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午夜的時候我都有那么一點狂躁。這已經是第三個星期。天色發白的時間越來越早,最近是三點,我想以后也不會更早了。將近四點的時候,我有了拿起剪子把自己剃成和尚的沖動。我站在鏡子前面,一手握著剪子,醞釀,想象自己光禿禿的腦殼。女友的腳步聲在衛生間外面的走廊里響著。她也有些睡不著。我等著她來我門外徘徊:
“薛澄,出來。”這種命令的口吻我聽來總是最易接受的。尤其我現在正猶豫,需要一點強硬的外界力量。可我拿著剪子不想出來。我對著門道:
“我還沒完?!?/p>
她在擰把手。把手在我眼皮底下左右搖擺,動了,也還是紋絲不動。我想象她把全身力氣壓在一只把手上面的樣子,她還是無能為力:
“我們為什么要這樣呢?”這個問題令我更加猶豫了。我怎樣了?睡不著,想把自己剃成和尚,不給她開門。。。。。。
罪大惡極了么?
“寶貝,”我嘆氣了,“我想做點什么。。。。。?!蔽屹N近玻璃觀察自己眼睛里的血絲分布狀況,它們星羅棋布不知可有隱秘的指引。我太需要哪怕一點,一些微來自他人的指引了。女友是中學老師,她給我們這個世界里最重要的青少年們指引它們最重要的人生階段。她的手放開了把手一會兒,我知道她不會走,果然她卷土重來,加大力度似乎想憑一己之力拽下整道門。
“你出來,我求求你。”她是真的沒有一點力氣了??墒撬龅搅宋蚁胨龅氖?。她用徹頭徹尾的疲憊指引我我所做的如何值得。值得到了極致便是正確。我在心里咬定自己是正確的,我正確了很久,很久,只是需要再那么一點指引,證明。。。。。。
“我很快就出來,”我對著鏡子露出牙齒微笑,不對,大笑,“再等一會?!彼貌话驳某聊群蛭?,我感覺的出,她的心同我剃度的手隔著一道門一同顫抖著。我看見面前不息下著黑色的細雨,不連續,一簇簇,每一簇都能激起情欲消亡的水花。那是最后的波瀾。女友還在哀求:
“你告訴我你在里面做什么。。。。。。”
“上廁所。”
“那怎么會有剪刀的聲音?”
“很快就沒有了?!?/p>
我把上面還纏綿著青絲的剪刀放下。我正茫然的端詳著鏡中的男人,那畢竟不是真正的剃刀。它力有不逮,還留下一層猥瑣的黑色在頭皮上。我環顧四周,尋找洗手間里其他可以達成目的的工具。在我找到我那閑置已久的剃須刀的時候女友拍門道:
“怎么沒聲音了?薛澄?”
我自顧自在頭皮上涂滿均勻的白色泡沫,它或許就是一個時刻準備放屁的碩大下巴。我沒有電動剃須刀,因而這最后的工作注定了緩慢與專心。如此的貼近致命部位令我聯想到死亡,誰能不想到呢?只是隨著剃刀每一行的推移,每一行的清凈,我的狂躁似也就消弭一層。剃度一事本身削弱了我的暴戾之心。終于我停止了一切動作,看著鏡子里自己的半邊光頭半邊短發,無精打采最后注入了衛生間的每一角落,成為最濃郁的氣味。我隨便沖了沖自己的腦袋,感覺頭皮上一陣火辣辣的刺激。痛感加速了清醒的進程,我越來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下一步原是如何打算。我陷入了每一天每一個晚上同一個流程進去。第一個星期我破壞家具,人們總是先從砸東西領悟自己的暴力。第二個星期我破壞感情,我足不出戶,切斷電話線丟掉鑰匙,與世隔絕,把女友的衣服扔來扔去,扔到她沉睡的臉上。我沒有料想她堅強的程度會是如此。可我還會繼續為之,讓它持續?,F在我開始破壞自己。當我想到破壞這個詞的時候,我已經很清楚夜晚又一次結束了。我打開門鎖,幾聲刺耳的鳥叫準時的報告著蘇醒,盡管外面仍然四下無人。我與女友注視著彼此,這房子里我們還未睡著,我們還能看見和聽到。我看見她哭了,也聽到她喉嚨里的嗚咽聲音。就像在吞一整塊棱角未平的石頭。
