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白的罪犯（上）

　　普通的二層小樓，這是塞伊爾?霍華德辛苦半輩所得。他有一位文靜賢惠的妻子，唯一的女兒在外地念大學。鄰居們基本上都是高等知識分子，但我想他們一定不怎么有共同語言。

　　伊文斯和我正坐在下樓最上層的陽臺上，這里通向書房，是平日里霍華德教授最喜歡的獨處的地方。他的夫人為我們端來了已經泡好的上等的紅茶，問起來不錯，可是我們誰也沒心情細細品味。霍華德坐在我們對面，老花鏡后也是一雙孜孜不倦的學者所特有的眼睛，智慧、自信、理性、善于分析，卻在某些方面讓人琢磨不透。雖然年齡使這個男人兩鬢斑白，臉上的皺紋也清晰可見，但是他的閱歷和學識卻無法磨滅昔日的成功與輝煌。將克萊特斯皮夾里的那把鑰匙交給霍華德時，他略微有些吃驚，看我倆一頭霧水的樣子，霍華德解釋道：“雷薩德失蹤之前的一星期左右我們打開過裝有銪225的盒子，想必你們已經知道它的神奇還有它的高危性了，杰克曼一向用詞準確。這鑰匙就是打開那盒子用的，不過請注意，銪225被我和雷薩德分成了兩部分，危險的仍不夠穩定的那塊在我這兒，而能夠治愈小白鼠體內的癌細胞的那塊在雷薩德那兒，鑰匙由我們各自分別保管。那天我們本想努力一下將不穩定的那塊變得再穩定一些，暫且不提它能治愈什么吧，只是需要它別那么‘狂野’就好。可雷薩德打開盒子后不小心碰倒了實驗臺上的一個裝有化學試劑的瓶子，我趕忙去拿東西來收拾，可沒想到他失蹤后杰克曼派人來調查我的時候，他們讓我打開我的盒子，但我的鑰匙根本不管用了，怎么試都不行，而他的盒子也不見了，他們根本無法證實我的猜想，呃，不過現在可以了。二位請跟我來。”

　　十分鐘后，我們被帶到房子后面的一個木頭搭建的小倉庫里，這兒顯然是霍華德的私人工作間，簡直就像一個縮小版的實驗室。霍華德請我們等在一張大實驗臺后邊，他自己去一排放置各種資料及實驗工具的架子上找東西去了。不一會兒，一個怎么看都與那把仿古鑰匙十分相配的正方體金屬盒子被擺在我們面前，霍華德介紹說這里面是有機玻璃的一個凹槽，為了防止與金屬可能與銪225靜置時間久而發生劇烈化學反應，但現在用鑰匙打開它卻什么都沒有。他又說，那塊危險的銪225已被杰克曼的人收走，所以現在的我們只能欣賞一下這特制的外表精美雅致的盒子了。

　　“這么一來，克萊特斯教授手里沒有鑰匙，那么他拿著那個盒子還有什么用？”伊文斯問道。

　　“問得好。”霍華德笑著說。“這兩個盒子都是用特殊材質與特別技法打造出來的，如果用很強的外力破壞它，那么后果只能是物損人亡，我說的毫不夸張，銪225所釋放出的能量瞬間便可以使幾百人遭輻射致死。但是，如果在一個特定的環境下則會有著與前者完全不同的效果。要順利的打開盒子而不用鑰匙，那就必須得在一個輻射值較高的地方，是什么放射源都無所謂，在這種條件下，那盒子只要輕輕一拍便會自己打開來，因為高強度的輻射可以改變大氣壓強，當盒子內外壓強值不同時，鎖芯就會變形，而里面的物質卻不會遭到破壞。所以，科學無處不在。只是，雷薩德若真是去了那樣一個地方，即使能打開那盒子，恐怕他的身體也堅持不了多久……”

　　“真的有那種高強度輻射的環境嗎？”伊文斯像個認真聽完老師的講座以后又認真提問題學生。

　　霍華德嚴肅地說：“他還活著，又不想讓任何人找到他，還要符合我所說的能打開那盒子的地方在這個國家里只有一個，那就是桑多維爾。”說完，他背著手踱到了另一排架子旁邊。

　　光是這四個字就讓我和伊文斯驚愕不已。十年前全世界都知道那兒發生了什么，如果克萊特斯教授的確在那兒，那么我們的任務很有可能真的像杰克曼所說“有去無回”。

　　“杰克曼派過很多人去找他，就在桑多維爾，但他們不是違抗命令拒不執行，就是再也沒了音信，你們如果執意要步那些人的后塵，我想我也無能為力。”

　　“您是科學家，而且這么多年來幾乎沒有停止對輻射物的研究，您一定有辦法，除非您是故意不想幫助我們。”

　　“年輕人，看來你們是根本不了解現狀啊。東部城市的各大醫院里僅昨天一天就因為那種所謂的‘新型流感’死亡近萬人，新聞和報紙當然不會如實報道，因為他們也壓根不知道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則整個國家就要引起恐慌了。你們肯定見過那些人的癥狀了，身體虛弱、臉色蒼白、有的口鼻出血、惡心、嘔吐，最后是嚴重的關節變形。這完全符合核輻射的后期表現。雷薩德和我多年前參與了桑多維爾核泄漏事故的調查，有一點是杰克曼不讓我們寫進報告里的……”霍華德吞了口口水，慢慢坐在了工作間一角的一把高腳凳上，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他雙手合十，低下頭繼續道：“桑多維爾巨大的水泥澆灌的外殼雖然暫時罩住了里面泄露最嚴重的點，但是地下設施中核污染物的泄漏并未停止，我們投放了許許多多不可計數的稀釋物與中和劑，起初還有些作用，但隨著時間流逝，污染物的沉積越來越嚴重，政府再無力填補這可怕的缺口，其實我們整個東部現在仍處于中度轉高度輻射期的一種狀態之中，所以那些人發病不是偶然，終有一天，再不去想辦法補救，你我也會遭受過量輻射而死。”

　　一片沉默。屋子里的氣氛頓時變得死一般沉悶。我跟伊文斯對視了一下，他的眼神里突然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光芒，但隨即醫生的天性被喚醒，他肯定是想著去救整個國家于危難之中來著。

　　“克萊特斯教授也許去桑多維爾就是要制止這可怕的事情繼續惡化下去，銪225也許就是解開這一切的關鍵所在。”短信鈴聲不合時宜的響起，霍華德沒說話，伊文斯低頭去看手機。“天吶……”他一只手捂住額頭，腳下轉著圈，看來羅琳娜的情況不妙。

　　“先生，克萊特斯教授手里的那塊銪225也有治療人體癌癥的可能性對嗎？”我問。

　　“如果再加以合理的改造，我想是可以的。”霍華德推了推下滑的眼鏡說。

　　“我們必須去桑多維爾找到克萊特斯教授，還有銪225。謝謝您，霍華德先生。”伊文斯口氣中的堅定與篤信有些讓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