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節似乎比往年更加寂寥，御香齋里格外的冷清。
白楚顏緊了緊身上的大氅兒，眼神游離著，最終落在不遠處的香爐上，似看又似想著些什么，那股股香煙有節奏的升著。
她只覺得指尖發涼，倏爾煙晃了晃。不由喃喃自語“該添盞燈了?！?/p>
起身的空擋，一陣疾風掠過。
她眼尖手快，剎那間夾起迎面沖來的暗器
早已收到泗水樓上面的密語，今夜會有‘客’來訪，盜取至寶。她本來一天都在警惕，只是方才貪看月色，一個空的松懈，不曾想就被人盯上了！
好在她白楚顏也不是泛泛之輩。
她蹙眉不悅，瞥了一眼指尖夾的，方才打過來的暗器，原是女子畫眉的焦柳！
蹙眉漸漸舒展，遲疑片刻，驟然轉為喜悅之色，脫口而出：“蕭郎！”
只聽窗外黯啞低聲，
“數年未見，不曾想，妹妹的武藝更加精進了?！?/p>
話音未落，一名男子推門而入，一把折扇在手，一襲墜地青衣。
白楚顏忽而眼神暗淡，“是你啊......”
陸子蘇看了一眼白楚顏攥在手中的焦柳，微微咳了一聲，
“是我失禮，不知道你和易水平日是這樣......”
他在窗外，看著白楚顏在屋里發呆，想來一人守著這樣重要的御香齋，若終日心神不寧，早晚會出岔子。就隨手撿起地上的柳丫，想試一試丫頭的警惕性，沒想到，竟戳到了她的傷心之處。
還好，不是蕭郎，她心底暗想，若真是他來盜取至寶，她還真不知能不能向他揮鞭呢。
“是我白日里畫眉，隨手扔在外面的，不曾想被你撿了去?！?/p>
陸子蘇頷首，卻早已發現這丫頭臉上淡淡清白，哪有黛色？所謂女為悅己者容，蕭易水不在，她怕是無心懶梳妝吧。
“陸大哥，好久不見，今夜深夜前來，可有要事？”
他一絲遲疑，緩緩開口，“只是路過這里，今晚月色出奇的好，想討口茶喝，難得浮生片刻閑?！?/p>
江湖奔走，勞心傷神，陸子蘇兩鬢似有些許斑白，他的蕭郎，是否也生了華發？她心底凄楚，已經四年月圓人未圓了。
她手心里的焦柳攥的緊，指甲幾乎嵌到肉里。
十四歲那年，記憶中最澄澈的天氣。
那一日，她初次畫眉，竟然比她練鞭子還要難，手不聽話的微微抖。
“渴死我了！”蕭易水挑簾而入，滿頭大汗。
她驚訝的轉身還未來得及擦掉畫歪了的眉形，四目相對，他愣了一瞬，噗地將含在嘴里的水噴了一地。
她羞得耳根發燙，她本是白縭神族后人，少有女子嬌羞怯懦的一面多是英氣俊美，從不施粉黛，更是別有一番味道。
就在前幾日悄悄溜下山，架不住胭脂鋪老板娘那樣熱情，買了中州姑娘用的脂粉黛筆。今日一時興起，本想悄悄試一試，卻不想狼狽的被他撞到了。
她拿起枕頭朝他丟過去，“怎么不敲門就進來！”
“我以前不也這樣么？”
“以前是小孩子，從今往后不許這樣，你若再這樣沒規矩，小心我告訴爹爹去?！?/p>
他心底暗暗覺得好笑，她羞澀的樣子少見，再加上這樣拙的妝容，分外可愛。
“不用告訴白大俠，只你的千絲鞭我就吃不消?！笔捯姿闷鹗釆y臺上的半支焦柳，綁在他的劍稍，離著她遠遠的站著。
“你干嘛？”
“給你陪不是，”他燦然一笑，“閉上眼?！?/p>
她總是莫名的愿意聽他的話。
陽光落在睫毛上，一陣暖意，微微顫抖。
白楚顏只是覺得眉間涼涼，他輕輕以劍替她畫眉，他的劍術這樣好，心思也巧。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蕭易水拿著鏡子遞到她面前。
“什么？”她是白縭神族，從不曾知道這些東西。
“是中州人讀的詩?！?/p>
“什么意思？”
蕭易水故作嚴肅，“就是，形容一個人武功非常厲害！”
“哦，這還差不多?！?/p>
白楚顏綰著發絲，看著鏡子里，他畫的眉果然比她自己畫的好看呢。蕭易水忍著笑，看著她那樣長的頭發，這青絲，可不一般，對他來說，也不知是福是禍。
“以后我幫你畫眉吧?！?/p>
“我是白里縭神族，我不需要。”她語氣里深深的自信，那一份冷艷格外明媚。
他忽然有一絲心動，不由分說，離她更近一步，“這樣更好看?！?/p>
不容置疑，握著她纖細的手腕，神色異樣，白楚顏只覺得心底一緊手腕發燙......