我向臥室里走去,可我沒走幾步就被她拽住了。那種嗚咽聲音伴隨著烏鴉晦氣的寒暄始終存在。她像剛剛吊住門把手一樣現在把整個人吊在我的一只手臂上。房間里有一股甜腥味,我意識到自己也同樣恢復了嗅覺,未被喚醒的只有情感了。我想念過往日子里這個時候廚房油煙的味道,女友還會做煎蛋和烤培根么?我是真的有些餓了,饑餓令我站立不穩。她察覺到。她知道熬夜一晚饑餓是最先抗議的感受。沒有一頓豐盈的早餐,沒有熱牛奶就不能算作完美一夜。這是她搬來與我同住第一天時我就講給她的。我當時就表現出了強硬,我還是慣于發號施令的。尤其她用軟綿綿的身子抱著我,讓我產生猶豫的可能。但那時我很少猶豫。她抱著我的時候用嘴唇期期艾艾的對著我的下巴,那里青蔥茂密,和我的所有毛發一樣桀驁不馴的生長著。她那樣看著我,溫柔是她慣用的馴化桀驁的手段,像對付那些青少年一樣。我試圖嘲笑她,像嘲笑現實生活里每一個擔負神圣職責的人們一樣,我總覺得他們懷疑我們這類人的價值。其實我們更多懷疑他們。
和女老師戀愛,簡直是我的一種實驗。我把她想象成一只擁有性感身材和教鞭佩飾的白鼠星人。可她竟會吮住我的胡須,用舌尖輕輕捋順著,排列著。。。。。。我不想掙脫她,我想嘗試更多,把這些體驗寫到我的白紙上。她搬來了這里,白天出去上班,晚上回來給我做飯洗衣,在夜晚保持安靜。她似乎從不疲憊,我也沒見過她生病。甚至傷心什么的也沒察覺。她有她自己化解情緒的方式,比如睡覺。
“不如你陪我睡一會吧。睡一會再起來寫?!?/p>
她纏繞在我的書桌邊上,我不知她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你好好抱著我,我靜靜靠著你,我們一同入睡?!彼p繞著纏繞著就纏繞到人身上了,話里的暗示令我頭腦混沌。所有的情節都在這個頭腦里輕輕斷裂了。而我只能感受它們斷裂之后無根可扎的消亡。她騎在我身上,仍然在說:“跟我到床上去吧,別對著一張白紙了。那上面什么也沒有。還是來床上,那上面有我。”我低頭笑了,不愿再看桌上那摞白紙,點了點頭。她也笑了,這一夜就這樣變更了。開始我覺得沒什么不好,適當的改變作息也算是一種新鮮,一種刺激。而我的生活最不能缺少便是如斯。第一天睜開眼睛我看見后知后覺的晨光落在窗外,過往我總是守候著它們的來臨的,而今我卻守候著女人的體香。我還是比她起得早些,我借著陽光端詳枕邊人的面貌,記住她臉上的線條,每一個面部特征和這時刻里房間光線的變化。后來她也醒了,我半睡著半等待她做好早餐叫我。不再像從前那樣承受一夜的饑餓。睡眠中的確所有感官都遲鈍了,甚至醒來之后許久都不能恢復。我一面吃著早餐一面回憶剛剛才頭腦里醞釀好的形容:
