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蟲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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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的再次起伏已經是一個多月之后的事情了。

　　由于地處郊區，晝夜溫差大，雖然已經到了夏天，晚上的穿堂風還是頗為凜冽，王志放下了筆記和書，起身關上了門和陽臺的窗，沒有阿黃的存在，窗子的問題倒是解決了。只是杰伊腳下那堆飯盒和空氣中隱隱漂浮著的餿味實在讓復習備考的王志無法集中精神。他嘆了口氣，做了個受不了的鬼臉。不爽歸不爽，他還是不動聲色地把那些外賣盒裝進垃圾袋，把口子扎好，期間飯菜的湯湯水水流了出來，蘸在他的手上，頓時聞到了一股食物變質的怪味，反胃的嘔吐感油然而生。強忍著胃里的翻云覆雨，他把垃圾袋往寢室門外一丟，然后立即關上了門，也不管門外的清潔阿姨帶著鄉音喋喋不休的謾罵。

　　“謝謝啊，幫我收拾了那些東西。”

　　難得聽到房間里另一個人的聲音，王志不由得驚喜地挑了挑眉毛，才發現杰伊竟然沒有玩游戲，而是百無聊賴地看著動畫。

　　“怎么不打游戲了。”他拿出濕巾紙使勁地往自己手上擦，想把穢物和氣味一同去除。

　　杰伊摘下了耳機，攤開雙手，一臉無奈：“快期末考試了，沒人陪我打，而且他們技術實在太菜了，我受不了了。其實你不必幫我收拾的，我飯盒集齊了會自己丟掉的。”

　　“集齊？難不成你還要集齊七個飯盒來許愿么。”王志像看白癡一樣看著自己的室友，“夏天了，這些東西不快點收拾掉會發臭的，而且還會引來蟲子。”

　　說完王志發現杰伊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仿佛發現新大陸一樣。

　　“會引蟲子嗎？之前那么多蟲子難道是因為？”

　　“天呢，難道你才知道嗎？而且腳邊一股怪味道你竟然忍得住？”

　　“被你一說今天倒是有點……不過之前打游戲的時候好像沒這個感覺。”

　　王志聽了便忍俊不禁地笑了：“玩得投入自然這樣。你既然不玩了就快復習吧，別考試又掛了，這個學期的專業課還是蠻難的。”

　　游戲少年點點頭，準備把自己切換成學習少年，來挽救自己荒廢了很久的學業。

　　當寢室里不再有游戲中的叫罵聲，轉而變成了書本翻動的聲音，和筆尖觸及紙張發出的擦擦聲時，雖然也是寂靜，但這種氣氛卻是王志不討厭的。偶爾杰伊還會來問王志要點平時的筆記或者討教些問題什么的，王志也不吝嗇。兩個人這晚上說的話雖不多，但也絕對比過往四人說的一整天話要多。

　　這平靜的復習氣氛很快被一通電話打斷。杰伊看到王志接電話時的表情變化，那是從驚訝到苦惱的轉變。

　　王志剛放下電話，杰伊就忍不住問：“怎么了？”

　　王志表情古怪，撇著嘴，起身換衣服：“阿黃喝醉了，在飯店里，我們得去把他抬回來。”

　　這家飯店是在小區外的一條不大的商業街上，此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很多店鋪都陸續打烊，街頭來往的人也少了很多。當杰伊和王志趕到時，打電話的飯店老板一陣抱怨：“你們的朋友啊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個人在那里不停喝悶酒，我就猜他要出事，這不你看吧，吐得我們這里到處都是，還叫我們怎么做生意啊。你們快點把他帶走吧，我們也要關門休息了。”

　　杰伊和王志看到的阿黃不再是平日里獨來獨往的那個胖墩模樣了，而是癱倒在桌上像一具尸體一般，雙眼緊閉，不聲不響，只是偶爾傻笑一下提醒大家他還活著，一言以蔽之：不省人事。

　　他的身上還有幾處嘔吐的穢物痕跡，手臂上一條血痕好像是摔跤時弄出來的，在他旁邊還有一個同樣一臉無奈表情看著杰伊和王志的小帥哥，從他手上的熱水杯和餐巾紙來看，他是在照顧阿黃。

　　“趙小豪？你怎么在這里？”王志脫口而出。

　　被喚作趙小豪的青年翻了下白眼，直搖頭：“唉，該不該為自己在阿黃心目中占據崇高地位而高興呢，他把我的號碼放在了手機通訊錄的最前面，哦，還有你們倆也是，所以我才會接到電話來接他，沒想到他已經這幅模樣了，我實在沒力氣把他搬回寢室了。”

　　杰伊指著桌上的阿黃問：“他干嘛喝那么醉？”

　　趙小豪搖頭表示不知道。

　　這時場景中的主人公阿黃折騰著坐起來，臉紅通通的，瞇著眼睛看著自己的三個室友，然后夸張地大幅度晃著手臂，作打招呼狀，傻傻地笑著，嘴里嗚嗚呀呀地聽不懂一句話，隨即又撲通一聲趴回桌上，不吭一聲。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又瞅瞅爛醉如泥的阿黃，不由得相視苦笑。

　　就這樣杰伊架著阿黃的右肩，趙小豪扶著他的左胳膊，王志一把抱著他的腰，三人用一種合體金剛的姿勢晃晃悠悠地走出飯店。在三人氣喘吁吁的期間，飯店老板不忘還啰嗦幾句醉鬼的不是，被不耐煩的趙小豪直接扔過去的兩張紅色毛爺爺堵住了嘴。

　　別看是三個人搬一個人，但考慮到被搬的那個人是四人中噸位最大的那個，而且喝醉酒之后時不時鬧騰一下的狀態，三個人花了十分鐘才走不出不到一百米，人卻已經是熱得滿頭大汗了。

