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尹卓因為有事提前離開,便叫了辛四月自己去玉雙路找許皓南。等到尹卓辦完事情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盡了。
他心中始終牽掛著辛四月,想要問問她找到許皓南了嗎?結果怎么樣了?于是他幾乎不假思索地就掏出了手機就給辛四月打去電話。
這要是換做以前,只要是他的一條短信一發過去、一通電話一打過去,辛四月保證立馬就回。
她就像是一個速控開關,只要尹卓一傳過去信息她就會立馬啟動。因為為了這個許皓南,她花了長長的三年的花季年歲去尋找他。不辭千辛。
可是這一次,無論尹卓給她打去多少個電話,發了多少條短信,辛四月的那頭始終沒有一點的動靜。尹卓內心中的惶恐與不安逐漸龐大,漸漸地沖脹到無可遏制的地步。他從未有過一次像這般的擔心無措過。
他這時才發現自己與辛四月的聯系與了解是如此的微薄。他甚至不知道究竟要去到哪里去找尋她。他害怕她因為去尋找許皓南而中途出了意外,他甚至開始后悔自己當時為什么沒有陪著她一同前去與許皓南相認。他雖然也知道,辛四月一直堅強又倔強還有點小聰明,但終究不過是還未成長到足夠強大的,被命運鎖在象牙塔之中的女孩。
徘徊忐忑了良久,尹卓終于有些耐不住了,想了很久也只能夠去她學校看看了。
在保衛室的進出記錄里面,尹卓幾乎是一眼就找出了辛四月的名字。知道她已經回學校了,他這才稍稍安心,可是下一秒又擔心起來。她沒有理由不接他電話的,除非真的是遇上了什么事。
他先去辛四月的教室找了人,但是科任老師說下午她有些不舒服出去了,然后就再也沒回來過。
尹卓又在教學樓和校園里找了一遍,仍舊找不到辛四月,他的緊張一下子躥到了喉嚨口。最后挪步到了女生宿舍。
尹卓向宿舍阿姨表明來意,宣稱是辛四月的哥哥,然后詢問她是否有看見過辛四月。
宿舍阿姨說之前是有見過一個女孩子上樓去了,然后就沒有下來了。那女孩扎了個馬尾辮,渾身濕淋淋的,臉色很蒼白,好像是生病了。
尹卓略微吃驚,猜想那人多半就是辛四月,只有她才這樣總是不知道照顧自己,永遠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萬分擔心。
尹卓于是上樓去辛四月的宿舍找她,可是無論他怎樣敲門都沒有人回應。最后尹卓也沒有辦法,只好找宿舍阿姨一起去開門,說他的妹妹可能在宿舍里病倒了,這才總算救出了痛苦不堪的辛四月。
尹卓將辛四月帶到了醫院,又是掛號又是輸液又是拿藥的,忙得不亦樂乎,好不容易忙完了,尹卓想著辛四月這樣八成也是沒有吃什么東西,于是又跑下樓去找了就近的餐館買了些粥和水果給辛四月送去。
這樣忙活了一整夜,尹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的,最后干脆就在辛四月的床邊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辛四月總算是挺過來了,臉上終于有了些血色。她微微偏頭,就看到趴在她床邊上睡得很正熟的尹卓。
心里也不是不感動的。
辛四月很想讓滿身疲憊的尹卓好好睡一會兒,所以盡管嗓子干得難受也沒舍得打擾他的睡夢。可是尹卓終究是太過敏感的人,哪怕只是些微的動作,他也輕易的醒來,畢竟,他胸腔中為辛四月擔心憂慮的心讓他無法安穩入眠。
“醒了?”尹卓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直起身來問她,語氣溫和柔軟。
“恩,”辛四月朝尹卓笑笑,“我想喝水。”
尹卓見著總算是有了生氣的辛四月,面色也總算漸漸緩和,溫柔得像是安河的柔波。
“好,我去幫你倒。”
看著尹卓為自己忙前忙后的身影,辛四月的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心酸。今日的種種,就像是天邊幻變莫測的云霞,給她帶來光亮的同時也讓她飽受無盡的傷感。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昭示著她,過去無法竄改,回憶無法重寫。命運總是這般的無常,緣生緣滅,誰會知道自己在什么時候就不經意的遇上了那么一個人,然后又輕易的就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這里的一切都讓她不由地想起了過往的很多很多事情。它們隱藏在時光的暗盒中,潛伏在辛四月心臟凹槽幽深的河岸,一直默默、安靜,但是從未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走遠。
