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關城（二十九）裝神弄鬼

　　主家，也入了門。他臉上的膚色，又黑了，遮沒他又是從高原上下來的？瞧著主家一臉的滄桑，達奚卻憶起了河東的弟媳婦，那“白娃娃”的膚色，要是來了河西，保不準一兩年時光里她的膚色也要稍稍變黑的。達奚心里又暗自嘀咕：怎么見了主家，倒憶起了弟媳婦，沒想到弟媳婦的好手藝，倒羨慕起她的好膚色！

　　那主家，進了門，直奔陽臺，一聲贊嘆：“好，好，這么多天沒澆水，可花還活著呢。”達奚聽見主家的贊嘆，方注意到陽臺上又擺了兩盆花，一盆海棠，一盆月季。花盆上，斜斜地各靠了一個飲料瓶。主家，給花還澆的是飲料？花都開始喝飲料了，這主家，還真奢侈呢。“何不食肉糜？”達奚又憶起河東的婆婆一圈圈地紡線，整日里沒有一刻的空閑。“有人辭官歸故里，有人漏夜趕科場。”人和人，原是不一樣不一樣的。

　　“這樣的滴灌，花雖長不大，可絕不會枯萎。以色列人在沙漠里耕種就用的是這種技術。”他瞧見主家的滿意，更是一臉的得意，哦，原來是在出差時候用飲料瓶盛了水滴灌呢。可冤枉主家了，還以為他奢侈到用飲料澆花呢。達奚，暗暗紅了臉，自責自己以小女子之心度江湖人之腹。他們年齡長一點的人，過日子個個可都是好手。婆婆空閑時候就紡線，奶奶一把年紀了還放羊，主家，拿著工資呢，可也沒見他胡亂花過錢。他，跟節儉人住在一起，“近紅者赤”，手腳也不會大到哪里去！

　　“還是你讀的書多，一個點子就救活了兩盆花。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主家話講到一半，愣生生地急剎了車，達奚，在旁邊呢。他，還要讀書才能有“顏如玉”？達奚就是一塊好玉，頂頂好的玉！好過祁連山能做夜光杯的墨玉！

　　“老江湖又在場里的污水池里放了七條魚。那些本在魚缸里的井底之蛙，到得污水池，直就像入了大海，一個個游得可歡暢。只是，可別再下雨啊。”主家聽秀才談及魚，滿臉的興奮，可又擔心天降大雨后發洪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魚，本想著“海闊憑魚躍”，哪知道外面不是海，卻是坑，戈壁灘上的坑里可沒有多少水，三兩天，熱辣辣的日頭曬得見了底，那些跑出了污水池子的魚，又要變成別家工場看門狗的美味。“你可有好辦法，既能養魚觀賞，又不擔憂發洪水？”主家幫他們著急，倒像有求于他，倒蠻謙虛的。

　　“這也不難。戈壁灘上可不少沙土，沙土壘了水壩，洪水來了順壩走，還能沖走魚？其實水壩也不用高，一米完全夠了，戈壁灘的洪水，可還不是都順地走？”他的鬼點子，可真多。水壩，當然能擋了洪水。“好主意。下次再有推機來，順帶著就做了。”主家連連點頭，達奚心里也偷著樂，什么事情，能難倒我家秀才呢？可他們公司的老江湖，干嘛跟戈壁灘過不去，非要養魚不可？

　　“有了水壩，魚肯定能活的。可能不能再想個法子，讓野狗不能叼了池子里的鴨子。老江湖要是在池子里放養兩對鴨子，再能有一對鵝苗，就更好。水壩，能攔了洪水，可攔不住野狗啊。”主家，這是，得寸進尺，倒想這他們在戈壁灘上養鴨鵝？要環保的綠色食品？

　　秀才，鬼機靈，瞧見了達奚的偷著樂，就明白了她的疑惑。“你讓我們養魚、鴨，是想吃環保食品？”秀才一出口，就知有沒有。“哪里啊，那污水池出來的魚，鴨，怕是不能吃吧？。就是瞧著一池子水，浪費，有得幾只漂的游的，戈壁灘上就有了生氣。有得魚、鴨凈化了污水池的水，拿來澆樹可是上好的，你們名在要是在污水池旁栽上樹呢可就頂頂好。”

　　主家，可真懂生活啊，戈壁灘上要是有了一片小樹林，夏日里，勞累一天的他們，綠蔭下，或下棋，或讀書，或什么也不做，就是靜靜的呆坐，也是頂頂好。

　　“真要想養鴨、鵝，卻也不難。”秀才話一出口，主家就瞪大了眼：養鴨、鵝，不難？！可怎生防得住那些個四處游蕩、無事生非的野狗啊？！

　　秀才沉默不語。他，是在想著萬全之策的吧？主家瞧在眼里，倒以為他端了架子賣關子呢。“喝茶，喝茶，慢慢想。”主家給他倒了一杯濃茶，還真把他有點當“爺”的敬呢。達奚瞧著又偷著樂，這個裝神弄鬼的秀才，可真有高妙的主意？喝了主家的茶，不拿出個好主意，主家，能饒了他？主家的茶具，可是精挑細選網購來的，一個巴掌大的茶壺，一個窄窄長長的托盤，配了兩個比乒乓球大不了多少的茶杯，全套茶具皆是青瓷，主家寶貝一樣的愛護，平日里就只有一個茶杯發市，這次有求于他，倒將另一個茶杯也見了光。主家的茶，可和婆婆的果仁烤馕一般，好吃，不好消化的啊。秀才，可真能有好主意？

　　主家，可也不著急，手里持了核桃木手鐲轉數著玩。主家有核桃木手鐲，誰送的？是不是他自己買的？要是他買的，那個在他老家撫雛敬老的掌柜手里，是不是也有一副？達奚，哪敢貿然相問，可又有點奇怪，主家，不知道當地有胡楊手鐲的么？那胡楊手鐲，可是頂頂好的。這個鬼機靈的秀才，不出門便知天下事的玲瓏剔透的秀才，難道也不知道戈壁灘上有千年的胡楊手鐲的么？這個壞秀才，難道只知道研究天下事，卻瞧不透小女子那一點點小小心思的么？！

　　秀才捏了茶杯，輕抿一口，還是沉默不語。他的頭發，太短了。頭發？想事情呢，跟頭發有什么關系？達奚，就想笑，頭發再長一點，最好像自己的這般長，不用編辮子，也不用頭花扎，披了肩散了發，可不像極了諸葛亮在七星臺上裝神弄鬼的模樣？可諸葛亮，到底還是求來了風，又趁著東吳兵荒馬亂的開了溜。秀才，求不來風，要想跑，難，何況諸葛亮是孤身一人，而秀才，還有自己這個累贅呢。

　　“很簡單啊，找些空心圍欄，在水壩上圍得一圈，鴨呀鵝啦跑不出去，野狗也不能進了圍欄叼了鴨子走，可不就行了嘛。”秀才又抿一口茶，主家激動得連茶也忘了添：“好主意。空心圍欄，場里可還有剩余，恰好拿來廢物利用。明年鴨子鵝啦下了蛋，那老江湖可定要請你品嘗。”主家，不愧也是老江湖，凈會畫大餅，明年的事，誰說得清楚？空頭人情，他倒也好意思拿出手！他能說動老江湖的么？在年輕人面前作空頭人情，主家自個也覺得尷尬，忙掏了煙出來，煙遞了出去，方憶起秀才不抽煙的呀。

　　這個主家，這點可不好，自個抽煙，費錢又污染環境，可千萬別帶壞了秀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