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哲健步如飛,如離弦的箭般飛快地奔到敞開的鐵門那里。
他并沒有馬上出去,而是,他突然抬起雙臂用力地撐著鐵門,以血肉之軀作擋鋼筋水泥。
“沈清,快出來!”他朝著女子躺著的方向大聲喊道。
幾乎同一時間,血泊中的少女突然睜開雙眼,猶如獵豹突醒,絕地而起,朝著鐵門處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奔去,哪有半點不便于行的樣子。
這個時候,對方才發現自己被騙了!
“你們!你的腿……”對方似是已然暴怒,身后如密雨一般的槍彈朝著沈清一路追來。
但是,少女身手何其矯健,腿下步步生虎風,輕巧地就越過了緊追不舍的槍彈,身后攻勢雖是凌厲,卻難傷她分毫。
再何況,剛剛夏宇哲將她的方位往前移了一步,而槍口并沒有來得及跟上調整,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對方根本一時措手不及,只暴躁開槍,火力雖強,卻瞄無把心。
眼看沈清還有幾步就要到達出口了,可是這個時候鐵門卻就快要關上了。
鐵門似是印度玄鐵打造,厚重非同一般,夏宇哲右腿向后猛退數步,后腳跟已經抵在了門框上。他雙手仍是死死地奮力撐著鐵門,強烈的力道壓著他右手的傷口,隱約已經嵌入了血肉之中,大汩大汩的鮮血順著門際流淌而下,很快在冰面上匯成了一灘血膿。
而他,卻沒有撤回半寸。
像是看出了他的傷勢,沈清速戰速決,一個機靈打滾,不但躲過了密密麻麻的子彈,更從僅有的縫隙中一穿而過。
“夏宇哲,快出來!”沈清已經安然退到了門外,可是夏宇哲仍還在里面抵著鐵門。
一時情急,沒想到她竟喊出了聲音。
說也奇怪,那子彈雖狠雖密,卻沒有傷及夏宇哲分毫。
見到沈清已經平安出來,夏宇哲猛然抽出雙手,如旋風過境般轉身,整個人在鐵門戛然關上的那千鈞一發之際越了出來。
可是,還是一道血線橫然而起,鐵門還是削去了他手掌的一片血肉。
明明痛得撕心裂肺,夏宇哲卻是一咬牙,緊皺著眉頭一聲不哼,只將雙手握拳,生怕讓沈清看見自己的傷勢。
“你怎么樣?”沈清趕緊上前攤開他緊握的右手。
雖然聲音還有一些沙啞,但是正常說話已經是沒有什么影響了。
“我沒事,我們快走吧。”夏宇哲偏過手,就是不讓她看。
可沈清依舊不依不撓,她握住他右手的手腕,慢慢將他的手掌攤開。
“別看了。”
沈清剛剛掰開他的手指,淚水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他的手掌已是血肉翻飛,一片模糊,滿目所及之處,觸目驚心,根本是連掌紋都看不清了。
她不禁回想起剛才的險中一舉,她發現**其實一直都在瞄準她的方位,可能對方就是沖著她來的。所以不管夏宇哲做什么樣的決定,她都必死無疑。夏宇哲也是察覺到了這一點,為了護她周全,唯一的做法,就是如那人所愿,讓夏宇哲親手“了結”她的性命。
他們在賭,賭一個一線生機。
而她,信他。
為了瞞天過海,讓對方信以為真,他們不得不演得極其逼真。若是沒有見血,自然不能讓對方消除疑慮,從而放心地打開鐵門。
其實,他可以將匕首傷她淺些,或是往心臟旁邊偏幾寸,只要傷勢不重,鮮血流出即可。
但是,他不愿更不忍傷她。
所以,他果斷選擇傷害自己。
他出刀時極快,快得恐怕連對方都沒有來得及看清,利刃劃掌而過,他再抽手而出,重新握緊刀柄。她胸口的大灘鮮血,并不是她的,而是他狠狠割破手掌,刻意落在她胸口的。
最后一個擁抱,其實是他借機在估摸她衣服的厚度,為之后的如何出手而不傷她在做打算。
偏偏今日她穿的極多,一件大衣外還披著他的一件皮革,又有圍巾的羊毛遮掩,恰好瞞過了。
但是,她到現在都仍是心有余悸,不由得心中暗自嘆道,剛剛真是,好險!
