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入宮門深似海

　　蓮衣向來討厭陰天，悶悶地讓人壓抑。錦歡泡了壺香茶，給她倒上：“娘娘，你的性子變了不少，這喜好卻是一點沒變啊。”蓮衣有些懨懨地提不起精神：“希望今天不要再有什么讓人煩心的事了。”話音未落，外面就傳來一聲：“玉夫人駕到。”錦歡一聽，眉頭就擰到了一起：“還真是怕什么來什么，真討厭！”蓮衣沒說什么，只是臉色也不好看了。一群侍女簇擁著玉夫人進了大殿，不同于蓮衣習慣的素色衣裝淡淡妝容，玉夫人一身金色盛裝，頭上的玉簪金步搖閃得人眼睛疼，襯得嬌媚妖艷的臉龐更是貴氣逼人。玉夫人輕輕福身：“玉兒給蓮妃娘娘請安了。”蓮衣輕輕一笑：“玉夫人多禮了，如今我是在這落秋殿，玉夫人如何需要向我行禮請安呢？”玉夫人聽了捂嘴咯咯一笑：“那可不行，雖說如今皇上垂愛玉兒，對玉兒百般寵愛，但怎么說娘娘的位分在這兒，即使不受寵，依舊位分高于玉兒，若是玉兒不行禮，只怕外人要說玉兒不懂禮數了。”這一番話，明嘲暗諷，將蓮衣狠狠羞辱了一遍，蓮衣只是微微皺了皺眉，倒是旁邊的錦歡差點氣炸，忍不住出言回到：“玉夫人，皇上如此寵你，怎么還不給你封貴妃封皇后呢？還要你委屈著去給這個請安給那個行禮，真是太粗心了。”玉夫人身后的侍女一聽：“大膽，竟敢對夫人出言不遜，夫人說話什么時候輪到你插嘴了！”錦歡不甘示弱：“那我說話關你什么事，真實驢缸沒打好，驢嘴就往里插。”“你......”見那侍女臉氣的發青，錦歡得意地沖她做了個鬼臉。玉夫人的臉色也有點發青：“蓮妃娘娘真是不簡單，連身邊的侍女都這么牙尖嘴利。”蓮衣不緊不慢地端茶喝：“錦歡這丫頭從小和本宮一塊長大，本宮不免有些寵著她，錦歡說話直來直去的，玉夫人可不要見怪。我想玉夫人應該不是專程來給本宮請安的吧，有事直接說吧。”玉夫人今日的話語也有些惹惱了蓮衣，便順水推舟地拿起了架子。玉夫人臉色變了變，強打笑臉道：“蓮妃娘娘哪里的話，玉兒沒什么事，只是去赴宴碰巧路過落秋殿，來看看罷了。”說完，果然見到蓮衣有些錯愕的神情，又接著問道：“為了給梁國二皇子接風，皇上特意邀了本朝大臣和各宮妃嬪前去赴宴，怎么，皇上沒通知娘娘去嗎？”沒等蓮衣回答，玉夫人又接道：“瞧我這記性，蓮妃娘娘如今是被禁著足呢,當然沒辦法赴宴了，真是慚愧。”說完又咯咯笑了起來，竟是沒有一點慚愧之意。錦歡小臉氣的通紅，張口就要說什么，蓮衣使了個眼色，錦歡氣鼓鼓地閉上了嘴。蓮衣依舊慢悠悠的喝著茶：“既然這樣，玉夫人還是快些過去吧，莫要皇上等急了，我就不留你了，錦歡，送玉夫人。”錦歡也做了個請的手勢：“玉夫人，請吧。”玉夫人狠狠地瞪了錦歡一眼，扭身離開了，隱約還聽到她責罵侍女的聲音：“眼睛瞎了嗎！還不過來扶著我......”

　　“這個玉夫人真令人討厭，花枝招展的，俗不可耐，真不知道皇上什么眼光。”錦歡不滿的抱怨著，蓮衣似乎是沒聽到，只是轉著手中的茶杯，神色平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錦歡沒注意蓮衣的神色，自顧自地繼續說：“皇上也太過分了，禁足就罷了，竟然這樣的國宴都不讓娘娘參加，以前就是冷宮妃嬪也......”突然覺得不對，錦歡急忙剎口，偷偷瞄了一眼蓮衣，果然看到蓮衣臉上自嘲的凄凄笑容，錦歡暗罵自己，明知道娘娘難過，還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蓮衣嘆了口氣，放下杯子：“錦歡，你也不要對玉夫人如何，進了這深宮，誰都是一樣，為了那份愛寵斗得你死我活，誰不是可憐人呢？”錦歡悶悶地說：“可是，皇上對娘娘明明就是不一樣的，當初......”“過去怎樣都是過去了！”蓮衣打斷錦歡的話，“即使他許過天長地久海誓山盟也都是過去了！那時他是蕭世安，是閑云野鶴的三王爺，如今他是一國之君，天下之主，我怎么向他要那些虛無的諾言？帝王本無情，是我天真了！錦歡沒有再說什么，默默走出了大殿，關上了大門。蓮衣怔怔地坐著，眼淚突然就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是啊，一切都變了，你有后宮三千佳麗，你需要雨露均沾，你曾許我的一生一世都已經做不到了，既然做不到，當初為何要承諾。你讓我大度讓我聽話，你說讓我一世榮華，可你知不知道愛情是沒有大度可言的，我要的也不是那所謂的錦衣玉食，我寧愿你是個平民，寧愿我們除了彼此一無所有。昔日場景如影隨形，那些恩愛歡樂日夜重現，嘲笑著今日的狼狽。錦歡站在門外聽著蓮衣壓抑的撕心裂肺的哭聲，狠狠地咬著自己的手背，淚如雨下。曾經的小姐會笑會鬧，一身的頑皮靈俏，從不知悲傷為何物，可如今，卻連笑容都不常見了皇上，小姐義無反顧地放棄一切跟了了你，可是你怎么能這樣傷害小姐，你怎么忍心呢？

