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愛一直都在

愛一直都在

我們最初明白的那種無與倫比的思念，在六月份陽光的照耀下昏昏欲睡，熙熙攘攘的人群，阻斷了所有的情感糾結，包括愛戀，一座城，日復一日的上演著金錢欲望換取心靈純潔的最低底線。所以，到我們乘著列車返回到一個嶄新的鄉村或者埋藏在這座城市的某一處石碑之下時，發現，剩余的東西寥寥無幾。所有的金錢財富只是空談，所有的權利偉業還是帶不走，不能陪伴在身邊。

為了在未來失意的商場上順利的退役，為感情的破綻留下一點點回旋的余地。會有人提前訂一張機票或者火車票，準備在將來的某年某月某日某刻帶著空空如也的身軀踏向另一段人生的路。在生命還沒有陷入僵局時及時的抽身而出，脫離這樣一個漩渦，遠離利欲熏心的無底洞。

傾盡所有的牽掛，囊括一切的所有，一聲嘆息，一口長長的呼吸，搖擺一下手，道別。

簡然雖然不知道，是在向誰訴說自己的不忍心，因為黑色大眼睛目睹的地方只是這個的城市的推土機還沒有涉足到的荒野。自己曾在迷茫而又繁忙的日程中顧不得登上這樣一個山頭眺望，而今，它卻成了唯一可以掛念的景?；蛟S，是由于它的太過荒涼，和繁華錦簇背道而馳，和自己的親身經歷格外相容。

美國，再見。簡然閃動著長長的睫毛，閉上眼睛不再見。

精致又很百搭的蕾絲雪紡背心，可愛的糖果色設計，短褲遮不住的白皙皮膚，菱形黑色小提包，齊肩金黃色卷發，眼睛被巨大的紫紅色墨鏡遮住，露出尖尖的下巴，水晶指甲在頭等艙內燈光淡白色的映照下閃著幽幽的光，纖細的手指不停的翻閱著一份最新的《VOGUE》。這本在一百多年的歷史中，培養和舉薦了大量的設計師、模特、攝影師和編輯等等的時尚人才的時尚媒體先鋒，作為如今世界上發行量最大，涉及時裝、化妝、美容、健康、娛樂和藝術等綜合性時尚生活雜志，美國出版，再由世界各個國家再版。長長的英文，俊俏的外國男孩，高高鼻梁藍色眼睛風情萬種的模特，炫麗的圖片……吸引著人的眼球。

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在別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奢侈品，在簡然的思維里一直都是以一種情感叫愛情的東西在維持而不是金錢利益。

所以說這個世界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現美，其實更缺少的是發現這種美的資格。耶穌說過他是個仁慈的主，但從來沒有說過他是公平的神。

她幾乎在每一場商場爾虞我詐的酒會之前，都會翻閱一下《VOGUE》。因為它可以給她最時尚的服飾搭配，最個性的修飾，曾經的那些年，崇伊會在《VOGUE》里面標記時下最適合她的服裝，然后寫上建議，給她最純真的愛，沒有在世俗的風塵中陷入水深火熱境地的關心。

她在沒有他的日子里，看著《VOGUE》，就仿佛看到了他。在沒有依靠的商場戰爭里，簡然憑借著《VOGUE》走上一個輝煌的高度。這樣一個朱唇皓齒的女子，也不喜歡孤獨，雖然已經沉溺在不食人間煙火的巨大波濤里。在一個異鄉，總是覺得少些什么，直至他父親腦力停止工作，突然躺進檀木香的骨灰盒永垂不朽后，留下她孤零零的存活在全球金融最高度發達到快要爆炸的美利堅合眾國，以至于形單影只。

她想起了他，不，她一直沒有忘記過他，只是這種壓抑在心底的思念在剎那間破體而出，控制了她的思維，她便選擇回國，找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換一張舒適的床，有一個人陪著她，吃一頓兩個人的飯，逛一下街，看看海，游一游黃山，品味日出的快感，看一下祖國的大好河山，可以讓她深夜盡情地在酒吧喝完加冰的威士忌后送她回公寓，柔情的用胡茬的下巴摩擦她的臉，吻她的唇，說聲晚安，然后第二天打電話給她說懶豬，起床了……

她想得真美。她一直是個信心十足到快泛濫的女孩，從沒認過輸，或者根本就不知道輸和贏的區別是什么，從沒覺得自己可以自卑的活。

“你想得美”拉開窗簾投射進機內的一束陽光刺在她的墨鏡上，又直射加折射甚至還有不間斷的反射進她的眼睛后諷刺嘲笑地說。

七年前，不顧一個男人放下尊嚴的淚流滿面，說要分手。四年前，不管曾經的那個男人的信是不是累積了滿滿一箱，你回信說‘我要結婚了，并且以后會換掉房子’這是她七年和四年之間相差的三年唯一的一封給他的信。