　　掙開三人的攙扶，阿黃撲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杰伊吐著粗氣，一邊抹著汗說：“這樣不行啊，這么搬回宿舍要花多久啊。”

　　“要不直接挖個坑把他埋了吧。”王志一直抱著他的腰，最累，沒好氣地開著惡劣的玩笑。

　　趙小豪環顧四周，看了下方向，提議道：“搬回宿舍實在太遠了，這里離我住的地方不遠，去我那里吧。”

　　王志和杰伊點頭表示同意，三人使出吃奶的勁把阿黃又架了起來，緩慢的移動中他們達成了共識：趁阿黃喝醉了把他錢包摸了，事后三人犒勞自己去。

　　趙小豪的新住處和原來的宿舍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光是面前這個寬敞的客廳就讓杰伊和王志懷疑：這真的是一個人住的房間嗎？但兩人也只是想想，別無力氣感慨。累得骨頭散架的三人在趙小豪的引路下把阿黃扔到了沙發上，然后把自己也丟了上去。寬大的沙發一下子被四個男人橫七豎八、七歪八扭地用各種姿勢占領，反而顯得狹小了。

　　夏天的熱就體現在這里，你覺得可能現在比較涼快，但只要一運動、一走路，停下后就是一身汗。幾個人也任由汗水浸濕自己的衣服，黏黏糊糊地粘在背上難受也不管不顧，只顧著大口喘氣，感覺接不了下口氣自己就會缺氧。趙小豪甩開壓在身上的手臂和腿，掙扎著起來，從廚房間拿來了幾聽罐裝飲料，丟給杰伊和王志。三人都渴得不行，揭開拉環，咕嘟咕嘟灌了下去，然后爽快地發出“啊”的一聲長嘆，整個場景就像是一部被放得爛俗的啤酒廣告。

　　從杰伊和王志的身后傳出一個微弱的聲音：“能給我一聽么。”

　　三人尋聲望去，卻見胖乎乎的醉鬼嘿嘿一笑，擺出無辜的表情：“我真的是剛剛才清醒過來的。”

　　話未說完，三個易拉罐已經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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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黃被女神甩了，亦或者說，他倆其實從沒有開始過。杰伊不解風情地問：“你不是一直和她出去玩嗎？”

　　阿黃嘆了口氣：“如果幫她拿快遞、占座、請她閨蜜吃飯也算是陪她玩的話。”

　　女神不知哪天心血來潮地同意和阿黃約會，平日里也經常讓獻殷勤的阿黃跑跑腿，可憐的阿黃一直以為自己可以上演“屌絲逆襲”這樣的勵志劇，直到對方那個染著黃頭發、身高一米九的男朋友來學校看她，阿黃才如夢初醒。

　　王志和趙小豪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嘀咕：一般我們把阿黃扮演的這種角色稱為——備胎。

　　杰伊拍拍阿黃的肩膀以示安慰：“正好我現在打游戲缺隊友，你可以來啊。這樣也好，我們寢室有有對象的人又只剩了趙小豪一人了。”

　　被點到的帥哥立馬不高興了，忙不迭擺起手來：“我也沒有啦。”

　　面對陡然投向自己的三雙驚愕目光，趙小豪心中罵道：阿黃失戀你們不奇怪，我沒女朋友了你們這種眼光是什么意思。

　　趙小豪自然不是也做了備胎，只是他的一個不齒的小秘密被女友發現了，直接導致他的戀情告吹。

　　“你是說你女朋友嫌你怕蟲子，所以把你甩了？”

　　得到了當事人痛苦地點頭承認后，三人捧腹。

　　“那你那些關系很好的學妹呢？

　　趙小豪紅著臉呵斥道：“那些只是學生會的后輩而已！”

　　“那你手臂上沒事吧，被蟲子咬的那個。”王志笑完之后說道。

　　趙小豪有些心虛地低下頭：“沒事，我父母太緊張了，好吧，我當時也太緊張了，去醫院查了，只是皮膚過敏而已。”

　　四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為那天枉死的那只叫不出名字的紅蟲子默哀一分鐘。

　　杰伊四處打量著趙小豪的新居所，頗為感慨地說：“這房間真棒啊，你一個人住啊。”

　　說到這個趙小豪沒好氣地說：“好什么呀，獨居可麻煩了，自己收拾那么大個屋子，一個人回來還要面對冷冷清清的房間，更何況蟲子又多得要死。”

　　“這里也有蟲子？”

　　“唉，這公寓后面一片雜草叢生的工地，蟲子可多了，我平時都不敢開窗。你們知道的，我最怕蟲子了。”

　　三人立馬想到了每逢碰到蟲子時趙小豪嚇得手舞足蹈的可笑模樣。

　　“那你干嘛不搬回來住呢，寢室徹底打掃過了，沒蟲子了。”

　　阿黃的提議讓趙小豪愣住了。他看了看三個室友的臉色，都是點頭稱是的表情。他也不開口，思忖了半晌。心存芥蒂，那是自然的，但也都是過去了的。

　　“好吧，一個人住也怪寂寞的。”

　　頗有釋懷的意味，四人把剩的不多的飲料罐碰了下杯，在午夜時分鐘敲響的時刻發出金屬罐碰撞的清脆聲響，像是在干一杯上好的酒。往往電影中男主角們一同如此壯烈的干杯之后不是去集體尋思報復，就是完成最后的戰役，馬革裹尸，好不凄慘。但四個本來帶著刺的青年此時也只是下定了決心一同回寢室而已，去把蟲子都料理干凈。

　　“話說，期末考試從哪天起來著。”阿黃突然說到了這件恐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