“女人的睡臉令她看來像個嬰孩。天蒙蒙亮起,她卻仍舍不得醒,陽光每一層明亮,她的眉眼就本能的每一層沉落。直沉落到黑暗的深無可深之處。她并不能看見自己的另一幅模樣,在白日的耳清目明之外,夜中的女人原是面目不清,白紙一張的?!敝幌氤隽诉@么多,盤子卻已經空空如也。我確定她即便不是我最愛的女人,也將是我最懷念的女人。她的廚藝,她的整潔,她的溫柔,她帶來的健康的作息表都是對我莫大的挑戰,莫大的救贖。我相信這是一種救贖,她夜中面目不清的面容令我聯想到媽媽。我已經很久沒有寫到家庭的溫暖。
現在她哭泣的樣子也很像我離家那年媽媽的樣子。只是媽媽表現的更隱忍些。我對女人哭從來沒有感覺。我記得有一個女朋友,第二個還是第三個,去醫院墮胎之后哭著找到我,她哭得面色青白,好似壽衣店里的紙人??晌覠o動于衷。我媽媽哭了好一會,只問我想好沒有,想好沒有。我說還有什么沒想好的,甚至連這一句我都不想回答。我背上一書包的外國小說,帶了一桿不太出水的英雄鋼筆和三百塊錢,那是我的全部家當。你說我還有什么沒想好的。對她哭了多久我不能計算,但我確定起碼要我走后三個整夜,她才不再流淚。那時候她的眼淚該流盡了罷。
眼淚把她對我的情感如洪流一般徹底沖出身體。女友抱著我的頭,我原以為自己會抗拒這一軟弱的姿態,實際上卻本能的眷戀她懷中的溫暖。我倒在她的懷抱里,能感覺到痛苦與饑餓,感覺到她的傷心。接著她把我放在地板上,我聽見她去打電話了。電話線被我切斷,她用自己的手機打給她的朋友們。我沒找到她最后把手機藏在什么地方,可她似乎就藏在枕頭下面——她料定了我不會再接觸睡眠?,F在我明白自己把自己困居在這房子里,困居在書桌不足四平米的范圍內有多愚蠢??晌腋薮朗俏易约寒嫷貫槔卧谝粡埵_的白紙里面。在這段不眠不休的日子里,靈感沒有一刻放棄過對我的沖擊,它們同樣困囿在我的腦袋里,橫沖直撞,不斷繁殖,感到越來越嚴重的擁擠。。。。。。我多想把他們一一降生在白紙上面。那將不再是什么也沒有。相反的,世間沒有的一切你都可以在文字中找到。過去我有這本事?,F在,現在,我動彈不得了。我安靜的躺在地板上,放任最后一個靈感在頭腦里激烈的舞步,那是筆尖每一下扎在紙張上的痛苦:
“他在進門時就能看見的那條走廊上橫躺著。襯衫,牛仔褲,光著腳,衣服和腳底板都能看見血污。在他的頭上有未沖凈的剃須泡沫,現在似一灘曬化的紅色棉花糖,向下滴著漿液??梢园l現他半個腦袋是光的,一個**時期已被遺忘的設計。過去人們叫它陰陽頭,可作家自己認為它是帶來領悟與救贖的通路。當它連接了生與死,便也架通了陰陽兩世。這不是作家原先料想的結局,他只是想要一個好故事,卻沒想自己成了那個好故事。他忍不住要記錄下來,但他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在滑入一個未知的餛飩中去,那里白茫茫天地,一無所有,一無所見。他準備墮入一個白色的輪回,做自己夢想中的一個筆畫,一個標點。最好的故事永遠都是未講出的那個?!?/p>
這想法叫我死不能瞑目。
我又一次試圖抬起自己的手臂,摸索著地板上有沒有一枝筆能被找到。我清楚找到也無濟于事,我只能緊緊地握著它,甚至連筆帽也拔不下來。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書寫的渴望比此生任何夜晚都噴薄得令人難忍。三個星期里,我無時無刻不在等待這樣的渴望,就像那個被女友找來的陌生男人對我問出的第一句話:
“他看起來死不瞑目,他想要點什么?”
