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以退為進

　　李嬌嬌和牛春梅果然沒有閑著，這幾天可把她們忙壞了，她們一邊得意洋洋，馬不停蹄的四處聯絡那幾個嗜賭如命的族人，對他們不停的游說著。雖說成效不大，可李嬌嬌卻依舊做著把李月華這個族長推下臺的美夢。

　　李月華明明知道，卻好似根本沒有察覺一樣，對兩人的所作所為不僅不聞不問，而且對兩人依舊有說有笑的。見到牛春梅和李嬌嬌那始終是笑臉迎合，給兩人一種她根本沒察覺的錯覺。這種錯覺，讓牛春梅和李嬌嬌更得意忘形了不少。

　　第二天一早，李月華悄悄的來到老爺子的書房，見老爺子早已起來多時，此時老爺子穿戴整齊，正在書案前全神貫注的臨摹著書法。李月華默不作聲的找了把椅子，一聲不吭靜靜的坐在一邊看著。老爺子也對她視而不見，眼中只有宣旨上的濃墨。

　　書案上的小香爐里，陣陣青煙裊裊升起，淡淡的清香伴隨這青煙彌漫在書房中。

　　不一會，老爺子臨摹完畢，拿起來端詳幾次，覺得很滿意這才把字放了下來，抬頭看向李月華，然后用手指著書案上的字說道：“老二媳婦，你看看我這字有進展嗎？”李月華立馬站起來，大步走到書案前，仔細端詳了一番老爺子的字后，說道：“爸，您的字真是越來越好了，蒼勁有力。法我聽說，這字能看出一個人的精氣神，雖然我對書法不是很內涵，但是看來爸您的精神不錯，而且也如您的字一般，那是越來越好。”

　　丁老爺子“呵呵”一笑，坐到書案后的椅子上，把書案上的那把紫砂壺抬了起來，那嘴含住那壺嘴，喝了一口茶后，說道：“說吧，有什么事情找我？”......

　　半晌后，丁老爺子看了一眼李月華，又微微低下頭沉吟片刻后，對李月華問了一句：“這真是子軒想出來的？”李月華點點頭，說道：“是的。難道說，子軒這計欠火候嗎？不合適嗎？”

　　“不不不，不是這個意思。他說的這招，不失為一條妙計。”老爺子搖搖頭，滿臉嚴肅的說道：“一般人沒有十幾年的苦學，絕非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想出這么優秀的對策的。而子軒，年紀雖小卻能很快的想出這條妙計，這就是他的過人之處。或許我們都沒真正的看懂他，往日他的胡鬧和調皮只是孩子的童真，因為本來他就和別的孩子不一樣，比他們要優秀得多，所以才顯得他的調皮在我們大人眼中是那么的過分。這種大智慧既是他的過人之處，也是子軒這個孩子與生俱來的獨到之處。且是那些平凡小孩，循規蹈矩的人能比的。”

　　老爺子頓了頓，又接著說道：“他就看了幾本書房里的書而已，就能把其中的道理悟出，并且融會貫通，在短時間里想出這么好的辦法，人才，人才啊！看來是先祖顯靈了，我們丁家在先祖庇佑之下，會在你的手上逐漸興起，并且會在子軒的手上更加昌盛。”李月華看著老爺子帶著欣慰的神情，對丁子軒贊口不絕，越說越興奮。雖說她不想就此掃了老爺子的興，但是還是開口說道:“這或許只是您的設想而已，再說子軒這孩子玩性太大，而且我行我素。一個不能自我約束的人，又哪有爸爸您說的這么神奇。我倒更愿意相信這都是他恰巧想到的，或者是他偶爾蒙對了而已，也或者是......”說著說著，聲音漸漸的小了下去，越往下說越覺得，反而是自己的借口太過于牽強，最終無法再繼續往下說。

　　“這可絕非是巧合，你們要相信這孩子確實還真的有點實力。”老爺子捋了捋胡須，微微一笑，又喝了口茶，這才繼續說道：“這孩子本來就有靈性，至于玩性太大的這個問題，我看你和天偉都無法，我也沒辦法，除非有高人指導。這些，就看子軒的造化了。”

