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麗塔歲月

　　曾有人擔心越來越多的殉情者到來，終有一天會超出這城市的負荷，到時人滿為患，人本身變成了疾苦之源。然而，涅樊納畢竟非平常之境，它是三界六道的情執所聚而成，又深蓄天地靈氣，吸盡癡心男女的真愛記憶，它看似凡塵俗貌，實則比仙境幽暝皆不遜色。

　　涅梵納是有形也無形的所在，自殺殉情者有多少，涅樊納所容便有多大，你身心在哪兒，涅樊納之境就生成在哪兒……

　　也曾有人滿懷激怒滿心不甘嘗試逃離，最終都無功而返。失魂落魄，絕望安命。而于蕭的逃離，則是帶著心灰意冷，是由于傷心落意，是無能為力的逃避。也是心知肚明無濟于事的自我放逐。他開車穿過城市，尋找出城的路徑……

　　啟程的時候天色初暮，他一路疾馳，出了市區鬧嚷，而后，越澤翻山，夜幕濺起，染黑了情人港，白鷗灣，只見沉森森的灰黑的樹林，浮漾漾的藍綠的海，然而，繼續前行，一路探索一路便只在無邊無盡的濃霧里徘徊。直到最后，于蕭才明白，他走到多遠，涅樊納就在多遠……

　　車勻速行駛在無盡的未知也嚴密的白絮絮的霧里。

　　長街上的天像無底的深溝，陰陽交界的一條溝，是碧落黃泉，兩處不見的悵惘。一路上早已亮起街燈，煙幕繚繞里夜光和月影都不再分明，皆是迷迷惘惘團團煙影，又像是汪汪的淚水印子，此刻的涅樊納，是將死去的人最后一眼凝望住的世界，虛妄縹緲卻倍感安慰的，是生死并在一起的畫面……

　　車子仍舊斜拖著影子在寂夜里無聲劃去，尋著陰曹的情調，一路惘惘地看這城市，一切都是灰朦朦藍幽幽的。淡墨色的夜里透出一家家淡黃的燈火，點點滴滴的故事、絲絲縷縷的心事似的，才一看到，就過去了。在他所見所感的世界里，就永遠熄滅了。匆忙忙，迷茫茫的，短暫而美麗的一點記憶，一縷心意……很多時候很多心情，是很難與人訴說的，說了也怕人不明。而于蕭呢，他不愿說。關于他和麗塔的過去。他的心猛烈抽痛著，待到漸漸平復下來，他已感到了人死前的景象——眼前白恍恍，心里冷凄凄的，眼淚雖是溫熱，卻也改變不了什么了……

　　終于走出迷霧的時候，他看到眼前平闊的青灰馬路，路邊陷進去的空地，烏黑的沙粒，棕綠的樹上灰白的白玉蘭，一座藍黑的小洋房，玉色的窗棱，靜靜的，不知為什么有一種海市蜃樓的感覺。他在回過神，盡可能遠望——碧藍的海，慘白的霧，周而復始的路徑、情景——他一路北區，早在黃昏時分便已路過了白鷗灣，可是白鷗灣卻又遍遍的在迷霧的盡頭等候著他的再一次到來……

　　也許涅樊納是在時間漩渦里，或者在命運輪回里。甚至涅樊納就是時間和命運本身的倒影……

　　在夜的黑暗中，夢一樣的迷霧透出蒙白的黃色路燈的光，在這仿佛磨砂的金子的光暈里，他只是默然的望著窗外一艘而過的一樣的風景，淡白橙黃的顏料拖沓，暈染了灰黑畫布的圖景……他想到第一次見到麗塔的情景，她穿著一件紗籠真絲白色連衣裙、象個白茫茫的新魂，坐在簡迷離光影迷離的小舞臺上唱一首《perfectindian》，她披散的柔和的長直發，她微醺的緋紅的臉頰，她深邃的雙眼皮含著的泠泠的目光，她尖巧的鼻子和下巴，她膩著淡粉色唇彩的唇流出倦怠而空靈的聲音……她那樣子是可以滲進此刻涅樊納的畫布里的，是與霧與夜與一切未知都極度和諧……