如果他剛才出手時有一絲遲疑,如果露出一點破綻,如果他們少了那么一絲絲默契,如果她剛剛有一點點反抗……
那么后果,都是不堪設想的。
但是,她信他。
夏宇哲望著淚流滿面的沈清,忍不住抽回了手,云淡風輕地打趣道,“以前都沒發現你這么愛哭啊。”
“誰哭了。”她一把抹去淚水,強辯道。
看著她那淚痕未干卻一臉倔強的神情,他突然眼眸一柔,臉上漸漸揚起溫柔的笑容,似比冬日暖陽還要溫暖。
沒想到,她竟為了他而落淚。
“還疼嗎?”沈清仍是擔心他的傷勢,輕聲問道。
“不疼了,這點傷沒什么。”他接著道,“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里吧。”
沈清點了點頭。
出了冰窖才發現,原來這是一座已經廢舊的工廠,而冰窖則是其中獨立的一棟,似是在工廠的最里面,臨近后面的叢林。
想來,夏宇哲能找到她,也費了不少功夫。
但是,要想平安出工廠,恐怕還有一大截很長,或許還很艱難的路要走。
“你們怎么會被抓來的?”夏宇哲邊走邊問道。
沈清撇了撇嘴,沒好氣地說道,“這就要去問你的好女朋友,師美妍了。”
像是想起來了什么,夏宇哲忙問道,“她沒跟你在一起嗎?”
“沒有。”
“那她在哪里?”夏宇哲有些擔心地問道。
“不知道。”她想也沒想地就一口答道。
“沈清!”她這種漠然的態度讓夏宇哲一時間很不舒服,畢竟師美妍對她還是不錯,她怎么能對別人的生死這樣無所謂。
沈清心中閃過一絲失落,他,到底還是在乎師美妍。
她眼神一黯道,“她應該沒事,你不用擔心。”
“希望允杰能找到她。”夏宇哲看了看沈清,然后聲音低了低道,“她,也不是我女朋友。”
沈清一愣,他好好的跟她說這個干嘛,不過她心里竟也莫名生出了幾分欣喜。
“對了,你認不認識一個人叫王叔?”像是想起了什么,沈清問道。
夏宇哲被她這天馬行空的問題弄得一愣,但還是如實說道,“認識,他是我家的老員工了,怎么了?”
“我們就是被他抓來的。”
夏宇哲一驚,根本不能相信,“這怎么可能!”
沈清攤了攤手,道,“你覺得不可能的事恐怕還有很多。”
“例如,你的腿嗎?”
沈清頓時臉略略一紅,忍不住追問道,“你什么時候知道我的腿……”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畢竟,是她騙了大家。
她的腿傷并不嚴重,在新澤西州醫院的時候,她就很清楚,這種傷勢根本不會對她造成任何影響。更遑論,以后都不便于行這么夸張。
還真是難為張昂想出這么重的后遺癥,當她在醫院里看見那輸液瓶上的特殊寫法時,她就知道,是他,不會錯。
因為,那曾經是她,張昂,何升還有,岳云之間的暗號。
當年,軍情七處收到消息,特工岳云,張昂,何升在臥底行動中叛變,從而開始了清剿計劃。
而她與這三人認識已久,深知他們是不會輕易背叛軍情七處的,當中一定有什么不為人知的隱情。
遺憾的是,她沒有來得及救下岳云,但是卻放走了張昂和何升。
后來,他們越了境,去了其他地方。這幾年,他們之間雖然鮮有聯系,但是沈清很清楚,他們仍然在為當年真相苦尋奔走著。
張昂精通醫理,何升擅長爆破,想來他們都應該有一個另外的掩飾身份了。
只是,沒想到巧合的是,張昂竟然在新澤西州的醫院,那些假病癥,假證明,假診斷,想來都應該是他為她偽造的。
她了解張昂,他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若不是當時鄭允杰一直不分晝夜地陪在她身邊,孔靜婷又催促她急急出院,她才沒有和張昂有進一步的聯系。
但是,她的腿患,卻一直假裝了這么久。
不過,聰明如他,夏宇哲應該是早就看出來了。
夏宇哲驀然頓了步,轉過臉望著她,深邃的眼眸如春之泉水,幽幽而深遠,他淡淡道,“那都不重要了,只要你現在沒事。”
剛剛的槍林彈雨似是仍在他的腦海徘徊,經歷過了生死與共,他才猛然發現,原來只要她在他身邊,哪怕是帶著種種目的,那又怎么樣呢。
“沈清,我不在乎你的真實身份,我也不想去探究你的過去,我更不會再去過問你接近我的目的。”
“你費的心機也好,你耍的手段也罷,那都過去了。”
只要她安好無恙,縱然他們是天生注定的仇敵,縱然未來他們可能要刀槍相向,他都不管不顧不在乎了。
就讓他,冒一次險,為一個人奮不顧身一次吧。
哪怕,要付出的代價是傾其所有,他都甘之如飴。
只是可惜,他懂得,到底還是晚了些。
原來有些話,應是早說,等不得。
因為誰也不知道危險或意外什么時候會來,也許真的錯過了,唯有獨自嘆息,平添遺憾。
他突然握住她的雙肩,也不管他們現在仍身處虎穴之中,安危尚待定。
他很肯定,那種肯定的感覺很強烈,已經漫過他長久以來的精明睿智和步步為營。
有些話,他必須要現在告訴她,他只怕現在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她便再也聽不到了。
沈清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愣,驚詫之余,又有幾分期待。
只見他眼神中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只聽他定定道,“我只認識現在的你,剛剛患難與共的你,會為我擔心流淚的你,還有……”
我,已經深深愛上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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