　　李月華突然發現，老爺子今日的話，說的有點玄乎。但是看著老爺子那嚴肅的神情，自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突然想起來她是來請示老爺子配合她的計策的，怎么說著說著說到了子軒的事情上。李月華立馬打斷老爺子的話，問道：“那這事，爸您看怎么辦？”“就按子軒說的來做，到時候千萬別讓她們有回絕的余地，我會配合你的。”老爺子說完笑了笑。

　　李月華應了一聲，起身離開了書房。待她離去，老爺子立馬走到書案前，又取來紙筆，寫起了什么來。不一會，老爺子就在一張白紙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他取來一個信奉把手中白紙裝如信封，封好。然后出了書房，找到齊國慶，把信封遞給齊國慶，小聲說道：“你知道該把它放在哪里？”齊國慶雙手接過來那信封看了看，然后點了點頭......

　　大年初五。

　　按丁氏一族的族規，今日是要在祠堂里祭祀先祖，并且召開全族會議的。當然，全族會議無非就是一些族中的事務處理而已。在祭祀之前得由族長說幾句話，也無非是什么謝謝大家的支持，來年也不會辜負全族的信任等等。

　　李月華做了這么多年的族長，這些事情早已很熟練了。

　　這日清晨，在丁氏祠堂里，站滿了大大小小的族人。大堂上，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依舊擺著三把交椅。李月華坐在正中，丁子軒站在她左前方，后面是柳玉和齊國慶兩人；右手邊是丁老爺子，身后站著丁天豪和丁天偉。而左手邊則坐著五叔，身后站著的是丁天歷。

　　三人靜靜的坐在上面，看著陸陸續續進來的族人們。不一會，丁老爺子看著下面的族人們，默默的點來點人數，覺得都差不多來齊來了，就給李月華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可以開始了。

　　李月華把頭微微一點，同時站起身來，對著下面的諸族人輕咳一聲。聲音不大，卻好像所有的人都能聽到一般，原本還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眾人在她輕咳一聲后就立馬安靜下來。可見這些年，李月華在族人里的地位和威望，已經不可小覷了。

　　李月華清了清嗓子，然后對眾人朗聲道：“去年，大家都發了財，每家每戶都過上了小康的日子了啊。”李月華說著緩步走到人群中，在一個青年面前站定，含笑說道：“看看，這一身的新衣服，挺光鮮亮麗的啊。往日你們過年過節不都是請個裁縫來做衣服，這是為什么呢？因為裁縫做的便宜啊！其中還有不少人，對衣褲的事情，那是講究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的說法。這又是為什么呢？因為沒錢，所以都舍不得做新衣服。而現在呢？大家都有錢了，都開始買時髦的西裝來穿了啊。”

　　族人們往那青年投來目光，打量著青年身上的新西裝。然后都大笑起來，還有不少人說道：“這小子今天西裝革履的，穿得還真人模狗樣的啊！”

　　“話怎么能這么說呢？難道你們不是個個穿的光鮮亮麗的嗎？”李月華打斷了起哄的人的話，說道：“這說明，我們丁家營越來越富裕了。看看你們一個個的，誰現在還愿意讓自己的衣褲新三年舊三年的啊？”族人們聽了后，自顧自打量著自己身上的新衣服，悄悄的得意的偷笑起來。

　　李月華回到祖先塑像前站定，然后面相眾人，說道：“你們還愿意過以前那種窮日子嗎？”底下族人情緒高漲，齊聲高喊：“不愿意。”

　　“那就好。”李月華笑了起來，接著說道：“這賺錢了，發財了，都成小富人了，這說話底氣就是足啊。”一句話，惹得堂下諸人哈哈大笑起來。

　　“發財，賺錢，這些好事都絕非我李月華一人之功，乃是全族努力和團結之功，因為眾人的團結和努力，才讓大家都富裕了起來。”李月華朗聲道：“希望以后大家能繼續努力，繼往開來，來年讓丁家營更富裕。”她才說完，下面的族人們隨即就大喊起來：“追隨族長，發家致富！”

　　待眾人喊夠了，李月華才繼續說道：“好，我沒什么要說的了，開始祭祀先祖吧！”

　　話音剛落，就聽到一聲：“等等。”李月華聽聞后，輕輕一笑，心里想到：“終于坐不住了啊！”眾人聞聲望去，只見說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牛春梅。