　　麗塔終于不再逃避，，于蕭卻消失無蹤了。

　　現在，輪到麗塔開始著了魔似的瘋狂尋找于蕭了。

　　漫無目的的找尋讓麗塔心力交瘁，到最后仍舊全無頭緒。于蕭仿佛人間蒸發似的。當麗塔幾乎絕望了的時候，她想到了溫嬈。為此，麗塔甚至還找到派拉蒙夜總會，找到白慧妮，然而一見面，話沒說到兩句，她自己就暈了過去。白慧妮將她送進了醫院，唯獨有個溫嬈是兩人的交集，此刻卻還聯系不到，且之前同羅觴并不愉快因而電話也無由知曉，那莫妮卡更不用說早抽身此間，想必正在某處休養生息……白慧妮晚些時候還有客人要陪，無奈且情急之下，她只得叫來阿蘭暫時關照，待到麗塔醒來，再作打算。

　　阿蘭一來，見是麗塔，驚而帶喜，喜復生悲。驚是驚冥冥中因緣際會，喜是喜彼此有緣再會，悲是悲麗塔緣何受罪……

　　“惠妮，這孩子怎么了？”

　　“去我那找一朋友，結果跟說說了還沒兩句，就暈過去了……剛才醫生說她是‘摯愛記憶復發癥’，蠻嚴重的哦！”

　　“唉……原來是這病……”阿蘭搖搖頭，一心惋惜，滿眼悲憫，若有所思地看了麗塔半晌，轉而又向道：“她丈夫經常去你哪里？”

　　“于蕭？”白慧妮一時被阿蘭問蒙了，躊躇片刻才剛會了意，便笑道：“什么啊！她不是我們夜總會找她男人的！——不，也算是吧！哎呀，怎么跟你說呢——”她表情萬分為難，費力道：“——就是吧，于蕭——她喜歡的爺們——他忽然就失蹤了，她特難受，到處找，正好他們一個共同的朋友，溫嬈啦，是我的姑娘，她就來問問看么，可是那姑娘最近都好久沒來上班了！”

　　“嗯，唉，她現在心里還有多難受啊……”阿蘭嘆惋道。

　　“哎呀！我說你今天怎么這么八卦啊？”

　　由此，阿蘭才對白慧妮說了早前因冷羽燕之事而同麗塔結識的前因后果。而白慧妮也將從溫嬈那里聽來的“麗塔于蕭前世今生愛情故事”繪聲繪色地講給了阿蘭。

　　阿蘭用心聽著，情緒深受牽動，激動處更落下淚來，低頭抹淚，搖頭慨嘆，偏頭出神……聽到最后，觸動到最后，震撼到最后，她柔聲緩氣自言自語道：“真是苦了麗塔這孩子了……真是苦了她了……

　　“哎呀，你可別操那沒有的心了！苦不苦的，還不都是自作自受啊！我跟你講，人活著就四個字——自作自受！你我也不例外！”

　　然而阿蘭似乎根本沒將她的話聽到耳里去，仍舊自顧自恍惚輕道：“其實于蕭這孩子也不錯，起碼，聽起來，他，對麗塔是真心是真好。有情義呀。”

　　白惠妮一口剪斷阿蘭的話：“你啊你，在你眼里每個人都是好人！我跟你講男人都這賤樣，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苦逼兮兮哭唧唧追悔莫及！”她挑著眉眼，目光靡靡透著對世界的不屑和不信，拉高了嗓子道：“一個女人愛你愛的死心塌地再好些也沒有刺激的誘惑力，但如果說她有天不愛了，魅力反而急轉直升欲罷不能了！男人真賤！人真賤！”