忽然手心里一熱，白楚顏才回過神來，“陸大哥看來真是忙人呢，今天是中秋，所以月色極佳?！?/p>
她轉身倒了熱茶，“陸大哥聲音暗啞，不似往日，像是感染了風寒”
“多謝?！?/p>
“陸大哥，可有蕭郎的近況？”
他微愣，心有不忍?！翱峙乱屆妹檬?，我和易水雖然都為巫神閣賣命，卻各司其職，南山一別，也是許久未見?！?/p>
是她太想念蕭郎的緣故么，怎么，看著陸大哥的身影，這樣像蕭郎。
“怎么？我臉上有東西么？”
她忽然覺得有些失禮，“沒有，只是好久未見——”
忽然覺得這樣的解釋，反倒更說不清，她也不再辯解，本都是江湖中人，想來陸子蘇也不會放在心上。
“妹妹一個人守著御香齋，著實辛苦。”他適時轉移話題。
“沒什么，泗水樓對家父有恩，家父仙逝。我理應為他替泗水樓守著御香齋?！?/p>
女子大好明媚的時光，卻要被困在這四方書齋里，即使是白縭神族虧欠泗水樓，早在白大俠那一代也應還清了，偏要這女兒家的接著償還，泗水樓忒沒人性。
數年前的白楚顏，明艷青萃，透著一股子英氣，如今倒多了幾分羸弱和憔悴。
白楚顏忽然有些錯愕，感覺陸子蘇的眼神一絲絲異樣，怎么這樣盯著她看。
他忽然覺得有些冒昧，環顧四周，明燈數盞，“你，平日里也點這樣多的燈么？”
他想，她孤身一人雖是神技傍身，一個女子孤身一人也必定是害怕的吧。
“哦，陸大哥有所不知，泗水樓傳下消息，今夜或有賊人搗亂，故而多點了幾盞燈......
只是到現在也未出現，想來怕是情報有誤吧?！?/p>
她忽然笑了，自言自語，“御香齋中除了各種特效香料，還有什么至寶？我請示樓主，卻不告訴我，反倒叫我不知道守著什么，看著這御香齋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恐怕是你吧......”陸子蘇一絲悵然。
“什么？”她失神。
“沒什么......你，這幾年，你，你還好么？”陸子蘇覺得這樣問有些異樣，卻還是忍不住開了口，眼神躲閃到一邊，卻看見桌角放著的《詩經》。
“還好。”白楚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你看‘詩經’？”
“哦，只是打發時光的?！彼唤浺饨忉專敃r蕭郎用詩句逗她，她渾然不知，現在想想覺得真傻。
香煙裊裊，夜靜的聽得見空氣流動的聲音。
望著窗外，月亮以快成了最圓的時候，他心里莫名的難過，沒時間了。那個老女人叮囑過他要在月圓之時動手，否則，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只是，時間還是好慢。”白楚顏喃喃自語，看了一眼對面的陸子蘇，“陸大哥面露難色，像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被她看出來了，他并不接話。
“陸大哥并非路過此處吧？”
“是......是......想問妹妹借一樣東西。”
“什么？”
“是，是青絲?！?/p>
“哦，我當是什么。”白楚顏松了一口氣。
白縭神族的人，發為至寶。做武器可取人性命，若是發絲編織成衣，可取人心。
白楚顏心中念念，陸大哥這樣客氣，她的頭發每年不知多少人來取。
一半多是泗水樓的女子，用她的頭發編成青衣，若是女子送給男子，男子穿在身上，那男子便一心只愛這女子。反之亦然，陸大哥，是遇到有情人了么？
“大哥的事，妹妹本不該插嘴，只不過，想提醒陸大哥，男女兩情相悅才是最好，若是用青衣拴住一個人心，想來，她也不會開心的吧”
“所以，你從不用它對付蕭易水？”陸子蘇淡淡笑著。
白楚顏輕搖嘴唇，臉頰微紅，“他，對我很好......用不著?！?/p>
是她看錯了么？陸子蘇竟然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今夜，這樣怪異。
她十指結印，準備裁發，“大哥要借多少？”
陸子蘇面色一沉。
“三萬六千七百五十丈。”
“陸大哥說什么？”
“陸子蘇，膽敢懇求妹妹借青絲，三萬六千七百五十丈?！?/p>
白楚顏的手僵在空中，緩了緩，道，“大哥，若是要日日來取，妹妹也許還能辦得到......”
