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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藍朵河參加舞會  文/譚帥

第一十三章    我的,故事販賣機

  1、語言:

  正如,卡維爾諾在《新千年文學備忘錄》里曾預言的,一夜之間,一場瘟疫已傳染了人類最特殊的天賦——對文字的使用。這場疾病迅速地蔓延到了世界的每個角落,它將人類緩慢建立起來的文字體系,迅速瓦解。無論表音文字,還是語素文字,人們無法從西亞的楔形文字、北非的圣書字或者漢字里獲悉到任何語言的含義——即使其中某些文字仍帶有圖畫的性質,與此對應,人們也無法從英語、法語或拉丁字母中獲悉語言的發音——盡管許多字母仍然像極了發音時人們的口型。

  事實上,這種疾病對人類軀體的健康,并不造成任何威脅,但它卻給人們的日常生活帶來了巨大的挑戰。除了口頭語言,人們弄不明白任何一種文字載體的具體意思。人們穿行在豎滿廣告牌的街道,坐在家里觀看電視購物頻道,或者在布滿商品標簽的超市購物時,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困惑。他們不再清楚,那些貼在商品上面的歪歪扭扭的符號究竟是什么。于是,在購買他們所需要的商品時,他們不得不盡可能詳盡地描述那東西的外觀、功效等特質。

  然而,更令人不安的還在后面——人們驚恐地發現,語言的載體,一夜間消失了。仿佛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在說啊說,說個不停,每個人都涌起一股強烈的表達的欲望,但話剛一出口,便消失了意味。于是,自那以后,人類的文明不再被書寫,也不再用書寫傳遞。

  很多人因此而陷入了深深的憂慮,并患上了精神類的疾病。然而,最先出現此類病況的卻是作家。他們中的大多數,因往昔對文字粗暴的濫用而羞愧,而自責。如今,他們無法再寫下任何一個句子,在目睹了這場瘟疫所造成的巨大災難之后,他們重新對文字產生了誠惶誠恐的敬畏。對此,他們中的許多人甚至頗為虔誠地發誓,不再用文字嘩眾取寵。

  可如今,他們卻都不再有機會。

  2、衰老:

  外祖父的衰老,似乎與他的咳嗽同時到來。

  那年冬季的盡頭,外祖父在一場急性流感中臥床不起。他衰老得如此迅速,就如老樹一夜間掉光了所有的葉子,外祖父的身體在他徹夜不休的劇烈的咳嗽聲中,變得僵硬而遲鈍,而他的那雙曾銳利而深邃的眼睛,也在他咳出的氤氳煙霧里黯淡了下去。

  他的孫子晝夜守在外祖父的床前,看著他深陷在硬木板上的,日漸消瘦的身影,感到了深幽的夜色里,外祖父命運所投擲的,那不懷好意的召喚。那些日子里,我跪倒在外祖父的床前,不斷地禱告,將希望寄托于放置在外祖父床頭的那盞油燈。我學著從別處聽來的故事里,那些遠古巫師的模樣,對著屋內忽明忽暗的燈光手舞足蹈,呢喃著自己也不明白的咒語。

  我的所作所為顯得十分怪誕而荒謬,可外祖父的病情卻出現了迅速的好轉。就如一具已近干枯的軀殼,被重新注入了生命的活力,而顯得飽滿、生機蓬勃,我外祖父的咳嗽迅速地消散,屋子里取而代之的是外祖父沉悶有力的抱怨,以及夾雜其間爽朗的笑。

  外祖父的身體,變得柔軟不再僵硬,他行走時骨關節所發出的清脆、瘆人的鳴響也如他那頹靡的咳嗽一般,被外祖父所拋擲。在咳嗽停止的第二天,當我再次掌燈到他的房間,竟發現外祖父他揮舞著寬大的衣袖,邁著輕盈的步子,在圍著房間小跑。