于是，他就真的在她獨一無二的世界中銷聲匿跡。

而這次，她去找他。放棄了家族在美國遺留下來的事業，拿著自己在七年之中所掙的全部財產回國。她自信的相信，他還在等她。

她在賭，用下半輩子做賭注，簡然明白，贏得概率微乎其微，因為莊家是天意，人們最怕的不是天災人禍，而是天意弄人。就好象，她生在富貴之家，畢業后卻不得不為了錢而奉獻才華和葬送愛情；明明只剩下爸爸一個親人，卻還未等到自己嫁人之際就與世長辭。就好象，她沒有結婚，卻要陰差陽錯的告訴他她要結婚了，明明已經寫好了的信，又小心翼翼的放在一雙裝過鞋的盒子中。就好象，她把后來依然會如期寄到的信復印一封后又返回去，模仿傭人的口氣說主人已經離去。就好象，他懷疑，她真得不再是他的愛。

飛機在大氣的包裹中平緩的飛行，她的心隨著懸的老高，從上機到現在她一直沒有睡覺，終于等到機場跑道的黃色指示燈亮起，身邊起起落落的機群在偌大的天空來來去去，候機室內的嘈雜的聲音，離別與相聚在不斷的上演。

浪費了的青春，在沒有感情的世界中愈演愈烈，她沒有來得及體驗，就被隨之而來的年齡帶向沒有愛的集中營。因此，現在的她孑然一身，沒有人送，沒有人迎。她幻想，他會在候機大廳里牽著她的手走向北京炎熱的城。曾經，他很喜歡把她的手放在鼻子邊嗅，冬天的時候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可那只是曾經，時光隧道在還沒有挖掘出來之前，曾經就是過去，過去就不會從來。不管是萍水相逢還是一見鐘情至死不渝，錯過了就沒有了。

她躲在酒店里尋不到有什么理由去找他，就看他寫給她的信。給自己一個面對的勇氣。

曾幾何時，我們寧愿選擇逃避而不肯面對接踵而至的悲觀與失望。淤積在胸口的基石，會隨著我們漂泊的開端和時間的潛移默化逐漸失去重量，可仍然擺脫不了一種無形的壓力，從一個村落到另一個城市，從一種辛酸到另一種艱難，從身體過度到身心。

總要有那么一天，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如若學不會堅強，只等死亡與被毀滅，便是任誰都不想親眼目睹，親耳聆聽的事。哭給誰看？簡然，是個乖孩子，要學會堅強，雖然知道沒有我你還是可以繼續好好的活下去，可我還是不忍心讓你一個人背負那么重的責任，古崇伊曾經對你許過的諾言，永遠不會過期，累了，你就回到我身邊來。

他始終明白她的苦楚，安慰她，鼓勵她，疼她，保護她。而她，要繼承家族的事業，所以理所當然的拋棄了他。

心痛會在一個人最無助的時候，落淚，不能說是懦夫的行為，每個堅強后盾的背后，傷痕累累，上帝喜歡捉弄愚蠢的人類，給予他們情感，然后以自相殘殺的過程制造熱鬧，看著人世間的孩子為本不應該承擔的愛情受苦受難。

原來，他一直在愛著她的時候，在痛，相思的痛。

在他們相戀的麻省理工大學，畢業前夕，崇伊買給她一雙精致的鞋子，上面是設計師靈動的思想刻畫出來的家的圖案。她一直保留著。后來，傭人打掃房間的時候不小心丟掉了，只剩下空蕩蕩的盒子。她把和他所有的記憶全部完好無缺的保存在里面。

北京的天陰沉沉的，烏云在翻轉，西山的楓葉一直維持著它火焰般狀態，燃燒著愛恨情仇，故宮的流光溢彩比電視里的畫面更為光彩奪目，經歷過帝國主義鐵蹄踐踏的圓明園比書上描寫的要慘痛。簡然游遍了北京，她想在某個地點會突然遇到崇伊，然后毫無疑問的跟他走，可是，北京好大，人太多，擦肩而過上演的有緣無分天天在升級。

信封上黑色墨跡，和崇伊家的門牌號一模一樣，他怕她找不到，所以用正楷一筆一畫的寫。他寫的字很漂亮。他家的燈亮著，她咬著牙，按門鈴，夜晚的雨涼涼的灑在她的皮膚上，身上的熱意還是褪不去。

天真的，愚蠢的，快樂的，美好的。在她的指尖上駐留，傳到冰冷的門上。

“請問，崇伊在不？”

“小姐，你是？”

“簡然?！?/p>

醫院值班室內護士穿著白色大褂看著手機一閃一閃的屏幕，她悄悄的走進去，問護士房間號。

崇伊倚在床邊安然的睡著，長滿了胡須的臉頰，憔悴的疲憊不堪，他的樣子沒變，只是增加了男人應有的成熟穩重和厚道。病床上的中年女人安靜的躺著，液體一滴一滴的流進她的身體。