　　阿蘭；“惠妮，是你把人想得太復雜了，感情其實很簡單的，你愛我，我愛你，兩情相悅，就是純潔，兩廂廝守，就是幸福，”

　　“算了吧！你整天與世無爭的，你懂個屁啊！這世道多險惡，不是你能夠想象的！”

　　“也許吧。唉，我老了，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世界了，很多東西都變了新的事物取代舊的事物成為主角，這是自然的規律，也是歷史的必然……很多事情，我是真的看不懂了，但好在我心里頭還算清明，我想著，無論世界怎樣變，只要我這顆心不變，總還相信自己所信仰，總還堅守自己所堅持，那就是人生大義，也是生命短短幾十年的真意。”

　　“少來了！我可聽不懂你這什么哲學教義生命真諦什么的！我就只崇拜錢，只信仰快樂，只堅持享受生活！然而，錢又永遠是以第一位的！沒有錢，就沒有快樂，也沒有什么享受生活！就連活都沒法活！”白慧妮挑著眉毛翻著眼睛繼續說“對了，人生真諦我也懂——不勞而獲，這才是所有人的夢想！這才是真意！至于感情，那都是他媽的騙鬼的，都是虛的，錢才是實在！知道嗎，錢！”白慧妮挑著眉毛笑道，大拇指同食指爽快一撮比出了個手勢在阿蘭面前晃了一圈。“錢才是真！”

　　“是嗎？也許吧。可能我老了吧，在我看，這世上什么都是假的，只有感情才是真的。紅顏成白骨，錢財歸黃土，人世虛妄，一切有為法，皆是夢幻泡影，凡是眼看的見耳聽得到手握的住的，都是最短暫易逝的，是人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只有感情那么永恒，從古到今神話傳說民間故事但聞歌頌感情皆流傳百世，不見贊詠錢財能璀璨萬年……”

　　白慧妮翻著眼睛，啐了聲，不屑道：“白慧蘭，你就是個老傻子！”緩了緩，又道：“姐，都不是我說你，要不是因為你太傻，當年哪至于那么慘死？！這人吧，要學會變通！能屈能伸，才能明哲保身！我那時候太小，弄不懂你在搞什么！要是今時今日，我還能讓你做那糊涂事？人死都死了，還給他生孩子？不怪爸媽不容你！”

　　“唉，算了，過去的事了，還提它干嘛……三十年了——”

　　“三十年怎么了？！再過一百年，你也是這死樣子——七竅冒傻氣！”

　　“唉，反正都記不起了……算了。算了吧……”

　　也真巧，白慧妮前腳剛走，麗塔這邊就松松懈懈恍恍惚惚醒了過來……

　　麗塔睜眼便看見阿蘭慈愛又有擔憂的微笑著，一只手正輕輕拂過她的額頭，為她拭去汗水撩去碎發。見她醒了，微瞇著眼睛蹙著眉，阿蘭急忙湊上來，一邊低著聲音輕柔的說著：“孩子，沒事了。一切都很好。”一邊緩緩在她的身上輕拍，是有母親安撫孩子的親密的。

　　“你要是我媽就好了……”麗塔虛聲說著，悲從中來，忍不住就落下淚來。從前她決不這樣愛哭。麗塔忽然覺得在此之前似乎從未見過阿蘭一般，在她的印象里，阿蘭只該是個蒼白，乏味，溫柔可親的中年女人。然而，這不就是她的期望里母親該有的形象嗎。麗塔這是第一次感覺到了為人子女所享有的親密無間的依賴、無微不至的呵護以及真摯無私的關愛。她定心看著阿蘭如此溫暖的笑臉，連那上面一些講不清是皺紋還是笑紋的紋路都是柔和靜好的。她不由的幻想著如果她是阿蘭的孩子，她如今會是怎樣的呢？想必也會有阿蘭一樣的毫無侵略性的、寧心悅目的溫柔之美的。會長的像她那樣圓大的雙眼、濃重的眉睫嗎？也會是一張起伏和緩的略圓的娃娃臉嗎？也有她那溫婉的小鼻子、柔和的小嘴和圓滑的下巴的線條？總會有她的一些影子吧。如果自己是她的女兒的話……她聽阿蘭提起過自己的曾經。她成長的村落、她思念的父母弟妹，她才出世的孩子……那些她留在人世間的惦念。她念念不忘的，她時時牽掛的，她的孩子……嗯，麗塔此刻更篤定的覺得，如果阿蘭是她的母親的話，就算是一樣的沒有父親，自己的性情一定不會是如今這般敏感、消極。就算沒有父親……