  不久之后,隨著外祖父身體的日益年輕,他對死亡的恐懼卻日益彰顯。外祖父開始每日做噩夢,在深夜里嚎啕大哭,并驚恐地醒來,在傍晚時自顧自地低聲說話,并暗自流淚。

  外祖父開始變得孤僻,不再與任何人交談,他將自己困鎖,如孤島般任由自己的身體自生自滅。他將自己日漸飽滿的生命力,虛擲在屋前的空地,他長久地坐著,呆滯地望著遠處的日升日落,木然地消磨著日子。他的軀體越是富有活力,他的內心越是驚恐與頹靡。他因再次獲得了生命的眷顧,而變得手足無措,與此同時,他的內心正不可扭轉地衰老。

  我知道,這終將會把他再次拖入墳墓。

  3、小數點:

  通常,人們通過眼睛與光線的巧妙結合,來觀察世界。他們大多對自己十分自信,并對那些從外界獲悉的景象,因取得的太過輕而易舉,而產生輕蔑。

  視覺被濫用,似乎從不被人們所發覺與重視。直到某天,一位來自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醫學家兼哲學家,向全世界公布了他在某項醫學的研究里的新發現,這一切才發生了轉變。

  這位蓄有絡腮胡的中年醫學家,站在阿根廷國際會議直播廳的攝影機面前,揮舞著手里的研究報告,向全世界人們宣布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人類雙眼所能獲取的信息量,是有限的。這也即意味著,人們日常生活里用視覺去攝取世界圖像時,雙眼所能傳遞的圖像總量,是有限的。這與移動硬盤有相似之處,可卻又絕然不同,因為人類的雙眼在到達了傳遞總量的上限時,無法將往昔所傳遞過的圖像清空,到那時,人們就將面臨失明。而且,隨著網絡的逐漸發達,人類雙眼所能傳遞的圖像總量,正逐漸下降。

  如巨型風暴,這個消息首先迅疾地席卷了整個醫學界。一開始,世界所有著名的醫學家,都對這位醫學家所得出的結論,感到憤怒并嗤之以鼻。他們迅速地結成了聯盟,并成立了討伐的代表會,試圖一同撰文反駁那位醫學家,并論證他的那些結論純屬無稽之談。就在他們所仇視的那位醫學家,登門拜訪之時,他們甚至還曾想過將他痛打一頓。

  可就在,他們親眼看過了那位來自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醫學家的論文,并親自試驗之后,這些充滿了怒氣的醫學家們,迅速地熄滅了自己的憤怒和怨恨。在事實面前,他們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充滿了局限性的失敗。于是,他們重整旗鼓,將所有的結論一同匯總,并聯名再次公之于眾。

  毫無疑問,這個消息震驚了全世界。自那之后,人們開始意識到視覺濫用的誤處,并明白了通過視覺捕捉世界的可貴。自此,他們不再將視線沉溺于那些毫無意義的、枯燥乏味的事物,而是投擲于那些更為可貴的瞬間。夫妻間會深情地凝視,常年忙碌的兒子會抽空去探望自己的父母,公司職員不再整日聚焦于紙張上的數字,他會抽空看一看窗外讓他愉悅的風景。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那個懸于頭頂的,視覺上限在哪,或許第二天他們便會看不見。于是,每一個人都試圖將自己的視覺,盡可能地奉獻給那些,自己熱愛的圖像。

  而只有那為來自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哲學家兼醫學家才知道,如今這一切可喜的改變,全都來自于他論文中一個不起眼的,小數點。

  4、相機:

  長生不老、永葆青春,是人類長久以來所試圖達到的,卻永不能實現的一種理想狀態。可真正尋到了這條通往生命永續之門途徑的人,卻是幾位中國科學家。他們聲稱自己能如古代傳說中那些駕鶴的仙士那樣,讓人類的身體不再衰老。在他們的論文里,我們驚奇地發現,給予他們靈感的,并不是派遣徐福去尋找蓬萊、方丈、瀛洲的秦始皇,而是來自大西洋彼岸的一位小說、戲劇家——奧斯卡王爾德,所留下來的一本書籍《道林?格雷的畫像》。