她推開門，走到他的身旁，清晰的淚痕順著崇伊的耳旁流進發間，筆挺的西裝褶皺著皺紋，雙眼皮在一片深似海洋的眼眸中掠動，睫毛撒著風霜。仿佛向她訴說，他的困意。她蹲下來，摸著他的手，放在嘴邊，在168厘米的身體氤氳了七年的淚水頃刻落下，滑落進崇伊的襯衣袖口。他的每一寸肌膚，都在拼命的吸取這滴甘露，生怕，撒哈拉沙漠的風暴跳躍過亞非大陸，直接再次侵襲到他。

他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這個朝思暮想的人，她在向他笑，她笑的那么美，他以為，自己太累了，一定是在做夢，一定在早上滴滴答答的鬧鐘不耐煩的吵鬧中，還沒有恢復神智不清的思緒在作怪。

崇伊分不清是真是假，他也傻傻的笑，她用鼻子觸碰他高高的鼻梁，雙手環繞著脖子，緊緊的抱著他。

寶貝回來了。她說。

他狠狠的點頭。康乃馨白色的花朵濕漉漉的在花瓶中睜開朦朧的睡眼，看著這一對戀人久別重逢后的喜極而泣。

六個月前，各大報紙的頭條新聞都脫離不開關于古氏夫婦遭遇的災難和關于古崇伊出任古氏集團CEO的一些流言蜚語。

“崇伊，你多久沒有好好休息了，我叮囑你的話，全忘了么？你答應過我的，不會讓自己受苦的?！焙喨豢粗缫潦菔莸哪橆a心里很疼很疼。

崇伊若有所思的講。

“父親生前在公司的雷厲風行，導致董事會發生了重大分歧，加上父親突然辭世，這些企業元老更是變本加厲的和我過不去，盡管采取了一系列措施，還是無法挽回以前的大好局面。雖然現在我手里的股份是所有董事里面最多的，可如果他們全部累積起來，我就真的束手無策了，畢竟我手里和親近下屬手里的股份占了百分之四十五。”

“如果，把那些人的股份全部買回來，會不會情況好轉？”簡然挽起崇伊的胳膊，附在肩上淡淡的說。

“傻瓜，那可是一筆天文數字，我從那弄那么多錢去??？不過，也罷，以前太忙，很少和爸媽呆在一起，現在才明白，所有的金錢社會地位，都是騙人的，當有一天失去最親的人，就什么也沒有了，董事長這個職位，只要能夠換來媽媽的平安我就心滿意足?！?/p>

她躺在他的懷里，聽著噠噠的心跳，貪婪的吮吸他著體香，聽他的煩惱，共同分享人生路上的悲歡。

在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簡然輕輕地說。黎明前的謊言要經歷多久的欺騙才能成真。

從凌晨開始到明天結束，而我們的明天又距離今天是多是少呢？

我能觸到你的肌膚，聽到你回家的聲音，看著你吃飯，剩余的空間與時間的差忽略不計，我們永遠就生活在美好的明天相敬如賓。

《小時代》的里那個語言華美到幾乎接近變態的主人公崇光說：

你要相信世界上一定會有一個你的愛人，無論你此時正被光環環繞，被掌聲淹沒，還是那時你正在孤獨地走在寒冷的街道被大雨淋濕，無論是飄著小雪的微亮清晨，還是被熱浪炙烤的薄暮黃昏，他一定會穿越這個世界上洶涌的人群，他一一的走過他們，懷著一顆用力跳動的心臟走向你。他一定會捧著滿腔的熱和目光里沉甸甸的愛，走向你、抓緊你。他會迫不及待的走向你的身邊，如果他年輕，那他一定會像頑劣的孩童霸占著自己的玩具不肯與人分享般的擁抱你；如果他已經不再年輕，那他一定會像披荊斬棘歸來的獵人，在你身邊燃起篝火，然后擁抱著你疲憊而放心的睡去。

他一定會找到你。你要等。

每一個人都在等著他需要的人在生命的某一時間段出現。

她找出厚厚的《VOGUE》和他寫給她，她寫給他的信。說，我愛你。簡然，就是古崇伊需要等待七年的人。從那一刻，他們翻開《VOGUE》,翻開紀念。

簡然買下了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成了集團的第二大股東。“崇伊，如果你以后敢欺負我或者不要我的話，我就要你破產。”簡然倒了一杯酒給崇伊說。

“傻瓜?！背缫撂稍诤喨坏呐赃呅??！拔覀兘Y婚吧，醫生說媽媽的病情已經大有好轉，等媽媽好了，我們平平淡淡的完婚，好么？”

北京的天晴朗的藍的清澈。天安門前的禮炮齊刷刷的響起穿透云霄。在一間古老的大教堂里，衣著玫瑰色婚服的新娘和燕尾服的新郎交換戒指……。