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再遇陽光盛開

　　回到最初的地方，卻開始了另一段的旅程，沒有從前的人，沒有期待的事，像站在了一張很長的白紙邊緣，從頭到尾，注定是空白。

　　就靜悄悄地開始了新的學期，新的生活，也有了新的身份。可周圍的一切都是舊的，會去舊的食堂，吃舊的飯菜，會繞過舊的長路，路過舊的教室，踩上舊的階梯，然后轉過彎，又推開了舊的門。

　　就又繼續了無聊的日子，在一些老同學的陪伴下，偶爾嘮嘮叨叨，時常吵吵鬧鬧，幾乎快忘了重返這里的初衷，在日出日落之間游晃，浪費了閑暇的時間，在每天閉上眼睛之后，才后悔，白天的糊里糊涂。

　　時隔三個月沒見的校園，也算有了新的模樣，整修了半學期的操場，已涂上了活潑的色彩，長長的跑道似一條別人的人生，平平坦坦，沒有挫折。挨著大路的半山坡，不知怎的冒出了成片的牽牛花，去上課的路上，有種郊游的錯覺，但天氣終究是變得陰冷了，像我現在待的教室，整日里沒有陽光，滿屋子里的空氣，也是潮濕。

　　好像什么都大不如從前了，雖然在從前會常有計較，但是現在的我似乎連計較都懶得去計較了。可能，人長大了，對于從前的思想，現在都不屑一顧了。或者是真的變懶了，看待事情也不想去觀察全面了。

　　我說我能回來繼續上學，不是因為我有多努力，而是因為老天對我的眷顧。

　　一個月前，我收到了錄取通知書，我忘了當時是喜是悲，只是匆忙地來到學校，又匆忙地回家，那時的天依舊很熱，在路上多待一秒，都可能會被烤焦。

　　回到家，還是無所事事，陪老媽看電視劇，或者一睡不起，這成了我的日常習慣，在我辭去了書店的工作之后。

　　我辭去的理由是，我要開學了。事實上那時候我的通知書還沒有到，甚至連我何去何從都不知道。

　　生活中很多的幸運原本是要感恩的，可當你手捧鮮花將要獻上之時，生活卻又給你當頭一棒，也在被這一棒敲醒之時，也才明白，你要感恩的，不過是生活給你開的玩笑。

　　從來，幸運就不那么輕易而至。

　　所以，現在能坐在教室里的我，也并不是幸運。

　　我只是在為還能成為春明的輪滑社團的美工感到欣慰。這么久之后，春明依舊為我保管著這個位置。新生報道那天，他就早早地在校門口等著我，盡管我和他不同系，他該接待的不是我。可他依舊放著自己的工作不做，硬是幫我打理好了一切之后，他才跟我揮了揮手說，他任務完成了，先走了。

　　我看他走的瀟灑的背影，才突覺，他比從前長高了許多。回想他幫我做的一切，其實他長的不光是個子，卻也在同時，他有了大男孩的氣質，或許，現在，他就不會再因為戀愛而沖動，也變得更加有擔當，或許，他也不再會輕易戀愛。

　　新學期的課開的極少，大多在以前就學過。最讓人頭疼的還是英語，當春明找我來給他講講英語四級的題時，我特不情愿地跟他說，我已經考了四遍了，你確定要我給你講嗎？

　　當然，他并沒有嫌棄我，而是說，沒事，那我們互相學習吧。

　　事實上，我們不是互相學習，而是我一直在向他取經，我沒想到，看起來對學習毫不關心的人，對英語卻是有一番的研究。我說，如果這次我把四級過了，就再也不學英語了。

　　那不過呢？春明問。

　　那也不學了。

　　然后春明無語，他覺得我是一個沒有頭腦的學姐。

　　“你跟曉楠怎么樣了？”我撇開話題，但愿沒有揭開他的疤。

　　“我倆，現在是好朋友，她早就有男朋友了，隔壁班的體委，人挺好的。”

　　我見春明說的輕松，心里也得到些許的安慰，大多數的時候，我把他當作我的弟弟，我關心他，也如關心我的弟弟。看來我的猜的沒錯，這兩年里，他被歷練的更加成熟。

　　“噢，這樣也挺好的，或許這才是對彼此都好的一種方式。”我只能這么說，雖然想起了在很久之前曉楠對我說的許多話，其中有一句是這樣的，她說她會一直喜歡春明的。

　　縱然只是仗著年少而不懂負責的承諾，現在回想起來，其實也不過是一句無心的玩笑。試想，這玩笑誰沒開過，誰又沒聽過，只是時過境遷，當初以為一句就能得到對方天長地久的承諾，在最后，實際我們連對方的一分一秒都錯過了。但這不是誰的錯，誰叫當初是相互喜歡的，也不計較以后的物是人非的。