我眨了下眼睛,平時我從不理會這種人??膳寻阉襾?,她既然選擇了找他而沒找警察醫生什么的,就證明他也是個關鍵人物。女友從沒把他介紹給我過,但我隱隱覺出我們之間有這么個人。我不干涉她找其他的情人,因為我自信她根本離不開我。
“他把自己的頭割破了,我不知道傷口在哪里,你幫我先給他止血好么?”
她說,跪在我腳邊,沒有更靠近。我猜想那男人是個行事穩重,果決的角色,最適合在這種難纏的時候被人寄予希望。他簡單檢查了一下我的腦袋:
“很深的一個口子,也許是致命的。他已經不再流血了,他流的已經夠多了?!?/p>
我心里想他說的有道理。我也認為沒有必要進行救治。我想要的只是書寫,之后立時死亡并沒有多可怕。我感覺女友正處于歇斯底里的邊緣,她死盯著男人:
“我讓你救他!你是最好的醫生你為什么不救他?!”
“你還不明白么。他已經死了?!?/p>
她站起來,我的視線正對著她的小腹?!八麤]死,”她說,“他一向就喜歡這樣裝神弄鬼。人沒那么容易死?!?/p>
沒有人回答她,我和男人一同以悲哀的心情面對她,她開始自言自語:
“我都不明白他怎么就死了。”
我頭一回如此超然智慧的居高臨下的觀察他們。他們以真實生活的方式完成著我最后一個故事的情節。他們都是白紙中人。女友滿面淚痕,眼睛大張而失神。被淚水打濕的黑發幾縷粘在臉上,她甚至沒有撥開它們。而男人有一種詭異的氣場,他不感悲傷,也沒有意外。他隨意走動在我的房子里,有些時刻我懷疑他也在觀察我,他有一張同我近似的面容,像鏡子的另一面。他說:
“他一直想要自殺嗎?”
“不,這不是自殺。這是意外。他很少刮胡子,你看見他那些胡子了。他已經不知道該怎么使用刮胡刀了。。。。。?!彼f不下去,于是男人扶住她的肩膀。
他拒絕做醫生,現在他開始做警察。他問她我死亡之前的日子是如何度過,我聽見這場審判,一時舍不得就走。
“他。。。他睡不著?!?/p>
“那他做什么。你告訴過我他是個寫小說的。他是薛澄?”男人朝我房間里似磚塊般壘疊的書堆瞥去一眼。
“是,他寫小說。夜里,他夜里從不睡覺?!?/p>
“從不睡么?”
“不。。。后來他睡了,我來以后,他開始夜里睡覺了。也吃早飯了。他好多了?!?/p>
我想大聲喊出來我不好,我沒有好起來,可我的聲音微弱,很快就消散在空氣之中。并且我一張嘴巴,就有從面上汩汩流下的鮮血流進口腔。血還有很久才流得盡呢,他們誰會比我知道。
愛情是故事里永恒的主題。當我書寫它們的時候,往往只是作為一種鋪陳的情緒。我從沒想過在真實的世界里它們具有的力量會是如此不容小視。那根本不是童話,也根本無關永恒。那只是男女欲求的不滿,情愛中的妒恨,嫌隙,猜疑,反復證明,反復感同身受,引起切膚之痛。那是最強勁的興奮劑,也是最傷身的杜冷丁。直到一年前,我都安全的控制著自己的瘋狂與才華。我用文字維持一種相對灑脫的生活,我沒有剃度,可已然蔑視紅塵,心如止水。后來她來了,我筆下的煙霞狀元,江湖醉仙一一退離了紙張,接著那些癡男怨女也出場的少了。久而久之,甚至一個個面目不清的人物都不屑于再脫胎于我的筆下。我把筆和紙都規規矩矩的放在她清理過對我書桌上,日復一日,月復一月,關心糧食和蔬菜,更關心她的喜怒和愛情。夜里,我舍不得許給孤燈,只有夜晚我們在棉被里抱著彼此才能感受遲來的溫暖,其余歲月盡是過夠了的冰冷與孤獨??墒菗碇嗦愕募绨颍t日升起之時,我仍然感到痛苦。每日醒來我都面臨著兩個不休的抉擇,痛苦帶來孕育,安寧則是死水般的平靜。和男人一起坐在我的尸體邊上,女友的情緒終于平靜:
“其實我知道,他感覺很糟?!?/p>
“為什么?!?/p>
“他很久沒寫東西了,”她想了片刻:“為了懲罰自己,他拒絕睡覺。后來當他想睡的時候,他已經瘋了。”
“你知道他瘋了?”