辛四月還記得是在三年前,那時候她也不過十四歲的年紀,然而上天從來不會因為她的小小年紀而推遲真相被暴露的時間。
彼時,她仍是一個內心充盈渴望被愛的小女孩,她一直期許著得到后母柳姝的愛,因為她從未見過她的生母。父親辛建邦也只是在她的追問中顯得煩躁而急不可耐,他總是告訴辛四月,她的生母在辛四月一出生后就不要她了,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后來逐漸長大的辛四月,漸漸地在冷眼和白面中學會了沉默安靜,她不再向父親追問生母的下落,畢竟最讓她感到真實,感到熟悉而陌生的人——是柳姝。
小時候,看著別的小朋友有母親接送,別人的媽媽總是牽著孩子的小手,偶爾親親他抱抱他,那樣的甜蜜溫馨。而從小到大,柳姝對辛四月的接送服務屈指可數,而且每次總是淡淡地對辛四月說:“跟著我走,別丟了。”
小小年紀的辛四月步履維艱地跟在柳姝的身后學著走路,也學著長大。
辛四月還記得,自己有一次興起,便大著膽子快步跌跌撞撞的跑到了柳姝的身邊抓住了她的手,仰起頭,笑容燦爛的叫了聲——“媽媽慢點”。
在那時明媚溫暖的天光之中,有過那么一瞬,柳姝的面色上呈現出柔和的神情。但是很短暫,只是那么一秒,柳姝打開辛四月朝她伸過來的手,口氣依然如常的不帶一絲溫度:“別拉著我東倒西歪的,自己好好走!”
直到辛四月十四歲,那是她命運的一個拐點,沒有早一刻也沒有晚一刻,偏偏在她初嘗人事時讓她知曉了真相。
她是在家里棄置的儲物間里找到后母柳姝的日記本的。在此之前,辛四月曾經偷偷地跑到儲物間里玩耍了無數次,都沒有發現這本幽藏無盡故事的日記本,可是就是在她十四歲那年,她知道了后母柳姝的秘密。知道了她這些年來,她的心始終無法對父親忠誠的秘密,知道了“辛四月”這名字的由來,也知道了這么些年來柳姝一直無法嘗試像一個真正的母親一樣對自己好的原因……
辛四月有些感慨傷感,巨大的沉重在她扣上日記本的那一刻掀開。她無數次地撫摸著泛黃老照片上許皓南那張安靜沉穩的臉,也在無數個深夜將后母柳姝的日記本一讀再讀。
她于是暗暗地做了一個決定,她一定要找到許皓南,找到那個讓她的后母牽掛了十幾年仍然無法釋懷的男人。
辛四月是十四歲起就開始尋找許皓南的下落的。但是那時候她還太小,并不清楚該對這個自己幾乎一無所知的人從何找起。
那時候她還是在看《名偵探柯南》的年紀。
然后在一個炎炎夏日,她一邊吃著西瓜,一邊蜷縮在奶奶家的沙發上,像一只慵懶的小貓咪,她看《名偵探柯南》看得津津有味,接著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起身趿拉上白色人字拖就往外跑,任憑奶奶在她的身后怎么叫都叫不住。
從那以后,辛四月真的就開始尋找私家偵探。只是可惜她沒有錢作為他們尋找許皓南應得的報酬。辛四月輾轉于多個私家偵探社,可是都沒有人愿意幫她這個小姑娘的忙。直到辛四月十六歲那年,她找到了尹卓。
尹卓那時候還是大學生,純粹因為喜歡“私家偵探”這個神秘的稱謂而去了“尋根究底”偵探社發展實習。
辛四月還記得,當她第一次走進“尋根究底”的那一刻,其他的幾個社員默契地抬起了頭來,但一見到是她這樣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女孩,立馬又把頭鉆進了厚實的檔案資料中。
只有尹卓是不同的。
他不同于以往的那些冷漠淡然的私家偵探。他是溫和的,無聲的,靜如安河的湖水一般的男子。
他從遠遠的格子間里走了出來,幫辛四月倒了一杯水,讓她稍稍安撫一下急促不安的情緒,然后又給她端了根凳子讓她坐下。
尹卓就坐在她的對面,目光柔和,沒有一點的煩躁和不以為意。他拿她像一個普通的來這里尋找真相的人一樣。
他帶著淡淡的笑容,很有耐心地問她:“小姑娘,你來這里做什么?”