　　牛春梅上前一步，大聲的說道：“二嫂，你都說了，這發家致富的事情不是你一人的功勞，乃是全族的功勞。那你憑什么還獨占著族長的位置，不如讓出來給有能力的人做，不是更好。”她才說完丁天雄上前一把拉住她，低聲怒斥道：“你胡扯什么？”說話同時，已經抬起右手。

　　“住手。”李月華及時站了出來，對丁天雄大喝一聲，丁天雄一愣，抬起的手又定在半空之中。

　　“列祖列宗面前，不得動武。”李月華大聲呵斥道：“這是族規，天雄你不知道嗎？”丁天雄一聽，急忙低下頭放下手，應了一聲，然后惡狠狠的瞪了牛春梅一眼后，默默地退回到人群里。

　　“好啊，弟妹既然說我不配這個族長，請問誰有這個能力？”李月華看到天雄退了回去，轉頭看著牛春梅笑著問了一句。

　　接著她環視著眾人，說道：“我即位族長之時，已經說的很清楚，大家要覺得我是一個不合格的族長，隨時可以讓我下臺。當然，只要你們覺得有人的能力比我強，我李月華自然會自覺的讓出這個位置。”

　　下面的諸人聽聞后一陣沉默，無言以對。這些年，李月華帶著他們賺錢發財不說，還對誰都是一視同仁，賞罰分明。幾年的時間，丁氏一族的一切事務都在李月華有條不紊的指揮下井然有序的進行著，這才使得整個村子在短短的幾年里，家家都富裕起來。如今的丁家營，絕非丁老爺子做族長之時可比。論能力，只怕比這個女人還強的人，還沒出生呢！至少在如今的丁家營里，就是這樣的。

　　李月華見眾人都再沉默，突然又笑了笑，繼續說道：“只要有人能力比我強，這族長位置讓就讓了。只要這人帶著大家一起致富，我絕對不會說半個不字的。”此言一出，眾人更加沉默了。誰不想做族長啊，族長可是掌握著全族人力的人，想做什么不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可是李月華這么一說卻偏偏好像自己根本不在乎族長這個位置一樣，反而顯得她更在乎怎么帶著全族人一起發財一樣。

　　如此一來，加上大家確實也在她的帶領下賺到錢了，就更無話可說了。大家似乎都同時心照不宣的默認了一個事實，這個族長非李月華莫屬。全族的族人，都不想站出來反對她做族長。

　　半晌，一直不吭聲的李嬌嬌這才站了出來，說道：“你是媳婦，我和春梅也是媳婦，為什么我們就當不得族長呢？你怎么就知道，我們的能力就比你的差？”。接著幾個聲音也從人群里傳來，“總得讓別人也試試才知道能力好不好啊？”“是啊，這能力好不好，沒有機會實踐實踐，不也不知道嗎？”除了寥寥無幾的幾個人喊叫著，其他的人都不出聲。不用說，這些叫喊的人們定然是牛春梅她們事先聯絡好了的族人中那幾個賭徒。

　　本想以此會激怒李月華，讓她在眾人面前失態，或者氣的連話都說不出來，然后在借此能更順利的把她推下臺。卻不曾想，李月華始終面帶微笑，從容不迫的看著他們喊叫，一言不發。看著她如勁松一般屹立在那里，臉上表情出奇的平淡，似乎沒有任何想要憤怒生氣的意思。牛春梅把這些看在眼中，同時心中暗生一絲畏懼:“這女人，還真不能小瞧。”同時也在心底升起一絲退縮之意。

　　只有那李嬌嬌，依舊在那得意的叫嚷著：“你總得給大家一個機會，才知道大家是不是有沒有能力啊！”

　　這些叫嚷的人們雖然人數極少，卻也叫了半天；漸漸的大家都發現，除了和她們達成同盟的賭鬼族人之外，其他的族人都不攙和進來。這樣一來，不但讓他們頓生挫敗感，同時心底也生出一絲尷尬，不由的開始有些泄氣，聲音也慢慢的小了下來，最后誰也不再開口叫嚷了。正在這時，李月華緩步走到李嬌嬌的面前站到，在不經意間悄悄的瞪了李嬌嬌一眼，兩人目光相撞的那一瞬間，李嬌嬌在大晴天里居然突然渾身一抖。