　　父親。關于父親，麗塔只從母親的夢中囈語和醉后讕言中得知了他的名字和一些微乎其微的線索，她都小心珍藏著，記在心里……她一直記著，父親是一位出色、勇敢的軍人，越戰榮歸，卻終身未娶。她一直很想知道父母的故事，她想知道父親是否愛著母親，是否曾愛過，這對她似乎有天大的重要，這仿佛就關乎著父親是否會愛她。自己的父親。她也很怨，她怨父親為何沒有留在母親身邊，為何從來不在自己的生命中……然而她更愛，她愛父親，這愛又讓她在幻想對父親的想念中自動為他構想了許多苦衷，各種理由的不得不，以此為他開脫他留在自己心里的遺憾和怨懟……她是真想要自己的父親。因為素未謀面，便愈發的向往、傾慕、依戀……有關她父親啊，她真是知道的太少了，因而想象的成分總是占了絕大部分。其中被揣想最多的是關乎于父親的“一生未婚”。多數時候都是些美滿而溫暖的幻象；麗塔自己想出過父母間存在的一個又一個蕩氣回腸百轉千回的愛情故事，皆是相愛至深，私定終身，命運作弄，有緣無分，終于，不得廝守，悲劇收場，天各一方。母親因為對父親的真情一往而深而堅定生下腹中骨肉。而父親呢，畢竟真愛難忘，曾經滄海，除卻巫山，已無心再戀，結果孤獨余生……然而，還是有一些時刻，她仿佛可以定論似的，斷言出父親對母親的不愛……她可以從與母親的多年相處和了解中，體會到一切都只是母親的一廂情愿、執迷不悔……而父親愛著的，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然而那又是怎樣的愛情呢？需要用一生來等待，來守候。那必定是深入骨髓的癡心情愛……她也曾在姨媽那里聽到過一些零星的傳聞，加之些許的揣測，就成了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情傳說——早在她父親沒有遇見她母親，更早在她父親沒有參軍赴戰之前，在家鄉，他依稀是有過那么一個約定終身的戀人，但當戰后父親重歸故里，伊人已杳，尸骨已寒，香魂已斷。父親悲痛欲絕，訣別故地，遠走他鄉……其中再有多少過客陪伴，一顆心也無法再活過來……最終，寧可孤守一份畢生不可替代的情愛，也不愿勉強去擁有退而求其次的愛和被愛。

　　麗塔以為他們之間定當有刻骨銘心可歌可泣的往事，不然怎至于如此難以忘懷。然而，她不知道，她的父親和戀人間的共度時光只有那么一點點兒的，真是少的可憐的。且那愛也只是淡淡的，萌芽著朦朧著的愛……也正因如此，他們的愛情只永恒定格在了最美好的開端，那無疑是愛情里最醉人的片段……他們的愛情的最初和最后都停在了那最完美的地方。

　　想到這里，麗塔的身心都絞痛似的抽搐了一下。恍惚間，她分不清這疼痛是該來自她自己，還是她母親，抑或甚至該是她父親……在愛里面，他們的心應當是一樣苦吧。

　　麗塔知道，這揮之不散的痛楚，是愛。那堅定不移的等待，還是愛。一生的，因著無盡的等待而逐漸絕望的愛。歸根結底，還不都是愛么。

　　然而就她所知的父親的一切，究竟能有多少是真實可靠的呢？還不大都是她從傳言和想象里拼拼湊湊自造出來的么？興許全是不能當真的也說不定……

　　真的存在的事實似乎只有那一點——父親的名姓——達坦。

　　麗塔終于回過神，抬起眼，一切的現實都回來了。眼前只有阿蘭

　　“他在哪？”