　　赫連瑾奕坐在落秋殿頂，聽著下面傳來的隱約哭聲，深邃的眼眸里涌出了復雜，那日玩水的嬌俏身影再次浮現，那是一張掩蓋著悲傷的面孔，那是一個壓抑了本性的靈魂。赫連瑾奕瞇了瞇眼睛，算計一閃而過，隨即藍色身影閃身離開。

　　國宴上。蕭世安一身明黃色，尊貴俊美，身上掩不住的王者之氣。“今日，是朕登基的第三年，特設宴犒勞諸位愛卿對朕的扶持幫助，而且，今日梁國二皇子來我大顏拜訪，所以這更是赫連皇子的接風宴。”赫連瑾奕謙恭地俯首，對這番暗示梁國稱臣的話未表示任何不滿。蕭世安眼中掠過一絲訝異。隨即又笑道：“今日，各宮也都參與國宴，還望赫連皇子莫要見怪。”赫連瑾奕笑答：“自然不會，只不過......”赫連瑾奕眼神一閃，蕭世安問道：“不過什么，難道赫連皇子有什么疑問不成？”赫連瑾奕掃了一眼各個座位，“各個宮的娘娘都在嗎？”蕭世安的表情一僵，臉上的笑容緩緩收起：“赫連皇子這是什么意思？”赫連瑾奕笑容依舊：“沒別的意思，只是前日見過一個絕色佳人居住一座空曠荒涼的大殿，心有不忍罷了。”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個人是誰，頓時場面僵了起來，大臣和妃嬪們都是面面相覷，蕭世安的臉色也不甚好看，倒是赫連瑾奕仿佛沒注意到場面的尷尬，自顧自地自斟自飲，面色如常。蕭世安半晌才道：“想必赫連皇子見到的是犯了錯的妃子吧，無關緊要之人，不要為此壞了氣氛。”大臣紛紛稱是。赫連瑾奕笑著應，腦海里浮現的卻是提到那個女子時蕭世安復雜的表情。事情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有意思。赫連瑾奕眼中泛出笑意，端起面前的酒一飲而盡。蕭世安緊緊盯著他的臉，心中有一股不安感漸漸擴大、蔓延。

　　“娘娘，夜深了，別繡了，睡吧。”錦歡第三次提醒道。蓮衣放下手中的針線，有些無奈：“錦歡啊，你怎么越來越嘮叨了？”錦歡撅著嘴巴不樂意：“我嘮叨還不是因為擔心娘娘身體啊。”“好好好，我睡還不行嗎？”蓮衣放下東西，突然聽到：“皇上駕到！”蓮衣一愣，沒反應過來，錦歡急忙拉著她：“娘娘行禮啊。”蓮衣亞壓下心中的詫異，規矩地行禮：“臣妾見過皇上。”蕭世安看著面前明顯消瘦下去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滋味。“不必多禮了。”蓮衣慢慢站直身體，抬頭看到那張無數次夢見的臉，幾乎哭出聲來。蕭世安揮揮手喝退下人。走到她面前，輕輕抬起她的臉，蓮衣道：“皇上在看什么？”蕭世安勾唇一笑：“蓮妃果然是絕色佳人，竟讓赫連皇子都交口稱贊，為你鳴不平。”蓮衣有些疑惑：“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蕭世安狠狠吻上她的唇，像是要把她吞下去。打橫抱起她放到了床上。蓮衣有些眩暈，多久沒有躺在這個懷抱里了？外衣已經被褪下，蓮衣驀地聞到一股脂粉味，一種男人身上絕不可能出現的脂粉味，所有的迷醉消失殆盡。感覺到懷中人突然的僵硬，蕭世安微微支起身子：“怎么了？”蓮衣面無表情：“滾！”蕭世安的眼睛危險地瞇起：“你讓朕滾？你是朕的妃子，侍寢天經地義，你竟敢讓朕滾？”蓮衣冷笑：“想給你侍寢的人多得是。”“如果我偏要你呢？”蓮衣對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我嫌你臟！”蕭世安猛地起身，眼中怒火跳躍：“蓮衣，你永遠都學不乖，既然你不想出去，那就盡管在這關著好了。”蓮衣輕輕道：“恭送皇上！”蕭世安拂袖而去。蓮衣躺在床上，慢慢拉上外衣，淚水漸漸濡濕了發鬢。蕭世安，不是唯一的，我寧可不要，愛情如此，你也如此。如果忍受分享你是你想要的乖巧的話，那我真的，永遠學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