　　她看著李嬌嬌，一字一句的說：“你想要這個機會嗎？”不等李嬌嬌回答，李月華就朗聲對全族宣布道：“好，說的好，只要有能力帶大家發財自然都能做這個族長，這點一點也沒錯。既然我大嫂說要我給她一個機會，那我就給她一個機會。從現在開始，李嬌嬌為我丁氏一族的族長代理，我不在村子里的時候，大小事務，皆由她來負責打理。”說完頓了頓，對李嬌嬌用一種小到幾乎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給你個機會，你可要好好代我打理這個家族啊。”

　　說完，轉身走了回去，來到大堂上的椅子上坐下。

　　李嬌嬌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倒底發生了什么事情，更別提她能清楚李月華為什么會如此鎮定，并且答應的如此爽快。以她的那點小九九，耍點小聰明還行，可惜如今的李月華，早已經不是幾年前拿著李嬌嬌送給自己的麝香香包還傻乎乎的天真女子了。

　　“那從現在開始，由我的大嫂李嬌嬌來代理我處理族中一些瑣事。”李月華瞄了一眼李嬌嬌那略微發白的臉頰，接著對眾人說道：“如果你的能力能得到族人的，大家的認可，我立馬把族長之位讓出來。”

　　說完，不再多說什么。整個祠堂里，又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下一秒，大家都對李月華投來了一道道欽佩的目光。

　　“我，我，我不做。”李嬌嬌心中一陣莫名其妙的慌亂，吞吞吐吐的說著：“我也不經常在村里，這個機會，我覺得應該給老五他媳婦。”

　　她才說完，李月華又笑了笑，隨后又大聲的對族人們宣布道：“好，那就把這個機會讓給我的弟妹牛春梅。”說完，不等牛春梅否決，李月華就已經示意丁老爺子和五叔，可以開始主持祭祀先祖了......

　　散場回到家，牛春梅悄悄的把李嬌嬌拉到自己的屋里，說道：“你怎么把這個什么的狗屁代理的給我了，我們拿著這樣一個只有小權的代理個屁用。不是說好了，我們要的族長的位置？”

　　“我怎么知道會發展成這樣？”李嬌嬌撇撇嘴，說道：“我怎么知道那女人連話都不讓我說完，就把什么都決定了！”“她現在還是族長，當然可以決定任何事情了。”牛春梅嘟著嘴，對李嬌嬌沒好氣的埋怨說：“昨晚你不是胸有成竹的告訴我，人都聯系好了，而且有很多人。他們都很支持我們，一定把李月華從族長位置上趕下來嗎？”

　　“這能怪我嗎？”李嬌嬌立馬爭辯道：“當時他們都說今天一定要讓李月華下臺，一定支持我們的。誰知道他們今天只有這么幾個人支持我們，還有你什么都不做，有什么資格來責備我。”

　　牛春梅氣得渾身顫抖，正要破口大罵的時候，丁天雄怒氣沖沖，一腳把房門踢開沖了進來。見到李嬌嬌和牛春梅都在屋里，丁天雄的怒氣更盛。他指著大門方向，顧不得任何禮數，對李嬌嬌吼了一句：“滾。”

　　李嬌嬌見他那怒氣沖沖的氣勢，好像要吃人一樣兇狠的表情，立馬灰溜溜的逃了出去。李嬌嬌才走了，丁天雄上前抓住牛春梅的手臂，把她從椅子上提了起來，揚手就是一個耳光打在牛春梅的臉上。

　　這一巴掌之重，打的牛春梅腦袋發懵。還沒等牛春梅哭出來，丁天雄就破口大罵道：“打死你這個知恩不報的賤人，要是沒有我二哥和我二嫂，現在老子還在監獄里呢！沒有我二哥和二嫂，你每年能分那么多的錢嗎？要是沒有我二嫂，我們家能掌控著全族嗎？看看你今天鬧的這些事情，是人該做的嗎？你是不是很想做這個族長啊，看老子不抽死你！”說完，又給了牛春梅一記重重的耳光。

