這是哪里？你以前不是喜歡畫西湖嗎？”蓮衣沒有回答，這是赫連瑾奕帶她去的地方，沒有西湖的絕美風景，卻別有一番安寧淡雅的韻味。她不說，蕭世安也不再問，換了話題道：“這一次回來，怎么突然就想通了？”蓮衣低眉垂眸：“就是突然想通了，這不好嗎？”蕭世安沒說話，對他而言，確實很好，蓮衣懂事是他一直希望的事情，然而如今蓮衣真的很懂事了，不再對他有不應該的獨占欲，他卻并不是那么高興，他不知道那股隱隱的失落感從何而來。蓮衣看著手里的話，嘴角輕輕揚了起來，梨渦淺淺，幾分明媚，幾分滿足，分外迷人，蕭世安看著她的側臉，有些失神。“蓮衣，我......”話到嘴邊，蕭世安卻又咽了下去，“我還有些奏折沒處理，晚些再來陪你。”蕭世安離開的腳步有些急促，似乎是怕被發現了什么。蓮衣的笑容漸漸斂去，羽睫微閃，她知道蕭世安未說出口的話是什么，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君王之情，有寵無愛，果然如此。她是他的妻子，他卻吝嗇給她一句愛。突然就想起赫連瑾奕直接而果決的話：“愛了就是愛了，想要以我之姓，冠你之名，沒有任何理由。”

　　蓮衣驀地記起一句話：陌上花開，我等你緩緩歸來。蕭世安，如今我回到你身邊，你給了我無上寵愛和榮耀，然而你始終，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