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玉人何處教吹簫

　　 玉人何處教吹簫

　　“娘娘你要去哪兒？”錦歡心焦不已，昨晚見皇上怒氣沖沖地離開，娘娘也不肯開門，錦歡就知道事情又不好了，眼見娘娘一整天水米不進，如今，太陽也快落山了，娘娘卻要出去走走，還不準她跟著，錦歡急得幾乎哭出來。蓮衣拍拍她的肩：“傻丫頭，哭什么，我只是出去走走，又不是想不開，有什么好擔心的？”錦歡來不及接話，蓮衣就繞開她走了出去，原本就嬌小的身子從背后看去更是瘦削。

　　蓮衣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不想呆在那個空曠冰冷的大殿里。夜風吹在身上是身冷，呆在那座大殿里，卻是心冷。不知不覺竟已出了宮門，蓮衣自嘲一笑，出了落秋苑又如何，沒有人在乎的人自然不會有人發現。蓮衣看著外面已是有敗落跡象的桃花，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落秋苑的桃花才剛剛綻放，連桃花也受不了哪兒的冷嗎？蓮衣從袖中取出一支青色玉簫，這是蕭世安最愛的簫，當初是她纏著他學，纏著他要。蓮衣喃喃自語：“只有你記得當初那些，證明那不只是我做的一個漫長的夢。”蓮衣輕輕吹起那首無數次回響在夢中的小調：“瀟瀟雨迷離，暮色江波影，渡口槳聲漁歌起，我撫琴等你......”淚如雨下，一滴一滴落在被夜風吹的瑟縮的桃花瓣上，連花枝都被燙得微顫。“娘娘在懷念著什么？”清冷的嗓音驀然出現，蓮衣猝不及防地回頭，赫連瑾奕背著手，不加打理的墨色長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怎么，二皇子竟有偷聽別人說話的習慣嗎？還是喜歡看別人的痛苦狼狽？”赫連瑾奕沒有說話，蓮衣突然笑起來：“看到了嗎？我就是這么可悲，宮里的女人都是這么可憐可悲，我們要去爭奪那一份分得七零八落的寵愛，什么諾言，什么海誓山盟，這就是我天真的下場！”蓮衣狠狠將玉簫朝著赫連瑾奕扔了過去，玉簫落在地上，碎片四濺，清脆的聲音如誰的心在破碎。蓮衣怔怔地看著，仿佛失了魂魄。濺起的碎片落在地上又彈起，叮當作響。蓮衣突然跪在地上，瘋了一般去撿地上的碎片，指尖漸漸染成了紅色，和著落下的淚水在地上氤氳開來。

　　手倏爾被握住，清冷的聲音響起：“不要撿了！”蓮衣抬起頭，對上赫連瑾奕深邃的眼眸。赫連瑾奕抬起手，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珠，一點一點，如同對著易碎的瓷器，略有些粗糙的手掌滑過她的臉頰，蓮衣直直的看進他的眼睛，滿是錯愕和不解。赫連瑾奕輕輕放下手，靜靜地與她對視：“既然辛苦，又何苦委曲求全？”蓮衣無話，“我帶你走，好不好，離開冰冷的宮殿，去春暖花開的地方，好不好？”蓮衣仔細地看著他俊逸的臉龐，慢慢站起身來，“二皇子，今晚我不曾出落秋苑，你也不曾夜闖后宮，我們更不曾相遇。”轉過身子，蓮衣步履蹣跚地走回落秋苑，輕輕唱起：“瀟瀟雨迷離，暮色江波影，渡口槳聲漁歌起，我撫琴等你......”聲音漸行漸遠，赫連瑾奕看著那道漸漸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怎么辦，我改變主意了，只是，你還要跟我走......”

　　蓮衣回來時，錦歡正急得在門口淚眼汪汪，一見蓮衣回來，眼淚如開了閘般簌簌落了下來。“娘娘，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錦歡快要急死了。”蓮衣強撐笑臉，道：“你這個丫頭，我就是出去走一會兒，散散心，你瞧你急的，哭花了臉以后可嫁不出去了啊。”錦歡這才止住了淚水，破涕為笑：“錦歡這不是擔心娘娘嗎？娘娘還要拿錦歡開玩笑。”蓮衣身心俱疲：“好了，錦歡給我備點水，我想洗一下。”錦歡應著跟著蓮衣進了殿里，點了燈籠，這才發現蓮衣一手的殷紅，錦歡拉過蓮衣的手，看到上面大大小小的割傷，剛止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蓮衣輕輕摸摸錦歡的頭，嘆了口氣，連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了。

　　偏殿里。赫連瑾奕不緊不慢地品茶，對身后黑衣男子一臉的氣急敗壞視而不見。“殿下，你到底想做什么？不會是真的看上那個冷宮里的女人了吧！”赫連瑾奕嘴角一勾：“說不準啊。”黑衣男子瞪大眼睛：“殿下，大皇子已經為了女人離宮出走了，您可不能再重蹈覆轍，更何況......更何況，那是顏國皇上的妃子......”“好了，阿影，我做事自然是有我的理由的，大哥不在，我自然會擔起責任，不會壞了大事，你就不用瞎操心了。”說完擱下茶杯，背著雙手走出房間。影衛恨恨地甩甩手，雖然覺得二殿下成親，早日開枝散葉會是一件好事，但是......一想到那是蕭世安的妃子，是別人的女人，影衛就感覺好像吞下了一只蒼蠅。影衛嘟嘟囔囔地祈禱：“我冰清玉潔純情無比守身如玉的二殿下啊，你可千萬別被別人的女人迷了心竅啊！”赫連瑾奕站在門外，聽著影衛的自言自語，嘴角輕揚，那女子是很特別不錯，也確實讓他有了不一樣的感覺，只是，迷了心竅......赫連瑾奕松開一直緊握的手，幾片青玉碎片儼然已變成了齏粉，一陣夜風刮來，便無影無蹤了。赫連瑾奕握緊手，其實，如果在完成大計的同時，得到她，似乎也是不錯的......

　　漫漫黑夜，暗懷心思的人將臉藏在黑暗中，有人哀憐命途多舛，有人自認權傾天下無所不得，有人自信一切盡在掌握......太多的人把自己當作主角，殊不知，命運在遙遠的蒼穹中露出的譏諷笑容。誰都不知道自己在未知的將來會得到什么又會失去什么，待到塵埃落定才豁然明了，其實一切都已在很久之前都埋下了伏筆。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纏綿簫聲，動了誰的心，斷了誰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