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飯團

　　我在街上走著的時候，看到許多人在排隊買飯團，是臺灣的那種糯米飯團，圓滾滾的身子上布滿白白的米粒，放入口中軟軟的粘粘的，似乎很是誘惑我。其實往日我并不喜歡吃那樣的糯米飯團，對于排隊更是厭倦至極。

　　莫名的我就加入了排隊的行列。

　　看到排在前面的人都買了飯團心滿意足的走了，終于輪到我了。我一只手捏著錢，另一只手伸向裝飯團的蒸籠。那個賣飯團的師傅似乎根本沒看見我，把飯團遞給了我后面站著的那個人。

　　我有點失落，但我安慰自己，沒關系，下一個就輪到我了。

　　我往前靠近了一些，企圖讓那個胖胖的，穿著白大褂子，戴著高高廚師帽的師傅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再一次把捏著錢的手伸到裝著飯團的蒸籠前。

　　我緊盯著飯團師傅骨骼粗大的手，他從蒸籠里夾出了一個白胖胖的飯團，用白色的紙包裹著。我想這次飯團終于要到我的手里了，我甚至感覺出了飯團在掌心里的那種滾燙。

　　一瞬間，從后面伸來一只巨大的手把那個飯團接住了。

　　我轉過身，惱怒地瞪了那個人一眼。但他對我的眼神毫不在意，拿著飯團急沖沖的走了。

　　我又再一次伸出我的手，這次我把手伸得高高的，幾乎要伸到了飯團師傅的眼睛下面，我想這樣他總不至于看不到我了吧。

　　飯團師傅又把手伸進了蒸籠里邊，夾起了一個熱氣騰騰的飯團，飯團的香味直往我鼻子里鉆。我甚至對那個師傅無端的生出了一種感激，激動地期待著飯團落入手中那一刻的踏實感。

　　突然飯團師傅的手伸得長長的，越過我的腦袋，我聽到后面的那個人連聲說好燙，好燙。

　　我沮喪極了，伸著的手空虛得無所適從。

　　我不甘心就那樣空著手離開，一直伸著手滿懷希望的等待著，眼巴巴的看著飯團一次次落入別人的手中。我不知道我站了多久，只覺得雙腳都麻木了，伸出的手凝固在冷空氣中，無法縮回。

　　我看到空出的蒸籠像小山似的堆積著，我看到爐臺上的蒸籠里只剩下最后一個飯團了，熱烈的希望和絕望在心中相互交織，煎熬。

　　我直視著飯團師傅那張沒有任何表情的長滿贅肉的臉，生出了滿腔的怨艾。

　　飯團師傅從蒸籠里拿出了最后一個飯團，憐憫地掃了一眼排隊的人。我在心里默默禱告著，但愿飯團師傅把那最后一個飯團賜于我。

　　飯團師傅把飯團用紙包裹著攤在掌心里，似乎舍不得把最后一個飯團輕易給人，似乎又猶豫著不知道把最后一個飯團給誰。

　　我沒等飯團師傅把手伸出來，終于忍不住用哀求的語調說：“請把這個飯團賣給我，請把這個飯團賣給我。”

　　飯團師傅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徹底絕望了，悲憤地責問他：“我與你有仇嗎？我等了一個下午，腳都站木了，每次你都把屬于我的飯團賣給了后面的人……”我說著說著，眼淚傾瀉而下。

　　飯團師傅對于我的責問置若罔聞。

　　他伸出手，再一次越過我的頭頂，飯團最終落入了我后面站著的那個婦人手中，我聽到她有些不滿地抱怨，飯團都冷了。

　　我看著空空的蒸籠，心如槁木。

　　頃刻間所有的人都散去了。

　　我從這個荒繆的夢中醒來，已是凌晨七點。

　　我知道我錯過了六點五十九分，那個不可挽回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