辛四月有些猶豫,想起之前自己總是一次又一次地被趕出來,這樣好的待遇還真是讓人有些不安。她絞著手指,低聲道:“我想讓你們幫我查一個人……可是……我真的沒有錢。”
尹卓坐在辛四月的對面,靜靜地打量著低著頭百般忐忑的辛四月,沉默不語。這時候,有其他的同事喚著尹卓,想必是有些什么事要忙。尹卓不得不起身離開,但想想還要給辛四月一個交代,只好側著身子對她說:“真的很抱歉,‘尋根究底’沒有幫人免費找人的義務。”
尹卓說著就要走,辛四月急了,站在他的身后喊他:“如果你不幫我的話,我就會一直纏著你的。”
尹卓頓了頓,轉過頭來,沖著辛四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就轉身離開了。
那之后辛四月真的是說到做到,三天兩頭就往“尋根究底”跑,樂此不疲地纏著尹卓。若是要問原因,其實辛四月也不是那么的確定,也可能只是因為她敏銳的察覺到了尹卓那短暫一瞬的遲疑,這一點小小的遲疑,至少,讓她看到了微茫的希望。
起初辛四月只是兩手空空地來,什么也不帶,就像第一次來時那樣的孑然一身,辦公室里的職員也不怎么理會她,任由她一個人坐在角落里無聊地翻著資料。后來混熟了,“尋根究底”里的人也漸漸的接受了她,對她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的冷漠,好像辛四月本來也就應該是那里的一部分一樣。
為了徹底打動尹卓,辛四月每天下午一放學就往“尋根究底”里面鉆,于是也干脆就坐在離尹卓就近的桌子上寫作業。反正她也不想回家,不想見到柳姝對自己的冷言冷語,這樣正好一舉兩得。
辛四月還記得,自己和尹卓真正的開始走近還是在一個秋風蕭瑟的星期日中午。
那時候,“尋根究底”的職員們都出去吃飯了,只有尹卓還在加班,辛四月就和往常一樣坐在角落里一邊看書一邊啃面包。然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突然有一個男職員在叫尹卓一起出去吃飯的時候,順帶著也注意到了一旁角落里凄涼啃著面包片的辛四月。
于是那男職員調侃道:“怎么的,尹卓,不帶你家小妹一起去吃飯啊?小姑娘現在正是發育期,面包這東西多沒營養啊。”
男職員這樣說著,尹卓也轉過頭去看了看辛四月。
辛四月早在那個男職員開口說話的時候就豎起了耳朵,這時候一察覺到尹卓朝自己看過來了,立馬可憐巴巴地睜著大眼睛望著他,面包片還夾在嘴里,要多心酸有多心酸,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尹卓面露尷尬,咳嗽了一聲,然后起身拿了外套沖著一旁的辛四月說道:“那你來跟我們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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