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奚暗暗嘀咕:是不是我來了,他們專專的關了店歇了業來陪我?自己的到來反影響了婆婆那小小的卻付出全部心血的事業,達奚心里就有了點點愧疚絲絲不安。
弟媳婦卻笑了:婆婆眼里,天大地大,都沒有她的包子大。
婆婆的包子,確實大。可是,這兩天,怎不見一家人去忙店里的事情?難道現在包子已大到需雇了人做幫手?
弟媳婦被達奚徹底逗笑了:就這個小小的街市,能做多大的事業?包子店,逢集方開門,這個地兒,一旬天里,只有四、九方有集會。弟媳婦又一句話令達奚徹底無語:哥哥沒給你說過家里的事情?
哦,他,說過的,當然說過,只是沒有這般身臨其境的詳盡。常說的,倒是他們單位的雜七雜八,家里的事,達奚就只聽說有母親,有已成家的弟弟,弟弟已有了小孩,其它的事情,他,從未提及。他,是不愿提及這些年母親的苦難還是不想達奚對未來的生活有一點點的擔心和憂愁?
咦,他人呢?
他,卻正坐在灶膛前燒火,右手持了風匣子的把手一去一回,灶膛里的火苗就一低一高,爐膛里的火炭碳略略發紅,左手又持了小鏟添用水兌濕的黑碳,放了小鏟,又拿了旁邊的書瞧看。
學習呢,還是裝樣子?
“大哥就是好讀書,真好。老二要是有你這勁頭,怕是也能考上大學,現在也像大哥一般的在外面人五人六的拿工資。”弟媳婦的話里,綿里藏針。達奚倒替他擔心,可要怎回話,既能把扎手的針擋了回去,還要不傷和氣方妙。
“老二其實比我聰明,讀書也用功。那個時候,我也埋汰他不去考學,可等到你進了闞家的門,我才醒悟了,哦,老二不讀書,原來是心有所圖,放棄讀書,就是專為了娶你啊。”他放下手里的書,一臉的笑,真誠,還有一絲絲的狡黠。
回的好,答得妙,氣得對手呱呱跳。達奚心里一陣喝彩:老二不讀書,可不怨他不用功,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你扎針人的錯!我家老二,落得一身埋汰,原來卻是賜你所害!
話有兩說,意有三解,弟媳婦聽去了,就想著老二對自己確實不錯,就也笑了,何況他們兩個的事,老大可是清清楚楚的,一個巴掌拍不響,兩個銅鑼叮當哐。要怨誰?
臉上滿是笑意的弟媳婦查看盆里醒著的面團,一聲輕呼:“面發得這么快?!”案板上撒了面潑,面團從瓷盆里取出來,弟媳婦鉚足了勁雙手壓、揉、搓,散開來,又合上去,動作,一遍遍的重復。
“你可真用力,蒸出來的饅頭,定會又白嫩又筋道。”達奚是真心夸贊弟媳婦用心揉面呢,要達奚這般的揉面,只怕沒弟媳婦做的好。
“大哥手上才有的是力氣。”弟媳婦沒頭沒腦一句話,達奚不明白,哦,他們家開著包子店呢,他,少不得幫著家里和面的吧?男人手上當然有力氣,可沒想到他卻會和面。達奚本想問他個明白,卻瞧見他們兩個,都是滿臉的笑,一個臉上呢是那種壞壞的笑,一個呢,卻是被人捉弄了有苦說不出的啞笑。
達奚,是河西人,怎會明白他們河東人的俗語!什么“面疙瘩吃得賣了地”、“門外掛草簾,門里吃油卷”、“打出的媳婦揉出的面”,達奚,怎會聽過!
弟媳婦的意思,達奚,遲早要進了闞家的門做媳婦。兩口子過日子,少不了磕了碰了打嘴仗,急眼了,起了性子,那一個定會動手去向達奚招呼的。他嘛,倒以為弟媳婦又扎針,話里有話,暗地里嘲諷他做大哥的一不幫家里的包子店揉面剁菜,二來嘛上學花錢,結婚買房還要家里幫襯,俗語,他也是知道的,弟媳婦會不會也暗示他手上有力氣總有發市的時候?
“我們兄弟倆,還是老二力氣大。除了讀書,他什么都比我強。”他的話,達奚也不明白。這些河東人,說話怎總是打埋伏?
弟媳婦嘛,戰事本是她挑起的,又被人太極拳打了回來,吃了啞巴虧,暗暗叫疼,卻有火無處撒,手底下揉面更用了力氣。
這個年紀大卻尚未成家的大伯,可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團,護佑未來的媳婦可真賣力氣!
達奚,家里也有嫂子,可通共就只見過一次,姑嫂、妯娌、叔伯這些大家庭里掰腕子相處的道理和技藝,哪里懂得?可達奚也不笨,瞧著他們兩個斗嘴后弟媳婦的顏色,就明白了她挑起了戰事卻被擊退,訕訕的沒有了顏面。達奚,雖未過門,卻懂得進退勸架的道理,忙出了頭打圓場:“這饅頭揉得,真好。”達奚學了奶奶的樣子,食指輕輕摁進饅頭,手莆一松開,饅頭又彈回原來的樣子。
“家里開了包子店,揉不出好面團,可不成。老二要是揉面,那面團,別提有多筋道。”弟媳婦受了夸,就得了意,有點翹尾巴。正燒火的他一聲笑,本想忍住的,卻到底還是笑出了聲。弟媳婦聽見了笑聲,也明白過來了:自己承認自家男人手上有力氣,此情此景,純粹自己承認自己是面團的。自己打了自己嘴巴,可怨不得別人。氣急了的弟媳婦,搖搖頭,終還是自己反被自己氣笑了。
達奚,不明白他們的“降龍十八掌”、“太極拳”,可明白戰事已畢,該打掃戰場的,忙取了蒸籠,籠底抹了菜油,弟媳婦就把醒好的饅頭一個個擺了上去,一層層的饅頭就上了鍋。
蒸籠一層層間的縫隙,被弟媳婦用濕的老布條子塞得嚴嚴實實,他,手里用力,火苗直直的旺,蒸籠四周就冒出了陣陣白色的蒸汽。
達奚忍不住夸他:“你手里力氣真大,火燒得這么旺。”聽得達奚夸他力氣大,他就瞧瞧弟媳婦,弟媳婦也不意達奚會夸他力氣大,倉促間愣住了,他卻終忍不住,“撲哧”笑了出來。搖搖頭,更加用力的燒火。
好不容易將對手圍了困了,眼見著就要全勝,卻不曾提防背后殺出了一路人馬,誤傷了自家人,反倒放跑了對手。
弟媳婦,這時候倒拿出了為家做主的大氣:“來了貴客,就要好肉好酒招待。我去拿了咱媽藏著的臘肉回來做菜。”邊說呢,弟媳婦就出了廚房門。他轉頭去瞧,弟媳婦,出了廚房就捂住嘴笑,捂住嘴也忍不住,到得廈房門前,想站直身子,卻終還是笑彎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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