“不！只是在今夜子時前！”
白縭神族的后代，青絲一為武器，千絲鞭就是用這做成，只不過這青絲一年三萬六千七百五十丈，若是取了這樣多，那便是......
陸子蘇，這，是要取她的性命。
白楚顏更不明了了。
那一日在南山，若不是陸子蘇背著滿身是血的蕭易水回來，恐怕她的蕭郎早已命喪黃泉。
她視陸大哥為自己的救命恩人，可今日??？
白楚顏清楚，她的三萬六千七百五十丈的頭發，可以救人性命?！瓣懘蟾?，這樣為難我，難道是，要用我的命，去換別人的命？”
陸子蘇，也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四俠之一，那年和蕭易水一同投靠巫神閣也是聲名遠播，怎么今日說出這樣讓她左右為難的話來。
可，陸子蘇并無心上人，南山那一戰也讓他僅有的親人離他遠去。他要她的命來為誰換命？
白楚顏忽然驚叫，
“難道是，是蕭郎出了什么事么？”
陸子蘇一震。
她看出端倪，“陸大哥，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是蕭郎出事了對不對？他怎么了？你快告訴我？”白楚顏抓緊衣角，她恨自己不能離開這幽暗的屋子，不能跟隨蕭易水，已經四年音訊全無，她怎會走到如今這樣的局面?。?/p>
“一定是的，陸大哥，是不是蕭郎讓你來的？他出事了？他為何不自己來見我？”她急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一定是他出事了，你才過來?！?/p>
“如果是他出事，你就傾其所有救他的性命？”陸子蘇掩飾不住的激動。
“當然！”白楚顏整個身子都在發抖，“可是，怎么可以，他怎么可以出事！”
四年前那一次南山一戰，她見到他渾身是血，幾乎崩潰，“我以后，再不會接這樣危險的任務，你放心?！彼饝^她的。
她守了他三天三夜，她多害怕他會和父親一樣就這樣突然離她而去。
他托起她的臉，“等我，以后我日日替你畫眉?！?/p>
“不夠?！彼€氣，以后，還要等多久，就在這一年，她的父親離開她，她要替父親守著那個鬼屋子，而他也要離她而去，這樣突然。
“就一年，等明年我回來接你?！彼麤_著她笑，摸著她的額頭。
“等明年花開，我替你調胭脂?！?/p>
可是如今，怎么......
是她看錯了么，陸子蘇眼角竟有些光亮，那是眼淚？
“陸大哥，到底......”
"你多想了!”陸子蘇語氣驟變，“和蕭易水無關。只你怕是還不知道，我已投身湮念宮。今夜我來，便是奉命......取妹妹性命?！?/p>
“你說什么？”白楚顏連連后退。
“我如今為湮滅宮效命，與蕭易水是死敵，與泗水樓也勢不兩立?！标懽犹K目光凌凌，“今夜奉命，盡毀御香齋，取姑娘性命?！?/p>
白楚顏一臉詫異，“你怎會為那個老巫女賣命？！湮念宮視人命如草芥，四年來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你怎么為他們賣命？又怎會背棄兄弟情誼？你忘了和蕭郎結拜兄弟，效命......”