“知道。”
這時候她把頭緩緩抬起來,眼睛細瞇著,似乎想看清,又似乎根本無力抵抗窗外那旭日東升的強烈陽光。我的血液開始凝固,時間令它們不得不選擇更堅強的存在,即結成黑色的硬痂。我的時間越來越少,很快強光會照射進整個屋子,曝曬會令我的身體散發惡臭,她將徹底厭惡我這個人。我躲在男人身后的陰影里,他的聲音輕輕的:
“你曾害怕他嗎?”
“我曾害怕他死。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怕。我不怕那些他所怕的東西。我覺得我們很幸福?!?/p>
“你用幸福謀殺了一個才子?!?/p>
“是么?”她竟蒼白一笑,“你認為是這樣么?”
“我得走了。天亮了會說不清?!?/p>
她伸出手,手指無望的向著男人和我的方向抓撓。這是我們告別的方式了,沒有擁抱與親吻,足矣。我在天明十分見著了女友的笑容和挽留,留戀是最好的結尾。我盡情的感受著自己和自己故事中人的留戀之情。所有那些我們耳鬢廝磨過的時間,所有那些瘋狂壓抑時的心境,最后的幾步里,我仍然保持著這種心情,在心里撫摸她的面容。那是征戰榮譽歸來的丈夫回鄉之時許給妻子的承諾,我成功了,并且我仍然愛著你。我寫完了那飽經苦難與鮮血浸染的故事,在發生了一切之后,我才覺出我是多么不舍得離開。還是那纏人的溫暖,陽光里熾烈的刑罰,我會魂飛魄散,可我不舍離去。
他呢?他早已不見了。他已問完了我要他問的問題?,F在那虛偽的肉身就在陽光下倏忽的不見了,比我的孤魂散去還要迅疾。
我得趕在消亡之前告訴她我不恨她令我走上絕路,我愛她之心超越一切。我漂游過去,窗下透進的陽光顯出她的剪影。她恍恍惚惚的走進她鐘愛的廚房。因為光線刺眼,缺少睡眠,我神志不清,難以緊跟她的步子。她一定聽見了什么,回過頭來靜默的望了一陣。我明白她是看不見我的,她也看不見任何一個男人。是我們在最后的日子里,都有些瘋癲了。
她在做早餐。我聽見蛋殼破裂和油鍋滾開的聲音。她煎蛋時燙傷了手,手背紅了一塊。她取出冰箱里的培根時多拿了一些,是她的習慣,唯恐我不飽,其實那些總要剩下。過猶不及便是這個道理,其實那些用不盡的感情,寫不盡的語言,都要被剩下。如同那地板上被剩下的肉身,沒有價值,于是腐爛無果。
我彎下身努力嗅著餐桌上食物的味道,觀察她燙傷手背的傷勢。我們離得那么近,她的眼淚一邊隨著食物吞咽一邊流下嘴角,幾乎灼傷了我的魂魄。我不能再碰她。死亡之前我是一個和尚,故事的結局我已了斷塵緣。我尋覓到書桌上那疊白紙的方向,悠然的讓自己選擇安眠其中,那是我白色的輪回,我似嬰孩出世前一般蜷縮著自己,蜷縮成一個結點,一個句號。
“我們很幸福,”我寫:“可誰來告訴她?!?/p>
后來我躺在紙上,后來我看見她把地板上的血跡一點點擦凈。我還是留了好多血才咽氣。我把自己的故事盡可能變得柔順一些,當家里的紙都用完了,還有一角的血污未凈,那時她只能選擇用我擦除。
有一個時期的自己。現在間歇性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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