　　李嬌嬌雖然逃了出來，卻未走遠，一直躲在轉角處偷聽屋里的情況。當聽到丁天雄罵牛春梅“賤人”“反了你了”“老子要抽死你”等等話語的時候，躲在轉角處的李嬌嬌都會偷偷的竊笑起來。

　　正在這時，丁天偉和李月華從李嬌嬌身后走來，李嬌嬌卻沉浸再偷聽的喜悅里，完全沒有發現。

　　李月華悄無聲息的站在李嬌嬌身后，看著她偷偷竊笑，就隨口問了一句：“好笑嗎？”。說完，全然不顧李嬌嬌的驚慌失措，帶上丁天偉就往前走去。突如其來的一問把李嬌嬌嚇了一大跳，看著李月華背影，這人神出鬼沒的讓她心里恐懼更甚。等到兩人進了丁天雄他們屋里，李嬌嬌這才緩過神來。

　　她匆匆忙忙，跌跌撞撞的往前院跑去，不敢再去偷聽了。

　　丁天偉夫婦進到屋里的時候，牛春梅已經被丁天雄按在地上，天雄一邊抽打著牛春梅，一邊不停的大罵著。

　　丁天偉急忙上去把天雄拉開，李月華則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一言不發。待天偉把丁天雄拉開后，李月華才開口說道：“別打了，你要打死你媳婦嗎？”

　　李月華轉過頭去，看著躺在地上瑟瑟發抖牛春梅，說道：“既然已經當眾決定由你來代理族長打理族中瑣事，就希望你能好好的打理，別辜負了族人們的信賴。”說著，李月華去拉了拉天偉的衣袖，示意他跟自己離開這里。

　　當晚，吃飯的時候，大家都沉默著，大堂上一片死寂。除了丁老爺子，丁天偉夫婦之外，其他人都覺得尷尬和壓抑。一頓飯大家都沒有幾句話可說的，吃完就各忙各的去了。

　　第二天一早，丁天偉夫婦帶著子軒，告別了丁老爺子和丁老太太，就回了J鎮。從此，牛春梅開始接手丁氏一族的大事小情。不久后李月華把族長位置交還了丁老爺子，直到五年后才繼續執掌丁氏一族。這些都是后話，再次不提。

　　李月華離開后的第三天，從下午開始空中就烏云密布。才入夜沒多久，天上就下起了大雨。這雨一下起來就沒有停的意思，從入夜到了半夜一直沒有停息下來。黑夜中，道道閃電劃過夜空，照亮世間萬物。風中夾著雨水，雨中帶著大風，不停的吹打著丁府里的所有建筑。讓丁府里的那些花草樹木，都隨著大風猛烈的搖擺了起來。

　　到了子夜之時，一個黑影突然出現在通往丁家營的道路上。這人一路快走，不一會的時候就來到了丁府的大門前，那個黑影打量了一眼那朱漆大門，伸出手拉起門上的門環，敲響了大門。不一會的時候，門里傳來一聲：“誰啊？”同時大門發出“咯吱”一聲悶響，被人從里面緩緩的打開。

　　只見打開大門的人正是齊國慶，他手上抬著一把雨傘，披著一件外套站在大門后。借著門里的光亮，齊國慶揉了揉那睡眼朦朧的雙眼，打量了一眼門外站著的那個黑影，突然警惕了起來，他開口問道：“請問你找誰？”那黑影不作聲，也沒回答，只是在懷里一番摸索后，掏出一塊長型的小玉牌，遞給了齊國慶。

　　齊國慶接過來一看，只見那玉牌不過半個拳頭大小，四四方方，棱角分明。正面表面正中刻著一個簡簡單單的陰陽魚圖案，迎光一看，可以看到玉牌的里面刻著八卦的符號，圍繞在陰陽魚的四周，也不知道是怎么把這些符號刻在玉石之中而不是表面的。而玉牌的背面雕刻著一個隸書體的“丁”字。齊國慶再次打量了一次那個玉牌，然后又看了看那個黑影，又揉揉眼睛看了看那塊巧妙的玉牌，這才對那黑影說道：“請隨我來，老爺子正在等你。”那黑影一言不發，只是把頭點了點，然后大步走進大院來，齊國慶又把大門再次緩緩的關上。