“夠了！”陸子蘇生生打斷，“用不著你來教訓我，你的御香齋，何以這赤血鳶尾，杜白櫻花如此絢爛，若不是人血滋養，何故如此絢爛?！?/p>
她一陣寒顫，不敢相信這是四年前溫文儒雅的陸子蘇。
他看著她發稍開始一點點凝結成鞭，幻氣縈空，他冷笑“你守著這破鬼屋子四年，你的蕭郎早已心在別處！”
“你胡說！”白楚顏瞪大雙眼。
“我胡說？！你難道心里不明白么？你要一輩子待在這個鬼屋子里，以蕭易水的性格，怎么會陪你薧在這里！”陸子蘇字字如錐，
“你自己想想，為何四年，他音訊全無？你居然傻到要為了他舍棄性命。不妨再告訴你，
他早已背離巫神閣，投靠靈姬神窟，和那些妖女日日作樂，夜夜生歡！”
“你閉嘴！不許你污蔑蕭郎！”
“污蔑？”陸子蘇冷笑，你要看么？他結印施幻，在她面前展開的圖卷。
她驚呼，那、那不正是她闊別多年的蕭郎？！怎么會，怎么會和一群女子鶯歌燕舞，那場面如此不堪。他不是答應她，完成父親的遺志，除暴安良之后就回來和她永不分離么？不是親口答應過她，要日后的每一天都為她梳妝畫眉么？不是不在乎......不在乎她一輩子都離不開這個鬼屋子么！
她心底一涼，她所害怕的終于來了，她也知道也許，蕭郎不會回來，她等了四年，她害怕她等不到，可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她才發覺原來她沒做好準備，迎接這樣的殘酷。
這一夜，毀掉了她太多！
白楚顏不曾發覺她的頭發驟然變長，而那房屋四角陰暗之處，四縷青絲被死死鉤住，隨著光線若隱若現，
她的一生從一出生起就早已注定鎖死在這間矮小的花香混著血氣的屋子里了。
她為白縭神族還債，實則和囚禁沒什么區別。
御香齋鎖住了她所有的青春和愛情，鎖死了她一切的美好。從四年前的今天到今后的每一天。
憑什么......
父親臨終前眼角掛的淚，那一句，“顏兒，走吧——”
如今她才知道，這句話不是白大俠，而是她的父親告訴她，今后唯一可以幸福的方法。
又有哪個男人愿意陪她鎖死在這四角矮屋？永不得天日？
只是她一介女子，如何敵得過泗水樓的勢力？！
而她對蕭郎是否，太過自信。
“不想讓妹妹傷心，只是有些道理越早明白越好！”陸子蘇忽然發起殺招，直指她的喉管！
白楚顏只是后退躲避，滿心凄涼，并不反抗。
陸子蘇并不乘勝追擊，看她這樣倦怠反而有一絲怒意。
“你真不想活了么??？”
陸子蘇怒吼，接招啊——
她只是垂著眼簾左閃右避。
陸子蘇怒火中燒，“白楚顏，你不必為那薄情郎肝腸寸斷，不妨再告訴你，蕭易水早已命喪黃泉！”
她突然大驚，瞪大雙目。
陸子蘇的面目忽然無比猙獰，似在陰笑般，“我以替妹妹出了口惡氣——”
“你、你說什么？”
“方才你看到的景象已經是三年前的畫面了。”陸子蘇冷冷道，“他擋了我們湮念宮的財路，我已替教主殺了他......”
不可能，不可能！她的蕭郎武藝超群，即使是陸子蘇，也不能輕易殺了他的！白楚顏緊攥的拳頭提醒她保持清醒，保持清醒！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陸子蘇勾起嘴角，“只不過，若是他對我千般信任，是不會有提防之心的，更何況，我還救過他的性命?！?/p>
她抖得厲害。
“所以，殺他，簡直易如反掌。”
陸子蘇眼底抑制不住的喜悅，盯著面前的女人，可惜了，這樣好的容貌。
驟然間，紫光簇起——
那是......