　　“他會回來的。孩子。”

　　真的會嗎？

　　兩三個月都過去了，夏天已經結束了。他還沒有回來。麗塔漸漸失去了希望。她開始試著勸說自己接受遺憾，接受自己一手斷送了幸福的失敗。她真后悔當初沒有說愛就愛。

　　終于，在羅觴的勸解下，在阿蘭的呵護里，麗塔嘗試著放下。

　　她決定用工作來自我麻醉，她回歸入土為安。

　　那一天，她早早就來到店里。才到門口就聽吉他彈出的areyoulonesometonight的幽幽旋律，心里不由得一震，預料到了七八分了，又急又氣，又恨又喜，快步進了門，果然看到于蕭正坐在舞臺中央的高腳椅上，抱著自己的銀灰色民謠吉他，撩撥出這首歌。他穿一件灰紫色真絲襯衫，襯得皮膚愈發白得發藍，白得冷冰。一條純白色英倫風直筒修身休閑長褲，更將腿部修長線條盡致展現。搭配一雙同樣英式韻味的尖頭系帶白皮鞋。他一身盡顯優雅，神色也是優雅。而這優雅也有些英倫風味的，是流露憂愁之憂以及悠然之悠的更具內涵和風度的優雅。是以氣質取勝，更是以優雅奪人。

　　可是麗塔卻顧不上對他欣賞一番，她只覺得腦內轟隆隆悶響，胸腔里勃勃發燙，眼睛酸脹，喉嚨緊澀，心里亂糟糟的不是滋味，塞有千萬個委屈，千萬個氣不過。而這委屈這氣不過又還是以惦念和愛做底子的。

　　此時的麗塔早已憂過了頭，痛過了勁，心中憂郁結了又解，解了又結，將自己同于蕭的一點點故事從頭尋思到尾，從尾琢磨到頭，一顆心起了又落，落了再起，浮浮沉沉何止心緒，還有；一點希望亮了又暗，暗了又亮，明明滅滅又豈止期盼，還有眼中熱淚。

　　于蕭眼見麗塔向自己過來，即刻就放下了吉他，站直身來。他正是斜提了嘴角要微笑的姿態，也是目光溫柔有話開口的趨勢，麗塔卻先一個耳光豁朗朗地抽了上來，啪的一聲，巴掌狠狠落在于蕭右臉，他的頭被耳光牽得向右偏了一偏，右臉頰即刻便紅脹了起來，于蕭先是一愣，用舌尖在口腔內撐劃過右嘴角，恍惚片刻，又歸于平和，轉過臉來，只靜靜地深望著麗塔滿含淚水的動情雙眼，他看出她的愛和惦念，因而非但不對她動氣，反倒愈加心疼了起來，他正預伸出手去攬她，她又一個耳光硬生生地朝他左臉扇上來……這時，兩三個正預備換裝上班的服務員在后臺聞聲趕了出來，見此情此景，也被震住了，心里雖也有種說不出的興奮，倒不敢言語，最后只得原模原樣地又縮回更衣室去了……然而，這個耳光過后，麗塔已經再也繃不住崩潰的情緒，雙手捂住臉痛哭失聲。于蕭兜肩把麗塔緊抱入懷。她起初還有些要掙脫的意思，然而他越摟越緊，她越哭越響，終于將所有梗在心上的情緒都釋放了出來……漸漸地，麗塔不再掙扎，融化在他懷里了。仿佛一整個人都化成了淚水，浸濕在他胸前了。

　　自始至終。兩個人什么都沒有說，卻什么都懂了。比其他任何時候都更清楚自己，更了解對方，更明白愛的感覺。

　　一切如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