　　所以，最后的得不得到，和最初的喜不喜歡，沒有絲毫的牽連。

　　“是啊，我也這么覺得，那你呢，你跟王阿光現在還好吧？”

　　如果不是春明問，我倒忘了以前的我還有一個王阿光。

　　“你說王阿光啊，他，應該是很好吧，我就不用說了，我比他還要好。”我本想笑著說，可一時卻找不到適當的語調，安靜的自習室，似乎只聽我一個人在講。

　　撇開其他人略帶不解的目光，我才想起了自己要笑。

　　春明也帶著不解的目光，他提示我小點聲，之后又指指門口，提示我出去再說。

　　其實我本想把事情很平淡的講給他聽，或者是平淡地講給任何人聽，但我試圖做了幾次，才發現，我根本一點都做不到，所以我不介意誰嘲笑我沒出息，任憑他們怎么說。

　　不過是年少無知，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罷了。

　　一個月之前，在我還沒辭掉書店的工作之前，我還是很熱衷于這分工作的，雖然那時候的我早已得不到王阿光的消息，但每次看到對我很熱情的老板，我還是很有力氣把我的工作做好的，我提醒自己，不就是一次失戀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那天中午我本想把從家里特地給老板帶的紅燒排骨送到她辦公室，誰只卻見她正笑呵呵地向我走來，沒等我問，她倒先開口了，她拍著我的肩膀，像拍著自己的孩子講話，她說，小風啊，我兒子終于要結婚了，那天你一定要來啊。

　　我還想恭喜她呢，話到嘴邊，就聽見有人喊她說，你家兒子來接你了，快出來。

　　老板笑得更加燦爛，她說，小風啊，我兒子今天來找我去陪他挑婚紗，等結婚那天你要來吃喜糖啊！

　　我笑，連連點頭答應。

　　于是捧著還沒來得及送出去的飯盒，也跟著她往外走。

　　這一走，就注定從前晴朗的日子就再也回不來了，不管失戀也好，戀著也罷，都在事實面前變得蒼白無力，卻猶如一個晴天霹靂，人不死，心死。

　　他們說，哀莫大于心死。

　　如果不是我親眼看到，我不會輕易相信老板的兒子就是王阿光，而王阿光就是老板的那個要結婚的兒子。

　　我站在窗邊看著老板與他的兒子一段親昵之后，繼而坐車揚長而去，最后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我只沉浸在沉默之中，我聽見其他的店員在興奮地談論著，他們說，老板的兒子就是厲害，自己開了家公司不說，還給他快退休的老媽開了家書店，真是孝順啊。

　　是啊，聽說他的老婆也長得漂亮，之前來還說是表妹，你看他們親密的樣子就知道不是表妹。

　　哦，難怪，我會在這里遇見王阿光，說起來，我倒是他的顧客了，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那么多的交談的話，或許，我只是他的過客之一了。

　　這么想，我也夠幸運，這么說，他也算善良。

　　在我人生中最無聊最無奈之時，是他拉住了我沒再往更低谷里掉，只是可惜，我還沒來得及對他說聲感謝，還偏偏用了一場吵架來結束了我們施舍與被施舍的關系。

　　只是我想知道，就這么地結束與彼此的關系，王阿光會不會也有些許的感嘆。

　　我知道，那天，我去取通知書的那天，雖像往常一般地路過一個又一個的酒店，也莫不關己的看到誰與誰的喜結良緣，但在某一處酒店里，有認識的人，但在某一對的良緣中，也有我想看的人。

　　我收到老板的短信，我假裝沒看見，我接到老板的電話，我只得敷衍她一句了事，她還有點奇怪的說，這不像我平實灑脫的性格。

　　我掛掉電話之后，才苦笑，我想，可能是能讓我灑脫的那個人不在了吧。

　　我告訴孟凱讓他幫我祝王阿光新婚快樂。

　　孟凱說:“小風，你別難過，我們終究抵擋不住現實，也終究改變不了什么。”

　　我笑:“你說的沒錯，而且我都明白，如果我能改變什么的話，可能你早就會喜歡上我了，而我呢，也不用你現在的安慰了。可是，我們最后還不都是這樣了，我不難過，你說，我怎么樣才能不難過呢？”

　　我不知道王阿光到底收沒收到我的祝福，不過都無所謂了，總之，那段有個人能陪伴著的青春在那個人走后就完結了，說從沒存在過難免有些牽強，如果存在過的話，那為什么我再想不起來那時的溫度了呢？