　　借著門里的光亮，齊國慶回頭瞟了一眼那個黑影。只見黑影不過一米五六左右的身高，身上披著蓑衣，頭帶斗笠臉始終藏在斗笠下，讓人看不到他的五官和表情。

　　齊國慶帶著這人，悄悄的來到后院，在書房前站定。齊國慶輕輕的敲了敲書房大門，不一會房門被打開，丁老爺子站在門后，看了看齊國慶，還有他身后的那個人，這次開口說道：“來了。”那人也不回答，好像啞巴一樣，對著丁老爺子只是輕輕的點來點頭。

　　丁老爺子把那人請進書房后，對著屋外齊國慶小聲說道：“你在這里看著，千萬別讓任何人靠近書房。”說完，轉身進入書房，把房門順帶關了起來。

　　書房中，那人取下斗笠，將蓑衣也拖了下來，放在門后。這時，才看清了那人的真面目。這人看上去和丁老爺子年紀相仿，卻生的骨瘦如柴，說他是皮包骨那真的是一點也不夸張。老人臉色蒼白如蠟一般，但是那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眼眸之中透著犀利的目光，倒顯得和他的那虛弱的身體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丁老爺子帶著那人來到書房深處，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后，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來的那人做到對面的椅子上。那人笑了笑，坐了上去。

　　他才坐下來，就對著丁老爺子拱手行禮說道：“大哥，三年不見，你倒是比以前更有精神了。”說完之后，立馬激烈的咳嗽了幾聲。

　　“還沒好嗎？”丁老爺子打量著對方那蒼白的臉頰，說道：“你這病啊，都好多年了吧！”那人笑了笑，說道：“不打緊，不打緊。倒是大哥，為何要通知我前來相見。”

　　丁老爺子從身邊的桌上抬起一杯熱茶，遞給對方，然后悄悄的靠近對方，給對方嘀嘀咕咕的說著什么。

　　不一會，待丁老爺子說完后，那人眉頭緊鎖。他身后抬起茶杯，用茶蓋刮了刮杯中茶末，又吹了吹茶杯里散發出的熱氣，然后喝了一口熱茶后，把茶杯放在一邊的小桌上，這才說道：“這就是一個怪才啊，我喜歡。”

　　“你說過考察他一段時間在做決定。”丁老爺子微微一笑，對那人說道：“那你現在能做決定了嗎？”那人點了點頭，說：“百年難遇的奇才，我當然答應你了。”

　　丁老爺子聽聞那人這么一說，先是一愣，然后開心的哈哈大笑了起來，嘴里說著：“當年我救了你的小命，你卻只愿意為我赴湯蹈火，和我結拜兄弟，而死活也不肯教我你的絕技。今日居然為了他，愿意教他你的絕學。”

　　那人沒有回答，只是也哈哈大笑起來。

　　“那就交給你了。”丁老爺子突然站了起來，對那人俯身行禮道：“謝謝。”那人一驚，急忙站起來，扶住丁老爺子，面露難色說道：“大哥你這是干嘛？”說完把丁老爺子扶到椅子上坐好。

　　那人見老爺子坐穩，這才說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把他教好。對了，大哥讓我查的人查到了。”丁老爺子聽到他說的這句話，突然雙眼一亮，急忙問道：“怎么樣，他們還好嗎？”

　　那人也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對丁老爺子問道：“大哥，你真的放下了嗎？”丁老爺子嘆了口氣，然后點點頭，緩緩說道：“是啊，放下了。”。

　　那人嘆氣一聲，說道：“看樣子，大哥你是真的放下了。但是如果你知道他們現在在哪里高就，只怕大哥知道了后會立馬生氣，該放下的也會放不下了。”丁老爺子聽聞他如此一說，心中好奇心突然騰升，立馬問道：“在哪里高就啊？”

　　“大哥，你可知道，X城的顧家？”那人瞇著眼看著丁老爺子的臉問道：“就是那個X城的黑白翹楚——顧家！”丁老爺子一聽，稍微一思索后，問道：“是顧戚明嗎？”

　　那人搖搖頭，說道：“那喪盡天良的顧戚明已經死了十年了，現在是他的小兒子顧清原在掌管顧家。”丁老爺子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說道：“原來如此，那又如何？為何說他顧戚明喪盡天良呢？”說的平平淡淡的，好像根本不在乎一樣。那人一驚，他好好的看著丁老爺子的眼睛，說道：“這顧家無惡不作，表面上裝的仁慈厚道，背地里都坐著見不得人的勾當。這些，難道大哥都不知道嗎？”說話間，那人臉上浮現了無限的疑惑。