  根據王爾德在書籍中所記錄的,能讓人永葆青春的方法——讓畫像代替人類衰老,來自中國的科學家們制造了一架能產生同樣功效的照相機。這架相機像一座微型的金字塔,與普通相機不同的是,它并沒有底片。人們第一次親眼目睹這架相機時,是在一次新聞發布會上。

  那時,在紅色的天鵝絨覆蓋下,這架相機被固定在這一個由銀制的金屬托盤之上,金屬托盤上刻著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種神獸,金屬盤面里鋪蓋著流動的汞,金屬盤面四周鑲嵌這鉛塊。許多來自世界各地的科學家,紛紛來到現場觀看,并簽署了親身試驗這架巨大機器神奇功能的協議。在發布會結束后,這些簽署了協議的科學家們,被引進了一個密閉的黑室,與他們一同進入的除了來自中國的一些科學家,還有那架類金字塔的神秘相機。

  在試驗結束后的十幾年里,這些參與試驗的科學家的身體都沒有再衰老。可他們,卻并未像最開始設想的那樣,在獲得永不枯竭的生命力的同時,獲得無盡的快樂與幸福。相反,他們感到了巨大的痛苦,并紛紛致電研究部,向外界發表聲明,要求停止這項可怖的科學研究。

  原來,就在這些參與了試驗的人們,往后的生活里,他們都不可抑止地沉溺于年輕不老的身體所帶來的自我放逐與享樂。就如與魔鬼簽署了協議一般,他們那些縱情**的經歷,在幾百年前,便早已被的王爾德所記錄在了《道林?格雷的畫像》里。他們終日重復著漫長的虛無,并在長久的放縱里喪失感知。如今,任何一支舞曲都引不起他們的興趣,任何一件有趣的事物都無法讓他們再次活躍起來。在始終旺盛的生命力背后,他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厭倦,他們感覺自己正在被源源不斷地掏空。

  經過短暫的協議,這幾位科學家決定潛入了陳列著這部神奇相機的地下室,就在他們用準備好的鐵錘將這架相機毀壞那一刻,他們全都變得丑惡、蒼老,而那印刻在相機銀制底盤上的,屬于他們的畫像,卻年輕如初。

  5、世界:

  世界的開端,或許來源于一句虛構。

  博爾赫斯曾說,他憑借一面鏡子與百科全書的結合,發現了烏克巴爾。而我發現烏克巴爾,卻是憑借一個地球儀,以及一封信。第一次見到這封信,是在千禧年的晚上。那時候,我卷著棕色的厚棉被,蜷縮在家里的火爐旁取暖。

  門鈴響起的時候,我剛好結束當天晚上的第一個夢。我起身去開門,看見外邊站著一位穿著郵局綠色制服的郵遞。他遞上一個封好的,由銀色細密金屬線裝飾的包裹。我接過包裹,簽字,他便轉身離開。消失在了外邊天空落下的,輕柔雪花里。

  信封里裝著一封邀請函,上面印著我夢境里曾看到過的一朵木棉花的印章。信函寫得正式、拘謹,而信的來處用漂亮的拉丁文寫著——“OrbisTertius”(奧比斯?特蒂烏斯)。這個拉丁詞匯,我曾見過,那是在博爾赫斯的一則短篇小說里,而就是在那篇小說里,聲稱有人在在《英美百科全書》第二十六卷找到了有關烏克巴爾的條目。可就在他往后翻尋里特《地理學》那詳盡的地圖繪制目錄時,才發現那里根本沒有烏克巴爾。

  就在門鈴驚醒我之前,我的夢境里一直回蕩著“烏克巴爾”這個詞匯。它們以不同的形式出現,讓我產生熟悉的感覺,仿佛我在某本書或者某個地圖冊上曾目睹過這個詞匯一般。隨著信封寄來的,還有一個包裹。它由白色的膠帶封口,我將它一層層揭開,看見里面放著一個小號的地球儀。與日常所見的地球儀不同,這個地球儀上海洋的部分用褐色的顏色覆蓋,而不是藍色。轉動這個奇怪的地球儀后,我才發在它之上的某個部位,被紅色所標記,而在那個紅色的圓圈內,寫著“OrbisTertius”這個標注在信封上的地名。