　　人有的時候，怎么會變得那么絕情？

　　可傷口終會被時間愈合，畢竟長了這么大，早就忌了矯情，就是一次失戀，不是一件要命的事，這世界，沒了誰，地球還是一樣的轉，更何況，我還不是太陽。

　　也不是誰的太陽。

　　我還是我，過去的三年是，過后的三年也是，背包，短發，小說，漫畫，還有一條無盡的灰色的路，都是我和我。

　　變的是周遭，不變的是我和我。

　　我不再聽《知足》，我不想自欺欺人，或者我早已斷了過去，在那段青蔥的歲月里，誰沒有個暗戀的人。而過去了這么多年，我想我忘不掉的并不是曾經苦苦喜歡著的人，而是當時的那個敢愛敢恨的自己，怎么那么執著，怎么會有那么多的勇氣。

　　我一直很懷念，從前的那段漫長的青澀，會騎著單車，叼著早飯，亂糟的頭發，和路過的同學簡單的招手，不跟不關己的人浪費口舌，坐在教室的最后面，跟同桌折一袋子的小東西。為了看完跟同學借的雜志而放著作業不管，偷偷熬夜。也會很大方的跟朋友吵架，互相冷戰三天之后，再很大方地跟朋友主動開口，于是再在一起吃拉面，再在一起看娛樂周刊，再在一起討論某某的八卦，再在一起考一個很爛的分數。

　　我多么想回到過去，不是因為過去有多么的美好，而是永遠沉浸在過去，就不會懂得悲傷。

　　不遇見，不相識，也不再見。

　　新的班級不如從前的熱鬧，很多個愛學習的孩子聚在一起，結果可想而知，作為班級倒數第六的我，感到些許的慶幸。但我不如其他的孩子認真，我選擇坐在班級的最后面，靠在窗邊，每天都會有偷懶的時候，望著窗外長得蔥蘢的大芭蕉，會發呆好久。偶爾會在這個時候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我站起來之后或支支吾吾，或從容微笑，老師也是好脾氣，不說什么就讓我坐下，而我坐下之后依舊向外望。

　　新的同學沒有要與彼此交流的沖動，他們每天都會早早來到班級，或背書，或學英語，弄得我們這些不勤奮的人很是擔憂。偶爾，我們會怕被他們超越踩過，但時常，我們都只是說說而已，不放在心上。能繼續在校園里游蕩，是一種幸運，但日子久了，也會感到疲倦。

　　想起從前來回跑書店的日子，有淡淡的想念，也會有些許的憂傷。

　　再次路過久違的書店，在門口猶豫片刻，本打算離開，在轉身之際，竟聽見熟悉的聲音。

　　“小風，好長時間沒看見你了。”

　　我回頭，是書店老板慈祥的笑。

　　我禮貌的向她問候，她請我到書店里坐，她說最近有好多新書和漫畫，喜歡的就都送我。

　　就當作是我抵擋不住這種誘惑，于是就拉著老板的胳膊進了書店。

　　又坐在最初的地方，翻著剛剛選擇的新書，老板說她有點事，叫我自己隨便，我點頭目送她離去，心里是滿滿的安慰。或許，她從沒想過，某一段日子里，她的兒子就是在這個地方我著我的說:“我們就在一起吧。”

　　在一起吧，然后再分開。

　　不然也不會知道在一起的不易和美好。所以，人生中，經歷過的任何事情，都值得被感恩。

　　書翻到近十幾頁，忽然有種想抬頭的沖動，就任自己抬起了頭，而視線里的世界卻由不得了自己。

　　我曾說過王阿光是我生命里的陽光，他的出現，驅趕了我的世界里的陰霾，也照耀了我的世界，有他在，我什么都不怕。

　　就像現在，王阿光就站在了離我不遠的地方，他不說話，靜靜地看著我，他對我微笑，我的世界就再遇見了陽光盛開。

　　我想起那次他帶我去看日出的時候，他說風中的我，長發飄飄，很是好看。

　　我記得他總在人群的盡頭等我慢悠悠的向他走來，然后他會很沾沾自喜地問我，人群之中的他是不是很耀眼？

　　可我卻一直都沒告訴過他，人群之中的他不是耀眼，而是一束能溫暖我的能擁抱我的陽光。

　　我感謝能在青春的盡頭上遇見他，只是太多的話沒來得及說，他就離我遠去了。

　　我知道此刻的他是幸福的，站在他身邊的小羽是他生命里的陽光，他們緊緊相握的手是光芒的起源，直至刺痛了我的雙眼，直至我流出了眼淚。

　　后來我聽陳奕迅的歌，那首《完》我一遍一遍的循環。

　　“原來尚有創傷，沒法去敷上，關系哪可了斷再拉上。可會驚詫，世事如紙得一雙，沒法扭轉結局方向。原來尚有理想，沒法再攀上，想贈那掌，都不及去攀上。難道歲月，多少課，也可白上。唯獨告別路途，要懂得怎去走上。手一僵，眼閉著，未能延著，別求延著。”

　　我曾問過王阿光你喜歡我什么？

　　他說他喜歡我是因為我像他夢里的陽光。

　　原來，我們都曾溫暖過彼此，原來我們也都照亮過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