“啪——”陸子蘇眼前一蒙，火辣辣的發燙！
一記響鞭死死抽在他的左臉上！
他連連后退，依稀看見她長發豎起如萬千支箭，剎那，凝結成鞭子。方才那一鞭抽的他幾乎倒地。
這，這便是白縭神族的神鞭的威力?。?/p>
他定了定神，還好，她終于怒了！只是她剛才那一鞭明明沒有用盡全力，陸子蘇瞥了一眼窗外的明月，還好，還未圓。他還有時間......
“陸子蘇。方才饒你不死，只因你曾救過蕭郎性命，你投靠誰，與我無關，只是這一鞭之后，咱們就此，恩斷義絕。”白楚顏牙關緊要，“現在，我要替蕭郎報仇——”
她步步進攻，而他連連拆招。
白楚顏詫異，他如何這樣熟悉她的套路？就好像，就好像蕭郎一樣？
她頓時怒不可遏，蕭郎一定在他面前無數次提過她，否則他不可能這樣熟悉她的套路！可他陸子蘇，怎么下得去手??？
她無法離開這間屋子，而他也只能死在這里。
就像這御香齋里面一株株花下的人一樣......
以骨血潤花香......
陸子蘇，悄然點了右臂穴位，他封了自己一只手。
為何，為何上天對她這么不公平？為什么她苦等了四年，卻是這樣的結果？
她奮然一鞭子，將他死死勒住，反鞭釘在墻上——
于是，那御香齋里數萬株植物纏上來，將他死死勒住。
白楚顏自己都嚇了一跳，怎么會這樣輕而易舉的將他鎖住？
她失神的剎那，他的劍忽然刺來！
他使詐？！
她以為他凌厲的劍鋒，來取青絲，卻不曾想只是冷風一瞥，掠過臉頰，劍指眉心！她大驚，以為回天乏術，雙目緊閉——
心中默嘆，蕭郎，此生永別——
窗外，月已全圓。
只是，驟然間，眉梢微涼，他在——以劍畫眉！？
“小顏，你這樣子好看。”忽然，耳畔響起的是她朝思暮想的聲音！
蕭郎？
她轉身，只見墻上死死困住的“陸子蘇”拔出寶劍，
揮劍斬斷系在房屋四角落里，困住她的的發絲！
她驚詫，用盡余力，仰起長鞭，“啪——”
**，脫落......
蕭......蕭郎??？
那、那是她心心念念的蕭郎！
她花容失色，原來是他！
“你——”
“若不是，這樣，你怎么肯將我釘在這里......”他笑的如窗外月輝。
他淡然一笑，長發飄散，幾乎花白，瞬間被屋角勾去，身體深深被御香齋的墻吸附，溶為一色，上萬株奇異花草根莖死死纏繞著他！
“不要！——”她撲過去。
他手里的那把劍掉落，那把從老女人那里換來的劍。那把，他用了四年，換回他心愛女人自由的劍。
那數萬植物的根莖，插入他全身的血脈！
他假扮陸子蘇，刺激她將他釘在這里，從今之后，他用他的血液替她完成她的使命。
而這一切從四年前，他投靠湮滅宮，就已經開始了策劃。
“等明年花開，我替你調胭脂——”
——你為何投靠湮滅宮？
——借助湮滅宮的力量，替我心愛的女子換回自由。
那老女人的淚痣盈盈而動，修著長長的指甲，“御香齋啊——”她意味悠長，忽然幽笑，“一命換一命，別無他解。”
他一怔。
“你怕了吧??？”老女人的聲音悠長喑啞，“回去吧，蕭公子前途無量，何必。”
他心底悵然，“小顏，我怕的是，要食言了。”
“等明年，我替你調胭脂——”
即使是一命換一命，他也愿意，只是，還缺一把劍，一把斬斷束縛住她的神劍。
“愿為湮滅宮鞍前馬后。”蕭易水長袍后甩，單膝跪地。
“陸子蘇！待我好好照顧她！”他忽然朝著窗外大喊。
她朝前跑著又忽然失重，被一股力遠遠的拋了出去——
御香齋剎那間支離破碎，眼前碧城瞬間瓦解！
他不要她再想他。
若是這樣，他和這個鬼屋子，又有什么區別？
三日后，小顏醒來，一片朦朧中佇立著一個男子，一襲青衣。
掌心落著著一盒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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