　　丁老爺子擺擺手，說道：“與我們無關，我為何要知道？還是別管的好，人家愛干嘛就干嘛。”那人聽聞一急，急忙把頭搖了起來，說道：“大哥，這些年我都在查顧家。卻發現一個驚天的秘密，這個秘密沒有幾個人知道。我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查到，原來這個顧家興起于民國末年，顧戚明本來是民國X城梟雄林將軍的親信。你也知道林將軍雖說是將軍，卻還是X城**的首領。但將軍雖然有著雙重身份，卻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民國后期索性還做上了投資，成了X城的大企業家。那時候，顧戚明就是林將軍的秘密親信。因為他一般都是不露面的，所以連我們都不知道他是林將軍的屬下的事情。解放前，他得到某些風聲，知道南疆即將解放。于是，他趁亂偷了不少林將軍家中財物，據為己有。其中有不少的金條和字畫，就是后來顧家起家之本。到了南疆解放之時，這顧戚明不知道把林將軍名下的多少財產已經悄悄的據為己有。解放時，林將軍去勞動改造三年，因為仁厚，始終沒有把顧戚明是自己的秘密部下的事情說出來。后來沒多久，在那場政治運動里，居然是顧戚明第一個站出來揭發批斗林將軍，害的林將軍被游街批斗，被群眾毆打，最后落下病根，不久就去世了。此后，顧戚明又隱忍低調不少年，直到八十年代初期，那場政治運動結束之后。他拿出當年偷來的那些林將軍的財物，一點點換成鈔票后，開始做生意。隨后，慢慢的發展了起來。這些年顧家黑白通吃，勢力極大在X城呼風喚雨，簡直就是X城的無冕之王。”

　　“大哥，當年你勸楊團長在收養了我，而楊團長卻回絕了。他雖然沒有收養我，卻把我送去了林將軍的府邸做衛兵，也算是給了我一條活路。”那人說著，抬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后，接著說道：“林將軍對我恩重如山，視如義子。而顧家如此落井下石，兄弟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而這一切，都是你讓我查的那個人在暗地里指點顧戚明去做的，他前幾年雖然已經歸西，如今是他的孫子在幫著顧家做事。依舊做的是那些見不得人，傷天害理的勾當。他們依舊在打壓著X城商行里的那些異己，而且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對方必定家破人亡。”

　　那人越說越激動，說道最后還用手猛拍了幾下椅子扶手。

　　丁老爺子靜靜的聽他說完，然后起身站到窗邊，看著窗上那精美的雕花，聽著外面的風雨聲，一言不發。許久，丁老爺子才緩緩開口說道：“你知道林將軍與我，有親戚關系嗎？”

　　那人一驚，說道：“大哥這話怎么說來的，我記得林將軍和大哥毫無任何親戚關系啊？無非是楊團長去臺之時，交代大哥，因為林將軍不愿意去臺，如若林將軍有難，出手相救。”丁老爺子笑了笑，說：“說來慚愧，除了他勞動改造的幾年你我出力幫了將軍一把之外，其他時候丁某都置身事外，實在有愧于義父所托。至于親戚關系，是我沒告訴你，我家老二的媳婦，正是林將軍的外孫女。”此言一出，讓那人一驚，險些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呆呆的看著老爺子的背影，張開雙唇，欲言又止。過了好一會，才對老爺子說道：“她，她，她是林大小姐的孩子？”

　　“對。”丁老爺子點著頭說道：“他們夫婦好像正好要去X城做生意。大哥拜托你一件事情，只要顧家不使壞心眼，那不必和顧家撕破臉。畢竟，坑害林公的那幾個人都已經去世了，該放下了。但是，如果顧家敢對我們家老二一家人使壞心眼，還望兄弟暗中相助老二他們一家，避免顧家對他們造成傷害。那時候，為兄不會在勸你，新債老債，讓他顧家一并還清。”

　　那人看丁老爺子主意已定，也不再多說什么，把頭一點，說道：“那大哥，我這就啟程，前往X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