  我開始翻找包裹,尋找著除了地球儀之外的,關于信件來訪的其他信息。就在,那個包裹的底部,那些柔軟的白色海綿之間,我找到了一封路線圖。它上面用實現和虛線標注著從我居住的地方,到達“烏克巴爾”的路線。其中很多道路的名字,我從未聽過,還有許多的地名更是我聞所未聞。

  仿佛被神秘的雙手所推動,我決定啟程,去往這個令人迷惑的地方。那天,整個晚上,我都沒有睡好。我的夜晚被那個古怪的地名所占據,它們如一棵樹木,在我的腦海里生根發芽,并且迅速地擴展著枝葉,并濃密地將我覆蓋其中。

  第二天清晨,天剛亮我便啟程。我隨著地圖的標示,穿越出我所在的城鎮,并在不同的被標注了的地點遇上了許多我從未見過的事物。一開始是一輛復古的黑色馬車,駕車的人帶著寬沿布帽,遮擋住了他的整個面頰,再之后我遇到了閃爍著銀光的蒸汽列車,每一個事物的出現前,都會起霧,我在霧中不斷地靠近著“烏克巴爾”。

  真正的到達那兒,是在傍晚。我疲倦地從一輛藍色中巴車上下來,展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座美國南方的小鎮,我聞見從鎮子里飄來的,濃烈的忍冬花的香味。在秋日傍晚的陽光下,我眼前的一切都泛著威廉福克納筆下的,冷峻的,生鐵的氣息。

  在鎮口接待我的是一位騎著一匹瘦弱老馬,身穿盔甲,手持生銹長矛的男人。他望見我,便先行了禮,之后便領著我走入鎮子內部。一路上,我望見了許多看似來自不同地域的人,他們干著不同的事,有人在家門后敲打棺木,有人則在不止不休地飲酒,他們穿著的衣服也風格各異,有的像是來自十六世紀的英國,有些則更早一些的羅馬,更多的則是近代的美國本地農民。一路上,我身旁的這個打扮怪異,面容枯槁的男人,不斷地跟我問我是否聽聞過“杜爾西娜雅”,起初,對于這個名字我起初并沒有任何印象,直到我到了鎮子內部的鎮長辦公室時,我才對眼前的一切廓然開朗。

  辦公室的門牌上寫著“何塞?阿爾卡蒂奧?布恩迪亞”。

  鎮長的辦公室,那時候擠滿了人,所有的人我都十分熟悉。他們不約而同地向我講述著他們曾遭受過的一切,而這些我早就知道了。很多時候,小說作者在留下人物的同時,亦留下了暴行。

  6、石榴樹:

  口琴和有軌列車,織造了我和陳小清的第一次相遇。我下列車,撞見她。我朝家的方向走,她一路隨行。之后我才發現,我們居住在同一個小區。那時候我才十一二歲,對父親送給我的口琴視若珍寶。無論走到哪兒,我都要隨身攜帶。

  我給陳小清吹完第一支曲子之后,我們成為了朋友。在青春期最初的幾年里,陳小清發育得比我更加蓬勃,她如一棵石榴樹一般,迅速地成長,并化身成為了懸掛其上的飽滿石榴。夏日里,我們相約去河邊游泳。陳小清從未害怕過。她總是展現出超乎同齡人的勇氣與判斷力。她能分辨出,河流兩旁的樹木,并能憑借傾聽鳥鳴而判斷出鳥的種類。這種能力,那時,我一直以為她會保留至今。可一切都在我十三歲的那個夏天結束了。

  那個夏天,我們那兒雨水充沛,河水也因連續不斷的降雨而變得飽滿、富有生機。河水勢大力沉地拍打河岸,濺起水花,沖刷巖石,發出沉悶的低鳴。我站立在河岸邊,膽怯如鼠,不敢下水,陳小清在空中劃出弧線,一躍而下。隨著陳小清在河流里翻騰出浪花,我按捺不住內心的激動也顫巍地墜下。

  陳小清家外種植著幾棵石榴樹,那是我在一次送她歸家的途中,她曾談及的。她家住在一樓,窗戶正對著那些花紅似火的矮小樹木,我十幾歲那時候,常會在石榴樹的遮蓋下,踮起腳站在她家窗戶外吹口琴給她聽。可在那個夏天過后,我再也沒有從窗戶看見過陳小清探出的粉撲撲的臉頰。

  那次游泳過后,陳小清得了急性肺炎,為了救我。就在她母親,將她送去醫院治療時,那個睡眼惺忪的醫生,給她注視了連霉素,陳小清因過敏而導致了左耳失聰。在陳小清的母親帶她離開這座城市之前,我去送她,在她母親充滿憎恨的目光里,我將一個粉紅色的日記本交給了陳小清。日記本的第一頁上,我用并不好看的字體寫著,我以后去寫故事,要寫出聲音給你聽。

  可自那之后,我再也沒有見到過她。同樣,我再也沒有去那個窗臺下吹口琴。自我十五歲之后,陳小清便消失了。而那飄蕩在那些石榴樹間的口琴聲,也一齊消失了。

  7、故事販賣機

  斯蒂芬?金曾在他的一本書的扉頁上寫著“你愛嗎?”,毫無疑問,他是一個善于制造故事的人,對筆下的那些故事,他總是充滿著激情。

  但是很少人能明白,在斯蒂芬?金的語言里“Passion”,不僅意味著熱情,它更代表著一種——深沉的愛。

  我曾有位朋友,他在一次貿然沖動的指使下,決定踏上寫作的道路。就在那一年里,他不停地寫,不斷地寫,也是在那一年里他接到了103封退稿信。每次投稿之前,他都如奔赴一次約會那樣,小心翼翼地選好著裝,貼好郵票,將稿件遞進那個綠色的冰涼郵筒。可每次從編輯社發回來的,只是失落。那一年里,他與家里通過無數次電話,每次電話的結束,他的父母便都只重復一句話,不要再寫了,寫不出來的。每次通話之后,他都獨自蹲坐在租住房間的陽臺,望著窗外靜謐沉穩的夜色,腦海里盤旋著那些失望的回響。

  我也曾有位朋友,他喜歡一位姑娘五年,為了見她一面,他坐了一天多的火車去遙遠的異地尋找。火車翻山越嶺,經過朱紅色的山壁,和幽暗的隧道,在漫長的黑夜里,他恍惚如迷失的駱駝。一路上,他將自己想象成為了愛情長途跋涉的勇士,在腦海里幻想著自己的決心與毅力或許能將對方緊閉的門扉敲開。見面后,她卻冷峻如銅雕,木然地拋下一句話,便轉身離開了。她說:"你來干什么,請你離開。”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在更多的時候,更多的故事我從電話里聽來。通常,人們選擇在最沒有防備的時候,按下一組信任的號碼,通過那些冰冷的設備與工具,傳達某種隱秘而溫熱的情緒。很榮幸,我能成為一些人撥打的對象。在那些陰郁的夜里,我時常接到幾千公里之外傳來的,經由無數個中轉信號臺遞過來的電話,就如一只信鴿背負了太多的情緒與話語,那些電話里,我聽到的人聲無一例外的沉重而蕭條。他們大多數時候選擇沉默,偶爾打破沉默的是,簡短的敘述與哭泣。時至今日,我仍記得,威廉福克納曾在他最引以為豪的一本小說的結尾,在那本關于美國南方落沒的家族悲劇的最后,借迪爾西,說出了他這輩子最為凝煉而又最沉重的話。那時的威廉福克納不再耍弄任何技巧,他平實、樸素得就如一位歷經世事的老黑人。他說:“他們在苦熬”。

  是的,我們在苦熬。

  那么,親愛的朋友,你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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